對方看到他也很興奮，說自己是迷失在山裏的路人，正在尋找出去的路。

柳齊一聽，內心有點兒郁悶，他還以為這人知道怎麽出去呢，原來對方和自己一樣，也是迷路的人。不過有個伴兒總好過自己一個人，柳齊愉快地做了自我介紹之後，開始和那人一起找出路。

那個人告訴柳齊，這座山叫大堂山，是一座離大學城百十裏外、並不出名的一座山。

柳齊本來有點兒奇怪，這個什麽大堂山既然離大學城這麽近，自己怎麽可能沒聽說過，可又一想，大學城向西百十裏外確實有一片山區，那裏的山延綿不絕，很多都並非旅游之地，像眼前這個山勢陡峭，景色也不怎麽優美的山，肯定不會是人們熱衷的旅游景點，那麽自己沒有聽說過也是正常的。

雖然不曉得自己怎麽一睜眼就跑到大學城外百十裏的地方，而且這裏怎麽會一直是黑天，自己被困了這麽多天竟然也不覺得餓，柳齊還是出於某些心理原因相信了對方的話。

兩個人在山裏走了幾天，來到了老哥撿到柳齊那一片，那個自稱叫九唐的年輕人突然出手，重重地拍在了柳齊的腦袋上。

柳齊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可緊接著他就明白了，對方是想要奪舍。他的體質決定了他的魂魄和身體是綁定關系，任何人都不可能將他的魂魄從身體裏抽走，而其他人的魂魄也不可能鉆進他的身體。

仗著特殊的體質，他拼死和對方糾纏。九唐沒想到第二次奪舍竟然又碰上個體質特殊的，眼見無法成功，九唐惱羞成怒，將柳齊重傷斃命。

至少在九唐看來，自己把柳齊拍死了。

柳齊知道自己傷得很重，他想利用自己的特殊體質來快速痊愈，卻發現自己的能力似乎消失了，暈倒前他還在想，自己為什麽沒辦法覆原了，自己是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柳齊暈倒到老哥撿到他，這中間還有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柳齊的傷一直沒能自愈，可也因為他的體質沒能咽下最後一口氣，就這麽不死不活地挺到了老哥出現。

“都怨我，都怨我！”聽完柳齊的講述，奧斯卡捶胸頓足。要不是他沒長腦子亂說話，九唐也不會知道他們是如何以活人之軀來到了陰間，不曉得地獄之門的存在，九唐就不會一而再企圖奪舍，畢竟在陰間附在一具活人身體上走來走去是非常危險的事。

“這件事不能怪你。”向來不會安慰人的冥慢悠悠地說，“那個人心術不正，即使你當時什麽都沒說，他也會想方設法從柳齊嘴裏挖線索，有些事，藏是藏不住的。”

奧斯卡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心裏就是過不去這個坎。自己雖然也落得個掉下懸崖撞破頭的下場，但是和柳齊的遭遇比起來，自己拿又算得上什麽呢！

漸漸地，這份自責變成了憤恨，奧斯卡雙手握拳，恨不能現在就把九唐揪出來胖揍一頓。

“那家夥現在還在山裏嗎？”言渺問。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柳齊暈倒和奧斯卡墜崖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誰也不知道這期間，九唐的具體動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九唐認為地獄之門的出入口在這座山裏，他一定會經常來這邊看看，就算不能以活人的身份回到人間，以鬼魂的狀態回去也不錯。只要回到人間，以他的本事想弄個肉身簡直不要太容易。

“咱們在這裏守株待兔吧！”奧斯卡興致勃勃地說。

程喬和冥同時搖了搖頭。

程喬說：“我們不能把時間全都花在這邊，地獄之門應該不是那麽容易開啟的，九唐想回去也沒那麽簡單，咱們晚一點兒過來照樣能逮住他。眼下咱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邊說邊看向老人和那條怪蛇，這一看嚇了她一條，原來龐大到一眼看不到尾巴的怪蛇竟然變成了巨蟒大小，雖然還是挺大個的，卻和原來完全是兩個尺寸。

老人笑呵呵地解釋：“它是極陰之地最有靈性的，能夠自動調節身體的大小，它見你們都有點兒害怕它，它就把自己變小了。”

聽了這話，眾人看向怪蛇的表情都有點兒難以形容，誰能想到怪蛇那麽粗獷的外表下竟然隱藏了一顆比人都細膩的心。和九唐那個混蛋對比起來，差距不要太明顯！

“老人家，我們想去上面兩層，不知道，它能不能帶我們上去。”程喬以前就曾動過把攻擊他們的怪蛇抓起來，扒皮做繩子的想法，現在有了個身材能夠自動調節，還能自己動的幫手，程喬覺得他們離開荒蠻之地有望了。

老人點了點頭：“它們是這陰間最陰之地的生靈，自然可以在整個陰間通行而不受到任何限制。”

程喬懸著的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裏，太好了，她終於不用再苦惱怎麽出去了！

離開荒蠻之地的事有了著落，接下來就剩柳齊的身體問題了。那種陰氣極重的果子，恰好能夠讓他被荒蠻之地壓制的體質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吃得越多，他康覆得越快。

不過果子是從極陰之地帶出來的，數量有限，冥計算之後給了柳齊四分之一，每人再分兩個，剩下的暫時存起來。

現如今，“白蘿蔔”消耗殆盡，這個果子就相當於“白蘿蔔”的作用了，冥覺得還是不要一下子吃光比較好，誰知道後面還會不會有其他發揮奇效的時候呢。

又過了兩天，柳齊的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雖然還是有點兒胸口發悶，但已經完全不影響行動了。

眾人收拾東西，開始向山外進發。

他們這一行人裏包含了普通的鬼魂程喬和老哥，活人柳齊和奧斯卡，還有個神仙體質的言渺，屬性不太明顯的冥和老人，外加一條已經把自己縮成麻繩粗細的怪蛇。

這麽一大幫子人走到哪裏都挺顯眼的，偏偏他們要做的事不能引起旁人的註意。

老哥對山外的路是最熟悉的，所以由他來帶路，眾人哪裏偏僻往哪走，終於在幾天之後來到了那個仿佛被某種結界擋住的洞口處。

那個停留在頭頂上的黑洞，正是他們離開荒蠻之地的必經之路。

老哥仰頭看看那個洞口，嘴巴都快閉不上了。

千百年來，他每天都在到處流浪，他自信這裏的每寸土地都用腳丈量過，卻從來沒有看到這個洞口。這玩意這麽顯眼，他以前怎麽就從來都沒見到過呢？

“你本來就屬於這裏，所以僅憑你自己是沒辦法來到這裏的。”冥這話是在回答老哥，可他的眼睛卻一直盯著老人。

他發現老人看到這個洞口絲毫沒有驚訝的反應，就好像他早就知道這裏有個可以離開荒蠻之地的通道一樣。

什麽樣的人能夠知曉陰間擁有不同的“樓層”，又清楚這些通道的位置，甚至還手握出入的工具？

冥覺得這個老人實在太神秘了。

“這個洞口很長很長，它可以嗎？”程喬有些擔憂地問著，她剛剛在附近尋找過，沒有發現大豆留下的記號，說明大豆要麽還沒飛上去，要麽就是還沒找到救他們出去的辦法，總之，那小家夥還沒有回來，這倒是省去了他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老人笑著點了點頭，輕輕一擺手，那條纏在他手臂上的怪蛇飛了出去，眨眼就變成了粗粗壯壯的樣子，身體直直立了起來，腦袋直接鉆進了洞口，差點就把洞口給堵死了。

“走吧。”老人拍拍垂到地面的蛇尾，表情還是那麽淡然。

程喬作為一行人中唯一一個在這條通道走過的人，當仁不讓地第一個爬了上去。在懸空的這段距離裏，怪蛇承擔了繩子的作用，也虧得洞口大小有限，怪蛇沒有變得太粗壯，倒是省去程喬不少麻煩。

她選了個合適的位置固定住自己的身體，然後朝下面的人招了招手，言渺在柳齊和奧斯卡的幫助下第二個爬了上來，緊接著柳齊，奧斯卡，老哥和老人也都爬了上來。冥作為領隊一樣的存在，默默抓住了怪蛇的尾巴，既防止身後發生意外，也是擔心把神秘莫測的老人放到最後會引發某些不可控的後果。

老人似乎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什麽問題，按照冥的指示爬了上去。

隨著冥的一聲口號，程喬拍了拍怪蛇的腦袋，怪蛇發出一聲低低的吼叫，慢悠悠地往隧道裏挪動。

它的身形並非自由變大或縮小，而是隨著一定比例進行變化，它要保持“繩子”的長度就註定了它的體積不會太小，偏偏隧道裏空間有限，它背上又趴了一串人，只要它動作稍微大那麽一丁點，就有可能把背上的人給擠到墻壁上。

幾個鬼魂狀態的最多吃點兒苦頭，鬧心的是這裏頭還有兩個會喘氣的呢，怪蛇也很無奈，只得慢吞吞地吃力往上爬著。

怪蛇放慢速度的直接結果，就是借著它力道的這些人一個個叫苦不疊。這條通道的長度可不是之前的懸崖能比的，之前怪蛇爬的夠快，程喬幾個人還累得手腳發軟呢，如今怪蛇沒辦法加速，加上通道內本身存在的強大威壓，他們幾個簡直累得快暈過去了。

“不行，小喬，我抓不住了！”受到影響最嚴重的無疑是言渺，怪蛇才往上爬了一會兒，她就上氣不接下氣，隨時都可能松手掉下去似的。

她下面的柳齊也很吃力，可到底是有僵屍血統的人，又是個活人，所以體力上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他用雙腳固定好自己的身體，騰出一只手托著言渺的臀部，防止她松手摔下去。

可即便如此，言渺還是眼前發黑，身體對四肢的掌控力越來越弱，喘氣的聲音能傳出去老遠。

程喬心裏著急，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他們的行程才剛剛開始，這裏離上面還遠著呢。要是言渺現在就撐不住了，她是絕對挺不到出去的。

“有沒有辦法讓大家休息一下啊？”程喬大聲問著。她沒有說自己問的是誰，但她相信那位神秘的老人能夠明白。

果然，那位老人慢悠悠的聲音傳了回來：“有個法子能休息一會兒，就是不太舒服，你們得有心理準備。”

奧斯卡立刻大喊：“不舒服沒關系，能歇一會兒就行！”

“那行吧，”老人拍拍怪蛇的身軀，“你再變大一點兒。”

隨著老人的話音，本來就很粗壯的怪蛇立馬又粗了一圈，頃刻之間就把脊背貼在墻壁上的人們給死死頂到了墻上，想轉一下腦袋都辦不到。

“我靠！”奧斯卡第一個炸毛了，“老爺子，這就是你說的辦法啊？”

同樣被擠到墻上的老人不緊不慢地說：“對啊，我不是說過了嗎，不太舒服的法子。”

奧斯卡：“……”他怎麽能想到所謂的不舒服是這種快要擠成肉餅的不舒服啊！

不過肉餅的狀態難受是難受了點兒，卻也不用他們費力扒著怪蛇了。言渺第一個支撐不住放開了手腳，全靠怪蛇的擠壓之力固定在那不上不下的地方。

程喬擔心言渺的情況，可她在言渺的正上方，空間又實在太小，她沒辦法低頭看看下面的情況，只好大聲詢問言渺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還能挺住，放心。”言渺的氣息很微弱，天知道她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被擠這一下子是什麽感覺，沒暈過去已經是她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胸腔被擠壓的滋味並不怎麽樣，好在這些人中的大部分並不依靠喘氣本身來存活，而唯二需要喘氣的又不是普通人，所以在這種非常不舒服的休息時刻，大夥竟然神奇地找回了一點兒流失的體力。

確認大夥狀態恢覆了個七七八八，老人再次拍拍怪蛇，怪蛇慢悠悠地縮小自己的身體，眾人則在這個過程中重新抓住它的身體，怪蛇繼續慢騰騰地往上爬。

“餵，你們說，咱們要是一個一個上去，是不是這會兒已經有人到地方了？”百無聊賴之中，奧斯卡又開始了他最擅長的沒話找話。

怪蛇哼哼唧唧，像是在回應他的話。

程喬心裏一動，她光想著怎麽帶著大夥一起上去，卻忘了他們沒必要搭一班“車”上去這事，如果怪蛇只帶一個人，那麽它完全沒必要保持這麽龐大的身體狀態，在這種相對狹窄的地方游動起來也就容易多了。

不過他們都已經爬到這種不上不下的地方了，總不可能停下來往下走吧，要知道下去和上去同樣耗費體力，有那個勁頭，他們還不如一鼓作氣爬上去呢。

“小喬，你說上面就是能夠把破損魂魄凝聚的地方？”柳齊問道。

他養傷的那兩天，程喬陸續把自己死後發生的事說了說，他這才知道程喬已經是死人，而自己看到的不過是程喬的魂魄。這個認知讓他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可又一想，死了又怎麽樣，大夥還不是重新聚在一起了，如此想著，他又覺得這個結果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

再說殺死程喬的是言渺，如今言渺完全恢覆神智，心裏肯定對害死程喬的事耿耿於懷，想來程喬也不希望他過分追究這一點吧。

程喬並沒有太多說話的力氣，畢竟這群人裏除了言渺，體力最差的就是她了。可既然柳齊問了，她還是憋足一口氣回應了。

“沒錯，我本來還想去那邊等等看，說不定我爸就在那裏呢！”她頓了頓，有些無奈地說，“看來是不行了，咱們得先回最上面，想辦法把你們幾個送出去再說。”

“什麽叫‘把我們送出去’？”奧斯卡聽出了一點兒不對勁，“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程喬苦笑：“我都已經是死人了，回去還能幹什麽？”

“那你留在這裏能幹什麽？”柳齊問。

程喬卡殼，是啊，她留在陰間又能做什麽呢？她違背了程家的祖訓，又死於非命，於情於理都不該入輪回。何況她還有冥，即便她可以放下生前的一切，也放不下冥，以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的感情。

可同樣的，她也放不下陽間的一切，不是對生活和生命的執著，而是放不下她那專屬於程家的責任。

以前只有她自己的時候，她只想找到那些誤入陰間的朋友，找到陪她一起冒險突破“枉死城”進入陰間的冥，可現在見到了這些老朋友，她內心刻意壓制的某種責任感再次瘋長，召喚著她去做生前未能做完的事。

可又一想，不久之前她還答應要陪冥在荒蠻之地永久生活呢，如今看到老朋友就變卦會不會不太好？越想越糾結，程喬索性不說話了。

言渺多少能猜到程喬的心思，不想她為難，主動把話題給揭過去了。

“你還是想想咱們去哪兒找那個桃子吧，你被他師父欺負得那麽慘，難道不想報仇嗎？”

說到九唐，奧斯卡就一肚子的火，他狠狠捶了身後的墻壁一下，卻因為沒有控制好平衡差點兒掉下去。多虧他下面的老哥及時托了他一把，免得他害人又害己。

奧斯卡嚇出一身冷汗，心裏仍然憤憤不平，手上卻說什麽都不敢再有多餘動作了。

“九唐不僅暗算我，還暗算了我的兄弟，我跟你說，別讓我再看到他，不然我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真遇見他，你最好有多遠走多遠，”不知道是不是受剛才那個話題的影響，冥的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他來荒蠻之地的時間不短了，那些擅長鬼吃鬼的家夥卻沒能把他怎麽樣，你還猜不到他修為有多深嗎？”

和柳齊純粹被偷襲不同，奧斯卡是正正經經見過九唐動手的人，聞言立馬縮了縮脖子，如果一對一碰上九唐，他還真就不敢上去揍人，否則他還得再跳一次懸崖。

眾人有一句沒一句瞎聊中，怪蛇再一次停住了步伐，身體瞬間變大，把大夥牢牢擠在墻壁上。有了前面那些次的適應，這回眾人倒是沒有任何反應，乖乖背貼墻壁，抓緊時間緩解手腳的酸麻。

他們正休息呢，頭頂上傳來一道尖尖的叫喊：“我靠，這是什麽怪物！”

程喬雖然沒辦法擡頭，卻還是認出了聲音的主人，大豆。

“大豆，是你嗎大豆！”程喬問。

那個聲音頓時興奮起來：“程喬？程喬，你在哪兒呢？”

程喬正要說話，就聽大豆的聲音突然就變得淒厲起來。

“我#￥%你不會是被這個怪物給吃了吧？程喬！程喬你還有救嗎？”

程喬：“……”許久不見，大豆這個家夥還是如此的不靠譜。

大豆圍著怪蛇碩大的腦袋飛來飛去，惹得怪蛇不停翻眼皮瞪它。好幾次大豆都想找機會攻擊，卻被怪蛇那兇悍的目光給嚇得退縮了。

這也給程喬留下了充足的解釋時間。

“大豆你別激動，我沒事，它是我們的朋友，你別緊張！”

大豆一聽，渾身炸起來的小絨毛頓時恢覆了正常，它扒在墻壁上左瞧瞧右看看，得出了個讓所有人吐血的結論。

“我說，你們不會是為了上來才鉆進這個怪物的肚子裏吧？那它還能把你們吐出來嗎？會不會滿身粘液啊？我可告訴你們，輪回那兒是不能洗澡的，你們要打水洗的話……”

大豆越說越離譜，程喬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它的嘮叨。

“我們在它背上，不是在它肚子裏，你什麽眼神啊！”

與此同時，老人拍拍怪蛇的身體，怪蛇稍微縮小了一些，將眾人從擠壓的狀態中釋放出來。

大豆被怪蛇的劇變嚇了一跳，飛起老高，哇哇叫了半天，這才發現程喬幾個人的身影。

它仗著自己個子小，靈活地鉆到空隙中，先是在程喬的肩膀上跳了兩下，緊跟著又往下飛，挨個人看過去。這支隊伍裏的大部分人它都是見過的，尤其柳齊，當初可是和程喬一起潛進了程家大本營的。

“哇塞，程喬，你真厲害，竟然把他們都找到了！”大豆重新飛到程喬這邊，落在她的腦袋上。

其實它不敢當著冥的面這麽放肆，可一方面是冥在隊伍的最下面，應該看不到它的動作，再者也是它實在飛不動了，必須得找點兒東西歇歇腳。

怪蛇的腦袋什麽的，它一點兒都不想去踩一腳。

“是啊，我也沒想到能這麽順利。”程喬舒心地一笑，進入荒蠻之地之前，她還不知道自己要猴年馬月能把人都找齊呢，沒想到在荒蠻之地轉悠了一圈，竟然把所有要找的人都給找到了。

“上面怎麽樣了，你怎麽又下來了？”程喬看看它，大豆還是孑然一身。

“哦，我找到張煜跟曾千瑞了，我們仨合計了一下，找繩子這事不靠譜，但是曾千瑞以前上學的時候學過一點兒攀巖，他說如果通道裏有可疑攀登的地方的話，那麽不用準備太長的繩子也是可以讓你們爬上來的。”

大豆邊說邊跟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根十米左右的繩索，炫耀似的用小爪子舉到程喬的眼前。

“你看，這是我們用那些花的花莖一點點搓出來的，我們試驗過了，還挺結實的，我這不是想把這根繩子給你們送下去，看你們能不能借助這根繩子爬上來嘛！”

大豆邊說邊看了看慢吞吞向上爬的怪蛇，有點兒不可思議地說：“你們到底在哪兒找到這個大家夥的，我怎麽覺得它一點兒都不受壓制呢？”

這條怪蛇爬的是夠慢，可它一點兒都沒露出疲倦的樣子，而且它身上還帶著這麽多的人，大豆自問如果是自己的話，早累吐血了。

“這事說來話長，咱們出去之後再慢慢說吧，”程喬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來講故事，她吃力地揚起腦袋向上張望，還是絲毫沒能看到出口的影子，“大豆，上面還有多遠，是不是快到了啊？”

大豆撲扇著小翅膀點了點頭，“是快到了，我下到一半的時候碰到了你們，現在，咱們只剩不到一半的路程了。”

在大豆看來，能完成一半路程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可在其他人聽來卻無異於噩耗。

奧斯卡第一個哀嚎：“不是吧，還有一半？餵，小蝙蝠，你不會是在逗我吧？”

大豆的小黑眼睛立馬瞪圓了，它吃力地飛到奧斯卡跟前，掄著小翅膀在他臉頰上狠狠甩了一下。

“臭狐貍你說什麽呢！叫誰小蝙蝠呢！別看你個子比我大，論修為，你爹都得叫我一聲好聽的！”

它這話可不是單純為了出氣才說的，它生前就有幾百年的修為，死後又從來沒有間斷過修行，無論是年紀還是修為，都不是奧斯卡這種半入世的混血妖怪能比的。

說到底，奧斯卡的整個家族裏，也就他的奶奶，那只真正的狐貍精才比較有作妖的底氣。

可奧斯卡從來都不是個喜歡論資排輩的人，尤其他剛經歷過一次擠壓的痛苦，這會兒正憋了一肚子的氣，而眼前這只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蝙蝠嘲諷他的出身也就算了，居然還敢打他那張風華絕代的臉！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奧斯卡冒著隨時可能摔下去的風險，一把揪住大豆的小爪子，強行將那小家夥抓到自己眼前，一雙眼珠子瞪得老大，跟要吃人似的。

“你敢打我臉？”他一字一頓地吼。

大豆臨危不亂，掄著小翅膀再度一揮，奧斯卡另外那邊幸存的臉頰頓時也紅了。

奧斯卡下意識一瞇眼，大豆趁機掙脫束縛，兩只小爪子如鋼鉤般在他耳朵上狠狠一擰，白白凈凈的耳朵瞬間變成了紫紅色，差點就給擰出血了。

奧斯卡慘叫連連，吵得大夥一個頭兩個大。

程喬忍無可忍地低吼：“你倆鬧夠了沒有，體力這麽好，幹脆自己往上爬！”

大豆是自己個兒爬上去過的人，它深知不靠外力向上爬是種怎樣的折磨，聽了這話立馬蔫了，乖乖飛到上面，落在程喬的肩膀上，實力詮釋了什麽叫做“安靜如雞”。

奧斯卡吃了悶虧，想報覆，可一睜眼連大豆的影子都看不見了。他也知道這不是報私仇的地方，不得不暗暗憋下這口氣，心想著等出去以後再找機會修理那個敢打他臉的小混球。

自從得知上去的路只剩不到一半，怪蛇休息的頻率明顯降低了，除非有人叫停，否則它一刻不停地向上爬著，又過去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程喬終於看到了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亮點。

說是亮點，其實也不過是和周圍一樣的黑暗，但這裏畢竟不是極陰之地那種肉眼完全無法起作用的地方，所以她明白，那個小圈口代表的就是出口。

大豆顯然也看到了，它興奮地拍拍翅膀，憋著一口氣飛了上去。

自打得知程喬不但平安無事，還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朋友，張煜和曾千瑞就開始整天在洞口附近徘徊。大豆覺得自己有必要上去提醒那兩個人一下，免得他們看到洞口裏鉆出一條怪蛇，再嚇死過去。

大豆出去沒一會兒，怪蛇的腦袋也到達了洞口的位置，它停了下來，與此同時，老人說：“一個一個自己爬上去吧，要不咱們趴在它背上，它往外爬的時候容易撞到你們。”

程喬立刻放開怪蛇，撐著墻壁跳了出去，然後轉回身將言渺也拽了出去。

兩人剛落地，就見不遠處的花叢裏鉆出兩個男人，正是張煜和曾千瑞。

見到程喬平安歸來，兩個人都高興壞了，可他們剛跑到洞口，就見一個巨大的蛇形怪物從洞口裏爬了出來。

即使大豆提前給他們打了預防針，他們還是被這刺激的一幕嚇了一跳。

張煜的接受程度相對較高，畢竟是擅長作死的孩子，否則他也不會跑來陰間了。

“這個，是蛇嗎？陰間的蛇？不會是燭龍吧？”張煜越說越興奮，要不是曾千瑞死死拽著他，他非得上去摸摸怪蛇不可。

怪蛇顯然不知道燭龍是個什麽東西，眨巴眨巴燈籠似的眼睛，說不上是在思考張煜的問題，還是研究眼前這個人類能不能吃。

“行了，咱們先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程喬可沒心思管張煜那個熊孩子，如果他非要作死，她也不介意怪蛇好好修理他一頓，免得他以後回到人間之後繼續惹是生非。

曾千瑞相對成熟多了，他看出眾人累得夠嗆，主動承擔起引路員的工作。之前程喬離開很久也沒有回來，他和張煜都以為她和大豆出了意外，想下去找人，他自己下不去，張煜那熊孩子怎麽看也不是能救人的料，實在沒辦法，倆人只得找個地方躲起來。

那是個離洞口並不算太遠的位置，相對空曠，四周都是花田，能夠很好地隱藏身形。

曾千瑞領著眾人到了他們之前藏身的地方，眾人立刻各找位置躺下休息，尤其言渺，雖說第二層的壓制沒有荒蠻之地那麽誇張，但通過隧道的這段時間對她造成的損傷實在太大，她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慢慢調節。

很快，喧鬧的人群安靜下來，包括冥和老人在內的所有人都進入了休息的狀態。而張煜和曾千瑞雖然不需要休息，但這麽長時間的提心吊膽終於有了好的結果，他們也都松了一口氣，躺到人堆邊上歇著去了。

大豆也很累，不過這裏畢竟不是什麽絕對安全的地方，他們這麽多人總得留個站崗放哨的人。看看閉目養神的冥，大豆主動而自豪地承擔起這個重任，挺著小胸脯站在石頭上，警惕著周圍的一切。

程喬大概是第一批進入夢鄉的人，在這麽多人裏，真正有睡覺需要的只有她跟老哥，老哥修為深厚，又當了上千年的鬼，對身體狀態的調節把握更到位，所以每當被怪蛇擠在墻壁上的時候，他就會短暫地休息一會兒，讓自己盡快恢覆過來。

程喬則因為要照顧大多數人，特別是自己下面的言渺，心裏實在放不下，所以全程神經緊繃，這會兒累得已經連眼皮都睜不開了。

感受到有人蹭到了自己的身邊，是熟悉的溫度，程喬滿足地揚起嘴角，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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