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扇兩下翅膀，大豆半死不活地蹲在成橋的肩膀上喘氣兒，反正它的分量那麽輕，壓在程喬身上也不會給她造成什麽負擔。

“我跟你說，三樓的情況跟一樓差不多，沒有那些鮮艷的花，到處都是黑白色即視感，不過我總覺得下面有點危險，說不出什麽原因，可能是我們動物的本能吧。”

程喬反應了下，明白了它說的“三樓”和“一樓”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你現在要思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程喬實在不想打擊大豆，可這個突然想到的問題真的很棘手，“你長著翅膀可以穿過這條通道飛到上面去，我要怎麽回去？”

雖然自己的四肢可以撐住通道的四壁，可往下滑和往上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操作模式，她可以撐著通道從上往下劃，卻沒有體力支撐她從下往上爬回去。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大豆幫忙，那麽這條路就成了她的有來無回。

大豆顯然也沒有思考過程喬怎麽上去的問題，一時間呆若木雞。

這條通道之長，遠遠超過它的預期，它光是自己飛上飛下就已經累了個半死，如果再拽著個程喬，恐怕她們兩個人都上不去了。

“既來之則安之，咱們就算現在立刻往上爬，我估計你也爬不上去吧。”大豆擡頭瞄一眼，發現已經看不見洞口在何方了。也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遠，還是這通道本身有一定弧度，把洞口給遮擋住了。

程喬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幹脆不發一言，專心顧著當前。回不去也不代表走上絕路，眼下別因一時掉以輕心再摔出個好歹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整個滑行過程之漫長，讓程喬以為自己不小心進入了時空隧道，當屁股終於接觸到地面的那一刻，她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終於落回肚子裏。

回去的問題先不說，她能平安落地，就已經是三生有幸了。

屁股沒開花，那更是人生中最大的萬幸。

“程喬，你有沒有覺得這裏比上面兩層都要黑一些？”大豆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問。

程喬站起身，向四周望了望。

的確。這裏和上面兩層的情況都不太一樣，非要做個對比的話，這裏似乎和第一層比較類似，景致都是一種類似於黑白的色調，沒有那些鮮花的點綴，頓時顯得枯燥而單調。

但這一層給人一種冷颼颼的感覺，就跟普通人進入火葬場太平間是差不多的。

“還有那個！”大豆指了指她們出來時的那個洞口。

那東西突兀地懸在程喬的頭頂，仿佛一個黑洞般，一點倚仗都沒有地掛在半空中，程喬甚至懷疑這東西會在不經意間消失，將不小心掉入其中的人永遠封存在這裏。

“怎麽辦？咱們是到處看一看，還是現在就想辦法回去？”大豆問。

程喬看看它，無奈地說：“不用管我，光是你自己，還有力氣飛回去嗎？”

大豆小小的身子瞬間垮了。

一來一回已經消耗掉了它全部的力氣，要不是剛才在程喬的肩膀上休息了一會兒的話，它現在可能已經是一只廢蝙蝠了。

自己飛上去都有困難，何況還要帶著個程喬呢。程喬是為了它才下來的，它萬萬沒有道理把程喬一個人扔在這裏，自己飛回去。

“既來之則安之，就像咱們之前碰到的那個人說的那樣，咱們能到達這裏，說明和這裏有著一定的緣分。既然如此，咱們太謹慎反而不好。記住這裏的位置，咱們先到別的地方看一看吧。”程喬拍拍大豆垂著的小腦袋，語氣輕松地說著。

在程喬的慣性思維裏，這一層的陰間布局和上面兩層應該是一樣的，可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具體也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勁，但她就是覺得這裏的面積似乎要比上面兩層加在一起還要廣袤。

前方不遠處，佇立著一座又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程喬覺得就算是自己這種練過武也修行過的人都不見得能夠爬得上去，更別說普通的亡魂了。

看來這個世界更偏愛像大豆這種長翅膀的生物，只有它們這些長翅膀的，才能在這一層裏自由飛翔。

“程喬，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大豆忽然說道。

程喬側耳聽了聽，周圍一片寂靜，仿佛時空都靜止了一般，她什麽都聽不到。

“你仔細聽，我確定有什麽聲音！”大豆伸長脖子，歪著小腦袋認真聽著什麽。

程喬看看她腦袋的方向，適當調轉方向後繼續前行，這一走就仿佛踏上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摸摸口袋裏的“白蘿蔔”，程喬突然在這段旅途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覺。她和冥還有木道人在“枉死城”中來回走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腳下的路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那個空白的世界大的讓人絕望，時間也進入了幾乎靜止的狀態。

難道她在不經意間又回到“枉死城”了？

這個想法把程喬嚇了一跳，如果她真的不幸又回到“枉死城”，那她大概就只能利用那些“白蘿蔔”塑造的捷徑回到人間了，因為她實在沒有勇氣再開啟一次進入陰間的大門。

想起自己是怎麽從“枉死城”進入到陰間的，程喬那顆心就忍不住狠狠地疼了一下。

那個看起來只有四十幾歲，說起話來卻老氣橫秋的木道人，是她永遠都無法忘卻的疼痛。

失去知覺前看到的那一幕，她永生難忘。

“程喬你聽，是水聲！”大豆突然出聲，將陷入痛苦回憶中的程瀟嚇了一跳。

程喬反應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側耳聽了聽，雖然沒有辦法從那混亂的聲音中判斷出那到底是什麽發出來的，但她確定自己聽到了某種聲音。

“水聲，你確定嗎？”程喬問。

大豆使勁地點著頭，“我確定一定是水聲！”

“你不是說陰間沒有水源嗎，這裏怎麽會有水聲？”程喬問。

“我還說陰間沒有十八層地獄呢，結果還不是打臉了！”大豆憤憤地揚著小腦袋，一臉“我錯我有理”的表情。

程喬一想，也是，自打進了那個山洞，整個陰間給了她太多驚喜和驚嚇，這時候突然出現一條水源也沒什麽奇怪的。

散亂的響聲越來越清晰，程喬漸漸辨別出來，那的確是水聲。

而且是流動非常激烈的水聲。

嘩嘩的響動讓程喬的內心莫名地激動，不知道是不是告別“水”這個東西太久的緣故，上一次看到水還是她在第一層的輪回那裏。

“如果在陽間聽到水聲，說明發出聲音的水源離你已經很近了。然而在陰間，這個定律似乎被打破了。程喬加快腳步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依舊沒有看到那條河的半分影子，頓時有些洩氣。

她捶了捶有些發酸的雙腿，即便她時時刻刻都在運轉氣息來消除運動帶來的疲憊，卻還是覺得有點吃不消。

而且她發現自己的修為到這一層之後，似乎受到了某種程度上的限制。如果說第二層的陰間靈氣充沛到能夠和她體內的氣息形成一種相互作用的循環的話，那麽這一層的氣息卻會和體內的氣息形成一種相互制約的作用。你有十分力，在這裏最多只能發揮出五分。像程喬這種本身就只有半瓶水的人在這裏怎麽使勁兒咣當也鬧不出大動靜來。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修為受到了限制？”程喬問大豆。

大豆撲扇著翅膀飛了兩圈後，無奈地再次落到程喬的肩膀上。

“別說修為了，我覺得我的翅膀都受到限制了！”它看看自己肉呼呼的翅膀，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突然長胖了，所以才有點兒飛不動了。

可不管怎麽看，它都是原來的樣子，這個僥幸不可能成立。

程喬瞇了瞇眼，看來這裏比她預想中的情況更糟糕，也不曉得前面那條水源會給她們帶來的到底是驚喜還是驚嚇了。

修為受到限制的現實令兩個人失去了交談的興致，程喬死死抿著雙唇，咬緊牙關強行運轉的體內的修為，可那該死的疲倦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點點控制了她的全身。

當她覺得實在堅持不下去，要趴在地下狠狠休息幾天的時候，那條神秘的水源終於掀開了它的面紗。

看到那條河的第一眼，程喬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條河是如此的眼熟，她曾經在幻境中見過。

那是程家家主率領著子弟進入陰間和邪修大戰的一幕。

這條河，是冥河。

“我記得你說過，冥河位於荒蠻之地。”程喬的聲音突然變得沒有任何起伏。

大豆忙不疊地點頭，兩只小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的河流，說不上為什麽，它本能地對這條河有所畏懼，既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

程喬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她嚴肅地說：“我現在可以肯定地告訴你，這條河就是冥河。”

大豆慢半拍地瞪圓了小眼睛，它一點一點轉過頭，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的意思是……是……這裏是荒蠻之地？”

程喬有些沈重的點了點頭。

怪不得那條通道會那麽漫長，怪不得長了翅膀的大豆也很難一次性飛個來回，原來是這個原因——

荒蠻之地是阻隔那些在陰間做亂分子的獨立空間，大概和“枉死城”是差不多的存在。她一直以為荒蠻之地是在第一層陰間的最外圍，卻沒想到原來它在陰間的最深層。

不過想一想，這似乎也合情合理。

不是都說十八層地獄嗎！從高度上判斷，這裏大概有十八層了，而這裏關著的又都是罪大惡極的亡魂，所以說，這裏不正是十八層地獄嗎！

“這，這裏真的是，荒蠻之地？”大豆的小腦袋轉了三百六十度，差點兒把自己的頭給擰下來，才暈頭轉向地又轉了回來，“這裏和我聽說的荒蠻之地不太像啊！程喬，你確定沒搞錯嗎？陰間這麽大，說不定除了冥河和輪回之外，還有第三個水源呢！”

程喬沒有辯解，而是忽然問道：“你見過冥臉上的圖騰嗎？”

大豆一楞，“當然見過，那是冥大人身為你們程家代理審判人的標記啊！當年他剛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程家的私生子，到現在還有人好奇冥大人到底是不是程家……呃，咳咳，我沒別的意思啊，你別想太多。”

它突然意識到“冥是程家私生子”意味著程喬的父親出軌了，當著程喬的面說這個，太不講究了。

程喬好像根本沒把它後面那些帶有八卦色彩的話聽進去，兀自說著：“冥臉上那個紋路的確是程家審判人的標志，而那個標志，起源於冥河。”

還在滔滔不絕解釋的大豆立馬卡殼，好半天才僵硬地問出一句：“你說什麽？”

“程家的血脈之力起源於荒蠻之地，程家的審判圖騰，來自冥河……”這些都是她在幻境中看到的程家秘史，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用如此淡然的聲音娓娓道來，而傾聽對象，竟然是一只蝙蝠精。

“你不是也說過，冥河是生靈勿近的水源，我的祖先沾染了冥河之水卻僥幸存活下來，從此留下了那個會流動的銀色紋路，一代又一代傳了下來……你不覺得冥臉上那個圖騰，和眼前這條河一模一樣嗎？”

大豆仔細回憶了下，確實蠻像的，可那個圖騰不是程家人世代相傳的嗎，為什麽會出現在冥的臉上？難道冥真是程家的私生子？

想到這兒的大豆縮了縮脖子，總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殺人滅口，畢竟它一不小心之下聽到了傳承千年大家族的某些見不得人的秘聞。

“冥說他臉上的圖騰是我父親用某種手段弄上去的，具體怎麽操作的我並不清楚，我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並非程家子孫，因為程家人的圖騰不僅是審判人的標志，其中也蘊含了冥河的力量，我就是靠這股神秘且不受控制的力量擊敗了飛雪。”

“飛雪？”大豆感覺自己已經不曉得該怎麽表達驚訝了，如果說它以前還不清楚飛雪有多牛逼的話，那麽在桃子露面並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之後，它對飛雪的認真便有了突飛猛進的了解——

那是個邪修界的代表人物，地位相當於那些已經得道飛升的正道門派掌門。

敢情這麽厲害的人物，已經被程喬給解決了？用的還是來自冥河的神秘力量？

大豆默默地向外挪了兩步，生怕離程喬的面部太近，會被她臉上隱藏的程家圖騰燒成灰燼。

講完所有過往，程喬突然長出口氣，整個人漸漸放松下來。或許程家人和冥河之間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牽扯，所以她才會在初見壯觀又冷冽的冥河時陷入一種“癔癥”狀態，全身的神經繃得死緊。

這會兒該說的都說完了，她才重新記起自己已死的事實。

不管是血脈之力還是銀色紋路的力量都屬於程家血脈，隨著肉身的消亡，這一切都離她而去，和她再無半點瓜葛。

當局者變成了旁觀者，程喬這時才隱約意識到當年發生的那些或許並不是因為程家祖先運氣好，一切的一切更像命中註定的交換——

用程家世代子孫的安逸換來強大的力量，終有一日，程家會因多方勢力的圍剿而滅亡，這份從冥河和荒蠻之地借走的力量也不覆存在。

冥河仍保持著幾千年前的模樣，世間卻已經度過萬千紛爭，當年叱咤風雲的人物，如今又在何方？

是孤魂野鬼般在這荒蠻之地流放，還是在上面那層的繁華之下慢慢重生？

正與邪的較量持續了幾千年，到頭來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

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占據了程喬全部的思緒，連大豆叫她，她都聽不到了。

“程喬？程喬？你怎麽了？程喬？”大豆急得直跳腳，翅膀爪子齊上，卻怎麽都叫不醒陷入茫然狀態的人。

它沒見識過當年那場大戰的慘烈，也無法理解程家千百年來承受的責任與愧疚，度過最初見到冥河的震撼和不可思議，它更在意的是荒蠻之地有沒有其他出口，它和程喬都不是罪大惡極之人，不該在荒蠻之地久留。

程喬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響，連趴在她耳邊吱哇怪叫的大豆的聲音也完全聽不到，此時的她只聽得到冥河奔流不息的水聲，眼前看到的，是那條無論多少鮮血也無法浸染的冥河。

冥河啊冥河……

“程喬！程喬你瘋了嗎！別以為你是鬼就可以亂來啊！你要是掉進冥河照樣會死翹翹的，餵，程喬！”

大豆快急瘋了，程喬正一步一挪地向著冥河走去，這是要跳河的架勢啊！

它玩了命地拖著程喬的手臂向後拽，可不知道什麽原因，此時的程喬像是被看不見的千鈞之力向前牽引著，大豆竟然毫無抗衡之力，它唯一能做的就是飛起來，免得和程喬一起掉進冥河。

“程喬！”大豆絕望地大喊。

一只蒼白的手不知從何處伸了過來，一把按住了程喬的肩頭。

勻速向前的程喬立馬不動了。

大豆心有餘悸的同時轉回頭，黑黑的小眼珠子立馬瞪圓了——

“冥大人！”

大豆的話仿佛一粒石子，投進了程喬那古井無波的大腦，激起了千層水花，讓她從混亂之中掙脫出來，猛地轉回身，映入眼簾的正是那張令她魂牽夢縈的臉。

冥！

看見程喬，冥那雙幽深的雙眸裏浮現出大豆無法解讀的神色，他的手沿著程喬的肩膀向下，最終拉住了她的手腕。

“真的是你嗎？”程喬覺得自己的聲音如此縹緲，一切如同一場虛幻的夢。

“是我。”冥輕輕地點頭，抓著程喬的手卻不自覺地用力。

如果他再晚來一步，他和程喬也許就要天人永訣了。

哪怕是沒有現實發生的情況，冥還是心有餘悸，再看那條陰間絕無僅有冥河，竟然有點厭惡。

程喬剛要說話，冥擺了擺手，“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我們先離開這裏。”

程喬順從地被他拉著走，心底那些因冥河而起的情緒和念頭神奇地煙消雲散，只有在即將看不到冥河的時候下意識回了下頭，不知是眼花還是怎麽著，她總覺得冥河邊上站著個人。

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也許，那根本就是她的幻覺而已。

在程喬的感覺裏，他們沒走出多遠，冥河的水聲就消失不見了。明明她過去的時候走了那麽遠的路，現在回頭去看，卻發覺一切可能都是她的錯覺而已。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牽著自己那人的背影上，忘了時間與路途。

大豆吃力地撲扇著小翅膀，它本想重新落到程喬的肩膀上搭順風車，奈何程喬被冥牽著，而冥是它連正眼瞧一下都覺得褻瀆了的天神一樣的存在，大豆再三衡量之後覺得，它還是飛吧。

可是越飛，大豆越覺得自己的翅膀是個累贅，誰說長翅膀的種族有特權的？騙鳥呢嗎！

好吧，它只是長了翅膀，並不是鳥。

但越飛越累的現實也讓大豆深刻意識到，這裏確實是荒蠻之地。

正如傳說中說得那樣，所有進入荒蠻之地的人都無法離開，這個規矩不會因為你長翅膀就給你開後門，恰恰相反，長翅膀的種族大多會因為方便飛行而進化得腿部比較短小，在這種漫無邊際的地方，它無論是走還是飛，都比別人要吃力。

大豆有點兒懷疑這裏是不是和它們這種長翅膀的大種族有某種不共戴天的仇口。

“離得夠遠了，休息一會兒吧。”冥說著，把程喬讓到一塊石頭上休息，他則席地而坐，修長的雙腿隨意地伸著，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如果忽視他那並不怎麽好看的臉色的話。

“你怎麽會跑來這邊，我找了你好久了……”一句話沒說完，程喬的鼻子開始發酸。從冥河邊相見開始，她一直處於蒙蒙的狀態，直到這時她才有了“終於找到了冥”的認知。

就像忘不掉木道人用身體補上“枉死城”漏洞的畫面一樣，程喬同樣忘不掉自己在陰間醒過來卻沒能看到冥那一瞬間的恐慌，她甚至以為冥在穿過來的過程中灰飛煙滅了。

在陰間二層時，程喬內心的激動大部分是因為魂飛魄散的父母尚能重新凝聚，還有一小部分則是源於這個猜測，假使冥真的魂飛魄散了，她願意永遠留在那開滿鮮花的寂靜世界，等待著和冥的再次相見。

幸好，她的好奇心給了兩人重聚的理由，他們終於找到彼此了。

“這事說來話長，剛才你是怎麽回事？”冥的內心也很澎湃，可他實在無法忽略程喬不久前差點兒跳了冥河這事，語氣一如從前的嚴肅，甚至顯得有些冷漠。

大豆悄悄縮起脖子，假裝自己不存在，它擔心冥大人會怪罪它沒照顧好程喬。

“我也不知道……”說起這事，程喬也很郁悶，她真的只是滿腦子荒誕不經的念頭，好像千百年來的爭鬥都是徒勞的，都是沒有意義的，想著想著，她就忘卻了外界的一切，等她再“醒”過來，她就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

雖然過程十分驚險，但只要結果是好的，她就很滿足了。

冥半是無奈半是嗔怪地嘆了口氣，問起程喬這段時間的經歷。

程喬覺得她和冥一個坐在石頭上，一個坐在地上，倆人之間產生的“高度差”和距離感都很讓人不爽，於是輕快地跳起來，蹦到了冥的身邊，把頭枕在他的腿上，整個人橫著躺下來，既可以休息，又可以近距離欣賞冥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她夢境中的臉。

那些夢，無一例外地血腥虐心。

幸好那只是夢。

大豆在心底給程喬點了個讚，佩服這位程家子弟的膽量——

那可是冥大人啊！它連碰都不敢碰的人，程喬竟然敢躺在他的腿上，表情看起來還很享受！

唔，它也好像躺上去啊！

腦回路有點兒奇葩的大豆自得其樂地幻想著。

冥擡起手，輕輕撫上程喬的臉頰。他何嘗不是對她日思夜想呢，可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陰間和陽間的區別，在陽間，他即便不是無所不能，至少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護程喬的周全。在陰間，他能做的只是在找到她之前，拼盡全力保住自己。

他看向程喬的目光太溫柔，撫摸程喬臉頰的動作太暧昧，大豆後知後覺得不對勁，小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好幾圈，突然意識到一個驚悚的問題——

這倆人不會有一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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