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倆人同意的這麽痛快，大吳有點兒激動，順嘴提了離婚的事。

老兩口說等到孩子大一點兒，他們就會勸女兒跟他離婚，還承諾會給大吳一筆錢，之前的聘禮也不用他退回來，只要他肯給孩子一個幸福的童年。

錢不錢的，大吳根本不放在心上，當年他會同意這門婚事，更多的也是覺得女方看起來是個能過日子的姑娘。

可惜他眼瞎。

大吳搬回去的日子還算太平，女方生了孩子之後照樣出去瀟灑，孩子更多地被老兩口帶著，他們自己是什麽樣的人，教出來的女兒也是什麽樣的人，到了外孫子這兒自然也不會例外。

小孩子才三歲就會欺負小區裏別的孩子，日常最喜歡掀女人的裙子，大人見他是個孩子，不方便發火，可小女孩的家長就忍不了了，一開始還會好言好語地勸老兩口管管，奈何老兩口一副“小孩而已還能強?奸你家閨女是咋地”的模樣，氣得鄰裏鄰居背地裏沒少罵他們教壞孩子。

老太太要殺的那戶人家也有個小男孩，和老太太的外孫差不多大，兩個小孩偶爾在小區裏遇見會一起玩玩。其實那孩子的家長特別不想自家孩子和那小壞蛋一起玩，可小孩子不會管那麽多，有人一起玩就很開心。

出事那天，那孩子又和老太太的外孫、那個名叫大毛的小孩一起玩，結果大毛不小心把那孩子的玩具弄壞了，那孩子讓大毛賠，大毛邊說“我賠”邊狠狠地踢了小男孩一腳，正踢在敏感的部位。

小男孩的父母就在附近，看到大毛故意往孩子那種部位使勁踢，立馬炸毛了，沖過來給了大毛一巴掌。

這就是老太太說的別人家長仗著他家老弱病殘就隨意欺負他們。

一轉眼，大毛滿五周歲，已經跟個小痞子差不多了。

大吳本來就討厭這一家子，眼見孩子也成了這德性，更是在這個家裏一天都待不下去，便找到老兩口提出離婚的事。

沒想到老兩口一改當年好說話的態度，指著大吳的鼻子罵他沒良心，他們老兩口幫他養了五年的兒子，他給這個家裏花過一分錢嗎？問過孩子一句嗎？關心過他們這一家人嗎？

大吳也火了，這個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戴著綠油油的帽子忍受五年已經仁至義盡，再說當年他回來的時候就說好了，他不會管這孩子的任何事，當時答應得好好的，現在反過來說他不理孩子？

有句話叫“不是人老了就變壞而是壞人變老了”，這老兩口早些年不是東西，上了歲數後不但沒有絲毫悔改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他們認定孩子是大吳的，大吳說要去做親子鑒定他們又不同意，氣得大吳去旅館住了好幾天，班都沒去上。

等他消了火氣回工廠上班的時候，工廠內部正流傳著他的桃色新聞——婚後包養小三小四，最近更是出去吃喝嫖賭，被老丈人抓奸之後不但不思悔改，還把老丈人給打得住了院……

聽到同事們這樣的議論，大吳就知道自己那極品的岳父岳母又來工廠鬧事了。工廠的老人都比較了解大吳，還不太相信大吳是那樣的人，可很多剛進廠子的小年輕不明真相，女人看大吳的眼神滿懷憤怒，好像她們的老公也出軌了一樣；男人則時不時沖大吳暧昧一笑，拋來個“大家都是男人我們懂你”的眼神。

被人議論多了，大吳整個人的性格都變了。以前的大吳是個很開朗很樂於助人的人，哪怕碰到打掃衛生的臨時工也都笑著打招呼，誰惹著他了他也不生氣。這件事後呢，他變得陰沈冷漠，看誰的目光都透著股殺機，導致很多以前跟他關系不錯的同事都不敢跟他說話了。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動物，你原本熟悉的人發生某種改變，你一定覺得他經歷了什麽特殊的事，而且絕對不是好事。

那些不相信大吳會出軌的人漸漸被傳聞和大吳的改變洗腦，認定他就是個渣男，平時能避就避，實在不避開就當著他的面指桑罵槐。

有一次大吳實在控制不住火氣，和廠裏一個三十出頭的工人打了一架，差點把人家的腦袋打開瓢。

領導找大吳談話，話裏話外暗示他繼續留在廠裏只會影響工人們的工作情緒，還會給工廠帶來不好的名聲。大吳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打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人再見過他。

再後來，某小區發生了滅門慘案，認識大吳的人稍一打聽就知道被殺的正是大吳的岳父一家，由此，人們認定失蹤的大吳就是殺人兇手。

……

了解了事件始末，程喬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這輩子還沒遇上真正的極品，實在無法想象世上竟然有大吳岳父岳母這樣的人。他們的女兒又不愛大吳，孩子也不是大吳的，為什麽非要吊著大吳不撒嘴呢！

要是他們別這麽把人往絕路上逼，滅門這種慘禍也不會落到他們的頭上，更不會把一個積極向上熱愛生活的好青年變成殺人嫌疑犯。

冥大概是見多了這種奇葩，所以沒露出任何憤慨的表情，他淡淡地告訴程喬，這種生前就人品堪憂的人死後更容易變成惡鬼，因為他們覺得全世界都欠了他們。

這家人和很多人都有矛盾，那些人都有可能成為他們“報覆”的目標，審判了老太婆，還剩下三只鬼，他們時間有限，必須盡快阻止更多悲劇的發生。

程喬也覺得事態緊急，為了加快搜索，她主動請求和冥分頭行動。

冥擔心程喬一個人應付不來，可三只鬼在到處殺人，他們分開搜尋也會快一些，便同意了。

程喬趁白天掌握了附近幾個小區的進出路線，又打聽了最近哪裏發生的命案和意外事故比較多，天黑之後挨個小區挨棟樓尋找，說來也巧，正被她碰到溜進別人家作惡的小鬼。

那個叫大毛的小男孩。

自然條件下，小孩子變成惡鬼的例子很少見，因為小孩子內心都比較純潔，很少會怨恨到去殺人的地步。即便明知道大毛是個什麽樣的孩子，程喬在看到他的時候還是有些難過。

一個本該享受父母疼愛的孩子就這麽變成了孤魂野鬼，還被母親和外公外婆教唆著殺人晉級成了惡鬼。他被影響的不僅僅是這一世，下輩子，怕是也不會太好過。

程喬不想用強硬的態度審判大毛，所以她狀似無意地擋在想要穿墻的大毛跟前。大毛壓根沒看她，還在往墻裏走，卻結結實實撞在了程喬的身上。

這下大毛驚訝了，看看程喬，好像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碰到對方。

程喬難得好脾氣地勸大毛不要繼續錯下去，她會送他去輪回，相信上天會看在他是個小孩子，而且是被家長教壞的份上，不再難為他。

大毛笑嘻嘻地聽著，突然伸出小手，抓住程喬那運動服的褲腿就往下扯。

想起大毛生前喜歡掀女生裙子的行為，程喬的臉瞬間黑了，對著孩子僅剩的同情也煙消雲散。

見程喬變了臉，大毛也變樣了。

那張還算可愛的小臉透出綠色的熒光，五官猙獰，牙齒長長地齜著，全身黑氣繚繞，宛如剛從地獄裏爬出來一般。

程喬看到他這副樣子，內心後悔不已。

只有殺過很多人，怨氣很重的鬼魂才會這樣，大毛表面上是個五歲的孩童，實際上，他比他的外婆殺戮更重，那些被害的人，說不定一大半都是死在他手裏的。

可再兇的惡鬼到了程喬面前都會受到限制，首先，程喬能觸碰鬼魂這一點就夠惡鬼頭疼了。

大毛運用他殺人得來的能力操控周圍的物件攻擊程喬，程喬不但靈巧地躲開，還趁機跳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掐住了大毛的脖子。

沒等她去感受體內的血脈之力是否有反應，一個尖銳的女聲從背後響起，程喬不用看也知道大毛的母親正瘋狂地攻擊著自己。

大毛對程喬而言是個真實五歲男孩的重量，她抓著大毛是絕對躲不開的，無奈之下只好松手，躲開了女人的偷襲。

女人急忙將大毛攔在自己身後，一臉兇相地瞪著程喬。

程喬挑了挑眉梢，她一直覺得如此荒唐的母親不會太在意自己的孩子，卻沒想到這個女人對大毛還有幾分母子情深。

一對一變成了一對二，程喬心裏沒底，想給冥打電話卻發現手機受到兩只惡鬼的幹擾根本沒信號。

兩只惡鬼顯然不打算讓程喬叫外援，一左一右夾擊而來，程喬吃力地躲閃，好幾次險象環生。

又一次被這對母子逼到角落，程喬的怒氣被完全激發出來，血液裏有一股熱熱的力量在劇烈地蹦，程喬知道，那是血脈之力在召喚她。

沒有血脈之力加持，她尚且可以和這對母子打個平手，有了血脈之力，這倆惡鬼便完全沒了還手之力。幾番交手後，女鬼被程喬踹翻在地，大毛再次被程喬掐住了脖子。

“小小年紀不學好，害人無數，下午好好反省你的罪過吧！”程喬五指一點點收緊，大毛的臉色瞬間變成了鐵青色，他分離掙紮，卻怎麽都逃不出程喬的五根手指，最終化成了一道青煙，鉆入了地下。

眼見自己的孩子被“殺”，女鬼兩只眼睛變成了血紅色，可惜她的爆發沒能改寫她的命運，她也被程喬送入了地府。

搞定了這兩只惡鬼的程喬累得大汗淋漓，見手機有信號後她立刻給冥打電話，得知冥也找到了那個老頭鬼，已經將其處理掉了。

粗略估計，這一家子害了不下十個人，前陣子小區附近的馬路發生了一起三車連撞的車禍，就是大毛故意搞出來的。

……

這一家老小實在太刷新程喬的三觀，所以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程喬看所有鬼魂的眼神都不太友好，後來還是冥不斷開解她，她才慢慢看開，也不會再對鬼魂抱有泛濫的同情。

這幾年她的血脈之力完全覺醒，可生活似乎也不再是簡簡單單的審判亡魂，因而她徹底淡忘了那段學習當一個審判人的歲月，也淡忘了那讓她很反感的一家子。

誰能想到她死後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來到陰間，卻和這一家子的母子碰了個正著。

這到底是怎樣的孽緣！

尤其剛才那女人和大毛的表現都和生前不太一樣，生前的他們簡直是現實版的小霸王，而剛才，那女人以為自己的孩子撞倒了人，不但讓孩子道歉，還主動過來攙扶她……

會不會是他們已經在地府償還了自己的罪孽，內心那些不好的一面都得到了凈化？

程喬覺得這很有可能，陰間包括“枉死城”本身就有凈化的作用，否則這些亡魂一世又一世輪回累積的怨念是非常可怕的，只有將自己內心的汙穢去除，他們才有機會重新做人。

那女人和大毛雖然是惡鬼，但從死因上判斷，她們也是橫死，死後極有可能在“枉死城”游蕩了一段時間，能夠來到陰間，說明她們沒有了做惡鬼時的怨恨。

能在陰間遇上也是一種緣分，以前她是審判人，大毛母子是殺人無數的惡鬼，她必須強行將她們送走。現在她們洗掉了自身的罪孽和怨念，而她也已身死，和其他任何亡魂都沒有分別，既然遇到了，打個招呼還是有必要的吧？

如此想著，程喬邁步向村子走去。她記得大毛和那女人住在村子最邊上那家，離那棟房子還有幾步的距離，程喬忽然感覺地面微微一顫，沒等她搞清楚陰間是不是也有地震的時候，近在咫尺那座石頭屋竟然塌了。

大毛和他媽媽尖叫著從石頭屋裏跑出來，邊向村子裏面跑邊大叫：“救命啊！有惡人拆了我們家的房！”

正躲閃著滑落石塊的程喬：“……”

她好像還沒碰到石屋呢吧，怎麽就把石屋倒塌賴在她頭上了？

不過她剛出現，石頭屋就倒了，大毛母子以為是她搞的鬼貌似也說得通，誰讓她在這對母子心中是反派呢。

然而現實的情況遠比程喬預估的要糟得多，沒等她追上大毛母子解釋，村子裏其他的居民，包括那些住在山洞裏的人們全都跑了出來，有的人舉著石頭，有的人舉著自制的木頭工具，氣勢洶洶地朝程喬奔來。

程喬腦子有點兒懵，這村子以前經常被人打劫嗎？怎麽大毛母子剛喊了一嗓子，大夥就傾巢出動了？

看那一張張恨不能吃了自己的臉，程喬迅速衡量了下雙方實力的差距，果斷轉身逃跑。

開什麽玩笑，她可不想莫名其妙被這些人打死。

哦，她已經死了，不會再死一次，可挨打還是一樣會疼，她又沒有自虐傾向，犯不上上趕著找揍。誤會什麽的，還是等這些村民消了氣再慢慢解釋吧。

程喬從來沒跑過這麽快，直到再也聽不到身後那些人的叫嚷聲，她才敢回頭，確認沒人追來，程喬一屁股坐到路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這種只在電視劇裏看到的場面，她有生之年都沒經歷過，誰能想到死後在陰間碰上了呢！

邊喘粗氣，程喬邊打量周圍，剛才光顧著跑，完全沒註意方向，她這是跑到哪兒來了？

一條彎彎曲曲幾乎不能算作是路的小道深入到前方一人多高的雜草叢中，左側是山脈，右側黑壓壓的，根本看不清是什麽。

她再看看自己跑來的方向，也被高高的雜草藏得什麽都看不清。

程喬：“……”

她這是跑到哪兒來了？

摸摸那些盡兩米高的雜草，程喬恍如隔世。自打死後，她就沒見過這麽茂盛的植物了，“枉死城”那種只有“頭發”的地兒就不說了，光是陰間，她也只見過饅豆一種植物。

據說遠離人們生活範圍的地方有很多種陽間沒有的植物，可那些地方太遙遠，絕大多數留在陰間的亡魂都不曉得那些地方到底在哪兒，程喬這個初來乍到的就更不知道了。

“我不會跑到那些沒有人煙的荒地區了吧？”程喬撓撓頭，回憶著被村民們追著狂奔的全過程。

她剛才跑得很快，也跑了很久，可她又不是世界頂級跑車，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跑出生活區吧？再說這條小路潦草了點兒，可它終究是條路，有路就說明有人來過這邊。

既來之則安之，程喬緩過這口氣，起身沿著小路向雜草的深處行進。

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因為大豆不止一次說過，陰間很多地方的路都不太好走，很多看起來沒什麽危險的地方，再往前一步就有可能掉到山崖下面。

鬼魂是摔不死的，但也不像影視作品中那樣會飛，魂魄在陽間好歹還能雙腳離地，到了這裏卻像活人一樣，去哪兒都只能靠兩條腿，真摔到山崖下面，怎麽爬上來都是個難題。

尤其摔一下是真的疼。

直到現在，程喬才徹底體會了柳齊那種天生摔不死卻能感受到疼的人的難處——

你覺得自己輕易死不了，日常生活就難免少了很多顧忌，然後就會在某些不經意的瞬間把自己坑了。

程喬可不想坑自己，所以她看不清路時會先邁出一只腳去試探，確認前面是實地後再落腳。

這樣的行進速度是緩慢的，可再長的路也有盡頭，程喬終於來到了這條小路的盡頭。

那是一座山的崖壁，垂直向上的角度仿佛被神斧切割而成，比大毛母子居住的村子附近的崖壁還要陡峭，只看一樣就會讓人心中生畏。

程喬仰頭看了看，假如自己是從這座山的頂端摔下來，八成會被摔成餡餅吧？

怪不得這些地方明明在人們的生活區卻人煙稀少呢，沒有哪個鬼魂喜歡到這種危險的地方晃悠，畢竟鬼魂的好奇心比活人好少得多，而這陰間到處都是一片淒涼的光景，也沒人會把這裏當成探險之地吧。

她正胡思亂想著，身後的草叢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聽聲音，來的不止一個人。

程喬下意識躲進旁邊的草叢裏，蹲下來瞄著從草叢裏鉆出來的人。

喲，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竟然又是大毛母子！

這倆人，是追自己追到這兒來的？

不可能！她們是被自己送入地府的，內心本能地懼怕著她，方才見面時她們的反應也印證了這一點，就算她們參與追捕自己，也不會單獨行動，身邊至少要多帶幾個人。

如果不是來追自己的，那就是有目的性來這裏做什麽事。

想到這一點，程喬屏住呼吸，壓制住出去解釋清楚的沖動，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對母子的一舉一動。

鉆出草叢的大毛甩了甩被雜草割傷的手，小小的臉蛋上滿是猙獰，和不久前在村子裏那副稚嫩可愛的模樣判若兩人。

看清他的表情，程喬的心一哆嗦，這樣的表情，讓她想起了審判大毛時的場景。

難道這個孩子沒有被凈化？

程喬心頭一凜，在陽間的時候，她可以運用血脈之力將那些危害活人的鬼魂送到地獄，在陰間碰上這樣的人要怎麽辦？總不能把他送回陽間吧？

再說就算她願意，也得有本事把人家送走啊！她現在就是個普通的鬼魂，稍微有點戰鬥力，僅此而已。

越是這麽想，程喬越不敢讓對方發現自己的蹤跡，她倒要看看，這對母子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非要選這麽個破地方，我每次來都會弄一身傷！”大毛兇聲兇氣地抱怨。

慈愛的母親也變了態度，冷冰冰地說：“還不都怨你！上回就是你把那個瘟神引來的，這次又是你！”

大毛尖利著吼道：“這怎麽能怪我！是你讓我和那個小鬼玩的！現在出了事又來埋怨我！”

“我為什麽讓你和那個小鬼玩，還不是你一點孩子樣兒都沒有！要是被那些村民發現你的異常，我們的計劃就全泡湯了！”

“計劃？呵呵，女人就是麻煩，要我說就該聽我的，直接把他們全部吃掉！你看看他們，只會抄石頭抄木頭的，有什麽好怕的，有必要跟他們演這麽多戲嗎！”

“吃掉？你以為這是陽間？哦，我倒是忘了，你在陽間就是這麽碰上瘟神的……”

“你再說一遍！”大毛厲聲吼叫。

女人毫不畏懼地翻了個白眼：“我再說一萬遍也是這句話，你就是個沒腦子的蠢貨！”

大毛聲色俱厲，掄起小手打在女人的大腿上。

女人臉色一遍，擡腳將他踹到了石壁上。

“你最好搞清楚，這裏是陰間，不是你的地盤，你再這麽胡攪蠻纏，別怪我不客氣！”

“不客氣？有本事你吃了我啊！”大毛毫不示弱。

女人冷笑：“你以為我不敢？我忍你到現在只是單純覺得你還有點兒用處，要是你一再挑戰我的底限，我早晚把你吃了！”

大毛氣得臉色鐵青，卻不再說話了。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沿著石壁向程喬藏身的相反方向走去。

程喬躲在草叢裏一動不敢動，雖然大毛和那女人的對話沒頭沒尾的，她卻聽出了不少內容——

這兩只鬼吃鬼！

還是那句話，吃鬼是大忌，比吃人還可怕，即便是邪修也很少會用直接吞噬亡魂的方法來增進自己的修為。鬼就更不用說，吞噬其他鬼魂會給自身帶來巨大的副作用，所以陰間鬼魂那麽多依然能夠保持平衡和穩定，沒有鬼魂想去挑戰這些不曉得是誰定下的規矩。

而這兩個家夥的對話顯示，他們極有可能已經吃過別的鬼了！而他們裝作普通人的樣子藏在那個山村裏，也是沒安好心，搞不好是把整個村子的村民當成了自己的口糧！

鬼吃鬼這種事，自古以來不是沒有發生過，可能夠吃鬼的沒幾個是善茬兒，更重要的是，這些吃鬼的必須要掌握某種方法，類似於邪修修習的術法，不過那些術法只適合鬼類修習，算是鬼魂修煉中的邪術了。

鬼身為什麽罕見，因為鬼魂極少能夠修煉有成，正經的修煉者都沒幾個，修習邪術的就更少見了。程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麽好，竟然一次性撞到了倆！

不過掐手指算算，這倆人來陰間的時間也就幾年而已。短短幾年，她們是怎麽學會吃鬼這種邪術的？

總不會是她們天賦異稟，某一天突然自己悟出來的吧？

生前在各方勢力游走，在各種陰謀詭計中打轉的程喬表示，自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她總覺得自己一不小心又陷入了某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之中。

可撞都撞上了，她不可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轉身就走，先不說她的朋友們極有可能在陰間，單是大毛和那女人認識她，就夠她麻煩的。如果那兩人真的心懷不軌，又恰好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可以破壞她們計劃的人，甭管自己管不管這事兒，她們都會想方設法先把她除掉。

這叫有備無患。

程喬內心很無奈，卻還是屏住呼吸，小幅度地在草叢裏移動著，她很好奇這兩個家夥要去哪裏。

大老遠跑到這種荒郊野外，絕對不會是為了說剛才那番對話，她們覺得還有更大的秘密隱藏在前方！

大毛和那個女人絲毫沒發現身後有條尾巴正盯著她們，還在時不時互諷幾句，那恨不能將對方碎屍萬段的模樣，程喬怎麽都不敢相信她們竟然是母子。

或許，她們根本不是母子？

程喬的心一動，突然覺得這種可能性是極高的。

一個五歲的孩子，不管多麽頑劣都只是父母教育有偏差，哪怕當真壞到了骨子裏，很多想法和做法也不可能跟成年的大人相比，因為他們的年紀決定了他們懂的東西有限。

而大毛的種種表現說明他在吃鬼這件事中占據了一定的主動權，他懂得如何吃鬼，懂得很多連程喬也不懂的事，這樣一個人，真是孩子？

聯想到大毛的身世，程喬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一個經濟條件很好的女人，一個很愛廝混、有很多相好的年輕女人，為什麽非要結婚呢？對象還是個“一無是處”的上門女婿？

當年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她覺得女人肯結婚也許是被父母念叨得多了，畢竟現代人很多都會迫於身邊人的壓力而走入婚姻，這個女人生在那樣的家庭，要是她的父母成天在她耳邊念叨著結婚，她妥協也就不奇怪了。

找個老實人，既能讓父母停止嘮叨，又不影響自己的生活，多好！

事實上，大吳當初也是這麽想的。

現在看來，這個猜測沒準兒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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