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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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沒有進一步舉動，他的目光也從程喬身上轉移到這無邊的荒野中。
許久，他有些蒼涼地說：“這裏的確不是人們認知中的地獄，能來到這裏的亡魂只是非常少的一部分。”
程喬急忙問：“這裏到底是哪裏？”
“你們知道閻王和地府，應該也知道枉死城吧？”見兩人同時露出吃驚的表情，中年人笑了笑，說，“這裏不是枉死城，但和你們理解中的枉死城差不多，所以不是每個亡魂都能來到這裏，而到了這裏的人，想離開也並不容易。”
“原來只有枉死的人才能來這兒！”程喬有點不可置信地左右瞧瞧，她印象中的枉死城是專門收容非壽終正寢亡魂的地方，她和冥死得莫名其妙，妥妥不是善終；小五和七七死於車禍，顯然也不是兩人的正常死法；剛才奔過去那個人被活活燒死，肯定也是橫死。
“你說這裏和枉死城不同，是因為進來的人很難離開？”冥敏銳地發現了問題所在。
人們常說的枉死城是收留陽壽未盡卻突然死亡者鬼魂的地方，這些人本該活得更長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死了，他們的命數還沒走完，所以無法進入輪回，只能在枉死城中棲身。
傳說，枉死城相當於監獄，進入枉死城的亡魂在陽壽結束前不能離開，但是生活不會受到幹擾，只要他們不在枉死城裏鬧事就不會有人管制他們。
這裏……
“沒錯，這裏是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地方，如果你用地獄來形容這裏也不為過。”中年人讚賞地看看冥，隨即露出淡淡的憂傷。
“不管你生前是多麽了不起的人，只要來到這裏，都只能認命，據我所知，還沒有人能從這裏離開。”中年人依舊在笑，笑容中卻多了幾分苦澀。
程喬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還是不死心：“為什麽橫死的人會停留在這裏？難道從古至今所有橫死的人都在這裏嗎？”
中年人笑得開懷：“當然不是，世事無絕對，總有人能離開，年輕人，你們也是有機會的哦！”
中年人說完轉身就走，程喬想攔，卻發現自己的手從對方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這種情況在陽間經常發生，在陰間倒是第一次遇到，程喬看看自己抓空了的手，有點反應不過來。
冥立刻擋在中年人前面，難得表情嚴肅地問：“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你是不是知道怎麽才能離開這裏？”
雖然不曉得枉死城存在的原理，但冥知道不是每個游蕩在枉死城裏的亡魂都知曉這一點，至少先前那個被燒死的可憐人就不知道。
中年人被冥的問話逗笑了：“你覺得如果我知道怎麽離開，還會執著地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嗎？”
見冥的表情有些僵硬，中年人笑得更開懷了，不等兩人再做反應，眨眼間便不見了。
“不該讓他走的！”程喬急得直跺腳，很顯然，那個中年人知道的比他們想象中要多得多，如果能留住那個人，他們說不定還有離開這裏的希望。
冥比較理智，“咱們留不住他的。”
和其他停留在這裏的亡魂相比，那個中年人明顯要清醒得多，看樣子他在這裏游蕩的時間不短了，這樣一個人，如果有緣自然還會再見。
“真沒想到枉死城原來是這樣的！”終於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的程喬一屁股坐到地上，目光有些呆滯。
事實上，她生前審判的亡魂大多都是枉死，很多人因為心中憋著一口氣兒滯留在人間，或漫無目的地游蕩，或去找人報仇雪恨。和那些壽終正寢的亡魂相比，枉死者更有可能變為惡鬼甚至厲鬼，屬於鬼魂中比較“危險”的類型。
程喬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成為這“危險”隊伍中的一份子。
不過是壽終正寢還是慘死都不重要了，反正她也沒有選擇留在人間或者去禍害人的機會。
“我倒真的希望這裏和人們傳說中的枉死城一樣，至少咱們還有離開的可能。”程喬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裏也不是絕對出不去的。”冥挨著程喬坐下，想抱住她的肩膀，手舉到一半又放下了。
雖然這裏只有他們兩個，可他這麽多年來嚴肅慣了，偶爾想表露柔情的一面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可剛才那個人那麽厲害不也沒離開麽……”
程喬突然擡起頭，盯著冥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摸上了冥的胸膛。
冥渾身瞬間僵硬，下意識向後傾了傾，手臂自然而然撐在後面。
他這欲拒還贏的姿勢最大程度的方便了程喬的鹹豬手，程喬無所顧忌地在冥身上摸了個遍，最後還在冥的腳上捏了捏。
冥：“……”
血液有點上頭怎麽辦？
程喬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摸完之後恢覆之前的坐姿，托著下巴喃喃自語：“不對啊，這手感好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冥：“……”
見程喬沒有繼續“行兇”的動作，冥微紅著臉坐直，邊整理有點淩亂的衣服，邊回想剛才被摸時的感覺。
呃，怎麽形容呢？
冥感覺充到腦子裏的血更多了。
程喬一臉正經地拍了他一下，說：“你還記不記得剛才我拉了那個人一把，我的手從他的身體裏穿過去了？”
冥根本沒聽清程喬問的什麽，胡亂地點頭。
程喬搓搓手指頭，不解低說：“其實我不是完全摸不到的，那種手感很奇怪，就好像……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估計和活人看得到鬼卻碰不到的感覺差不多吧。可我現在也是鬼啊，之前打那些搶劫的，還有小五和七七，我都是能碰到的，和我活著的時候碰別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冥的思緒還在到處亂飛，繼續應付地點頭。
程喬猛地轉過頭，看向冥的目光帶著滿滿的探究，嚇得冥一哆嗦，理智總算徹底回歸了。
“可你的手感和那個中年人，還有小五七七他們又不一樣！”
冥心裏如擂鼓，表面上淡定地問：“哪裏不一樣？”
程喬再次伸出魔爪，摸摸冥的手，再摸摸冥的臉，搞得冥又有點臉紅了。
“你好像是有溫度的。”程喬想了很久很久，終於說出了個她認為最貼切的詞。
就好像黑暗是這裏的常態一樣，這裏的“人”也都是沒有溫度的，她不管碰觸誰都感覺不到溫度，沒有活人碰觸鬼魂時的冰涼，也沒有觸碰發燒額頭的滾燙。
這種細節性的溫度觸感很容易被人忽略，所以一開始程喬並沒有把這一點放到心上，直到她的手從那個中年人的身體裏穿過去……
身為程家唯一的傳人，程喬從來沒有看得見卻摸不到鬼魂的經歷，所以她不確定自己的手從中年人的身體裏穿過去意味著什麽，但在她的手穿過中年男人的過程中，她感受到了明顯的熱。
“熱”這個點刺激了程喬的感官，她記得和冥初見面擁抱的時候貌似也是有溫度的，所以她又在冥身上摸了半天，結果得出的結論更讓她驚訝了——
冥竟然是涼的！
“為什麽你是涼的，那個中年人是熱的，其他鬼魂都是沒有溫度的？”程喬眼巴巴地看向冥，希望能得到他的解答。
冥楞了幾秒才明白她說了些什麽，定了定心神後伸出手，摸了摸程喬的額頭。
程喬的溫度和之前那些被他揍過的劫匪沒有任何區別。
他又摸了摸自己，好像……是有點涼？
“唉，在這個鬼地方，連溫度變化都成了奢望！”程喬雙手托腮，滿臉絕望。
一開始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之後內心還是比較平靜的，一方面是因為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另一方面是她覺得鬼魂狀態的她和活人狀態的她貌似沒什麽分別，只是不能使用血脈之力而已。
可現在看來，活人和鬼魂還是有很大分別的，而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差別會成為不停壓在她身上的擔子，早晚有一點將她逼到崩潰。
“我有點羨慕那個被燒死的人了，能發瘋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冥張了張嘴，最終無聲地點了點頭。
以常人的視角看，鬼魂發瘋很悲慘，但在這個沒有風景，沒有時間，沒有終結的地方，能發瘋是件很幸福的事。
程喬慢慢放平身體，仰躺在光禿禿的地面上，望著上方灰暗到什麽都看不清的天空，整個人進入放空狀態。
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任何亡魂進了這裏都無法輕易離開，她不認為自己和冥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離開的方法。
即便離開這裏，到達真正的陰間也不見得就比現在要好，“枉死城”的差別已經這麽大了，誰知道陰間的差別會多大，萬一陰間比這裏還荒涼還寂靜怎麽辦？
“冥……”
“嗯？”冥微微側頭，望著近在咫尺的程喬的側臉，內心無限溫柔的同時又隱隱作痛。
“我突然有點後悔了……”程喬夢囈般說著，“我當初就該去找小寶，哪怕嚴刑拷打也要問出他是怎麽躲過輪回的懲罰，直接轉世回人間的，只要掌握了輪回的漏洞，說不定咱們就不用繼續待在這兒了。”
“嗯……”冥轉回頭，同樣望向那如陰雲密布般的“天空”。
這也是他最後悔的事，畢竟他是直接和小寶接觸的人，要是早點狠下心逼問這個秘密，他就不會幹巴巴地陪程喬在這裏無限期地躺下去了。
“我這麽想是不是不對啊？”程喬輕輕地問。
她是程家正統，怎麽能動這種歪門邪道的念頭？要是讓程家的列祖列宗知道，應該會罵死她吧！
“如果你父母知道你這麽想，他們會很欣慰。”想起程喬的父親，冥的嘴角漫上一絲笑容。
程喬父親最大的心願就是女兒遠離正與邪的是是非非，能安安穩穩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這也是他起初不允許程喬接觸靈異事件的初衷。
如今程喬為了程家的責任而死，屬於程家的擔子就可以徹底卸下了，現在的程喬只是個普通的游魂，和其他任何亡魂沒有絲毫區別，她想知曉輪回的秘密，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況輪回的漏洞並不是邪術，而是輪回本身就存在的疏漏，那些害人無數的亡魂都可以利用這樣的方法重回人間，程喬為什麽不可以！
“唉，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啊……”程喬用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如果”，要是有如果，她就不會死了。
現在即便讓她掌握了輪回的漏洞，以全新的身份回到人間，她也不可能對鬼魂和邪修的事不管不顧，一個完全沒有特殊能力的嬰兒又能做些什麽？
以程喬的身份活著，她可以做的事情更多。
“算了，不想了……”手臂從臉上拿開的同時抹掉了眼角的淚花，程喬笑著坐起來，使勁地伸了個懶腰。
“既然這裏的時間沒有窮盡，咱們也不會再死一次，不如去做點兒瘋狂的事吧！”
冥也坐起來，笑著問：“你想做什麽？”
程喬左右瞧瞧，眼珠子快速地轉了轉，突然貼到冥的耳朵邊上。
冥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心跳快了幾拍，感受到她的氣息呼在自己耳朵上……雖然沒有活人那種暖暖的感覺，卻還是拂得他心裏癢癢的。
“怎麽樣？”程喬興奮得兩眼冒光。
冥有點尷尬，他根本沒聽見程喬說了什麽。
“我知道這有點冒險，可咱們在這兒太無聊了，總得找點樂子吧？反正咱們都死了，也沒必要執著地做好人了，嘗試下當當破壞分子也挺好！”
冥順著她的意思點頭。
見冥同意了，程喬高興地跳了起來，拉著冥往回跑，離開這片怪石嶙峋的地帶，回到了到處都是草叢的區域。
“從哪兒下手呢？”程喬伸長脖子瞧了半天，終於找到了最理想的下手目標。
眼見程喬跑到一簇很小的草叢邊，蹲在那兒捅捅咕咕，冥的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你……”
程喬徒手在雜草，也就是頭發的邊緣處挖了一下，土質不太硬，慢點挖還是可以用手挖開的。
“我知道用手挖太費勁了，可咱這不是沒工具嗎？你要是嫌臟就在旁邊看著吧，我來挖！”
程喬邊說邊坐到草叢邊上，順著剛才挖開的小坑一點點向下刨。
冥整個人都淩亂了，他聽到自己有氣無力地問：“你要把他挖出來？”
程喬忙得頭也不回：“當然了！難道你不好奇他們為什麽會埋在地裏嗎？雖然他們的頭發很厲害，但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啊！萬一挖出來個大魔頭，咱們打不過就跑唄！”
冥的嘴角抽了又抽，他怎麽都沒想到生前循規蹈矩的程喬會在死後腦洞大開，竟然妄想將頭發的主人的挖出來！
這裏不知存在了多久，這些被深埋在地下的人不曉得被埋了多久，想來在這麽久的時光裏，都沒人動過把人挖出來的念頭吧？
不過正像程喬說得那樣，這裏的生活太枯燥太無聊了，他們要是什麽都不做豈不是會憋悶到死？不，死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奢望，與其坐在某個地方熬到地老天荒，還不如作個死。
想通了的冥加入到挖坑行列，和程喬一起沿著邊緣挖掘頭發的主人。
頭發起初沒意識到這倆人在幹嘛，既然他們沒有踏進自己的勢力範圍，它也不會主動發起攻擊。
可漸漸地，頭發發現情況貌似不太對，這兩個人的身體還在自己攻擊的範圍之外，可有什麽東西已經碰到了它們的根……
前一秒還平靜得真如雜草般的頭發開始瘋狂搖擺，根根朝上的發梢集體彎曲向下，想要纏住這兩個搗亂的家夥。
程喬早有準備，在頭發卷過來的時候就地一滾，遠離頭發的攻擊範圍。冥本來想出手，見程喬躲開了，他也攻為守，靈巧地躲到遠處。
頭發如鞭子般在周圍的地面上抽的啪啪直響，好半天才消停下來。
見頭發沒了動靜，程喬賤嗖嗖地湊過去，換了個地方繼續挖。等頭發有反應之後再躲開，頭發冷靜之後繼續換位置挖坑。
漸漸地，兩人找到了頭發有反應的大概時間，挖掘工作進行得更順利了。
成功將頭發四周的土都挖開，程喬立刻發現了下面有個白色的東西。
“那個白花花的，不會是頭骨吧？”
冥看看頭發，再看看依然埋在土裏的白色物體，從位置上看，頭發是長在那白色東西上的，八成就是頭骨了。
鬼魂都是有血有肉的形態，這個被埋在土裏的家夥怎麽是骷髏狀？
懷著這份好奇，兩人開始進一步地挖掘，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頭發抽開了。
頭發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根暴露了，正瘋狂地到處甩動，力道之大看著就讓人心驚。
程喬和冥蹲在旁邊等了半天，頭發還在發瘋，這可怎麽辦？
“把你褲腰上的繩子抽出來。”冥看看程喬這身打扮後說。
程喬穿著運動服，腰部主要靠一根鞋帶樣式的繩子調節松緊，還挺長的。
程喬急忙將繩子抽出來，冥接過繩子後小心翼翼地來到頭發能觸碰的最邊緣地帶，試探著了兩次，卻怎麽都沒法兒靠近。
“這個恐怕不能繼續挖了，咱們換個目標。”冥站起身向其他頭發處掃了眼，發現幾十米外還有一簇頭發比較少，立刻帶著程喬奔過去。
程喬也不覺得好不容易挖到頭骨卻不得不放棄有什麽可惜的，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挖唄。
來到新目標跟前，冥招呼程喬幫忙，兩人用繩子在頭發的發梢位置綁了個死結，頭發沒什麽反應，只是小幅度地扭了扭，不註意的話還以為是被風吹的。
“看你還怎麽揍我！”程喬笑嘻嘻地朝頭發做了個鬼臉，和冥重新投入到挖掘的工作中。
頭發發覺有人在刨自己的根，頓時想要攻擊，奈何發梢被綁死，根本無法反抗，只能悲憤地任由程喬和冥頭也不擡地繼續挖。
“這麽挖起來可比剛才省勁兒多了！”程喬邊挖邊說。
“嗯。”冥挖得很專心，他很好奇鬼魂為什麽會有骷髏狀態，還是說這地下埋著的根本不是鬼魂，而是一具具真實的屍體？
兩人很快又見到了那白花花的東西在土中若隱若現，於是更加賣力地去挖。
冥擔心頭骨比頭發更有攻擊力，挖的時候會盡量避開和它接觸。程喬就比較無所畏懼了，眼見白骨再現，立刻伸手去戳。
竟然是溫熱的！
頭骨的溫度和先前那個中年人又有些不同，這個似乎更熱一些，而且手感……
程喬猛地停手，不可置信地看向冥：“它是軟的！”
冥一楞，頭骨怎麽可能是軟的呢？
“它真是軟的，不信你看！”程喬又用手指頭戳了一下，這一回她用的力氣比較大，冥清楚地看到頭骨向下凹出個小坑。
“你說，咱們要是向拔蘿蔔那樣拔，會把它拔出來嗎？”程喬問。
冥看看還在搖晃的頭發，再看看仿佛怎麽挖都見不到底兒的頭骨，很顯然那些頭發散漫慣了，現在突然被綁起來，短時間內無法適應，可當它們發現可以統一行動去抽人的時候，他們再想往下挖就困難了。
事不宜遲，冥站起來揪住頭發被捆住的下端，使勁向上拔，程喬則加快速度挖下面的土，兩人默契合作之下，頭骨再也堅持不住被拔了出來，程喬和冥終於見到了這東西的真面目。
“這是，頭骨？”程喬驚訝得嘴巴大張，她以為被拔出來的會是個浮腫到尺寸不正常的頭骨，可現實是這玩意根本沒有頭骨最常見的幾個孔洞，加上那細長的身材……怎麽看怎麽像白蘿蔔！
冥也沒想到最終被拔出來的會是這麽個玩意，好奇地蹲在旁邊，時不時地戳一下。
先前還很瘋狂反抗的頭發如同失去生機般歪歪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它不會是死了吧？”程喬戳戳軟塌塌的“白蘿蔔”，再抓抓頭發，全都沒有任何反應。
冥想了想，將頭發上的繩子解開，失去束縛的頭發軟綿綿地散在地上，仍是不動。
程喬咽了咽口水，這個結果有點太意外了，如果這東西是人……雖然怎麽看都不像吧……被挖出來就死了？
她不死心地用手在“白蘿蔔”上摸來摸去，看它是不是裝死。
冥的瞳孔驟縮，因為他發現被程喬使勁摸了一遍的“白蘿蔔”變小了！
他急忙將程喬拉開，緊張地盯著她看：“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程喬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誠實地搖頭，片刻後又瘋狂地點頭。
冥的心一下子就懸起來了。
“我好像沒那麽餓了！”
“不那麽餓了？”冥看看程喬，又看看地上的“白蘿蔔”，有點不能理解其中的關聯。
程喬站起身跳了兩下，先前那種幾乎要把胃燒個窟窿的饑餓感淡化了許多，難道餓得太久，胃已經麻木了？
如果真能餓到麻木，那些饑餓的亡魂又怎麽會經年累月地到處搶劫。
“你再像剛才那樣摸摸它。”冥說。
程喬不明所以，蹲下來繼續摸“白蘿蔔”。
冥死死盯著“白蘿蔔”，果然，隨著程喬的動作，“白蘿蔔”又小了一圈。
“現在感覺怎麽樣？”似乎猜到了“白蘿蔔”的作用，冥的語氣比先前輕松了些。
程喬晃悠著身體仔細感受，然後興奮地告訴冥，她完全不餓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這東西……”程喬捂住了自己的嘴，將差點說出來的話硬咽了回去。
和剛挖出來時比，這會兒的“白蘿蔔”已經變小的很明顯了，結合自己突然不餓這一點，程喬驚喜地意識到這些或許根本不是亡魂，而是亡魂不能缺少的“食物”。
“你要不要也試試？”程喬兩眼一閃一閃地望著冥，假如這些“白蘿蔔”真能當飯吃，他們就不用擔心以後餓肚子了。
雖然餓不死吧，但餓肚子的滋味真是……誰餓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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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有些蒼涼地說：“這裏的確不是人們認知中的地獄，能來到這裏的亡魂只是非常少的一部分。”
程喬急忙問：“這裏到底是哪裏？”
“你們知道閻王和地府，應該也知道枉死城吧？”見兩人同時露出吃驚的表情，中年人笑了笑，說，“這裏不是枉死城，但和你們理解中的枉死城差不多，所以不是每個亡魂都能來到這裏，而到了這裏的人，想離開也並不容易。”
“原來只有枉死的人才能來這兒！”程喬有點不可置信地左右瞧瞧，她印象中的枉死城是專門收容非壽終正寢亡魂的地方，她和冥死得莫名其妙，妥妥不是善終；小五和七七死於車禍，顯然也不是兩人的正常死法；剛才奔過去那個人被活活燒死，肯定也是橫死。
“你說這裏和枉死城不同，是因為進來的人很難離開？”冥敏銳地發現了問題所在。
人們常說的枉死城是收留陽壽未盡卻突然死亡者鬼魂的地方，這些人本該活得更長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死了，他們的命數還沒走完，所以無法進入輪回，只能在枉死城中棲身。
傳說，枉死城相當於監獄，進入枉死城的亡魂在陽壽結束前不能離開，但是生活不會受到幹擾，只要他們不在枉死城裏鬧事就不會有人管制他們。
這裏……
“沒錯，這裏是一個只能進不能出的地方，如果你用地獄來形容這裏也不為過。”中年人讚賞地看看冥，隨即露出淡淡的憂傷。
“不管你生前是多麽了不起的人，只要來到這裏，都只能認命，據我所知，還沒有人能從這裏離開。”中年人依舊在笑，笑容中卻多了幾分苦澀。
程喬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還是不死心：“為什麽橫死的人會停留在這裏？難道從古至今所有橫死的人都在這裏嗎？”
中年人笑得開懷：“當然不是，世事無絕對，總有人能離開，年輕人，你們也是有機會的哦！”
中年人說完轉身就走，程喬想攔，卻發現自己的手從對方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這種情況在陽間經常發生，在陰間倒是第一次遇到，程喬看看自己抓空了的手，有點反應不過來。
冥立刻擋在中年人前面，難得表情嚴肅地問：“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你是不是知道怎麽才能離開這裏？”
雖然不曉得枉死城存在的原理，但冥知道不是每個游蕩在枉死城裏的亡魂都知曉這一點，至少先前那個被燒死的可憐人就不知道。
中年人被冥的問話逗笑了：“你覺得如果我知道怎麽離開，還會執著地留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嗎？”
見冥的表情有些僵硬，中年人笑得更開懷了，不等兩人再做反應，眨眼間便不見了。
“不該讓他走的！”程喬急得直跺腳，很顯然，那個中年人知道的比他們想象中要多得多，如果能留住那個人，他們說不定還有離開這裏的希望。
冥比較理智，“咱們留不住他的。”
和其他停留在這裏的亡魂相比，那個中年人明顯要清醒得多，看樣子他在這裏游蕩的時間不短了，這樣一個人，如果有緣自然還會再見。
“真沒想到枉死城原來是這樣的！”終於弄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的程喬一屁股坐到地上，目光有些呆滯。
事實上，她生前審判的亡魂大多都是枉死，很多人因為心中憋著一口氣兒滯留在人間，或漫無目的地游蕩，或去找人報仇雪恨。和那些壽終正寢的亡魂相比，枉死者更有可能變為惡鬼甚至厲鬼，屬於鬼魂中比較“危險”的類型。
程喬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成為這“危險”隊伍中的一份子。
不過是壽終正寢還是慘死都不重要了，反正她也沒有選擇留在人間或者去禍害人的機會。
“我倒真的希望這裏和人們傳說中的枉死城一樣，至少咱們還有離開的可能。”程喬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裏也不是絕對出不去的。”冥挨著程喬坐下，想抱住她的肩膀，手舉到一半又放下了。
雖然這裏只有他們兩個，可他這麽多年來嚴肅慣了，偶爾想表露柔情的一面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可剛才那個人那麽厲害不也沒離開麽……”
程喬突然擡起頭，盯著冥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摸上了冥的胸膛。
冥渾身瞬間僵硬，下意識向後傾了傾，手臂自然而然撐在後面。
他這欲拒還贏的姿勢最大程度的方便了程喬的鹹豬手，程喬無所顧忌地在冥身上摸了個遍，最後還在冥的腳上捏了捏。
冥：“……”
血液有點上頭怎麽辦？
程喬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摸完之後恢覆之前的坐姿，托著下巴喃喃自語：“不對啊，這手感好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冥：“……”
見程喬沒有繼續“行兇”的動作，冥微紅著臉坐直，邊整理有點淩亂的衣服，邊回想剛才被摸時的感覺。
呃，怎麽形容呢？
冥感覺充到腦子裏的血更多了。
程喬一臉正經地拍了他一下，說：“你還記不記得剛才我拉了那個人一把，我的手從他的身體裏穿過去了？”
冥根本沒聽清程喬問的什麽，胡亂地點頭。
程喬搓搓手指頭，不解低說：“其實我不是完全摸不到的，那種手感很奇怪，就好像……哎呀，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估計和活人看得到鬼卻碰不到的感覺差不多吧。可我現在也是鬼啊，之前打那些搶劫的，還有小五和七七，我都是能碰到的，和我活著的時候碰別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冥的思緒還在到處亂飛，繼續應付地點頭。
程喬猛地轉過頭，看向冥的目光帶著滿滿的探究，嚇得冥一哆嗦，理智總算徹底回歸了。
“可你的手感和那個中年人，還有小五七七他們又不一樣！”
冥心裏如擂鼓，表面上淡定地問：“哪裏不一樣？”
程喬再次伸出魔爪，摸摸冥的手，再摸摸冥的臉，搞得冥又有點臉紅了。
“你好像是有溫度的。”程喬想了很久很久，終於說出了個她認為最貼切的詞。
就好像黑暗是這裏的常態一樣，這裏的“人”也都是沒有溫度的，她不管碰觸誰都感覺不到溫度，沒有活人碰觸鬼魂時的冰涼，也沒有觸碰發燒額頭的滾燙。
這種細節性的溫度觸感很容易被人忽略，所以一開始程喬並沒有把這一點放到心上，直到她的手從那個中年人的身體裏穿過去……
身為程家唯一的傳人，程喬從來沒有看得見卻摸不到鬼魂的經歷，所以她不確定自己的手從中年人的身體裏穿過去意味著什麽，但在她的手穿過中年男人的過程中，她感受到了明顯的熱。
“熱”這個點刺激了程喬的感官，她記得和冥初見面擁抱的時候貌似也是有溫度的，所以她又在冥身上摸了半天，結果得出的結論更讓她驚訝了——
冥竟然是涼的！
“為什麽你是涼的，那個中年人是熱的，其他鬼魂都是沒有溫度的？”程喬眼巴巴地看向冥，希望能得到他的解答。
冥楞了幾秒才明白她說了些什麽，定了定心神後伸出手，摸了摸程喬的額頭。
程喬的溫度和之前那些被他揍過的劫匪沒有任何區別。
他又摸了摸自己，好像……是有點涼？
“唉，在這個鬼地方，連溫度變化都成了奢望！”程喬雙手托腮，滿臉絕望。
一開始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亡之後內心還是比較平靜的，一方面是因為她早就有心理準備，另一方面是她覺得鬼魂狀態的她和活人狀態的她貌似沒什麽分別，只是不能使用血脈之力而已。
可現在看來，活人和鬼魂還是有很大分別的，而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差別會成為不停壓在她身上的擔子，早晚有一點將她逼到崩潰。
“我有點羨慕那個被燒死的人了，能發瘋其實也是一種幸福。”
冥張了張嘴，最終無聲地點了點頭。
以常人的視角看，鬼魂發瘋很悲慘，但在這個沒有風景，沒有時間，沒有終結的地方，能發瘋是件很幸福的事。
程喬慢慢放平身體，仰躺在光禿禿的地面上，望著上方灰暗到什麽都看不清的天空，整個人進入放空狀態。
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任何亡魂進了這裏都無法輕易離開，她不認為自己和冥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離開的方法。
即便離開這裏，到達真正的陰間也不見得就比現在要好，“枉死城”的差別已經這麽大了，誰知道陰間的差別會多大，萬一陰間比這裏還荒涼還寂靜怎麽辦？
“冥……”
“嗯？”冥微微側頭，望著近在咫尺的程喬的側臉，內心無限溫柔的同時又隱隱作痛。
“我突然有點後悔了……”程喬夢囈般說著，“我當初就該去找小寶，哪怕嚴刑拷打也要問出他是怎麽躲過輪回的懲罰，直接轉世回人間的，只要掌握了輪回的漏洞，說不定咱們就不用繼續待在這兒了。”
“嗯……”冥轉回頭，同樣望向那如陰雲密布般的“天空”。
這也是他最後悔的事，畢竟他是直接和小寶接觸的人，要是早點狠下心逼問這個秘密，他就不會幹巴巴地陪程喬在這裏無限期地躺下去了。
“我這麽想是不是不對啊？”程喬輕輕地問。
她是程家正統，怎麽能動這種歪門邪道的念頭？要是讓程家的列祖列宗知道，應該會罵死她吧！
“如果你父母知道你這麽想，他們會很欣慰。”想起程喬的父親，冥的嘴角漫上一絲笑容。
程喬父親最大的心願就是女兒遠離正與邪的是是非非，能安安穩穩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這也是他起初不允許程喬接觸靈異事件的初衷。
如今程喬為了程家的責任而死，屬於程家的擔子就可以徹底卸下了，現在的程喬只是個普通的游魂，和其他任何亡魂沒有絲毫區別，她想知曉輪回的秘密，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何況輪回的漏洞並不是邪術，而是輪回本身就存在的疏漏，那些害人無數的亡魂都可以利用這樣的方法重回人間，程喬為什麽不可以！
“唉，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啊……”程喬用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如果”，要是有如果，她就不會死了。
現在即便讓她掌握了輪回的漏洞，以全新的身份回到人間，她也不可能對鬼魂和邪修的事不管不顧，一個完全沒有特殊能力的嬰兒又能做些什麽？
以程喬的身份活著，她可以做的事情更多。
“算了，不想了……”手臂從臉上拿開的同時抹掉了眼角的淚花，程喬笑著坐起來，使勁地伸了個懶腰。
“既然這裏的時間沒有窮盡，咱們也不會再死一次，不如去做點兒瘋狂的事吧！”
冥也坐起來，笑著問：“你想做什麽？”
程喬左右瞧瞧，眼珠子快速地轉了轉，突然貼到冥的耳朵邊上。
冥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心跳快了幾拍，感受到她的氣息呼在自己耳朵上……雖然沒有活人那種暖暖的感覺，卻還是拂得他心裏癢癢的。
“怎麽樣？”程喬興奮得兩眼冒光。
冥有點尷尬，他根本沒聽見程喬說了什麽。
“我知道這有點冒險，可咱們在這兒太無聊了，總得找點樂子吧？反正咱們都死了，也沒必要執著地做好人了，嘗試下當當破壞分子也挺好！”
冥順著她的意思點頭。
見冥同意了，程喬高興地跳了起來，拉著冥往回跑，離開這片怪石嶙峋的地帶，回到了到處都是草叢的區域。
“從哪兒下手呢？”程喬伸長脖子瞧了半天，終於找到了最理想的下手目標。
眼見程喬跑到一簇很小的草叢邊，蹲在那兒捅捅咕咕，冥的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
“你……”
程喬徒手在雜草，也就是頭發的邊緣處挖了一下，土質不太硬，慢點挖還是可以用手挖開的。
“我知道用手挖太費勁了，可咱這不是沒工具嗎？你要是嫌臟就在旁邊看著吧，我來挖！”
程喬邊說邊坐到草叢邊上，順著剛才挖開的小坑一點點向下刨。
冥整個人都淩亂了，他聽到自己有氣無力地問：“你要把他挖出來？”
程喬忙得頭也不回：“當然了！難道你不好奇他們為什麽會埋在地裏嗎？雖然他們的頭發很厲害，但咱們也不是吃素的啊！萬一挖出來個大魔頭，咱們打不過就跑唄！”
冥的嘴角抽了又抽，他怎麽都沒想到生前循規蹈矩的程喬會在死後腦洞大開，竟然妄想將頭發的主人的挖出來！
這裏不知存在了多久，這些被深埋在地下的人不曉得被埋了多久，想來在這麽久的時光裏，都沒人動過把人挖出來的念頭吧？
不過正像程喬說得那樣，這裏的生活太枯燥太無聊了，他們要是什麽都不做豈不是會憋悶到死？不，死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奢望，與其坐在某個地方熬到地老天荒，還不如作個死。
想通了的冥加入到挖坑行列，和程喬一起沿著邊緣挖掘頭發的主人。
頭發起初沒意識到這倆人在幹嘛，既然他們沒有踏進自己的勢力範圍，它也不會主動發起攻擊。
可漸漸地，頭發發現情況貌似不太對，這兩個人的身體還在自己攻擊的範圍之外，可有什麽東西已經碰到了它們的根……
前一秒還平靜得真如雜草般的頭發開始瘋狂搖擺，根根朝上的發梢集體彎曲向下，想要纏住這兩個搗亂的家夥。
程喬早有準備，在頭發卷過來的時候就地一滾，遠離頭發的攻擊範圍。冥本來想出手，見程喬躲開了，他也攻為守，靈巧地躲到遠處。
頭發如鞭子般在周圍的地面上抽的啪啪直響，好半天才消停下來。
見頭發沒了動靜，程喬賤嗖嗖地湊過去，換了個地方繼續挖。等頭發有反應之後再躲開，頭發冷靜之後繼續換位置挖坑。
漸漸地，兩人找到了頭發有反應的大概時間，挖掘工作進行得更順利了。
成功將頭發四周的土都挖開，程喬立刻發現了下面有個白色的東西。
“那個白花花的，不會是頭骨吧？”
冥看看頭發，再看看依然埋在土裏的白色物體，從位置上看，頭發是長在那白色東西上的，八成就是頭骨了。
鬼魂都是有血有肉的形態，這個被埋在土裏的家夥怎麽是骷髏狀？
懷著這份好奇，兩人開始進一步地挖掘，可他們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頭發抽開了。
頭發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根暴露了，正瘋狂地到處甩動，力道之大看著就讓人心驚。
程喬和冥蹲在旁邊等了半天，頭發還在發瘋，這可怎麽辦？
“把你褲腰上的繩子抽出來。”冥看看程喬這身打扮後說。
程喬穿著運動服，腰部主要靠一根鞋帶樣式的繩子調節松緊，還挺長的。
程喬急忙將繩子抽出來，冥接過繩子後小心翼翼地來到頭發能觸碰的最邊緣地帶，試探著了兩次，卻怎麽都沒法兒靠近。
“這個恐怕不能繼續挖了，咱們換個目標。”冥站起身向其他頭發處掃了眼，發現幾十米外還有一簇頭發比較少，立刻帶著程喬奔過去。
程喬也不覺得好不容易挖到頭骨卻不得不放棄有什麽可惜的，反正他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挖唄。
來到新目標跟前，冥招呼程喬幫忙，兩人用繩子在頭發的發梢位置綁了個死結，頭發沒什麽反應，只是小幅度地扭了扭，不註意的話還以為是被風吹的。
“看你還怎麽揍我！”程喬笑嘻嘻地朝頭發做了個鬼臉，和冥重新投入到挖掘的工作中。
頭發發覺有人在刨自己的根，頓時想要攻擊，奈何發梢被綁死，根本無法反抗，只能悲憤地任由程喬和冥頭也不擡地繼續挖。
“這麽挖起來可比剛才省勁兒多了！”程喬邊挖邊說。
“嗯。”冥挖得很專心，他很好奇鬼魂為什麽會有骷髏狀態，還是說這地下埋著的根本不是鬼魂，而是一具具真實的屍體？
兩人很快又見到了那白花花的東西在土中若隱若現，於是更加賣力地去挖。
冥擔心頭骨比頭發更有攻擊力，挖的時候會盡量避開和它接觸。程喬就比較無所畏懼了，眼見白骨再現，立刻伸手去戳。
竟然是溫熱的！
頭骨的溫度和先前那個中年人又有些不同，這個似乎更熱一些，而且手感……
程喬猛地停手，不可置信地看向冥：“它是軟的！”
冥一楞，頭骨怎麽可能是軟的呢？
“它真是軟的，不信你看！”程喬又用手指頭戳了一下，這一回她用的力氣比較大，冥清楚地看到頭骨向下凹出個小坑。
“你說，咱們要是向拔蘿蔔那樣拔，會把它拔出來嗎？”程喬問。
冥看看還在搖晃的頭發，再看看仿佛怎麽挖都見不到底兒的頭骨，很顯然那些頭發散漫慣了，現在突然被綁起來，短時間內無法適應，可當它們發現可以統一行動去抽人的時候，他們再想往下挖就困難了。
事不宜遲，冥站起來揪住頭發被捆住的下端，使勁向上拔，程喬則加快速度挖下面的土，兩人默契合作之下，頭骨再也堅持不住被拔了出來，程喬和冥終於見到了這東西的真面目。
“這是，頭骨？”程喬驚訝得嘴巴大張，她以為被拔出來的會是個浮腫到尺寸不正常的頭骨，可現實是這玩意根本沒有頭骨最常見的幾個孔洞，加上那細長的身材……怎麽看怎麽像白蘿蔔！
冥也沒想到最終被拔出來的會是這麽個玩意，好奇地蹲在旁邊，時不時地戳一下。
先前還很瘋狂反抗的頭發如同失去生機般歪歪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它不會是死了吧？”程喬戳戳軟塌塌的“白蘿蔔”，再抓抓頭發，全都沒有任何反應。
冥想了想，將頭發上的繩子解開，失去束縛的頭發軟綿綿地散在地上，仍是不動。
程喬咽了咽口水，這個結果有點太意外了，如果這東西是人……雖然怎麽看都不像吧……被挖出來就死了？
她不死心地用手在“白蘿蔔”上摸來摸去，看它是不是裝死。
冥的瞳孔驟縮，因為他發現被程喬使勁摸了一遍的“白蘿蔔”變小了！
他急忙將程喬拉開，緊張地盯著她看：“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程喬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誠實地搖頭，片刻後又瘋狂地點頭。
冥的心一下子就懸起來了。
“我好像沒那麽餓了！”
“不那麽餓了？”冥看看程喬，又看看地上的“白蘿蔔”，有點不能理解其中的關聯。
程喬站起身跳了兩下，先前那種幾乎要把胃燒個窟窿的饑餓感淡化了許多，難道餓得太久，胃已經麻木了？
如果真能餓到麻木，那些饑餓的亡魂又怎麽會經年累月地到處搶劫。
“你再像剛才那樣摸摸它。”冥說。
程喬不明所以，蹲下來繼續摸“白蘿蔔”。
冥死死盯著“白蘿蔔”，果然，隨著程喬的動作，“白蘿蔔”又小了一圈。
“現在感覺怎麽樣？”似乎猜到了“白蘿蔔”的作用，冥的語氣比先前輕松了些。
程喬晃悠著身體仔細感受，然後興奮地告訴冥，她完全不餓了。
“怎麽會這樣？難道這東西……”程喬捂住了自己的嘴，將差點說出來的話硬咽了回去。
和剛挖出來時比，這會兒的“白蘿蔔”已經變小的很明顯了，結合自己突然不餓這一點，程喬驚喜地意識到這些或許根本不是亡魂，而是亡魂不能缺少的“食物”。
“你要不要也試試？”程喬兩眼一閃一閃地望著冥，假如這些“白蘿蔔”真能當飯吃，他們就不用擔心以後餓肚子了。
雖然餓不死吧，但餓肚子的滋味真是……誰餓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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