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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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華的弟弟早年被修道界所殺，張雁兒本就是邪修陣營的一員，失去丈夫後更是對修道界恨之入骨，她在程家有單獨的住所，也算是程家核心人物之一。
可張雁兒畢竟不是程家的血脈，沒有程家引以為傲的血脈之力，所以之前在程家也沒什麽存在感，誰能想到程家在先前的邪修與修道界的大戰中元氣大傷，反而讓她這個“外人”掌了權。
“修道界那邊暫時也沒什麽大動靜，各個門派都在調養生息。”冥著重關註了鄭陽輝和石風華的山門，掌門慘死本就給這個門派造成了巨大打擊，這次的大戰中，這個門派受到的損傷最大，修道界都在傳這個門派要散了。
石風華默默聽著，兩只手攥得死緊，牙齒幾乎將嘴唇咬破。
鄭陽輝臉上很平靜，一如他的內心。
對於他這個級別的修道弟子而言，七情六欲已非常淡薄，對山門的歸屬感反而不如石風華這輩弟子身後。
何況掌門被害之後發生的一切，讓他意識到了另外的某些問題。
他不相信山門中人會那麽傻，所有人都認為掌門是被他和石風華殺死的，這其中除了有人在刻意蠱惑之外，肯定還有許多他不曉得的因素，這段被追殺的日子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熟悉的山門或許並不如他以為的那麽知根知底。
石風華突然說道：“師叔，我想再回去一趟。”
分崩離析的山門自然無力保管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寶貝，法器，秘籍，草藥，山頭……知道山門裏有這些的弟子會想方設法將其據為己有，有些是為了更好的保管，有些單純因為貪欲。
沒被自家弟子瓜分的也會被其他山門侵占，每一個山門消失都意味著大量“寶貝”易主，再過些年，他們山門的所在地也會掛上其他門派的招牌。
石風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山門已亂，你就不要再回去了。”鄭陽輝知道石風華的想法，可他卻無法讚同。
他們已是朝不保夕，又如何能保護好山門先祖留下的寶貝。
那些東西要麽被其他弟子拿走，要麽被其他山門拿走，但好歹還是落在修道界人士的手裏。可要是拿在他們的手裏，一旦他們被邪修抓住甚至殺了，那些寶貝可就落到邪修手中了，鄭陽輝相信這不是老祖宗們想看到的結果。
“可……”石風華還是不甘心。
“修行之人修的是道，是自身，不是門第，山門在與不在有何分別？”
“師叔……”
“好了！從掌門仙逝那日起，你我便不是山門弟子，你此時回去取那些寶貝，和那些趁火打劫的弟子有何區別！”鄭陽輝罕見地露出怒色，石風華頓時蔫了。
是啊，他們已不是山門弟子，甚至還是整個修道界的追殺對象，他想去取那些寶貝，自以為是在保護祖宗留下的珍寶，可在其他人看來，他不過是趁火打劫罷了。
看石風華委頓的樣子，鄭陽輝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
以他今日的修為又怎麽會在乎別人怎麽說，他們就是去趁火打劫的能怎樣，別人有本事就來搶回去啊！他若真那麽在乎，先前就不會同意石風華回山門取藥材了。
他不讓石風華再回去，其實是擔心對方出事。先前山門忙著參戰，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偷偷溜回去，可現在弟子已然全部回山，還有其他山門的人時不時去打探消息，石風華一個人回去很可能暴露行蹤。
現在不止山門內情況不明，連整個修道界也不曉得還有幾個人可以信任，鄭陽輝不希望石風華為了山門資源而涉險。
尤其那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根本毫無用處。
每個門派都有氣數，只能說打從掌門被殺那一刻起，他們山門的氣數就盡了。
直到這兩人情緒徹底平覆，冥才繼續說：“現階段，邪修和修道界都沒心思理會我們，所以我們要防備的只有翁子胥和程曉霞。”
柳齊急忙問：“有程曉霞的消息了嗎？”
冥搖了搖頭：“小黑蛇和老狗昨晚傳回消息說還沒找到，我在邪修那邊也沒聽到風聲，她應該是躲起來了。”
除程喬和池爽外的所有人都一臉凝重，程曉霞消失意味著被她帶走的言渺同樣下落不明，不管程曉霞在言渺身上動了怎樣的手腳才讓她對自己人大打出手，他們都要把人救回來，想方設法治好她。
她在程曉霞手裏多一天，受到的磨難便會多一分，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可現在程曉霞下落不明，他們只能被動等消息。
這種日子，真是日了狗了。
“這段時間的情勢就是這樣，大家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冥拍拍手，宣布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程喬聞言長舒口氣，她還以為冥會揪著她訓一頓呢！
對於程喬跟著柳齊出去捉鬼不成反而弄了一身傷的行為，冥沒做任何評價，在他看來，程喬是程家唯一的血脈，是世間僅剩的審判人，在一切事件擺平之前程喬註定無法從靈異中脫身，不管她是否失憶。
能在這種小打小鬧的靈異事件中歷練成長，對程喬而言是好事。
柳齊也以為冥會罵他胡來，見冥沒事人一樣回房還想問他要不要說點什麽，被程喬強行拽了回來。
“學校那邊的問題算解決了吧？”程喬問。
柳齊咧咧嘴，女鬼的問題算解決了，可那封信是哪來的還沒有結果，誰知道除了糖糖鴨幾個女生，還有沒有其他人也收到過那封信，進而招惹黴運。
那封信始終是個禍害，他們得想辦法解決了。
不過那封信的突破口很可能也在女鬼身上，所以這事只能暫時押後，柳齊在群裏發了信息，讓幾個小女生去打聽看還有誰收到過那封信，最好能給他弄來一份，說完還不忘發個大紅包。
幾個小女生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咱們是不是要去解決小孩子見鬼那事了？”程喬問。
柳齊詫異地看向她，他還以為程喬會就此留下心理陰影，萬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處理下一個靈異事件。
“這種事很兇險，能幫人一把還是要幫的。”這是程喬臥床這些天思考的結果，她是沒什麽本事，可她身邊都是有本事的人，人家上網求助，他們看到就該管一管。
何況他們還是收費的。
有錢就要賺嘛！
柳齊挑起大拇指：“不愧是程家審判人，覺悟就是高。”
程喬：“……”這個覺悟有什麽關系，出力幹活抓鬼的好像不是她吧？
委托已經過去好多天，柳齊不曉得那邊的狀況，上網留言詢問對方近況，邊和程喬研究著這次要如何應敵。
“我覺得咱們應該找個幫手。”程喬認真地說。
她和柳齊組團，實際就是柳齊一個人在前面打怪，她跟在後面撿掉落的組合，普通小鬼柳齊一個人就能對付，可要是再碰上個厲害的，柳齊撐不住，她也白給。
柳齊也覺得他們倆有點勢單力薄，他倒不怕挑戰高難度，可他擔心再發生上次的情況，他不怕受傷，程喬可遭不住，多個人也多份保障。
“我覺得石先生不錯！”柳齊神秘兮兮地提議。
程喬猛點頭，石風華法術高深，為人也算穩重，有他在，再厲害的鬼也不怕搞不定。
“石先生那麽忙，你們好意思麻煩他？”
一道責備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程喬和柳齊一回頭就看到奧斯卡一臉深沈地站在兩人身後，這小子跟個背後靈似的毫無聲息，也不曉得在這兒站了多久了。
“不麻煩石先生，難道麻煩你啊！”如今的柳齊對奧斯卡嫌棄得不得了，看到他就沒好氣。
“你既然這麽誠摯地邀請我，我只好勉為其難加入你們了！”奧斯卡一臉為難地說。
柳齊：“……你哪只耳朵聽出來我在邀請你了？”
程喬也補了一刀：“你可是大明星，讓你為難會被你的粉絲揍的，所以你還是別勉強自己加入我們了！”
奧斯卡：“……”
矜持了一秒，奧斯卡涕淚橫流：“求求你們，讓我加入吧！”
柳齊：“……”
程喬：“……”
程喬不記得奧斯卡的惹禍屬性，不過她這段時間沒少聽池爽和柳齊說奧斯卡怎麽怎麽樣，從那些過往中，程喬很輕易地總結出這位大明星不靠譜，這麽個不靠譜的人，加入他們等於拖後腿吧？
奧斯卡再怎麽裝可憐也沒能說動兩人，兩人咬死不松口，他只好悻悻地離開。
等他走遠了，柳齊刷新帖子，聲稱自己孩子每夜見鬼的母親回覆說孩子仍會每天嚷嚷，不過看到的人從紅衣服的大姐姐變成了長胡子的老爺爺。
“這……”程喬狐疑，鬼換了？
柳齊也不是很確定，現代城市家庭不是住樓房就是住別墅，這些住宅區的人氣都很旺，鬼魂會下意識躲避這樣的地方，不太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出現兩只鬼。
除非這戶人家和這兩個鬼有某種淵源。
“我約了時間，咱們過去和那家人聊聊，看能否確定兩個鬼的身份。”
程喬又想起剛才的外援話題，其實奧斯卡有句話說得挺對的，石風華很忙，他不僅要修煉，還要幫鄭陽輝煉制丹藥，偶爾還會幫冥處理一些棘手的鬼魂，手頭的事情很多。
眼下家裏多了個來路不明的女鬼，石風華和鄭陽輝肯定得輪班盯著，免得她找機會跑掉。
“要不咱們先去探探路，那兩個鬼好對付，咱們就自己搞定，不好對付的話咱們再回來搬救兵？”程喬提議。
柳齊表示讚同。
兩人立刻換衣服出發，來到城中的中檔小區，年輕媽媽抱著孩子正在家裏等他們。
看到來人是兩個年輕人，年輕媽媽明顯楞了下，她還以為抓鬼的都是上年紀的人。不過反過來想想，上年紀的法師也不大可能在網上發帖，也就釋然了。
“小寶，叫哥哥姐姐。”年輕媽媽溫柔地對小寶貝說。
小寶貝咬著自己的手指頭，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這兩個長得很好看的人，糯糯地叫了“哥哥”，“姐姐”。
柳齊和程喬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柳齊知道程喬不擅長和人交流，便主動蹲下來直視著小寶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溫柔地誇獎一番後問道：“小寶啊，你告訴哥哥，你這陣子是不是在家裏看到了別人啊？”
小寶胖乎乎的身子明顯地哆嗦了下，目光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媽媽。
年輕媽媽輕輕地拍著小寶的後背，柔聲安慰半天，小寶才重新看向柳齊，委屈巴巴地說：“嗯嗯，有個大姐姐罵我！”
“你可不可以告訴大哥哥，那個兇兇的姐姐長什麽樣子啊？”
“唔，那個姐姐，穿，穿紅色的衣服，頭發長長的……”
小寶才兩歲半，說話還算流利，可他會用的詞匯非常有限，說來說去都是這些女鬼常見的特征，柳齊根本沒辦法依照這些大眾特點判斷女鬼是誰。
他又問了白胡子老頭的情況，小寶說得同樣模糊，感覺上和小區裏常見的老爺爺沒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小區裏的老爺爺看到他都很歡喜，那個白胡子的老爺爺只會指著他的鼻子罵他。
柳齊轉而問小寶的媽媽：“你們身邊有沒有符合這兩個年齡特征的人剛剛去世？”
小寶媽媽肯定地搖頭：“我和小寶他爸都是獨生子女，家裏親戚也少，小寶的太爺爺兩年前去世，之後家裏就沒人過世了。”
柳齊瞄了程喬一眼，兩人都有點為難。
絕大多數纏上小孩子的鬼魂都是孩子的長輩，因為想念孩子而回來“看看”，可哪有回來看孩子的長輩一個勁罵孩子的。
話說回來，一個兩歲半的孩子能有多大罪過，值得一個老人和一個女人做了鬼也要回來夜夜罵的？
問了大半天也沒個結論，兩人一商量，決定晚上在這兒過一夜，先看看那兩只鬼是什麽段位，要是好收拾他們就直接收走。
現在家裏是沒有鬼的，所以那兩個鬼也不曉得他們是來抓鬼的，只要讓那兩個鬼以為他們是來串門的親戚就成了。
年輕媽媽猶豫了下就同意了，柳齊讓他白天給丈夫打個電話，晚上千萬別露餡了。
萬一那兩個鬼很厲害，他們以“捉鬼師”的身份出現很可能激怒對方，這回可不是只有他倆，捉鬼的過程絕對不容有失。
趁著天還沒黑，柳齊給石風華打了個電話，將小孩子遇到的情況簡單描述了下。
石風華沈思片刻後，說：“你看看孩子的八字，我懷疑他八字屬陰，命格招鬼。”
柳齊一楞，他倒是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程喬聽到動靜後湊過來小聲問：“招鬼的人會被鬼罵嗎？”
石風華肯定地說：“不會。”
八字屬陰的小孩比正常的孩子招鬼，可在鬼看來，這樣的孩子最多算半個同類，他們喜歡這種孩子的氣息，忍不住想要靠近，但也僅止於此。
惡鬼厲鬼會優先攻擊八字屬陰的人，尤其是孩子，可也只是攻擊，他們才沒心思跟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浪費口舌。
小寶這種情況，石風華只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個孩子前一世很可能罪孽深重，卻機緣巧合躲過了罪業轉世成人，罵他的鬼是他前世的債主，而且很有可能死於他手。被害之人尚在人間游蕩，兇手卻已開始全新人生，他們又怎能甘心！可孩子畢竟是那人的轉世，嚴格來說已不是同一個人，他們怨氣又不夠深重，所以一直沒有對孩子下死手。”
程喬和柳齊聽得背後直冒汗，他們實在難以想象那麽可愛的小寶貝竟然是個殺人魔，哪怕是他的前世！
掛斷電話，兩人借口出去辦事離開了小寶的家。
“假如石先生說得是對的，那兩個鬼魂就是有怨報怨了，咱們還要管嗎？”程喬問。
柳齊覺得程喬的思路有點歪，糾正道：“鬼魂騷擾活人就是不對，他們沒傷害小寶，除了小寶已經轉世的因素外，還因為他們怨氣不夠。怨氣不是固定的，萬一哪天他們怨氣夠了怎麽辦？”
程喬覺得柳齊說得有道理，虛心受教了。
柳齊說完大道理後又為難了：“可如果真如石先生說得那樣，咱們也不能隨便就把兩個鬼給收了，他們和小寶的前世有血仇，如果小寶在下面償還了前世的罪孽，他們再這麽纏著他就是違背天意，咱們抓他們是天經地義。要是小寶沒有償還前世的債，尤其是血債，他和被他前世殺死之人的因果就還在，殺人償命啊！”
程喬的心頓時揪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他們最終會殺了小寶？”
柳齊點頭，“很有可能。”
鬼魂殺人是大忌，唯一的例外就是這種情況，鬼魂只有殺掉躲過懲戒回到人間的兇手，才能了結前世因果，安心進入輪回，連程家的審判人也無權阻攔。
“唉……”程喬深深地嘆了口氣，她不清楚為什麽身負罪孽的人能躲過懲罰直接輪回重新做人，卻能想象一位年輕母親失去孩子的痛楚。
如果說小寶被那些鬼殺掉是在償還前世罪孽的話，那小寶的父母又何罪之有呢，他們為什麽要承受喪子之痛？
柳齊拍拍她的肩膀，他的心裏同樣不好受，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那兩個鬼魂的身份，如果真是如此，他們必須盡快退出，免得沾染因果，也免得白白給了小寶父母希望，到頭來卻只能讓他們絕望。
重新回到小寶家的兩個人有些垂頭喪氣，小寶媽媽不明就裏，熱情地問他們喜歡吃什麽，小寶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了，會買菜招待他們。
柳齊苦笑著擺了擺手：“你們不用管我倆，我們今晚不在這兒住了。”
小寶媽媽一楞，眼中現出淡淡的擔憂。
“是出了什麽事嗎？”
柳齊心裏苦，臉上卻不能帶出來。
“我們商量了下，覺得還是守在你家門口比較保險，要是那兩個……對你們不利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沖進去。”
小寶媽媽沒想到兩人會這麽說，張著嘴巴不知該怎麽回應。
“好了，我們先走了，你們兩口子平時怎麽做今晚就怎麽做，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柳齊交代之後和程喬離開，看看時間已經快到晚飯點，幹脆找了個飯店，面對滿桌子菜肴，兩人卻都提不起胃口。
“我突然有點後悔接這個委托了。”程喬小聲說。
柳齊跟著點頭，他寧願不曉得這件事，也不想像現在這樣，明知道那個才兩歲半的孩子可能被鬼魂殺死，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天道輪回，是誰都無權幹涉的硬性法則。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飯，兩人沿街溜達了一會兒，天色完全黑了之後才來到小寶家所在小區，碰運氣似的在小區裏閑逛，沒發現鬼影後再爬樓梯上樓，一層層搜索著紅衣女鬼和白胡子老頭鬼的蹤影。
夜深之後，兩人坐到小寶家旁邊的臺階上，望著近在咫尺的防盜門發呆。
那兩只鬼很可能已經在裏面了，他們卻沒有勇氣進去捉鬼。
“等他們睡了吧。”柳齊說。
程喬沈重地點了點頭。
然而事情卻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想發展，臨近午夜，小寶家爆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響，緊跟著是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女人的尖叫。
柳齊和程喬對視一眼，急忙沖了過去，柳齊在門鎖位置比劃了幾下，防盜效果一流的門鎖竟然開了。
室內的情況讓二人大跌眼鏡——
誰能告訴他們，小寶家為什麽會多出一個人！
而多出來的這個人怎麽看怎麽像奧斯卡！
此時的奧斯卡沒有了平日大明星的派頭，或許是化了妝的緣故，看起來老了幾十歲，泛白的發梢讓他看起來多了許多沈穩。
可這位沈穩的“老人家”這會兒正上躥下跳，被一個白胡子老頭鬼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柳齊的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有生以來頭一次，他想滅掉的不是鬼，而是那個到處闖禍惹麻煩的發小！
程喬也很好奇奧斯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不過現實根本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思考，那老鬼胡子翹翹著，揮舞著手裏的拐棍朝著奧斯卡身上一頓亂捅。
看著都疼。
聽到開門聲的奧斯卡往這邊望了一眼，差點哭出來。
“你們終於來了啊！救命啊！”
柳齊抱著肩膀，閑閑地靠在墻上，看熱鬧似的看著奧斯卡被老頭鬼打得遍體鱗傷，時不時喊兩嗓子：“往臉上打，對！他最在乎那張臉，打毀容了最好！”
程喬：“……”這對發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麽？
奧斯卡：“……你不救我就算了，還落井下石！柳齊你個混球，我算是看透你了！是我瞎了眼才會跟你在一起！”
這下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他們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聞麽？
程喬壓低聲音問柳齊：“你真不去救他嗎？他那張臉快被老頭打成豬頭了！”
柳齊哼哼兩聲：“他那叫活該！不讓他長點記性，他下回能把自己的小命給玩進去。”
老頭鬼一拐杖正抽在奧斯卡的腮幫子上，那張迷倒億萬少女的臉頓時腫得老高，配上他現在的中老年妝，真是越看越淒慘。
程喬有心幫他一把，可……
“這個老頭是不是特別厲害啊？你不是說普通的鬼碰不到人的嗎？”
程喬這麽一說，柳齊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對啊，普通的鬼是碰不到人的，即便奧斯卡有點狐貍精的血統也不能改變這一定律。
奧斯卡的體質是不會變的……柳齊的目光落到了還在打人的老頭鬼身上。
老頭鬼看樣子少說也有八十歲，臉上溝溝壑壑，十分滄桑，一把山羊胡白花花的，要是給他戴個長發假頭套，就跟武俠片裏最常見的隱世老前輩差不多了。
老頭身上彌漫著濃重的怨氣，單看氣場和厲鬼差不多了，可他偏偏沒殺過人，連惡鬼都算不上。
是不是長成這樣的老人家，都很厲害啊？
眼見老頭鬼下手越來越沒輕重，柳齊看不下去了，在奧斯卡往自己這個方向狂奔的同時甩出兩張符紙。
老頭鬼掄著拐棍一頓劃拉，兩張符紙全部陣亡，而接觸到符紙的拐棍也冒起了一陣黑煙。
老頭鬼沒敢再追，捏著拐棍瞪著眼睛氣哼哼地看向柳齊和程喬。
“年紀這麽大了，火氣是不是該減減了？”柳齊語氣涼涼，還是那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神經繃得有多緊。
終於擺脫老頭拐棍的奧斯卡脊背貼在墻上，一臉驚恐地瞪著對方。他怎麽都不會想到，這個連惡鬼都算不上的老鬼竟然不怕他的符紙。
“放屁，你才年紀大呢！”老頭鬼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
程喬咽了咽口水，特想幫他把眼珠子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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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張雁兒畢竟不是程家的血脈，沒有程家引以為傲的血脈之力，所以之前在程家也沒什麽存在感，誰能想到程家在先前的邪修與修道界的大戰中元氣大傷，反而讓她這個“外人”掌了權。
“修道界那邊暫時也沒什麽大動靜，各個門派都在調養生息。”冥著重關註了鄭陽輝和石風華的山門，掌門慘死本就給這個門派造成了巨大打擊，這次的大戰中，這個門派受到的損傷最大，修道界都在傳這個門派要散了。
石風華默默聽著，兩只手攥得死緊，牙齒幾乎將嘴唇咬破。
鄭陽輝臉上很平靜，一如他的內心。
對於他這個級別的修道弟子而言，七情六欲已非常淡薄，對山門的歸屬感反而不如石風華這輩弟子身後。
何況掌門被害之後發生的一切，讓他意識到了另外的某些問題。
他不相信山門中人會那麽傻，所有人都認為掌門是被他和石風華殺死的，這其中除了有人在刻意蠱惑之外，肯定還有許多他不曉得的因素，這段被追殺的日子裏，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熟悉的山門或許並不如他以為的那麽知根知底。
石風華突然說道：“師叔，我想再回去一趟。”
分崩離析的山門自然無力保管祖祖輩輩留下來的寶貝，法器，秘籍，草藥，山頭……知道山門裏有這些的弟子會想方設法將其據為己有，有些是為了更好的保管，有些單純因為貪欲。
沒被自家弟子瓜分的也會被其他山門侵占，每一個山門消失都意味著大量“寶貝”易主，再過些年，他們山門的所在地也會掛上其他門派的招牌。
石風華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山門已亂，你就不要再回去了。”鄭陽輝知道石風華的想法，可他卻無法讚同。
他們已是朝不保夕，又如何能保護好山門先祖留下的寶貝。
那些東西要麽被其他弟子拿走，要麽被其他山門拿走，但好歹還是落在修道界人士的手裏。可要是拿在他們的手裏，一旦他們被邪修抓住甚至殺了，那些寶貝可就落到邪修手中了，鄭陽輝相信這不是老祖宗們想看到的結果。
“可……”石風華還是不甘心。
“修行之人修的是道，是自身，不是門第，山門在與不在有何分別？”
“師叔……”
“好了！從掌門仙逝那日起，你我便不是山門弟子，你此時回去取那些寶貝，和那些趁火打劫的弟子有何區別！”鄭陽輝罕見地露出怒色，石風華頓時蔫了。
是啊，他們已不是山門弟子，甚至還是整個修道界的追殺對象，他想去取那些寶貝，自以為是在保護祖宗留下的珍寶，可在其他人看來，他不過是趁火打劫罷了。
看石風華委頓的樣子，鄭陽輝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
以他今日的修為又怎麽會在乎別人怎麽說，他們就是去趁火打劫的能怎樣，別人有本事就來搶回去啊！他若真那麽在乎，先前就不會同意石風華回山門取藥材了。
他不讓石風華再回去，其實是擔心對方出事。先前山門忙著參戰，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偷偷溜回去，可現在弟子已然全部回山，還有其他山門的人時不時去打探消息，石風華一個人回去很可能暴露行蹤。
現在不止山門內情況不明，連整個修道界也不曉得還有幾個人可以信任，鄭陽輝不希望石風華為了山門資源而涉險。
尤其那些東西對他們而言，根本毫無用處。
每個門派都有氣數，只能說打從掌門被殺那一刻起，他們山門的氣數就盡了。
直到這兩人情緒徹底平覆，冥才繼續說：“現階段，邪修和修道界都沒心思理會我們，所以我們要防備的只有翁子胥和程曉霞。”
柳齊急忙問：“有程曉霞的消息了嗎？”
冥搖了搖頭：“小黑蛇和老狗昨晚傳回消息說還沒找到，我在邪修那邊也沒聽到風聲，她應該是躲起來了。”
除程喬和池爽外的所有人都一臉凝重，程曉霞消失意味著被她帶走的言渺同樣下落不明，不管程曉霞在言渺身上動了怎樣的手腳才讓她對自己人大打出手，他們都要把人救回來，想方設法治好她。
她在程曉霞手裏多一天，受到的磨難便會多一分，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可現在程曉霞下落不明，他們只能被動等消息。
這種日子，真是日了狗了。
“這段時間的情勢就是這樣，大家散了吧，各忙各的去。”冥拍拍手，宣布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
程喬聞言長舒口氣，她還以為冥會揪著她訓一頓呢！
對於程喬跟著柳齊出去捉鬼不成反而弄了一身傷的行為，冥沒做任何評價，在他看來，程喬是程家唯一的血脈，是世間僅剩的審判人，在一切事件擺平之前程喬註定無法從靈異中脫身，不管她是否失憶。
能在這種小打小鬧的靈異事件中歷練成長，對程喬而言是好事。
柳齊也以為冥會罵他胡來，見冥沒事人一樣回房還想問他要不要說點什麽，被程喬強行拽了回來。
“學校那邊的問題算解決了吧？”程喬問。
柳齊咧咧嘴，女鬼的問題算解決了，可那封信是哪來的還沒有結果，誰知道除了糖糖鴨幾個女生，還有沒有其他人也收到過那封信，進而招惹黴運。
那封信始終是個禍害，他們得想辦法解決了。
不過那封信的突破口很可能也在女鬼身上，所以這事只能暫時押後，柳齊在群裏發了信息，讓幾個小女生去打聽看還有誰收到過那封信，最好能給他弄來一份，說完還不忘發個大紅包。
幾個小女生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咱們是不是要去解決小孩子見鬼那事了？”程喬問。
柳齊詫異地看向她，他還以為程喬會就此留下心理陰影，萬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處理下一個靈異事件。
“這種事很兇險，能幫人一把還是要幫的。”這是程喬臥床這些天思考的結果，她是沒什麽本事，可她身邊都是有本事的人，人家上網求助，他們看到就該管一管。
何況他們還是收費的。
有錢就要賺嘛！
柳齊挑起大拇指：“不愧是程家審判人，覺悟就是高。”
程喬：“……”這個覺悟有什麽關系，出力幹活抓鬼的好像不是她吧？
委托已經過去好多天，柳齊不曉得那邊的狀況，上網留言詢問對方近況，邊和程喬研究著這次要如何應敵。
“我覺得咱們應該找個幫手。”程喬認真地說。
她和柳齊組團，實際就是柳齊一個人在前面打怪，她跟在後面撿掉落的組合，普通小鬼柳齊一個人就能對付，可要是再碰上個厲害的，柳齊撐不住，她也白給。
柳齊也覺得他們倆有點勢單力薄，他倒不怕挑戰高難度，可他擔心再發生上次的情況，他不怕受傷，程喬可遭不住，多個人也多份保障。
“我覺得石先生不錯！”柳齊神秘兮兮地提議。
程喬猛點頭，石風華法術高深，為人也算穩重，有他在，再厲害的鬼也不怕搞不定。
“石先生那麽忙，你們好意思麻煩他？”
一道責備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程喬和柳齊一回頭就看到奧斯卡一臉深沈地站在兩人身後，這小子跟個背後靈似的毫無聲息，也不曉得在這兒站了多久了。
“不麻煩石先生，難道麻煩你啊！”如今的柳齊對奧斯卡嫌棄得不得了，看到他就沒好氣。
“你既然這麽誠摯地邀請我，我只好勉為其難加入你們了！”奧斯卡一臉為難地說。
柳齊：“……你哪只耳朵聽出來我在邀請你了？”
程喬也補了一刀：“你可是大明星，讓你為難會被你的粉絲揍的，所以你還是別勉強自己加入我們了！”
奧斯卡：“……”
矜持了一秒，奧斯卡涕淚橫流：“求求你們，讓我加入吧！”
柳齊：“……”
程喬：“……”
程喬不記得奧斯卡的惹禍屬性，不過她這段時間沒少聽池爽和柳齊說奧斯卡怎麽怎麽樣，從那些過往中，程喬很輕易地總結出這位大明星不靠譜，這麽個不靠譜的人，加入他們等於拖後腿吧？
奧斯卡再怎麽裝可憐也沒能說動兩人，兩人咬死不松口，他只好悻悻地離開。
等他走遠了，柳齊刷新帖子，聲稱自己孩子每夜見鬼的母親回覆說孩子仍會每天嚷嚷，不過看到的人從紅衣服的大姐姐變成了長胡子的老爺爺。
“這……”程喬狐疑，鬼換了？
柳齊也不是很確定，現代城市家庭不是住樓房就是住別墅，這些住宅區的人氣都很旺，鬼魂會下意識躲避這樣的地方，不太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出現兩只鬼。
除非這戶人家和這兩個鬼有某種淵源。
“我約了時間，咱們過去和那家人聊聊，看能否確定兩個鬼的身份。”
程喬又想起剛才的外援話題，其實奧斯卡有句話說得挺對的，石風華很忙，他不僅要修煉，還要幫鄭陽輝煉制丹藥，偶爾還會幫冥處理一些棘手的鬼魂，手頭的事情很多。
眼下家裏多了個來路不明的女鬼，石風華和鄭陽輝肯定得輪班盯著，免得她找機會跑掉。
“要不咱們先去探探路，那兩個鬼好對付，咱們就自己搞定，不好對付的話咱們再回來搬救兵？”程喬提議。
柳齊表示讚同。
兩人立刻換衣服出發，來到城中的中檔小區，年輕媽媽抱著孩子正在家裏等他們。
看到來人是兩個年輕人，年輕媽媽明顯楞了下，她還以為抓鬼的都是上年紀的人。不過反過來想想，上年紀的法師也不大可能在網上發帖，也就釋然了。
“小寶，叫哥哥姐姐。”年輕媽媽溫柔地對小寶貝說。
小寶貝咬著自己的手指頭，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這兩個長得很好看的人，糯糯地叫了“哥哥”，“姐姐”。
柳齊和程喬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被萌化了。
柳齊知道程喬不擅長和人交流，便主動蹲下來直視著小寶那雙黑溜溜的眼睛，溫柔地誇獎一番後問道：“小寶啊，你告訴哥哥，你這陣子是不是在家裏看到了別人啊？”
小寶胖乎乎的身子明顯地哆嗦了下，目光求救似的看向自己的媽媽。
年輕媽媽輕輕地拍著小寶的後背，柔聲安慰半天，小寶才重新看向柳齊，委屈巴巴地說：“嗯嗯，有個大姐姐罵我！”
“你可不可以告訴大哥哥，那個兇兇的姐姐長什麽樣子啊？”
“唔，那個姐姐，穿，穿紅色的衣服，頭發長長的……”
小寶才兩歲半，說話還算流利，可他會用的詞匯非常有限，說來說去都是這些女鬼常見的特征，柳齊根本沒辦法依照這些大眾特點判斷女鬼是誰。
他又問了白胡子老頭的情況，小寶說得同樣模糊，感覺上和小區裏常見的老爺爺沒兩樣，唯一的區別是小區裏的老爺爺看到他都很歡喜，那個白胡子的老爺爺只會指著他的鼻子罵他。
柳齊轉而問小寶的媽媽：“你們身邊有沒有符合這兩個年齡特征的人剛剛去世？”
小寶媽媽肯定地搖頭：“我和小寶他爸都是獨生子女，家裏親戚也少，小寶的太爺爺兩年前去世，之後家裏就沒人過世了。”
柳齊瞄了程喬一眼，兩人都有點為難。
絕大多數纏上小孩子的鬼魂都是孩子的長輩，因為想念孩子而回來“看看”，可哪有回來看孩子的長輩一個勁罵孩子的。
話說回來，一個兩歲半的孩子能有多大罪過，值得一個老人和一個女人做了鬼也要回來夜夜罵的？
問了大半天也沒個結論，兩人一商量，決定晚上在這兒過一夜，先看看那兩只鬼是什麽段位，要是好收拾他們就直接收走。
現在家裏是沒有鬼的，所以那兩個鬼也不曉得他們是來抓鬼的，只要讓那兩個鬼以為他們是來串門的親戚就成了。
年輕媽媽猶豫了下就同意了，柳齊讓他白天給丈夫打個電話，晚上千萬別露餡了。
萬一那兩個鬼很厲害，他們以“捉鬼師”的身份出現很可能激怒對方，這回可不是只有他倆，捉鬼的過程絕對不容有失。
趁著天還沒黑，柳齊給石風華打了個電話，將小孩子遇到的情況簡單描述了下。
石風華沈思片刻後，說：“你看看孩子的八字，我懷疑他八字屬陰，命格招鬼。”
柳齊一楞，他倒是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程喬聽到動靜後湊過來小聲問：“招鬼的人會被鬼罵嗎？”
石風華肯定地說：“不會。”
八字屬陰的小孩比正常的孩子招鬼，可在鬼看來，這樣的孩子最多算半個同類，他們喜歡這種孩子的氣息，忍不住想要靠近，但也僅止於此。
惡鬼厲鬼會優先攻擊八字屬陰的人，尤其是孩子，可也只是攻擊，他們才沒心思跟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浪費口舌。
小寶這種情況，石風華只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個孩子前一世很可能罪孽深重，卻機緣巧合躲過了罪業轉世成人，罵他的鬼是他前世的債主，而且很有可能死於他手。被害之人尚在人間游蕩，兇手卻已開始全新人生，他們又怎能甘心！可孩子畢竟是那人的轉世，嚴格來說已不是同一個人，他們怨氣又不夠深重，所以一直沒有對孩子下死手。”
程喬和柳齊聽得背後直冒汗，他們實在難以想象那麽可愛的小寶貝竟然是個殺人魔，哪怕是他的前世！
掛斷電話，兩人借口出去辦事離開了小寶的家。
“假如石先生說得是對的，那兩個鬼魂就是有怨報怨了，咱們還要管嗎？”程喬問。
柳齊覺得程喬的思路有點歪，糾正道：“鬼魂騷擾活人就是不對，他們沒傷害小寶，除了小寶已經轉世的因素外，還因為他們怨氣不夠。怨氣不是固定的，萬一哪天他們怨氣夠了怎麽辦？”
程喬覺得柳齊說得有道理，虛心受教了。
柳齊說完大道理後又為難了：“可如果真如石先生說得那樣，咱們也不能隨便就把兩個鬼給收了，他們和小寶的前世有血仇，如果小寶在下面償還了前世的罪孽，他們再這麽纏著他就是違背天意，咱們抓他們是天經地義。要是小寶沒有償還前世的債，尤其是血債，他和被他前世殺死之人的因果就還在，殺人償命啊！”
程喬的心頓時揪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他們最終會殺了小寶？”
柳齊點頭，“很有可能。”
鬼魂殺人是大忌，唯一的例外就是這種情況，鬼魂只有殺掉躲過懲戒回到人間的兇手，才能了結前世因果，安心進入輪回，連程家的審判人也無權阻攔。
“唉……”程喬深深地嘆了口氣，她不清楚為什麽身負罪孽的人能躲過懲罰直接輪回重新做人，卻能想象一位年輕母親失去孩子的痛楚。
如果說小寶被那些鬼殺掉是在償還前世罪孽的話，那小寶的父母又何罪之有呢，他們為什麽要承受喪子之痛？
柳齊拍拍她的肩膀，他的心裏同樣不好受，卻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弄清楚那兩個鬼魂的身份，如果真是如此，他們必須盡快退出，免得沾染因果，也免得白白給了小寶父母希望，到頭來卻只能讓他們絕望。
重新回到小寶家的兩個人有些垂頭喪氣，小寶媽媽不明就裏，熱情地問他們喜歡吃什麽，小寶爸爸一會兒就回來了，會買菜招待他們。
柳齊苦笑著擺了擺手：“你們不用管我倆，我們今晚不在這兒住了。”
小寶媽媽一楞，眼中現出淡淡的擔憂。
“是出了什麽事嗎？”
柳齊心裏苦，臉上卻不能帶出來。
“我們商量了下，覺得還是守在你家門口比較保險，要是那兩個……對你們不利的話，我們隨時都可以沖進去。”
小寶媽媽沒想到兩人會這麽說，張著嘴巴不知該怎麽回應。
“好了，我們先走了，你們兩口子平時怎麽做今晚就怎麽做，不要表現出任何異常。”柳齊交代之後和程喬離開，看看時間已經快到晚飯點，幹脆找了個飯店，面對滿桌子菜肴，兩人卻都提不起胃口。
“我突然有點後悔接這個委托了。”程喬小聲說。
柳齊跟著點頭，他寧願不曉得這件事，也不想像現在這樣，明知道那個才兩歲半的孩子可能被鬼魂殺死，他們卻只能眼睜睜看著。
天道輪回，是誰都無權幹涉的硬性法則。
食不知味地吃完晚飯，兩人沿街溜達了一會兒，天色完全黑了之後才來到小寶家所在小區，碰運氣似的在小區裏閑逛，沒發現鬼影後再爬樓梯上樓，一層層搜索著紅衣女鬼和白胡子老頭鬼的蹤影。
夜深之後，兩人坐到小寶家旁邊的臺階上，望著近在咫尺的防盜門發呆。
那兩只鬼很可能已經在裏面了，他們卻沒有勇氣進去捉鬼。
“等他們睡了吧。”柳齊說。
程喬沈重地點了點頭。
然而事情卻沒有按照他們的預想發展，臨近午夜，小寶家爆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響，緊跟著是東西落地的聲音以及女人的尖叫。
柳齊和程喬對視一眼，急忙沖了過去，柳齊在門鎖位置比劃了幾下，防盜效果一流的門鎖竟然開了。
室內的情況讓二人大跌眼鏡——
誰能告訴他們，小寶家為什麽會多出一個人！
而多出來的這個人怎麽看怎麽像奧斯卡！
此時的奧斯卡沒有了平日大明星的派頭，或許是化了妝的緣故，看起來老了幾十歲，泛白的發梢讓他看起來多了許多沈穩。
可這位沈穩的“老人家”這會兒正上躥下跳，被一個白胡子老頭鬼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柳齊的拳頭捏得咯咯直響，有生以來頭一次，他想滅掉的不是鬼，而是那個到處闖禍惹麻煩的發小！
程喬也很好奇奧斯卡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不過現實根本沒有時間讓她慢慢思考，那老鬼胡子翹翹著，揮舞著手裏的拐棍朝著奧斯卡身上一頓亂捅。
看著都疼。
聽到開門聲的奧斯卡往這邊望了一眼，差點哭出來。
“你們終於來了啊！救命啊！”
柳齊抱著肩膀，閑閑地靠在墻上，看熱鬧似的看著奧斯卡被老頭鬼打得遍體鱗傷，時不時喊兩嗓子：“往臉上打，對！他最在乎那張臉，打毀容了最好！”
程喬：“……”這對發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麽？
奧斯卡：“……你不救我就算了，還落井下石！柳齊你個混球，我算是看透你了！是我瞎了眼才會跟你在一起！”
這下在場所有人都驚了——他們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聞麽？
程喬壓低聲音問柳齊：“你真不去救他嗎？他那張臉快被老頭打成豬頭了！”
柳齊哼哼兩聲：“他那叫活該！不讓他長點記性，他下回能把自己的小命給玩進去。”
老頭鬼一拐杖正抽在奧斯卡的腮幫子上，那張迷倒億萬少女的臉頓時腫得老高，配上他現在的中老年妝，真是越看越淒慘。
程喬有心幫他一把，可……
“這個老頭是不是特別厲害啊？你不是說普通的鬼碰不到人的嗎？”
程喬這麽一說，柳齊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對啊，普通的鬼是碰不到人的，即便奧斯卡有點狐貍精的血統也不能改變這一定律。
奧斯卡的體質是不會變的……柳齊的目光落到了還在打人的老頭鬼身上。
老頭鬼看樣子少說也有八十歲，臉上溝溝壑壑，十分滄桑，一把山羊胡白花花的，要是給他戴個長發假頭套，就跟武俠片裏最常見的隱世老前輩差不多了。
老頭身上彌漫著濃重的怨氣，單看氣場和厲鬼差不多了，可他偏偏沒殺過人，連惡鬼都算不上。
是不是長成這樣的老人家，都很厲害啊？
眼見老頭鬼下手越來越沒輕重，柳齊看不下去了，在奧斯卡往自己這個方向狂奔的同時甩出兩張符紙。
老頭鬼掄著拐棍一頓劃拉，兩張符紙全部陣亡，而接觸到符紙的拐棍也冒起了一陣黑煙。
老頭鬼沒敢再追，捏著拐棍瞪著眼睛氣哼哼地看向柳齊和程喬。
“年紀這麽大了，火氣是不是該減減了？”柳齊語氣涼涼，還是那副優哉游哉的樣子，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神經繃得有多緊。
終於擺脫老頭拐棍的奧斯卡脊背貼在墻上，一臉驚恐地瞪著對方。他怎麽都不會想到，這個連惡鬼都算不上的老鬼竟然不怕他的符紙。
“放屁，你才年紀大呢！”老頭鬼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
程喬咽了咽口水，特想幫他把眼珠子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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