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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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困在自己的夢境裏了。”鄭陽輝的手掌附在孩子額頭好一會兒，沈重地說。
這是一種很常見的法術，嚴格來說算不上邪術，施術人為目標對象創造一個夢境，夢境很真實，目標對象會以為自己正處於這樣的環境，喜怒哀樂也會隨著夢境的變化而改變。
但這也意味著目標對象一旦在夢境中死亡，那麽現實生活中這個人也活不成了，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法術，自詡正道中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用這類法術的，即便要用，也會盡量給目標對象制造快樂一些的夢境，免得他們在夢境中受到傷害。
很顯然，邪修不會有這樣的好心，看鄭陽輝的表情，眾人也知道這些孩子所在的夢境不會太美好。
不過這類法術解起來並不難，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符篆，鄭陽輝示範之後，四人行動起來，半個多小時後，孩子們悠悠轉醒，小臉上滿是驚恐。
既是因為陌生的壞境和陌生的人，也因為之前那真實到可怕的夢境。
“小朋友們聽我說，”柳齊笑得十分燦爛，聲音也非常有感染力，“我們現在在做一個游戲，包括你們之前做的夢都是游戲的一部分，現在呢，我們要進入到游戲的最後一步，避開所有壞人，安全回家！不過呢，壞人很警覺，我需要大夥的配合，你們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打敗壞人，回家見爸爸媽媽呢？”
小孩子們一開始有些抗拒，但隨著柳齊的不斷訴說，他們的臉色逐漸好轉，最後徹底相信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有些可怕的游戲。
在稚嫩的應和聲中，程喬柳齊和石風華呈三角之勢將孩子們保護在中間，鄭陽輝打頭陣，先行一步探測周圍是否有危險。
如果只是他們四人，鬧出再大的動靜也能藏住身形，可現在多了十幾個孩子，他們的行蹤很快暴露在留守的邪修和鬼仆視線中。
這些邪修和鬼仆是認識四人的，都知道他們是“自己人”，這會兒忽然見到自己人帶著一群孩子往外走，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做好戰鬥準備的程喬見狀，立刻來了主意，拉住靠得最近的邪修小聲說：“少爺被困，咱得想辦法幫幫忙，這些孩子可是咱手裏最有分量的籌碼！”
那邪修一臉恍然大悟：“你們這是要用這些小崽子去換少爺？”
程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非常時期，咱們得萬事小心，可不能被修道界發覺咱們的目的，要是他們半路把這些小崽子給劫走，咱可沒法兒跟上頭交代！”
邪修一個勁點頭：“明白明白，可……”
他看看石風華和柳齊，“就你們幾個押送這麽多小崽子，不安全吧？要不我多叫幾個人，咱們一塊上路，多少也是份保障！”
對於這份建議，程喬的內心是拒絕的，可她也明白，這時候說不同意就等於暴露自己，無奈之下，她只能假裝興奮地同意了邪修的建議。
“不過你可得快點，這麽多人呢，跑了一個都是麻煩！”
邪修忙不疊地跑遠了，柳齊急忙湊過來，不解地問：“小喬，你幹嘛要答應他，帶上他們上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你不是跟孩子們說，咱們要打敗壞人，安全回家嗎，喏，現成的壞人來了！”程喬朝前邊努了努嘴，邪修動作還真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叫來了五個鬼仆一名邪修，總共七人加入了“押送”大軍。
小孩子們個頂個聰明，猜出這些新加入的就是“壞人”，只有打敗這些壞人，他們才能回家，才能見到思念已久的爸爸媽媽。
在這些正牌邪修和鬼仆的“護送”下，眾人成功離開程家。出了結界後還有老遠的路要走，柳齊“為難”地看看累得不像樣的孩子們，嘆氣：“這些普通人的小崽子體力太差了，靠著兩條腿，咱們得什麽時候能走到啊？”
邪修之一立刻接話：“咱去開輛車就不就行了，剛才光顧著著急了，把這事給忘了！”
他說著就往回走，柳齊給程喬遞了個眼神，程喬會意，急忙跟上去，說要跟他一起回去提車，這麽多人呢，一輛車肯定坐不下。
“以前只聽說咱和修道界不對付，可從來沒真碰上過，這回倒好，咱趕上了！”取車的路上，那邪修半是感嘆半是激動地說。
程喬無語，臉上賠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誰說不是呢，修道界竟然敢向程家發起挑戰，活膩歪了！”
邪修眉飛色舞，炫耀著程家有多了不起，當家人及幾位子弟有多厲害，別看程家暫時受制，但修道界早晚會自食惡果，他們會知道向程家動手是多麽錯誤的決定。
程喬默默聽著，瞅準時機，一巴掌拍在對方的腦袋上。血脈之力順勢而出，靈巧地鉆進了邪修的天靈感。
那邪修猛地頓住，整個人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程喬懶得再看他，一個人加快腳步向程家的車庫跑去。
駕車回來的時候，程喬看到那邪修已經倒在地上，全身泛著灰敗的顏色。這是血脈之力和邪修本身修為產生碰撞的結果，那邪修就算不死，以後也沒法作惡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石風華和柳齊也尋找著動手的時機。
他們原計劃是把兩個邪修全部支走，剩下的鬼仆就好收拾了。可另個邪修沒有走，他和五個鬼仆加起來六個人，將孩子們團團圍住。
柳齊愁眉苦臉，他們只有三個人，要對抗六個敵人，壓力有點大，要是能把對手分散開，他們的勝率就高多了。
就在他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隊伍中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抱著肚子，可憐巴巴地說：“叔叔，我餓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包小餅幹？”
他這一說，其餘的小朋友也都嚷著要吃東西。
一開始，邪修和那些鬼仆根本沒當回事，在他們眼裏，這些孩子和豬狗牛羊沒分別，要不是這些孩子是有力的談判籌碼，誰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柳齊眼珠一轉，試探著說：“要不，我回去給他們拿點吃的吧，這些小崽子好多天沒吃飯了，可別餓死在半路上。這個節骨眼，咱們可沒那麽多時間再去抓這麽多小孩！”
即便修道界和邪修間發生戰爭，雙方也不會輕易在人間弄出大動靜，還是那句話，太多不肯暴露真身的高人混跡在普通人的社會，不管不顧地在人界亂來，保不齊會給自己惹麻煩。
“真是麻煩！”剩下那個邪修不屑地瞪了小孩們一眼，招呼著柳齊一塊回去取吃食，走到半路，正好遇上程喬開車回來。
沒等邪修問另個同伴去了哪兒，就被程喬和柳齊聯手幹掉了。
“現在還剩下五個鬼仆，最好不要當著孩子的面處理。”這是程喬思索了一路的結果，那些孩子還那麽小，還沒有形成完整的三觀，鬼仆這種“不科學”又可怕的東西，還是不要讓小孩子過多接觸得好。
天知道真打起來，那些鬼仆會不會變成青面獠牙的樣子，嚇壞小孩子就不好了。
“這事交給我吧，保證辦得妥帖！”柳齊拍拍胸脯，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現在他已經想到了好辦法。
……
“不好，有人，有人潛進來了！”柳齊架著剛才跟他一道離開的邪修，踉踉蹌蹌地跑回來。
石風華和躲在暗處的鄭陽輝一驚，不過看到他架著那人垂著腦袋的樣子，也猜到了八成，石風華假裝緊張地問：“怎麽回事？”
“我們剛回去，就和一夥人撞上了，那夥人二話不說就向我們下了死手！剛才回去取車的兄弟也都遭了毒手！”
“有人摸進來了？”幾個鬼仆顯然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個個神色緊張。
柳齊將那個邪修放到地上，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水，說：“我們倆拼死才逃出來的，剛才他撐不住，暈過去了。”
幾個鬼仆連看都沒看地上那人，沈著臉往程家狂奔。
邪修就是這樣，人與人之間是沒有感情的，鬼仆和這些低級邪修之間幾乎無交集，在他們看來，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死，誰也不能指望自己受傷之後還有人來救自己。
五個邪修一離開，藏在暗處的程喬立刻發動汽車去接孩子。孩子人數眾多，她特意挑了輛內部空間大的車，還是擠得滿滿登登。柳齊負責開車，帶著孩子迅速撤離，同時聯系相關部門，給這些孩子尋找父母。
程喬則和石風華鄭陽輝一起往回返，攔截那五個鬼仆。
趕在五個鬼仆到達程家前解決掉他們，程喬長出口氣，給柳齊打了個電話。柳齊那邊已經聯系上最近城市的熟人，熟人會幫他處理後續的難題，其餘的，他一個人就能搞定。
柳齊要處理孩子們的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程喬三人一商量，決定返回程家，按照先前的計劃繼續行事。即便暴露了行蹤，該做的是也必須做完。
三人首先返回程曉霞的宅子，隔著道門，程喬也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
那些被陰氣滋養著的屍體並沒有腐爛，除了沒有呼吸，他們和活人沒兩樣，也因此，當那扇緊閉的大門開啟時，到處都是的血肉讓包括鄭陽輝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陣發楞。
誰都沒想到現場會如此血腥。
先前擁擠不堪的房間，此時只剩下一具站著的屍體，程艷艷。
程艷艷佇立在房間中央，赤紅的雙眼似是盯著什麽，又像是在放空，沒人知道這個魂魄被一分為二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或許，她早已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那塊扇形物好好地掛在她脖子上，只有她身上的血汙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現在怎麽辦？”看著隨時都可能再次發狂的程艷艷，程喬有些為難。理智告訴她不要管程艷艷，可那塊扇形物是他們勢在必得之物，沒道理一整屋的僵屍都處理掉了，卻把最重要的東西留給程曉霞。
然而誰有把握操控程艷艷呢？
“我來吧。”鄭陽輝微微嘆氣，修道之人都懂得如何操控屍體，只是他們不屑於這麽做。眼下他們誰都拿不走程艷艷胸前的扇形物，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程艷艷的屍體和他們一起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好。有朝一日，他們或許能奪回程艷艷另一半魂魄，送她去輪回。
鄭陽輝忙著的時候，石風華也沒閑著。
他雙手快速結印，企圖將那些尚未消散的、修道弟子們的魂魄收集起來。當初鄭陽輝的魂魄傷成那樣，不也“起死回生”了嗎，這些弟子說不定也能重覆師叔的奇跡。
可他忙活了半天，只收集到幾縷殘魂，石風華很迷惑，按理說，這些人的魂魄被困在肉身之中，現在肉身被毀，他們的魂魄也會被“撕碎”，夾雜在屍塊裏。
這種撕碎不同於魂飛魄散，是單純的物理性撕裂，只要滋養一下很快就能恢覆正常。
破碎的魂魄收集不起來，這是什麽道理？
“他們心已入魔，一切晚矣。”處理好程艷艷的鄭陽輝張了張口，還是說出了這個殘忍的現實。
如果這些修道弟子能夠保守本心，即便遭逢大難也不會迷失心智，然而他們早已被痛苦和這房間裏強大的陰氣所侵蝕，丟掉了身為修道弟子的堅持和本心。他們的魂魄，和那些鬼仆沒兩樣，一旦破碎，也就沒可能再重聚起來，換句話說，因為他們沒能堅守自己，現在的他們已然魂飛魄散。
石風華掐著手決的手一頓，兩眼漸漸發紅，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卻還是無法避免。
程喬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說到底，不是每個修道之人都能像鄭陽輝那樣，有著一顆不畏邪惡、時刻牢記“對與錯”的心，這些魂飛魄散的修道弟子又做錯了什麽呢？絕大多數人在受到極度的痛苦折磨後，都會迷失本心，他們只是沒能例外而已。
“修行之人，萬事皆要看淡，”鄭陽輝的聲音沒有任何欺負，仿佛早已洞穿這樣的結局，“走吧，時間不等人，速戰速決。”
石風華抹了把臉，將悲戚的表情隱藏起來，堅毅地點頭，率先離開這間葬送了十二位修道弟子的房間。
一路上，程喬都在觀察程艷艷。此時的程艷艷就像個提線木偶，鄭陽輝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要不是那雙赤紅的雙眼實在太醒目，簡直和活人沒什麽兩樣。
“她要和咱們一起進去嗎？”站在程玉華宅子外面，程喬為難地看看程艷艷。
有程艷艷這個大殺器在，他們的勝算起碼高出一截，可風險也在成倍增加，畢竟邪修比他們更擅長控制屍體，尤其程艷艷還是程家人，留守那位高手若是奪回程艷艷的控制權，他們就會更加被動。
損失程艷艷，意味著她胸前那塊法寶也帶不走了，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劃算。
可這裏是程家，程艷艷這麽大個人，放在哪兒都不能讓人安心。
“先把她送到外面吧。”鄭陽輝思考片刻後作出決定，三人只好再次離開程家，將程艷艷藏在之前柳齊藏屍體的水塘附近，這才重新返回程家，硬闖程玉華的宅子。
推開緊閉的大門，程喬意外地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陰氣，她以為程玉華會把自己的宅子弄得跟地獄一樣，來滋養那個魂魄不全的女孩。
往日會在客廳裏游蕩的女孩不見蹤影，三人提高警惕，開始逐間房子搜索。一樓空空蕩蕩，二樓空空蕩蕩，就在三人以為三樓同樣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通往三樓的走廊上面。
看清那人的長相，程喬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後退兩步。
鄭陽輝和石風華死死盯著來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壞了，留守的人竟然是她！
如此美貌，修為又如此強大的，除了飛雪還有誰！
不是說飛雪和程家不是一路的嗎，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原來她就是程玉華留下來保護那女孩的王牌！
“有事？”飛雪冷冷地看著三人。
整個程家沒人敢在程玉華不在時進入這間宅子，這三個人敢進來，不管是誰，都要把命留下。
程喬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時的她換了一張臉，飛雪應該認不出她。
如此想著，程喬盡量讓自己放松些，顫著聲音說：“剛，剛才，有，有一夥人闖了進來，殺了好些仆從，我們，我們是來通風報信的！”
“我知道了。”飛雪的語氣沒有絲毫欺負，程喬猜不透她是信了還是不信。
見飛雪沒有動手的意思，程喬背過手朝石風華和鄭陽輝打手勢，示意他們先走。別看他們是三個人，和飛雪硬碰硬，還真就沒有必勝的把握，既然如此，他們還是先撤下去從長計議。
飛雪並沒有阻攔他們，直到回到一樓客廳，程喬還有點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平安下來了。
“幸好沒帶程艷艷。”石風華拍了拍胸口，要是把程艷艷帶進來，飛雪一眼就能看明白怎麽回事，也就不會這麽輕易放他們離開了。
“現在怎麽辦？”程喬一時間沒了主意。飛雪鎮守著的三樓，無疑是整個程家最核心的秘密，除了那個魂魄不全的女孩，會不會還有其他什麽，比如，第三塊法寶，比如，言渺？
可他們三個拼了命也不見得是飛雪的對手，硬闖的下場很可能是賠上小命，程喬不想連累鄭陽輝和石風華，可也明白，他們不會讓自己一個人上去。
“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妨搏上一搏。”
鄭陽輝的話讓程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麽不計後果的話，實在不像穩重的鄭陽輝說出來的。
鄭陽輝微微一笑：“有些事必須要做，既然避無可避，那麽流血和犧牲也沒什麽。”
石風華立刻接話：“都走到這一步了，打不打得過都要上去探探！”
程喬心裏一熱，想說什麽，被鄭陽輝攔住了。
“程姑娘，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你要做的事，我們也要做，你要救的人，我們也要救，我們原本就在做同樣的事，沒有誰為誰一說。”
程喬望著他那表情平和的臉，忽然就想開了。
對啊，他們是同盟，目的是一樣的。言渺不僅是她的朋友，也是石風華和鄭陽輝的朋友，明知言渺很可能就在三樓，他們怎麽會袖手旁觀呢！
“好，咱們上去吧。”程喬使勁呼出一口氣，轉身就要往樓上走，可她的腳還沒落在臺階上，一道人影如閃電般出現在一樓到二樓的樓梯拐角處。
“你們到底是誰？”
飛雪微瞇著雙眼，上下打量著三人。
以她平時辦事的習慣，不管這三人剛才說的是真是假，她都不會留活口。可現在程家內部混亂，若是真有外人闖進來，她又不能離開這棟宅子，就必須有人跑進跑出地傳遞消息。
三人在樓下說了什麽她沒聽到，不過她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始終滯留在這棟宅子裏，由此可見，他們根本不是來報信的。
對上飛雪那雙殺氣四溢的眼，程喬的心顫了顫，強自鎮定地說：“我們是誰並不重要，我們也不是來找你和那女孩麻煩的。”
聽到“女孩”二字，飛雪的眼角抽了抽，絕倫的臉上出現短暫的扭曲。程喬心思一動，難道飛雪鎮守著這棟宅子不是為了程家，而是為了那個女孩？
她想明白的事，鄭陽輝和石風華也想明白了，三人無聲中交換了個眼神，鄭陽輝稍稍後退，拉開和其他人的距離。
在飛雪看來，鄭陽輝不過是個鬼魂，毫無威懾力，她也就沒把他這舉動放在心上。
程喬和石風華當然不會主動揭開自己的身份，飛雪見他們不說話，立刻起了殺心，甭管他們是什麽人，殺了就好。
飛雪一動，程喬和石風華立即向後撤，將主戰場轉移到寬敞的客廳，而鄭陽輝借此時機溜上樓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三樓。
飛雪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顧下顧不了上，鄭陽輝要趁此機會上去探探。
三樓除了連接樓梯的想小方廳外，裏面全部被打通，建成了一套小覆式，寬敞明亮的客廳裏坐著個雙眼無神的女孩，是那個傳說中，程玉華摯愛的人。
面對這個魂魄不全，對外界毫無知覺的女孩，鄭陽輝在心底嘆了口氣，以一個修道界弟子的身份，他是不願意對這女孩做什麽的，可現在情況危急，他只能先把人抓了。
掐手印定住女孩的魂魄，再在她額頭上畫了個安穩魂魄的符篆，鄭陽輝迅速拿出一塊白玉，將女孩的魂魄引導進去。
收服女孩後，鄭陽輝快速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沒有言渺，也沒有法寶，倒是在臥室的床頭上擺著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
神像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輝，饒是修成鬼體的鄭陽輝見了，也是一陣心曠神怡，不用問，這一定是程玉華為女孩尋回的寶物，用來滋養她的魂魄。
寶貝什麽的，鄭陽輝不感興趣，既然沒有他要找的人和東西，繼續留下只是耽誤時間，天知道程喬和石風華的處境有多危險。
他往樓下跑的工夫，石風華正被飛雪一腳踹飛，重重摔在墻上。飛雪那頭飄逸的長發漫天飛舞，像極了惡魔的爪牙。
飛雪冷哼一聲，腦袋用力一甩，長發如尖刺般刺向墻上的石風華。要是刺中了，石風華得變成篩子。
程喬雙眼赤紅，她想救援，可她剛剛挨了飛雪一巴掌，給打飛老遠，再撲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雙手緊緊攥著，程喬感覺臉頰上一陣灼燒，仿佛要燒掉她所有的思緒，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救人！
銀色的紋路浮現在程喬的臉頰上，平凡的五官瞬間變得精致漂亮，褪去偽裝的她周身騰起淡淡的銀光，隨著銀色紋路的流動不斷增強。從遠處看就會發現，她臉上的紋路好像活過來一樣，如一條龍般騰空而起，向飛雪撲去。
飛雪感覺到身後有危險，不得已放棄石風華，冷笑著轉身。剛才的打鬥中，她已經摸清了兩人的路數，根本不把兩人放在眼裏。
她怎麽都不會想到身後這道攻擊如此強大，她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那道銀光擊中。銀光仿若一柄利劍，從飛雪的身體中穿了過去，直直飛向她身後的石風華。
石風華忍著痛，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等他反應過來要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千鈞一發之際，那條銀龍消失了，就在即將觸到石風華的瞬間。
空氣頃刻間安靜下來，石風華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他還以為自己會像飛雪一樣，被那條銀龍貫穿，如今安然無恙，竟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飛雪一點點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膛，那裏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傷口，可她清楚地感受到了疼。
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沒有感覺到疼了？活得太久，站在巔峰太久，飛雪早已忘了疼是種怎樣的滋味。而現在，疼痛如跗骨之蛆，由胸膛蔓延到四肢百骸，一點點喚醒她的痛覺，進而將其吞噬。
“程……喬……”飛雪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她終於看清那個打傷自己的人，不再是那張普通的臉，而是她做夢都想抓的人。
如今這個人就在她的眼前，她卻再沒力氣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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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很常見的法術，嚴格來說算不上邪術，施術人為目標對象創造一個夢境，夢境很真實，目標對象會以為自己正處於這樣的環境，喜怒哀樂也會隨著夢境的變化而改變。
但這也意味著目標對象一旦在夢境中死亡，那麽現實生活中這個人也活不成了，久而久之，這就成了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法術，自詡正道中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使用這類法術的，即便要用，也會盡量給目標對象制造快樂一些的夢境，免得他們在夢境中受到傷害。
很顯然，邪修不會有這樣的好心，看鄭陽輝的表情，眾人也知道這些孩子所在的夢境不會太美好。
不過這類法術解起來並不難，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符篆，鄭陽輝示範之後，四人行動起來，半個多小時後，孩子們悠悠轉醒，小臉上滿是驚恐。
既是因為陌生的壞境和陌生的人，也因為之前那真實到可怕的夢境。
“小朋友們聽我說，”柳齊笑得十分燦爛，聲音也非常有感染力，“我們現在在做一個游戲，包括你們之前做的夢都是游戲的一部分，現在呢，我們要進入到游戲的最後一步，避開所有壞人，安全回家！不過呢，壞人很警覺，我需要大夥的配合，你們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打敗壞人，回家見爸爸媽媽呢？”
小孩子們一開始有些抗拒，但隨著柳齊的不斷訴說，他們的臉色逐漸好轉，最後徹底相信一切的一切不過是一個有些可怕的游戲。
在稚嫩的應和聲中，程喬柳齊和石風華呈三角之勢將孩子們保護在中間，鄭陽輝打頭陣，先行一步探測周圍是否有危險。
如果只是他們四人，鬧出再大的動靜也能藏住身形，可現在多了十幾個孩子，他們的行蹤很快暴露在留守的邪修和鬼仆視線中。
這些邪修和鬼仆是認識四人的，都知道他們是“自己人”，這會兒忽然見到自己人帶著一群孩子往外走，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做好戰鬥準備的程喬見狀，立刻來了主意，拉住靠得最近的邪修小聲說：“少爺被困，咱得想辦法幫幫忙，這些孩子可是咱手裏最有分量的籌碼！”
那邪修一臉恍然大悟：“你們這是要用這些小崽子去換少爺？”
程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非常時期，咱們得萬事小心，可不能被修道界發覺咱們的目的，要是他們半路把這些小崽子給劫走，咱可沒法兒跟上頭交代！”
邪修一個勁點頭：“明白明白，可……”
他看看石風華和柳齊，“就你們幾個押送這麽多小崽子，不安全吧？要不我多叫幾個人，咱們一塊上路，多少也是份保障！”
對於這份建議，程喬的內心是拒絕的，可她也明白，這時候說不同意就等於暴露自己，無奈之下，她只能假裝興奮地同意了邪修的建議。
“不過你可得快點，這麽多人呢，跑了一個都是麻煩！”
邪修忙不疊地跑遠了，柳齊急忙湊過來，不解地問：“小喬，你幹嘛要答應他，帶上他們上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你不是跟孩子們說，咱們要打敗壞人，安全回家嗎，喏，現成的壞人來了！”程喬朝前邊努了努嘴，邪修動作還真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叫來了五個鬼仆一名邪修，總共七人加入了“押送”大軍。
小孩子們個頂個聰明，猜出這些新加入的就是“壞人”，只有打敗這些壞人，他們才能回家，才能見到思念已久的爸爸媽媽。
在這些正牌邪修和鬼仆的“護送”下，眾人成功離開程家。出了結界後還有老遠的路要走，柳齊“為難”地看看累得不像樣的孩子們，嘆氣：“這些普通人的小崽子體力太差了，靠著兩條腿，咱們得什麽時候能走到啊？”
邪修之一立刻接話：“咱去開輛車就不就行了，剛才光顧著著急了，把這事給忘了！”
他說著就往回走，柳齊給程喬遞了個眼神，程喬會意，急忙跟上去，說要跟他一起回去提車，這麽多人呢，一輛車肯定坐不下。
“以前只聽說咱和修道界不對付，可從來沒真碰上過，這回倒好，咱趕上了！”取車的路上，那邪修半是感嘆半是激動地說。
程喬無語，臉上賠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誰說不是呢，修道界竟然敢向程家發起挑戰，活膩歪了！”
邪修眉飛色舞，炫耀著程家有多了不起，當家人及幾位子弟有多厲害，別看程家暫時受制，但修道界早晚會自食惡果，他們會知道向程家動手是多麽錯誤的決定。
程喬默默聽著，瞅準時機，一巴掌拍在對方的腦袋上。血脈之力順勢而出，靈巧地鉆進了邪修的天靈感。
那邪修猛地頓住，整個人如雕像般一動不動。程喬懶得再看他，一個人加快腳步向程家的車庫跑去。
駕車回來的時候，程喬看到那邪修已經倒在地上，全身泛著灰敗的顏色。這是血脈之力和邪修本身修為產生碰撞的結果，那邪修就算不死，以後也沒法作惡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石風華和柳齊也尋找著動手的時機。
他們原計劃是把兩個邪修全部支走，剩下的鬼仆就好收拾了。可另個邪修沒有走，他和五個鬼仆加起來六個人，將孩子們團團圍住。
柳齊愁眉苦臉，他們只有三個人，要對抗六個敵人，壓力有點大，要是能把對手分散開，他們的勝率就高多了。
就在他絞盡腦汁想辦法的時候，隊伍中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抱著肚子，可憐巴巴地說：“叔叔，我餓了，可不可以給我一包小餅幹？”
他這一說，其餘的小朋友也都嚷著要吃東西。
一開始，邪修和那些鬼仆根本沒當回事，在他們眼裏，這些孩子和豬狗牛羊沒分別，要不是這些孩子是有力的談判籌碼，誰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柳齊眼珠一轉，試探著說：“要不，我回去給他們拿點吃的吧，這些小崽子好多天沒吃飯了，可別餓死在半路上。這個節骨眼，咱們可沒那麽多時間再去抓這麽多小孩！”
即便修道界和邪修間發生戰爭，雙方也不會輕易在人間弄出大動靜，還是那句話，太多不肯暴露真身的高人混跡在普通人的社會，不管不顧地在人界亂來，保不齊會給自己惹麻煩。
“真是麻煩！”剩下那個邪修不屑地瞪了小孩們一眼，招呼著柳齊一塊回去取吃食，走到半路，正好遇上程喬開車回來。
沒等邪修問另個同伴去了哪兒，就被程喬和柳齊聯手幹掉了。
“現在還剩下五個鬼仆，最好不要當著孩子的面處理。”這是程喬思索了一路的結果，那些孩子還那麽小，還沒有形成完整的三觀，鬼仆這種“不科學”又可怕的東西，還是不要讓小孩子過多接觸得好。
天知道真打起來，那些鬼仆會不會變成青面獠牙的樣子，嚇壞小孩子就不好了。
“這事交給我吧，保證辦得妥帖！”柳齊拍拍胸脯，這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現在他已經想到了好辦法。
……
“不好，有人，有人潛進來了！”柳齊架著剛才跟他一道離開的邪修，踉踉蹌蹌地跑回來。
石風華和躲在暗處的鄭陽輝一驚，不過看到他架著那人垂著腦袋的樣子，也猜到了八成，石風華假裝緊張地問：“怎麽回事？”
“我們剛回去，就和一夥人撞上了，那夥人二話不說就向我們下了死手！剛才回去取車的兄弟也都遭了毒手！”
“有人摸進來了？”幾個鬼仆顯然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個個神色緊張。
柳齊將那個邪修放到地上，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水，說：“我們倆拼死才逃出來的，剛才他撐不住，暈過去了。”
幾個鬼仆連看都沒看地上那人，沈著臉往程家狂奔。
邪修就是這樣，人與人之間是沒有感情的，鬼仆和這些低級邪修之間幾乎無交集，在他們看來，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死，誰也不能指望自己受傷之後還有人來救自己。
五個邪修一離開，藏在暗處的程喬立刻發動汽車去接孩子。孩子人數眾多，她特意挑了輛內部空間大的車，還是擠得滿滿登登。柳齊負責開車，帶著孩子迅速撤離，同時聯系相關部門，給這些孩子尋找父母。
程喬則和石風華鄭陽輝一起往回返，攔截那五個鬼仆。
趕在五個鬼仆到達程家前解決掉他們，程喬長出口氣，給柳齊打了個電話。柳齊那邊已經聯系上最近城市的熟人，熟人會幫他處理後續的難題，其餘的，他一個人就能搞定。
柳齊要處理孩子們的事，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程喬三人一商量，決定返回程家，按照先前的計劃繼續行事。即便暴露了行蹤，該做的是也必須做完。
三人首先返回程曉霞的宅子，隔著道門，程喬也能感受到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氣。
那些被陰氣滋養著的屍體並沒有腐爛，除了沒有呼吸，他們和活人沒兩樣，也因此，當那扇緊閉的大門開啟時，到處都是的血肉讓包括鄭陽輝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陣發楞。
誰都沒想到現場會如此血腥。
先前擁擠不堪的房間，此時只剩下一具站著的屍體，程艷艷。
程艷艷佇立在房間中央，赤紅的雙眼似是盯著什麽，又像是在放空，沒人知道這個魂魄被一分為二的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麽。
或許，她早已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那塊扇形物好好地掛在她脖子上，只有她身上的血汙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現在怎麽辦？”看著隨時都可能再次發狂的程艷艷，程喬有些為難。理智告訴她不要管程艷艷，可那塊扇形物是他們勢在必得之物，沒道理一整屋的僵屍都處理掉了，卻把最重要的東西留給程曉霞。
然而誰有把握操控程艷艷呢？
“我來吧。”鄭陽輝微微嘆氣，修道之人都懂得如何操控屍體，只是他們不屑於這麽做。眼下他們誰都拿不走程艷艷胸前的扇形物，唯一的辦法，就是讓程艷艷的屍體和他們一起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藏好。有朝一日，他們或許能奪回程艷艷另一半魂魄，送她去輪回。
鄭陽輝忙著的時候，石風華也沒閑著。
他雙手快速結印，企圖將那些尚未消散的、修道弟子們的魂魄收集起來。當初鄭陽輝的魂魄傷成那樣，不也“起死回生”了嗎，這些弟子說不定也能重覆師叔的奇跡。
可他忙活了半天，只收集到幾縷殘魂，石風華很迷惑，按理說，這些人的魂魄被困在肉身之中，現在肉身被毀，他們的魂魄也會被“撕碎”，夾雜在屍塊裏。
這種撕碎不同於魂飛魄散，是單純的物理性撕裂，只要滋養一下很快就能恢覆正常。
破碎的魂魄收集不起來，這是什麽道理？
“他們心已入魔，一切晚矣。”處理好程艷艷的鄭陽輝張了張口，還是說出了這個殘忍的現實。
如果這些修道弟子能夠保守本心，即便遭逢大難也不會迷失心智，然而他們早已被痛苦和這房間裏強大的陰氣所侵蝕，丟掉了身為修道弟子的堅持和本心。他們的魂魄，和那些鬼仆沒兩樣，一旦破碎，也就沒可能再重聚起來，換句話說，因為他們沒能堅守自己，現在的他們已然魂飛魄散。
石風華掐著手決的手一頓，兩眼漸漸發紅，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卻還是無法避免。
程喬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說到底，不是每個修道之人都能像鄭陽輝那樣，有著一顆不畏邪惡、時刻牢記“對與錯”的心，這些魂飛魄散的修道弟子又做錯了什麽呢？絕大多數人在受到極度的痛苦折磨後，都會迷失本心，他們只是沒能例外而已。
“修行之人，萬事皆要看淡，”鄭陽輝的聲音沒有任何欺負，仿佛早已洞穿這樣的結局，“走吧，時間不等人，速戰速決。”
石風華抹了把臉，將悲戚的表情隱藏起來，堅毅地點頭，率先離開這間葬送了十二位修道弟子的房間。
一路上，程喬都在觀察程艷艷。此時的程艷艷就像個提線木偶，鄭陽輝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要不是那雙赤紅的雙眼實在太醒目，簡直和活人沒什麽兩樣。
“她要和咱們一起進去嗎？”站在程玉華宅子外面，程喬為難地看看程艷艷。
有程艷艷這個大殺器在，他們的勝算起碼高出一截，可風險也在成倍增加，畢竟邪修比他們更擅長控制屍體，尤其程艷艷還是程家人，留守那位高手若是奪回程艷艷的控制權，他們就會更加被動。
損失程艷艷，意味著她胸前那塊法寶也帶不走了，這筆買賣怎麽算都不劃算。
可這裏是程家，程艷艷這麽大個人，放在哪兒都不能讓人安心。
“先把她送到外面吧。”鄭陽輝思考片刻後作出決定，三人只好再次離開程家，將程艷艷藏在之前柳齊藏屍體的水塘附近，這才重新返回程家，硬闖程玉華的宅子。
推開緊閉的大門，程喬意外地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陰氣，她以為程玉華會把自己的宅子弄得跟地獄一樣，來滋養那個魂魄不全的女孩。
往日會在客廳裏游蕩的女孩不見蹤影，三人提高警惕，開始逐間房子搜索。一樓空空蕩蕩，二樓空空蕩蕩，就在三人以為三樓同樣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通往三樓的走廊上面。
看清那人的長相，程喬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後退兩步。
鄭陽輝和石風華死死盯著來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壞了，留守的人竟然是她！
如此美貌，修為又如此強大的，除了飛雪還有誰！
不是說飛雪和程家不是一路的嗎，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原來她就是程玉華留下來保護那女孩的王牌！
“有事？”飛雪冷冷地看著三人。
整個程家沒人敢在程玉華不在時進入這間宅子，這三個人敢進來，不管是誰，都要把命留下。
程喬咬了咬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時的她換了一張臉，飛雪應該認不出她。
如此想著，程喬盡量讓自己放松些，顫著聲音說：“剛，剛才，有，有一夥人闖了進來，殺了好些仆從，我們，我們是來通風報信的！”
“我知道了。”飛雪的語氣沒有絲毫欺負，程喬猜不透她是信了還是不信。
見飛雪沒有動手的意思，程喬背過手朝石風華和鄭陽輝打手勢，示意他們先走。別看他們是三個人，和飛雪硬碰硬，還真就沒有必勝的把握，既然如此，他們還是先撤下去從長計議。
飛雪並沒有阻攔他們，直到回到一樓客廳，程喬還有點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平安下來了。
“幸好沒帶程艷艷。”石風華拍了拍胸口，要是把程艷艷帶進來，飛雪一眼就能看明白怎麽回事，也就不會這麽輕易放他們離開了。
“現在怎麽辦？”程喬一時間沒了主意。飛雪鎮守著的三樓，無疑是整個程家最核心的秘密，除了那個魂魄不全的女孩，會不會還有其他什麽，比如，第三塊法寶，比如，言渺？
可他們三個拼了命也不見得是飛雪的對手，硬闖的下場很可能是賠上小命，程喬不想連累鄭陽輝和石風華，可也明白，他們不會讓自己一個人上去。
“我們已經打草驚蛇了，不妨搏上一搏。”
鄭陽輝的話讓程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麽不計後果的話，實在不像穩重的鄭陽輝說出來的。
鄭陽輝微微一笑：“有些事必須要做，既然避無可避，那麽流血和犧牲也沒什麽。”
石風華立刻接話：“都走到這一步了，打不打得過都要上去探探！”
程喬心裏一熱，想說什麽，被鄭陽輝攔住了。
“程姑娘，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你要做的事，我們也要做，你要救的人，我們也要救，我們原本就在做同樣的事，沒有誰為誰一說。”
程喬望著他那表情平和的臉，忽然就想開了。
對啊，他們是同盟，目的是一樣的。言渺不僅是她的朋友，也是石風華和鄭陽輝的朋友，明知言渺很可能就在三樓，他們怎麽會袖手旁觀呢！
“好，咱們上去吧。”程喬使勁呼出一口氣，轉身就要往樓上走，可她的腳還沒落在臺階上，一道人影如閃電般出現在一樓到二樓的樓梯拐角處。
“你們到底是誰？”
飛雪微瞇著雙眼，上下打量著三人。
以她平時辦事的習慣，不管這三人剛才說的是真是假，她都不會留活口。可現在程家內部混亂，若是真有外人闖進來，她又不能離開這棟宅子，就必須有人跑進跑出地傳遞消息。
三人在樓下說了什麽她沒聽到，不過她能感受到他們的氣息始終滯留在這棟宅子裏，由此可見，他們根本不是來報信的。
對上飛雪那雙殺氣四溢的眼，程喬的心顫了顫，強自鎮定地說：“我們是誰並不重要，我們也不是來找你和那女孩麻煩的。”
聽到“女孩”二字，飛雪的眼角抽了抽，絕倫的臉上出現短暫的扭曲。程喬心思一動，難道飛雪鎮守著這棟宅子不是為了程家，而是為了那個女孩？
她想明白的事，鄭陽輝和石風華也想明白了，三人無聲中交換了個眼神，鄭陽輝稍稍後退，拉開和其他人的距離。
在飛雪看來，鄭陽輝不過是個鬼魂，毫無威懾力，她也就沒把他這舉動放在心上。
程喬和石風華當然不會主動揭開自己的身份，飛雪見他們不說話，立刻起了殺心，甭管他們是什麽人，殺了就好。
飛雪一動，程喬和石風華立即向後撤，將主戰場轉移到寬敞的客廳，而鄭陽輝借此時機溜上樓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三樓。
飛雪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顧下顧不了上，鄭陽輝要趁此機會上去探探。
三樓除了連接樓梯的想小方廳外，裏面全部被打通，建成了一套小覆式，寬敞明亮的客廳裏坐著個雙眼無神的女孩，是那個傳說中，程玉華摯愛的人。
面對這個魂魄不全，對外界毫無知覺的女孩，鄭陽輝在心底嘆了口氣，以一個修道界弟子的身份，他是不願意對這女孩做什麽的，可現在情況危急，他只能先把人抓了。
掐手印定住女孩的魂魄，再在她額頭上畫了個安穩魂魄的符篆，鄭陽輝迅速拿出一塊白玉，將女孩的魂魄引導進去。
收服女孩後，鄭陽輝快速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沒有言渺，也沒有法寶，倒是在臥室的床頭上擺著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
神像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輝，饒是修成鬼體的鄭陽輝見了，也是一陣心曠神怡，不用問，這一定是程玉華為女孩尋回的寶物，用來滋養她的魂魄。
寶貝什麽的，鄭陽輝不感興趣，既然沒有他要找的人和東西，繼續留下只是耽誤時間，天知道程喬和石風華的處境有多危險。
他往樓下跑的工夫，石風華正被飛雪一腳踹飛，重重摔在墻上。飛雪那頭飄逸的長發漫天飛舞，像極了惡魔的爪牙。
飛雪冷哼一聲，腦袋用力一甩，長發如尖刺般刺向墻上的石風華。要是刺中了，石風華得變成篩子。
程喬雙眼赤紅，她想救援，可她剛剛挨了飛雪一巴掌，給打飛老遠，再撲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雙手緊緊攥著，程喬感覺臉頰上一陣灼燒，仿佛要燒掉她所有的思緒，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救人！
銀色的紋路浮現在程喬的臉頰上，平凡的五官瞬間變得精致漂亮，褪去偽裝的她周身騰起淡淡的銀光，隨著銀色紋路的流動不斷增強。從遠處看就會發現，她臉上的紋路好像活過來一樣，如一條龍般騰空而起，向飛雪撲去。
飛雪感覺到身後有危險，不得已放棄石風華，冷笑著轉身。剛才的打鬥中，她已經摸清了兩人的路數，根本不把兩人放在眼裏。
她怎麽都不會想到身後這道攻擊如此強大，她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那道銀光擊中。銀光仿若一柄利劍，從飛雪的身體中穿了過去，直直飛向她身後的石風華。
石風華忍著痛，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等他反應過來要躲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千鈞一發之際，那條銀龍消失了，就在即將觸到石風華的瞬間。
空氣頃刻間安靜下來，石風華眨巴眨巴眼，不可置信地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他還以為自己會像飛雪一樣，被那條銀龍貫穿，如今安然無恙，竟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飛雪一點點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膛，那裏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傷口，可她清楚地感受到了疼。
多少年了？多少年她沒有感覺到疼了？活得太久，站在巔峰太久，飛雪早已忘了疼是種怎樣的滋味。而現在，疼痛如跗骨之蛆，由胸膛蔓延到四肢百骸，一點點喚醒她的痛覺，進而將其吞噬。
“程……喬……”飛雪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她終於看清那個打傷自己的人，不再是那張普通的臉，而是她做夢都想抓的人。
如今這個人就在她的眼前，她卻再沒力氣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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