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些人影的離近，她感應到濃烈的陰氣，比惡鬼更可怕的，厲鬼的陰氣。

看來這些就是傳說中，邪修煉制的鬼仆了。

和鬼打墻，幻境這種看不見摸不到的東西打交道久了，程喬反而覺得和這群厲鬼較量更輕松，當下抄起隨身的寶劍，擺了個防禦的姿勢。

為首的厲鬼開口了：“早就聽說程家人是我等克星，今日一見，不過如此，連這麽簡單的鬼打墻都破不了。”

其他厲鬼哄堂大笑，程喬心想：原來鬼打墻是這些家夥弄出來的。

為首厲鬼身旁的厲鬼調笑道：“我一直以為審判人都是鐘馗那種光看長相就能嚇死人的醜八怪呢，真沒想到，還有長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嘿嘿嘿。”

他這一笑，其他鬼也都猥瑣地笑起來，程喬有點惱，要打不打，光放嘴炮有意思麽。其實她明白，這是敵人故意激怒她的手段，她若沈不住氣就會處於下風，到時候，這些厲鬼會毫不留情地啃掉她的肉，喝光她的血。

看來那個長發女人是想殺她那夥的。

見程喬不上鉤，厲鬼們互相看了眼，一起沖了上來。他們的攻勢很猛，動作極快，比程喬以往見過的所有鬼都要厲害。程喬心裏明白，如果只是一兩個厲鬼，她有十足的把握能贏，可現在，保命才是第一位的。

厲鬼間配合無間，程喬逐漸落於劣勢，既然打不過，跑吧。

可人，怎麽能比鬼跑得快呢？她的腦子迅速轉動著，單拼速度，她是絕對跑不過這些家夥的，人家會飄，她只能靠兩條腿。最好的辦法是把這些厲鬼困住，給自己爭取逃脫的時間。

程喬突然生出個大膽的想法，每次都是她被幻境困住，為什麽她就不能制造個幻境來困住別人呢？

程家典籍裏沒有制造幻境的方法，但程喬記得自己是在進入程家遺留的幻境後才正式升級為審判人的，這說明程家人也是可以制造幻境的。

回憶著過往遇到的所有幻境，程喬右手揮劍抵擋厲鬼的攻擊，左手悄悄匯集血脈之力，準備就緒後，她瞄準角度，跳到附近的一棵樹下，左手在樹幹上拍了一下，在厲鬼追來時巧妙地避開，向附近的另一棵樹轉移。

厲鬼絲毫沒察覺程喬的動作有任何問題，仍追著她不放，程喬精力一分為二，戰鬥力有所削弱，好幾次差點被傷到。就這樣，程喬繞著圈，拍了十二棵樹，當她的手落在最後一棵樹幹上時，她明顯感覺到整個空間震蕩了下，下一秒，緊追著她的厲鬼們不見了。

成功了！

程喬扶著樹幹喘了幾口氣，生怕自己的幻境支撐不了多久，急忙離開樹林。她剛出來，就看到那個長發女人正坐在一塊山石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程喬腳步一頓，和那些厲鬼比，這女人的實力明顯更強，這可怎麽辦？

“你到底是誰？”見女人不回應，程喬繼續說，“憑你的本事，想殺我易如反掌，為什麽還要殺了老王一家嫁禍給我？”

這也是程喬和長發女人打過照面後就生出的疑問，她這邊目前的情況是鄭陽輝和石風華被修道界通緝，下落不明，柳齊和奧斯卡重傷失去戰鬥力，只剩她和言渺根本不是長發女人的對手，更別說她還有那麽多鬼仆。

“殺人，需要原因嗎？”女人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在她眼中，殺人和喝口水沒什麽分別。

程喬捏緊了拳頭，心裏還要不斷警告自己別沖動。

“不過，那家人沒什麽特別，他們大可以像別的人家那樣，安生地過日子，那個孩子也可以健康地成長，可惜，他們被我選中了，”女人擡眼，玩味地打量程喬，“或者說，他們是被你害死的。”

明知女人在故意激怒她，程喬還是氣得不行，語氣也降到冰點：“如果你選個簡單點的方式殺我，他們根本不會被卷進來。”

“簡單點的方式啊，我也想，”女人悠悠地嘆了口氣，說，“可惜，有些人不想讓你死，想殺你，簡單的路子行不通。”

“你指的是誰？”程喬趁機套話。

“很多啊，比如，那個比你強很多的審判人。”女人挑起嘴角，一笑之下，整個人如漫天飛雪中綻放的絕世之花，驚艷了程喬，也驚艷了這裏的一切。

程喬呆了下，很快回神，臉上火辣辣的疼讓她無心欣賞女人的美，腦子也在分析她說的話。女人口中比她強很多的審判人，無疑是冥，可僅憑冥，還不足以讓她投鼠忌器吧。

“還有呢？”程喬問。

“還有？讓我想想……”女人歪了歪頭，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程喬真納悶這女人是怎麽把這麽多不那麽相容的特點融於一身的。

“太多了，對於有些人而言，你活著，比死了有價值得多。很久以前，我也是這麽覺得，可現在，我不想等了。”女人的神情瞬間冷了下去，她緩緩站起身，明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動作，程喬卻覺得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壓制著，喘氣都費力。

而女人的話也給了她啟發，看來早些年她能安然度過，除了自己的潛力被父母封印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邪修內部達成了一種共識——讓她活著。後來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部分邪修想殺她，另一部分覺得時機不到，兩方人馬發生沖突，竟然形成了一種新的平衡，令她暫時免於災難。

然而邪修的終極目的都是殺她，也許要不了多久，所有邪修都動了這個心思，她就要面臨更嚴酷的局面了。

長發女人一步步向程喬走來，程喬餘光瞥向身後，那群厲鬼還在裏面，雖然暫時被幻境困住，但早晚都能闖出來，自己說什麽也不能往那邊跑。左右兩邊是崎嶇的山路，除了山石，毫無遮擋，不是理想的逃亡路線。唯一的出路，是闖過長發女人，鉆進她身後那片樹林。

程喬微微一動，女人就發現了她的意圖，腳步一頓，冷笑著說：“我若是你，便乖乖領死，你以為逃得了一時，能逃過一世？死在我手裏，是你的造化，看在你識時務的份上，我可以讓你死得愉快些。”

“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為什麽要乖乖領死？”程喬毫不示弱。

女人卻不中計，語氣又冷了三分：“既然你非要在死前撲騰幾下，好，別後悔。”

一道淩厲的風從女人擡起的手下劃來，程喬奮力躲閃，還是被風刮到手臂，布片撕裂的聲音過後，程喬胳膊上的袖子破了個大口子。

程喬倒抽一口冷氣，急忙後撤，拉開彼此的距離，女人卻不在意，那只手像畫畫般在空中緩慢舞動，一陣陣刀風疾馳而來，程喬左躲右閃，身上又多了幾個口子，幸好她穿的夠厚，沒傷到皮肉。

可女人只是動了動手，她就應付到手忙腳亂，如果女人再加把勁，她恐怕連反抗之力都沒了。就在程喬滿頭大汗，絲毫如何突圍的工夫，山中突然騰起濃霧。霧氣來得突然，來得兇猛，十幾秒的時間，程喬就看不清長發女人身在何方了。

這個女人又想搞什麽把戲！她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猛地被人抓住，驚得她出了一身冷汗，正要反抗，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小喬，是我！”

是言渺！程喬的心頓時放回了肚子裏，這丫頭沒事就好。

“霧氣撐不了太久，快跟我走。”言渺似乎不受霧氣影響，能夠準確地辨認方向，躲避路障，程喬由她拉著，一路小跑進了深山。

離開霧氣最重的區域，程喬長出口氣，不管怎麽說，那個女人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了。

“你受傷了？”看清程喬的樣子，言渺差點尖叫，程喬以為她說的是身上，搖了搖頭，說只是衣服破了，人沒事。

“不是，我說的是你的臉！”言渺想觸碰程喬的右臉頰，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生怕弄疼她一樣。

“臉？”程喬想起右臉頰好幾次劇痛，該不會真傷到了吧？

翻出手機照了照，程喬懸著的心才漸漸放下，原本白皙的臉上出現了銀色的紋路，她認得，這是審判人特有的標記，和冥臉上的一樣。只是她和長發女人以及眾多厲鬼周旋，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導致銀色紋路看起來像猙獰的傷疤。

“你這個，不會消不下去了吧？”言渺小心地問。她還記得程喬臉上第一次出現銀色紋路時那驚慌的樣子，說實話，女孩子臉上長這麽個玩意，是挺別扭的。

“不清楚。”程喬搖頭，眼下她們身處荒山野嶺，除了她倆和邪修厲鬼，根本沒別人，臉什麽樣，她顧不上了。再說要不是關鍵時刻銀色紋路出現，她可能至今還被困在黑暗的幻境裏，精神崩潰然後發瘋。或者禁受不住長發女人樣貌的誘惑，被對方殺了。

“不管怎麽說，咱倆都沒事就是不幸中的萬幸！”言渺舒了口氣，兩人找了個隱蔽的角落休息，程喬趁機吃了點餅幹沖擊。

“小喬，你是怎麽遇到那個女人的，咱倆不是都被困在鬼打墻裏嗎，怎麽一轉眼你就不見了？”言渺問道。

程喬把自己的遭遇講了一遍，反過來問言渺經歷了什麽，那股山霧是怎麽回事。

“你可別忘了我是誰！山神，山神哎！別看這裏不是我的地盤，但搞點小手段還是沒問題的。”言渺得意洋洋地說。

之前，她和程喬被困鬼打墻，程喬走在她前面，尋找破解之法，她則主要盯住身後，免得有人從後面偷襲，等她看了一圈身後，轉回身時，程喬已經不見了。

言渺嚇得夠嗆，顧不得危險，大聲叫程喬的名字，卻沒得到回應。她猜測程喬要麽離開了鬼打墻，要麽遇到了其他危險，不管是哪種情況，自己都必須盡快離開，免得拖程喬後腿。

相比活人，魂體更容易擺脫鬼打墻的束縛，之前她被長發女人嚇到，方寸大亂，加上有程喬在，她把全部希望都放到程喬身上，才會大腦一片空白。這會兒程喬失蹤，言渺強迫自己冷靜，依靠魂體的法子成功脫離鬼打墻。

出來後，她發現自己仍在那片樹林，前後左右找了一圈也不見程喬的影子，實在沒辦法，她飄到最高的樹上，借著高度優勢眺望整座大明山。

她們所處的位置是大明山的半山腰，上面有高聳入雲的山峰，下面是被樹木覆蓋的地勢，此刻正有淡淡的霧氣凝聚。

言渺靈機一動，以前在學校後山執勤時，偶爾也會遇到大霧天，她發現自己可以把霧氣匯集到一個地方，這樣就不會影響其他學生上山給她燒紙許願了。

大明山不是她的地盤，但既然都是山，她這個過路山神，多少能起點作用吧？如此想著，言渺嘗試著把下面的霧氣一點點吸上來，聚在程喬和長發女人所在位置的外圍。因為還沒確定程喬的具體位置，言渺沒敢直接放霧，而是尋找著合適的機會。

在樹林中尋找時，言渺在某棵樹上感應到了程喬的氣息，順著氣息，她離開樹林，迎面就看到長發女人向程喬發動攻擊。說實在的，言渺一看這個女人就頭皮發麻，兩條腿不受控制地顫抖，可眼見著程喬支撐不住，她鼓起勇氣，將早準備好的霧氣一股腦放出，成功阻擋住女人，救出程喬。

“也許咱們都想錯了，”程喬嘆了口氣，“如果咱們沒有自亂陣腳，在沒搞清楚怎麽回事的前提下主動躲到這種沒人的地兒，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危機中。”

長發女人說了，自己在外面，她們下手也會有所顧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自己成了獵場裏的兔子，隨便別人怎麽射，還連累了言渺。

“這不是我們的錯，都怪敵人太狡猾，一個套連著一個套，”言渺笑嘻嘻地拍拍程喬肩膀，“既然咱們知道了她們的計劃，就沒必要按照她們的想法走了，進山的路走不通了，咱們就從另一面走出去，只要回到人多的地方，她們就不能肆無忌憚地動手了。”

程喬也是這麽想的，只是長發女人好不容易把她們弄進山裏，會輕易讓她們離開嗎？大明山另一側未經人工開發，靠近山口的位置因地質災害而變形，能不能出去都兩說。

可她們進山的方向有長發女人坐鎮，她們闖不過去，如今只能鋌而走險，向山後方撤退了。

“再過兩個小時天就黑了，咱們對這裏的地勢不熟，冒然上路太危險，要不先找個地方落腳吧？”言渺建議著，程喬明白，她是擔心自己撐不住，事實上，她也確實累得快虛脫了，必須好好睡一覺，緩解身體的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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