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關燈
小
中
大
離開火葬場，三人一合計，決定連夜返回大學城，柳齊，奧斯卡和言渺都需要治療和調理，他們短時間內沒辦法繼續跟進了，不過景青和陳久那邊有專門人盯著，倒也不怕他們跑了。
回去的路上，程喬給言渺放了一水瓶的血，言渺看似傷得最重，喝完血立馬就活蹦亂跳了，這讓眾人長舒口氣。今晚他們被算計得夠慘，索性沒有人員傷亡，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聽鄭陽輝說自己的血對柳齊和奧斯卡的傷也有些效果，程喬就想給兩人也餵點血，卻被虛弱的柳齊攔住了。
“小喬別浪費了，我倆自愈能力很強，很快就會好的。”
向來不正經的奧斯卡也搭腔：“是啊是啊，我可是妖，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程喬明白，他們是擔心自己再放血會有危險，的確，一晚上的極限體力輸出，加上已經放了一瓶血，她現在頭暈眼花，站都站不起來，還是不要逞能了。
後面的幾天，眾人安分地躲在家裏調理，柳齊傷到了心臟，雖然不像電影裏演得那樣直接死翹翹，但也需要比普通傷勢更長的時間來調養修覆。奧斯卡的情況稍好一些，可他是當紅明星，他要休大假意味著整個劇組都要停工，導演急得火上房，每天打上百個電話詢問他怎麽了，能不能回去拍，他們這些幕後人員耗得起，其他演員的檔期也耗不起。
奧斯卡被煩的要死，不情不願地聯系自己的經紀人，由他去劇組協調。得知奧斯卡受傷，經紀人七竅生煙，張羅著來看他怎麽樣，奧斯卡明智地沒說自己在哪兒就掛單電話，然後關機。
經紀人知道了他受傷，那他家裏很快也會知道，上回他害得大哥韓澈重傷，這回他不想再麻煩家裏，他要靠自己去報仇！
兩個傷號養傷的這段時間，程喬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鉆研程家的秘術典籍。多次嘗試後，她發現程家的血脈之力遠比她想象中厲害，她希望借由程家祖輩留下來的修煉方法，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實力，免得下次再陷入險境，還要敵人來救她。
鄭陽輝和石風華也沒閑著，和其他修道弟子保持聯絡的同時，還要把他們收集到的信息上報師門，師門那邊也會把修道界最近發生的事告知他們。
就在他們被設計的第二天，又一名轉世修道弟子失蹤，這個弟子只有六歲，還有四年才到覺醒的年紀，這讓修道界再次亂了陣腳，紛紛商量著要不要把所有轉世弟子接回山門，由山門統一撫養。可即便山門願意派人照顧這些孩子，孩子的父母也不會同意，如何交涉，成了每個山門都頭疼的難題。
“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聽完鄭陽輝的講述，程喬思考許久後慢慢地說，“修道弟子的魂魄和肉身都是煉制的好材料，前兩名十歲弟子失蹤，讓咱們以為邪修想抓年紀大些的弟子煉魂煉身，可現實是，十歲的弟子就算覺醒，也還是個孩子，而邪修想要的，肯定不是一群小人兒兵。”
石風華脊背一僵，氣息有些不穩地問：“你的意思是，他們短期內不會對那兩個弟子下手？”
程喬點頭：“六歲的孩子和十歲的孩子身形上差得比較多，可十六歲和二十歲的孩子看起來就差不多了。”
這下連鄭陽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邪修抓走轉世弟子不是為了立刻“殺”掉，而是要豢養，反正都是養，六歲和一歲好像也沒多大差別，看來所有在外的修道弟子都有危險，若是無法和孩子家長達成一致，修道界哪怕用搶的，也要把這些孩子保護起來。
轉世弟子數量眾多，每個門派都忙不過來，無奈之下，石風華和鄭陽輝只得去幫忙，離開前，二人千叮萬囑，務必要其他人等他們回來再做下一步打算。程喬點頭應下了。
修道界兵荒馬亂，程喬的生活卻安靜下來，每天上上課，練練武，偶爾和室友出去逛逛街，邪修，惡鬼，這些曾經與她密不可分的東西似乎都在遠離她，這讓程喬有些不適應，好似下一秒，就會有狂風暴雨將自己淹沒。
狂風暴雨還沒來，徐怡卻來了。
這丫頭說不上是命好還是怎麽著，上次屍體受損的事，家屬不但沒追究她的責任，還替她好頓吹噓，使得徐怡成了大學城最炙手可熱的抓鬼大師，每天都有人請她出馬。
幸好徐怡還有自知之明，沒把這些委托全都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不過她也沒有一口回絕，好處理的她優先解決，不好處理的，她攢到一塊來找程喬等人幫忙。
“小喬，你看這些人怪可憐的，咱們要是不救他們，他們死定了啊！”徐怡眼巴巴地瞅著程喬，生怕程喬拒絕。
程喬絲毫不受影響，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每宗委托的資料，看到一宗幼兒失蹤案時，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小孩丟了不找警察，找大師？”
徐怡伸脖子看了眼，“哦”了一聲說：“孩子父母報警了，可他們說孩子失蹤前發生過很多詭異的事，所以就想請我也幫著找找。我去孩子家裏看過，沒發現可疑，只是……”孩子才兩歲半，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徐怡打心眼裏同情那對小夫妻，即便直覺孩子丟和靈異無關，她仍把資料帶過來，讓程喬幫忙再鑒定一下。
程喬仔細看資料，得知這個叫囡囡的小女孩從出生就沒讓家裏操過心，很乖巧，最近兩個月不知怎麽回事，經常大半夜哭鬧，孩子父母擔心她生病，帶她去醫院看過兩次，還是沒查出毛病。
囡囡失蹤前半個月，孩子父親出差，只剩媽媽一個人在家，一天夜裏，孩子媽媽起來上廁所，回來時發現床邊站著個黑影，她以為是壞人，尖叫著撲上去，卻撲了個空。
“同樣的情況發生了兩次，再後來，孩子就丟了。”徐怡說。
鬼會殺人，卻不會擄人，附身主要也是挑選有自主行為能力的，沒見哪個鬼附在嬰兒身上，一是小孩子是童男童女，天生陽氣足，二是附在小孩身上，怎麽行動都是個問題，習慣了飄來飄去的鬼可沒那份自虐的閑心。
所以囡囡丟了這件事本身就不像鬼魂的手筆，徐怡過去看過，也沒發現鬼魂留下的痕跡。
如果是以前，程喬也會像徐怡這麽想，現在不同了，邪修正在大肆掠奪修道門派的轉世弟子，這個叫囡囡的小女孩，會不會也是其中之一？
承諾仔細看完資料後會給她肯定答覆，程喬送走徐怡，然後給石風華打電話，詢問囡囡是否是修道弟子轉世。石風華在那邊查了半天後肯定地回答說不是，整個大學城都沒有轉世弟子。
程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囡囡不是修道弟子，那她是怎麽被邪修盯上的？難道所謂黑影只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精神錯亂腦補出來的嗎？疑問再多也不如去現場看看，程喬問清囡囡家的位置後，拒絕了徐怡同行的請求，帶著言渺連夜趕到囡囡家。
來之前，程喬和囡囡的父親通了電話，囡囡父親不讚同妻子找大師，但孩子失蹤後妻子的狀態非常糟糕，他實在不忍心切斷妻子最後的念想，便由著妻子折騰。
程喬能感受到這位父親的不信任，為了接下來的調查能順利進行，程喬謊稱自己和幾位師兄最近正在調查一系列的孩童失蹤案，囡囡的失蹤很可能也與此有關，不管最終能不能找回孩子，她都不會向他們索取一分一毫。
“相信您也聽說過，如今的人販子拐孩子的手法有很多，我們跟進的，是利用鬼魂偷孩子的案件。”程喬杜撰了個會用法術操縱鬼魂幫自己偷孩子的人販子，成功消除了夫妻二人的疑慮。
“我，我看到那個人，她是人販子？”囡囡媽媽顫著聲問。
程喬應付了幾句後請她描述黑影的具體樣子，令她稍感意外的，是那人影竟是個女的。
“個頭跟我差不多，長頭發，快到膝蓋那麽長！”囡囡媽媽邊說邊打了個寒顫，之前她怕那人傷了孩子，不管不顧沖了上去。如今再想，那女人的形象實在詭異，讓人一想就渾身冒涼氣。
“能帶我去孩子失蹤前住的房間看看嗎？”程喬問。
夫妻倆急忙點頭，帶程喬來到臥室。兩歲半的孩子還太小，夫妻倆平時都是自己帶著，和他們一起住臥室。
“有問題！”一腳邁進屋，言渺壓低聲音說道。
程喬也能感覺到臥室裏有股淡淡的氣息，這股氣息不同於陰氣，無色無形，可她就是能察覺到。可惜的是這股氣息很淡，越是想從中嗅到更多線索，越無所適從，不知是不是適應了這股氣息，進屋後五分鐘，程喬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她看看言渺，言渺朝她搖頭，看來她也感應不到了。
二人仔細檢查了臥室的每個角落，仍是一無所獲，看來留下氣息的家夥很利索，進屋後目標明確地帶走了囡囡，而後從窗子逃離。
離開囡囡家，兩人找了家僻靜的奶茶店，好不容易熬到奶茶上桌，言渺忍不住拋出自己的疑惑：“從現場遺留的氣息判斷，偷孩子的不可能是鬼！再說，哪個鬼能像我這樣觸摸實物，他們就算想偷，也沒本事碰到孩子！”
程喬點頭，鬼偷孩子只是用來騙囡囡父母的借口，實際上，偷走囡囡的一定是人。
言渺吸了口奶茶，臉皺得像包子，喃喃地說：“也不一定是人吧，囡囡家住二十三樓，小區裏又有那麽多監控，邪修也不見得能輕松地多次出入囡囡家。”
“不是邪修，還會是誰？”程喬記得當初他們審問無臉女鬼的時候，也是有人在十六樓的窗外往屋裏扔冥火。十六樓都爬的上來，二十三樓也不差什麽。
“你忘了柳齊和奧斯卡？”言渺對著程喬一頓擠眉弄眼，程喬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得是僵屍和妖類。
不管是柳齊爺爺那種有自己思想的高級僵屍，還是單純被操控的屍體，爬墻都不是無法克服的難題，妖類就更不用說了。只是這兩類物種在現代社會都極其少見，偶爾見到的，也都是柳齊和奧斯卡這種非純種，他們隱藏在人類社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惹事，更不會無緣無故去偷人家孩子。
“會不會是囡囡家人無意間得罪過什麽東西啊？”言渺又提出一種可能，妖魔鬼怪神佛仙都不是能隨便得罪的，一旦開罪，輕則倒黴，重則喪命。或許是囡囡父母以前得罪了哪個妖怪，現在妖怪帶走他們的孩子當做報覆。
程喬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在偷孩子前，那東西還去過幾次，如果單純想要報覆，第一次去直接把孩子擄走就行了，何必一而再折騰。如果囡囡父母的形容沒問題，程喬覺得，那東西是在確認囡囡是否是她要帶走的對象。
可囡囡不是修道弟子，那個女人為什麽要帶她走？
“咱們假設一下啊，”言渺邊用吸管攪動杯底的珍珠邊說，“偷走孩子那個女人是邪修也好，是妖怪也罷，她偷走囡囡都是不爭的事實，你說，她會不會再次動手，偷更多的孩子？”
程喬聽得脊背一僵，是啊，任何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假如那個女人真的在挑選符合某種要求的孩子，她一定還會再次下手，而且下手的範圍很可能仍在大學城。
“現在怎麽辦，咱們要不要把那兩個道士叫回來幫忙啊？”言渺問。
程喬捏緊吸管，而後又放開，搖了搖頭：“這邊情況還不明朗，他們過來也幫不上忙，還是先讓他們處理山門的事吧。”
她們回家把囡囡的事一說，奧斯卡來了精神：“別的幫不上忙，如果要查妖類，我倒是有些門道。”他奶奶在妖界有些地位，只要知道他身份的，沒幾個妖怪敢不給面子。
奧斯卡還不能下床，很多事只能靠打電話溝通，調查進度自然快不起來。程喬不想幹等，邊翻看徐怡送來的其他疑難鬼案，邊在網上尋找線索。說來也巧，還真被她看到個和囡囡情況差不多的。
這是一戶姓王的人家，女孩一歲多，父母要上班，孩子交由爺爺奶奶招呼。某天晚上，孩子奶奶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床邊站了個人，一開始，老太太以為是自己老伴兒，還嘟囔著說“你大半夜不睡覺站床邊幹嘛怪嚇人的”，這時候她老伴兒在她身後出聲了，讓她說話小點聲，別嚇到孩子。
程喬立刻聯系了發帖人，得知這人是老王家的鄰居，他奶奶天天和老王奶奶跳廣場舞，消息也是老人跳廣場舞時透露的。
事不宜遲，程喬當晚就來到老王家，她在門外守著，言渺隱身穿進墻內，時刻緊盯小女孩。如此過去兩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不過奧斯卡那邊傳來好消息，聽幾個大學城的土著妖怪說，城裏最近來了兩個不守規矩的妖怪，沒錢吃飯就去人類飯店偷吃，偶爾還會化成原形跑到大街上溜達，幸好他倆一個是狗精一個是蛇精，都不是什麽太紮眼的物種，否則早引起大亂子了。
“這都什麽年頭了，怎麽還有這麽亂來的妖怪！”奧斯卡靠在床頭上，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妖類能和人類和平相處幾千年，就是因為絕大多數妖類都遵守人類的生存法則，只要人別太過分，他們也不會輕易作亂。當然，為走捷徑，靠吃人增強法術的妖類也不在少數，妖界奉行弱肉強食，妖怪吃人受到的懲罰遠沒有邪修害人來得大。
“你說的那什麽狗，還有蛇，男的女的啊？”言渺問。
“男的，”奧斯卡嫌棄地擺手，“現在的女妖精可比人類活的精細多了，偷吃這種丟人的事，她們才不屑做呢。”
“男的？”程喬皺眉，囡囡媽媽非常肯定出現在床邊的是女人，老王太太那晚沒睡醒，不太確定床邊的人是男是女。
“就只有這兩個外來妖怪嗎？還有沒有別的？”言渺不死心地追問。
奧斯卡搖頭，不管外來妖怪打不打招呼，本地妖怪總有辦法探知他們的行蹤，想要無聲無息繞過這座城市裏所有的妖怪根本不可能。
“會不會，是這裏的土著做的？”程喬問。
奧斯卡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不置可否地搖頭，他和本地妖怪沒什麽交情，人家真有問題也不會對他說。
“不過你們放心，只要是妖怪做的，我早晚能查出來！”奧斯卡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卻因牽動肋骨上的傷口疼得渾身直哆嗦。程喬無奈，這小子，先把自己養好再說吧。
這天晚上，程喬和言渺照例去老王家蹲坑，卻意外遇到來這個小區抓鬼的徐怡。
徐怡一見她倆，立馬連活兒都不幹了，巴巴地湊過來問她們來幹嘛。程喬不想告訴她，又想她在大學城也有點小名氣，說不定能幫忙問到線索，就略去重點，告訴徐怡可能還會有孩子失蹤。
“還有孩子會失蹤？”徐怡驚得差點叫出來，程喬嚇得急忙捂住她的嘴。開什麽玩笑，要是被人聽了去，還以為他們是來偷孩子的。
徐怡抹了抹腦門兒，說：“你們等等我啊，我先幫那家人抓了偷菜的東西，晚點過來和你們匯合。”
“偷菜？”言渺歪了歪腦袋，該不會哪個鬼生前玩偷菜游戲玩上癮，死後跑去人家偷菜了？
程喬的心動了動，囑咐言渺先上樓去王家，自己尾隨著徐怡來到一家私房菜館。別看這家私房菜館開在小區裏，生意卻很紅火，連程喬這種沒什麽時間和心思關註“吃”的人，都知道想來這家吃飯，必須提前一周定位子。
她想起奧斯卡說得那兩個不守規矩的妖怪，他們不會是跑來這家私房菜館偷菜吃，被老板當成鬼了吧？
雖然妖怪的性別對不上，但老王家在這裏，兩個妖怪也出現在這裏，程喬實在不能假裝沒看見，要是真能撞見那倆妖怪，正好抓住問問怎麽回事。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就在徐怡守著廚房，打算來個守株待兔的時候，一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出現在窗外，眼巴巴瞅著鍋裏冒熱氣的醬肘子。徐怡一見狗這麽可憐，立馬不行了，自掏腰包買了個大肘子餵給狗，不等程喬阻攔，狗叼著肘子一溜煙跑遠了。
程喬：“……”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徐怡是個愛心泛濫的姑娘呢。
狗精走了，蛇精還沒來呢，程喬決定再耐心等一會兒，狗子能賣萌，蛇總不能走這路線了吧。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鐘頭，就在程喬思索要不要先去和言渺匯合的時候，徐怡的身後出現個黝黑的小腦袋，程喬定睛一看，是條蛇。
這條蛇通體黑色，和廚房的深色大理石地板差不多，也就半米來長，不仔細看根本註意不到它。
徐怡根本沒註意到廚房裏溜進來一條蛇，還在無聊地悶頭玩手機。程喬不敢妄動，死死盯著那條蛇出沒的方位。這家夥能不動聲色地混進來，肯定有它的門道，她想抓蛇，得小心了。
別看蛇比狗小那麽多，胃口卻大得很，而且這家夥不挑食，放到地上的食材被它掃蕩一空，其中好多都是生的蔬菜。吃飽喝足的黑蛇隱藏到竈臺下面的陰影裏，程喬來不及細看，人已經繞過廚房，守在竈臺後面的那面墻外。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緊挨著墻壁的地磚動了動，被什麽東西從下面頂開了，小黑腦袋鉆出泥土，搖頭晃腦地正要把地磚放回去，七寸就被程喬抓了個正著。
小黑蛇顯然沒想到外面有人守著它，嚇得它整個身體縮成了一團，連連喊著“不要吃我”。程喬滿臉黑線，這家夥是腦子缺弦還是裝傻充楞，正常情況下被抓，難道不是該假裝自己是個普通的蛇嗎，萬一只是個普通的抓蛇人，被它這麽一叫喚，還不把它生剖了啊！
小黑蛇實在聒噪，程喬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一氣之下，程喬把隨身的礦泉水瓶騰出來，將小黑蛇丟進去，蓋蓋兒。怕把蛇悶死，她還在瓶蓋上紮了個眼，兇巴巴地警告它閉嘴，不然就燉了它。
見小黑蛇消停了，程喬滿意地把瓶子裝包裏，起身返回王家。
剛到門口，程喬就感應到不對勁，急忙運用血脈之力撬鎖，防盜門一開，一股濃烈的陰氣撲面而來。程喬下意識用手一擋，卻還是被強烈的陰氣掀得向後退了半步，差點摔倒。
屋裏簡直是人間煉獄，客廳裏，老王頭和老王太太倒在茶幾附近，渾身是血，程喬的心一哆嗦，急忙繞過血跡往臥室裏跑。臥室裏，一歲半的小女孩屍首兩分，小小的屍身在床邊，而她的頭，被人掛在了吊燈上。
言渺直楞楞地站在床邊，對眼前的一切毫無反應，程喬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晃悠，言渺；才悠悠轉醒，看清屋裏的景象，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別說了，先走。”遠處傳來警笛聲，程喬知道再留在這兒就解釋不清楚了。兩人狼狽地離開小區，趁著夜色返回柳齊家。
程喬本想讓柳齊通過關系跟進下案情，可她沒想到，柳齊和奧斯卡沒在家，電話也打不通。
柳齊和奧斯卡的傷口恢覆不錯，但目前還不能自由活動，兩個不能自理的人，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不好的預感席上心頭，程喬急忙追問言渺在王家經歷了什麽。言渺打了個哆嗦，說：“我，我今晚像往常一樣，在臥室裏守著。天黑之後，老王太太跳完廣場舞回到家，給孩子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
一切都和平時沒什麽兩樣，言渺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裏亂飄，當她飄到窗口，背對窗戶的時候，突然被什麽東西定住，怎麽都動不了。
“我看到那個長頭發的女人了！”言渺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她這輩子從未體會過那樣的恐懼，連她死亡那一刻都沒有過。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從她身後繞出來，看都不看她，直接對床上的三個活人下手。
她以為女人的目標是孩子，事實上，女人的確第一時間把孩子搶過來，兩個老人驚醒，追著她來到客廳。受角度所限，言渺沒有看清女人具體做了什麽，但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和老人的慘叫提醒著她，那老兩口怕是活不了了。
女人殺完人手返回臥室，言渺以為她是來殺自己的，卻沒想到那女人當著她的面，徒手擰斷了小女孩的頭。身體被她扔在床邊，頭，被她掛在燈上。
“她做完這些就走了，沒有殺我，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言渺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說實話，今晚發生一切完全超乎她的預料，說不上是被女人毫無人性的殺戮震懾，還是出於對強大對手的極端恐懼，現在的她連站著都費力，只要閉上眼，那個小孩子被揪掉頭的畫面就會出現，真實得讓她連尖叫都成了奢侈。
程喬認真地聽她講完，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內心卻起了滔天波瀾。她一直以為那個女人抓孩子是出於某種目的，囡囡的失蹤說明她在短期內不會殺這些被她看中的孩子。
可現實卻狠狠扇了她個耳光，那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現，當著言渺的面，殺掉了小女孩，用得還是那麽殘忍的手段。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單純的嗜血成性？若是如此，她根本沒必要到處甄選小孩兒，隨便哪個孩子都能滿足她的殺戮欲不是嗎！若是小孩子對她有別的用處，今晚為什麽要一反常態，殺掉孩子和兩個老人？
難道是她們的出現，激怒了女人，進而引發她的狂性？可女人明明有能力打得言渺魂飛魄散，殺掉礙眼的人，遠比殺掉獵物有樂趣。然而女人殺了老王家三口，卻沒動言渺分毫。
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程喬的腦子快速轉動，卻怎麽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就在這時，警笛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
“糟了！”程喬拉起言渺就往外跑，言渺還沈浸在恐懼中，木偶一樣被程喬扯著，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跑。
繞開警車，程喬帶著言渺來到後山坡，自從上次發生命案，這裏更是荒涼，別說人了，連個鳥都不願意在這兒落腳。
“小喬，你帶我來這幹嘛啊？”言渺問。
“還不明白嗎，我們被設計了。”程喬抹了把臉，整個人都有點懵。
她這麽一說，言渺也懵了，急忙追問怎麽回事。
“這段時間咱們總在王家附近轉悠，王家的人或許沒察覺，但總有人對咱們有印象了。”
言渺聽了一個勁點頭，她有時候會現出實體，程喬更是沒有刻意隱藏行蹤，有人註意到她們一點都不奇怪。
程喬說：“就在今天晚上，我們還跟徐怡說有人在惦記王家的孩子，當天晚上王家三口就死了，如果是你調查這個案子，你會怎麽想？”
“一定是咱們提前知道了什麽，想救王家人，可悲劇還是發生了！”
“不對，”程喬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就是兇手。”
“怎麽可能？”言渺跳了起來，“咱們明明是去救人的，怎麽可能是兇手！”
“王家三口人被殺時，你在現場對不對？”
“對啊！”
“人死之後，我撬開房門，進了現場對不對？”
“對啊！”
“那個女人怎麽出現的？”
“從窗戶進去的唄！”
“王家住幾樓？”
“十五樓。”
“……”
“……”
聽程喬這麽一說，言渺明白了，那個女人之所以不殺她，是想把王家三口的人命算在她頭上。程喬的腳印說明這案子有人在參與，只是一個女大學生不可能徒手擰斷小孩子的頭，所以這件案子裏，還需要一個不科學的存在，那就是——女鬼。
而她，就是那只殺人的鬼。
如果警方順著這個思路查下去，就會發現程喬也曾出現在另一個丟孩子的家庭，還說自己正在追查鬼魂偷孩子的案件。按照正常的破案思路，程喬這叫兇手對作案現場的回顧，她們之前所做的一切調查，都會增加她們的嫌疑。
更可怕的是自己曾經露過臉，要是有人記住她的長相，繪制出圖像，警方一查就會發現她是幾年前死在學校後山的女學生。女學生慘死後山，心有不甘殺死另個女生做替身，魂魄離開後山後被程喬收服，成了偷孩子殺人的利器……
這種解釋很不科學，但邏輯上卻沒問題，不管警方信不信世上有鬼，都會把程喬當成重點調查對象。策劃這一切的人，說不定還制造了其他證據，程喬一旦被抓，就是長了三張嘴也說不清。
“這可怎麽辦啊？”言渺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當鬼也是正兒八經的山神，還從沒遇到鬼這種情況，頓時亂了陣腳。
程喬的心也慌得厲害，不僅是為自己和言渺憂心，更是為莫名消失的柳齊和奧斯卡擔憂。這兩個人失蹤的契機太巧了，程喬懷疑是策劃這一切的人，把兩個重傷號擄走了。
柳齊和奧斯卡看起來不靠譜，實際卻會想辦法把他們的遭遇傳遞給她們，可惜之前回家時她們沒想這麽深，否則說不定會找到柳齊他們留下的線索。
“要不我回去找找看吧？”言渺建議。
程喬攔住了她，對手設了這麽大的局，把她們幾個引入其中，怎麽可能讓她們輕易脫身。柳齊和奧斯卡失蹤，就是因為她們以為家裏是安全的，貿然分頭行動導致的，眼下局勢危機，她說什麽也不會讓言渺回去冒險。
“那咱們怎麽辦，總不能一直在這兒躲著吧？”言渺看看空曠的後山坡，如果倆人都是鬼，這倒是個不錯的藏身之地，可程喬是人，要吃飯喝水睡覺，而且警方查出她的身份後，說不定會來這裏重新調查，這裏顯然不是理想的落腳點。
程喬沈思許久後說：“柳齊和奧斯卡重傷，抓走他們的人想把他們帶走並不容易，如果我估計的不錯，他們應該就被關在附近，咱們想辦法找到他們，先救人再說。”
雖說她和言渺的處境也不樂觀，但至少是自由的，即便被警方抓到，一時半會兒也沒生命危險。柳齊和奧斯卡就不好說了，這倆人要不是出身不凡，背後勢力龐大，這會兒怕是早死幾十次了。
言渺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和程喬研究著要去哪兒找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回去的路上，程喬給言渺放了一水瓶的血，言渺看似傷得最重，喝完血立馬就活蹦亂跳了，這讓眾人長舒口氣。今晚他們被算計得夠慘，索性沒有人員傷亡，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聽鄭陽輝說自己的血對柳齊和奧斯卡的傷也有些效果，程喬就想給兩人也餵點血，卻被虛弱的柳齊攔住了。
“小喬別浪費了，我倆自愈能力很強，很快就會好的。”
向來不正經的奧斯卡也搭腔：“是啊是啊，我可是妖，這點小傷不礙事的。”
程喬明白，他們是擔心自己再放血會有危險，的確，一晚上的極限體力輸出，加上已經放了一瓶血，她現在頭暈眼花，站都站不起來，還是不要逞能了。
後面的幾天，眾人安分地躲在家裏調理，柳齊傷到了心臟，雖然不像電影裏演得那樣直接死翹翹，但也需要比普通傷勢更長的時間來調養修覆。奧斯卡的情況稍好一些，可他是當紅明星，他要休大假意味著整個劇組都要停工，導演急得火上房，每天打上百個電話詢問他怎麽了，能不能回去拍，他們這些幕後人員耗得起，其他演員的檔期也耗不起。
奧斯卡被煩的要死，不情不願地聯系自己的經紀人，由他去劇組協調。得知奧斯卡受傷，經紀人七竅生煙，張羅著來看他怎麽樣，奧斯卡明智地沒說自己在哪兒就掛單電話，然後關機。
經紀人知道了他受傷，那他家裏很快也會知道，上回他害得大哥韓澈重傷，這回他不想再麻煩家裏，他要靠自己去報仇！
兩個傷號養傷的這段時間，程喬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鉆研程家的秘術典籍。多次嘗試後，她發現程家的血脈之力遠比她想象中厲害，她希望借由程家祖輩留下來的修煉方法，在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實力，免得下次再陷入險境，還要敵人來救她。
鄭陽輝和石風華也沒閑著，和其他修道弟子保持聯絡的同時，還要把他們收集到的信息上報師門，師門那邊也會把修道界最近發生的事告知他們。
就在他們被設計的第二天，又一名轉世修道弟子失蹤，這個弟子只有六歲，還有四年才到覺醒的年紀，這讓修道界再次亂了陣腳，紛紛商量著要不要把所有轉世弟子接回山門，由山門統一撫養。可即便山門願意派人照顧這些孩子，孩子的父母也不會同意，如何交涉，成了每個山門都頭疼的難題。
“也許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聽完鄭陽輝的講述，程喬思考許久後慢慢地說，“修道弟子的魂魄和肉身都是煉制的好材料，前兩名十歲弟子失蹤，讓咱們以為邪修想抓年紀大些的弟子煉魂煉身，可現實是，十歲的弟子就算覺醒，也還是個孩子，而邪修想要的，肯定不是一群小人兒兵。”
石風華脊背一僵，氣息有些不穩地問：“你的意思是，他們短期內不會對那兩個弟子下手？”
程喬點頭：“六歲的孩子和十歲的孩子身形上差得比較多，可十六歲和二十歲的孩子看起來就差不多了。”
這下連鄭陽輝的臉色也難看起來，邪修抓走轉世弟子不是為了立刻“殺”掉，而是要豢養，反正都是養，六歲和一歲好像也沒多大差別，看來所有在外的修道弟子都有危險，若是無法和孩子家長達成一致，修道界哪怕用搶的，也要把這些孩子保護起來。
轉世弟子數量眾多，每個門派都忙不過來，無奈之下，石風華和鄭陽輝只得去幫忙，離開前，二人千叮萬囑，務必要其他人等他們回來再做下一步打算。程喬點頭應下了。
修道界兵荒馬亂，程喬的生活卻安靜下來，每天上上課，練練武，偶爾和室友出去逛逛街，邪修，惡鬼，這些曾經與她密不可分的東西似乎都在遠離她，這讓程喬有些不適應，好似下一秒，就會有狂風暴雨將自己淹沒。
狂風暴雨還沒來，徐怡卻來了。
這丫頭說不上是命好還是怎麽著，上次屍體受損的事，家屬不但沒追究她的責任，還替她好頓吹噓，使得徐怡成了大學城最炙手可熱的抓鬼大師，每天都有人請她出馬。
幸好徐怡還有自知之明，沒把這些委托全都大包大攬在自己身上，不過她也沒有一口回絕，好處理的她優先解決，不好處理的，她攢到一塊來找程喬等人幫忙。
“小喬，你看這些人怪可憐的，咱們要是不救他們，他們死定了啊！”徐怡眼巴巴地瞅著程喬，生怕程喬拒絕。
程喬絲毫不受影響，狀似漫不經心地看著每宗委托的資料，看到一宗幼兒失蹤案時，她下意識問了一句：“小孩丟了不找警察，找大師？”
徐怡伸脖子看了眼，“哦”了一聲說：“孩子父母報警了，可他們說孩子失蹤前發生過很多詭異的事，所以就想請我也幫著找找。我去孩子家裏看過，沒發現可疑，只是……”孩子才兩歲半，父母哭得撕心裂肺，徐怡打心眼裏同情那對小夫妻，即便直覺孩子丟和靈異無關，她仍把資料帶過來，讓程喬幫忙再鑒定一下。
程喬仔細看資料，得知這個叫囡囡的小女孩從出生就沒讓家裏操過心，很乖巧，最近兩個月不知怎麽回事，經常大半夜哭鬧，孩子父母擔心她生病，帶她去醫院看過兩次，還是沒查出毛病。
囡囡失蹤前半個月，孩子父親出差，只剩媽媽一個人在家，一天夜裏，孩子媽媽起來上廁所，回來時發現床邊站著個黑影，她以為是壞人，尖叫著撲上去，卻撲了個空。
“同樣的情況發生了兩次，再後來，孩子就丟了。”徐怡說。
鬼會殺人，卻不會擄人，附身主要也是挑選有自主行為能力的，沒見哪個鬼附在嬰兒身上，一是小孩子是童男童女，天生陽氣足，二是附在小孩身上，怎麽行動都是個問題，習慣了飄來飄去的鬼可沒那份自虐的閑心。
所以囡囡丟了這件事本身就不像鬼魂的手筆，徐怡過去看過，也沒發現鬼魂留下的痕跡。
如果是以前，程喬也會像徐怡這麽想，現在不同了，邪修正在大肆掠奪修道門派的轉世弟子，這個叫囡囡的小女孩，會不會也是其中之一？
承諾仔細看完資料後會給她肯定答覆，程喬送走徐怡，然後給石風華打電話，詢問囡囡是否是修道弟子轉世。石風華在那邊查了半天後肯定地回答說不是，整個大學城都沒有轉世弟子。
程喬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囡囡不是修道弟子，那她是怎麽被邪修盯上的？難道所謂黑影只是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精神錯亂腦補出來的嗎？疑問再多也不如去現場看看，程喬問清囡囡家的位置後，拒絕了徐怡同行的請求，帶著言渺連夜趕到囡囡家。
來之前，程喬和囡囡的父親通了電話，囡囡父親不讚同妻子找大師，但孩子失蹤後妻子的狀態非常糟糕，他實在不忍心切斷妻子最後的念想，便由著妻子折騰。
程喬能感受到這位父親的不信任，為了接下來的調查能順利進行，程喬謊稱自己和幾位師兄最近正在調查一系列的孩童失蹤案，囡囡的失蹤很可能也與此有關，不管最終能不能找回孩子，她都不會向他們索取一分一毫。
“相信您也聽說過，如今的人販子拐孩子的手法有很多，我們跟進的，是利用鬼魂偷孩子的案件。”程喬杜撰了個會用法術操縱鬼魂幫自己偷孩子的人販子，成功消除了夫妻二人的疑慮。
“我，我看到那個人，她是人販子？”囡囡媽媽顫著聲問。
程喬應付了幾句後請她描述黑影的具體樣子，令她稍感意外的，是那人影竟是個女的。
“個頭跟我差不多，長頭發，快到膝蓋那麽長！”囡囡媽媽邊說邊打了個寒顫，之前她怕那人傷了孩子，不管不顧沖了上去。如今再想，那女人的形象實在詭異，讓人一想就渾身冒涼氣。
“能帶我去孩子失蹤前住的房間看看嗎？”程喬問。
夫妻倆急忙點頭，帶程喬來到臥室。兩歲半的孩子還太小，夫妻倆平時都是自己帶著，和他們一起住臥室。
“有問題！”一腳邁進屋，言渺壓低聲音說道。
程喬也能感覺到臥室裏有股淡淡的氣息，這股氣息不同於陰氣，無色無形，可她就是能察覺到。可惜的是這股氣息很淡，越是想從中嗅到更多線索，越無所適從，不知是不是適應了這股氣息，進屋後五分鐘，程喬就再也感受不到了。她看看言渺，言渺朝她搖頭，看來她也感應不到了。
二人仔細檢查了臥室的每個角落，仍是一無所獲，看來留下氣息的家夥很利索，進屋後目標明確地帶走了囡囡，而後從窗子逃離。
離開囡囡家，兩人找了家僻靜的奶茶店，好不容易熬到奶茶上桌，言渺忍不住拋出自己的疑惑：“從現場遺留的氣息判斷，偷孩子的不可能是鬼！再說，哪個鬼能像我這樣觸摸實物，他們就算想偷，也沒本事碰到孩子！”
程喬點頭，鬼偷孩子只是用來騙囡囡父母的借口，實際上，偷走囡囡的一定是人。
言渺吸了口奶茶，臉皺得像包子，喃喃地說：“也不一定是人吧，囡囡家住二十三樓，小區裏又有那麽多監控，邪修也不見得能輕松地多次出入囡囡家。”
“不是邪修，還會是誰？”程喬記得當初他們審問無臉女鬼的時候，也是有人在十六樓的窗外往屋裏扔冥火。十六樓都爬的上來，二十三樓也不差什麽。
“你忘了柳齊和奧斯卡？”言渺對著程喬一頓擠眉弄眼，程喬楞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得是僵屍和妖類。
不管是柳齊爺爺那種有自己思想的高級僵屍，還是單純被操控的屍體，爬墻都不是無法克服的難題，妖類就更不用說了。只是這兩類物種在現代社會都極其少見，偶爾見到的，也都是柳齊和奧斯卡這種非純種，他們隱藏在人類社會，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惹事，更不會無緣無故去偷人家孩子。
“會不會是囡囡家人無意間得罪過什麽東西啊？”言渺又提出一種可能，妖魔鬼怪神佛仙都不是能隨便得罪的，一旦開罪，輕則倒黴，重則喪命。或許是囡囡父母以前得罪了哪個妖怪，現在妖怪帶走他們的孩子當做報覆。
程喬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在偷孩子前，那東西還去過幾次，如果單純想要報覆，第一次去直接把孩子擄走就行了，何必一而再折騰。如果囡囡父母的形容沒問題，程喬覺得，那東西是在確認囡囡是否是她要帶走的對象。
可囡囡不是修道弟子，那個女人為什麽要帶她走？
“咱們假設一下啊，”言渺邊用吸管攪動杯底的珍珠邊說，“偷走孩子那個女人是邪修也好，是妖怪也罷，她偷走囡囡都是不爭的事實，你說，她會不會再次動手，偷更多的孩子？”
程喬聽得脊背一僵，是啊，任何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假如那個女人真的在挑選符合某種要求的孩子，她一定還會再次下手，而且下手的範圍很可能仍在大學城。
“現在怎麽辦，咱們要不要把那兩個道士叫回來幫忙啊？”言渺問。
程喬捏緊吸管，而後又放開，搖了搖頭：“這邊情況還不明朗，他們過來也幫不上忙，還是先讓他們處理山門的事吧。”
她們回家把囡囡的事一說，奧斯卡來了精神：“別的幫不上忙，如果要查妖類，我倒是有些門道。”他奶奶在妖界有些地位，只要知道他身份的，沒幾個妖怪敢不給面子。
奧斯卡還不能下床，很多事只能靠打電話溝通，調查進度自然快不起來。程喬不想幹等，邊翻看徐怡送來的其他疑難鬼案，邊在網上尋找線索。說來也巧，還真被她看到個和囡囡情況差不多的。
這是一戶姓王的人家，女孩一歲多，父母要上班，孩子交由爺爺奶奶招呼。某天晚上，孩子奶奶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床邊站了個人，一開始，老太太以為是自己老伴兒，還嘟囔著說“你大半夜不睡覺站床邊幹嘛怪嚇人的”，這時候她老伴兒在她身後出聲了，讓她說話小點聲，別嚇到孩子。
程喬立刻聯系了發帖人，得知這人是老王家的鄰居，他奶奶天天和老王奶奶跳廣場舞，消息也是老人跳廣場舞時透露的。
事不宜遲，程喬當晚就來到老王家，她在門外守著，言渺隱身穿進墻內，時刻緊盯小女孩。如此過去兩天，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不過奧斯卡那邊傳來好消息，聽幾個大學城的土著妖怪說，城裏最近來了兩個不守規矩的妖怪，沒錢吃飯就去人類飯店偷吃，偶爾還會化成原形跑到大街上溜達，幸好他倆一個是狗精一個是蛇精，都不是什麽太紮眼的物種，否則早引起大亂子了。
“這都什麽年頭了，怎麽還有這麽亂來的妖怪！”奧斯卡靠在床頭上，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妖類能和人類和平相處幾千年，就是因為絕大多數妖類都遵守人類的生存法則，只要人別太過分，他們也不會輕易作亂。當然，為走捷徑，靠吃人增強法術的妖類也不在少數，妖界奉行弱肉強食，妖怪吃人受到的懲罰遠沒有邪修害人來得大。
“你說的那什麽狗，還有蛇，男的女的啊？”言渺問。
“男的，”奧斯卡嫌棄地擺手，“現在的女妖精可比人類活的精細多了，偷吃這種丟人的事，她們才不屑做呢。”
“男的？”程喬皺眉，囡囡媽媽非常肯定出現在床邊的是女人，老王太太那晚沒睡醒，不太確定床邊的人是男是女。
“就只有這兩個外來妖怪嗎？還有沒有別的？”言渺不死心地追問。
奧斯卡搖頭，不管外來妖怪打不打招呼，本地妖怪總有辦法探知他們的行蹤，想要無聲無息繞過這座城市裏所有的妖怪根本不可能。
“會不會，是這裏的土著做的？”程喬問。
奧斯卡歪著腦袋想了半天，不置可否地搖頭，他和本地妖怪沒什麽交情，人家真有問題也不會對他說。
“不過你們放心，只要是妖怪做的，我早晚能查出來！”奧斯卡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卻因牽動肋骨上的傷口疼得渾身直哆嗦。程喬無奈，這小子，先把自己養好再說吧。
這天晚上，程喬和言渺照例去老王家蹲坑，卻意外遇到來這個小區抓鬼的徐怡。
徐怡一見她倆，立馬連活兒都不幹了，巴巴地湊過來問她們來幹嘛。程喬不想告訴她，又想她在大學城也有點小名氣，說不定能幫忙問到線索，就略去重點，告訴徐怡可能還會有孩子失蹤。
“還有孩子會失蹤？”徐怡驚得差點叫出來，程喬嚇得急忙捂住她的嘴。開什麽玩笑，要是被人聽了去，還以為他們是來偷孩子的。
徐怡抹了抹腦門兒，說：“你們等等我啊，我先幫那家人抓了偷菜的東西，晚點過來和你們匯合。”
“偷菜？”言渺歪了歪腦袋，該不會哪個鬼生前玩偷菜游戲玩上癮，死後跑去人家偷菜了？
程喬的心動了動，囑咐言渺先上樓去王家，自己尾隨著徐怡來到一家私房菜館。別看這家私房菜館開在小區裏，生意卻很紅火，連程喬這種沒什麽時間和心思關註“吃”的人，都知道想來這家吃飯，必須提前一周定位子。
她想起奧斯卡說得那兩個不守規矩的妖怪，他們不會是跑來這家私房菜館偷菜吃，被老板當成鬼了吧？
雖然妖怪的性別對不上，但老王家在這裏，兩個妖怪也出現在這裏，程喬實在不能假裝沒看見，要是真能撞見那倆妖怪，正好抓住問問怎麽回事。
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就在徐怡守著廚房，打算來個守株待兔的時候，一只瘦骨嶙峋的土狗出現在窗外，眼巴巴瞅著鍋裏冒熱氣的醬肘子。徐怡一見狗這麽可憐，立馬不行了，自掏腰包買了個大肘子餵給狗，不等程喬阻攔，狗叼著肘子一溜煙跑遠了。
程喬：“……”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徐怡是個愛心泛濫的姑娘呢。
狗精走了，蛇精還沒來呢，程喬決定再耐心等一會兒，狗子能賣萌，蛇總不能走這路線了吧。
這一等就是兩個多鐘頭，就在程喬思索要不要先去和言渺匯合的時候，徐怡的身後出現個黝黑的小腦袋，程喬定睛一看，是條蛇。
這條蛇通體黑色，和廚房的深色大理石地板差不多，也就半米來長，不仔細看根本註意不到它。
徐怡根本沒註意到廚房裏溜進來一條蛇，還在無聊地悶頭玩手機。程喬不敢妄動，死死盯著那條蛇出沒的方位。這家夥能不動聲色地混進來，肯定有它的門道，她想抓蛇，得小心了。
別看蛇比狗小那麽多，胃口卻大得很，而且這家夥不挑食，放到地上的食材被它掃蕩一空，其中好多都是生的蔬菜。吃飽喝足的黑蛇隱藏到竈臺下面的陰影裏，程喬來不及細看，人已經繞過廚房，守在竈臺後面的那面墻外。
果不其然，幾分鐘後，緊挨著墻壁的地磚動了動，被什麽東西從下面頂開了，小黑腦袋鉆出泥土，搖頭晃腦地正要把地磚放回去，七寸就被程喬抓了個正著。
小黑蛇顯然沒想到外面有人守著它，嚇得它整個身體縮成了一團，連連喊著“不要吃我”。程喬滿臉黑線，這家夥是腦子缺弦還是裝傻充楞，正常情況下被抓，難道不是該假裝自己是個普通的蛇嗎，萬一只是個普通的抓蛇人，被它這麽一叫喚，還不把它生剖了啊！
小黑蛇實在聒噪，程喬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一氣之下，程喬把隨身的礦泉水瓶騰出來，將小黑蛇丟進去，蓋蓋兒。怕把蛇悶死，她還在瓶蓋上紮了個眼，兇巴巴地警告它閉嘴，不然就燉了它。
見小黑蛇消停了，程喬滿意地把瓶子裝包裏，起身返回王家。
剛到門口，程喬就感應到不對勁，急忙運用血脈之力撬鎖，防盜門一開，一股濃烈的陰氣撲面而來。程喬下意識用手一擋，卻還是被強烈的陰氣掀得向後退了半步，差點摔倒。
屋裏簡直是人間煉獄，客廳裏，老王頭和老王太太倒在茶幾附近，渾身是血，程喬的心一哆嗦，急忙繞過血跡往臥室裏跑。臥室裏，一歲半的小女孩屍首兩分，小小的屍身在床邊，而她的頭，被人掛在了吊燈上。
言渺直楞楞地站在床邊，對眼前的一切毫無反應，程喬抓著她的肩膀使勁晃悠，言渺；才悠悠轉醒，看清屋裏的景象，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
“別說了，先走。”遠處傳來警笛聲，程喬知道再留在這兒就解釋不清楚了。兩人狼狽地離開小區，趁著夜色返回柳齊家。
程喬本想讓柳齊通過關系跟進下案情，可她沒想到，柳齊和奧斯卡沒在家，電話也打不通。
柳齊和奧斯卡的傷口恢覆不錯，但目前還不能自由活動，兩個不能自理的人，怎麽會突然不見了？
不好的預感席上心頭，程喬急忙追問言渺在王家經歷了什麽。言渺打了個哆嗦，說：“我，我今晚像往常一樣，在臥室裏守著。天黑之後，老王太太跳完廣場舞回到家，給孩子洗完澡就上床睡覺了。”
一切都和平時沒什麽兩樣，言渺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裏亂飄，當她飄到窗口，背對窗戶的時候，突然被什麽東西定住，怎麽都動不了。
“我看到那個長頭發的女人了！”言渺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她這輩子從未體會過那樣的恐懼，連她死亡那一刻都沒有過。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女人從她身後繞出來，看都不看她，直接對床上的三個活人下手。
她以為女人的目標是孩子，事實上，女人的確第一時間把孩子搶過來，兩個老人驚醒，追著她來到客廳。受角度所限，言渺沒有看清女人具體做了什麽，但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和老人的慘叫提醒著她，那老兩口怕是活不了了。
女人殺完人手返回臥室，言渺以為她是來殺自己的，卻沒想到那女人當著她的面，徒手擰斷了小女孩的頭。身體被她扔在床邊，頭，被她掛在燈上。
“她做完這些就走了，沒有殺我，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言渺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說實話，今晚發生一切完全超乎她的預料，說不上是被女人毫無人性的殺戮震懾，還是出於對強大對手的極端恐懼，現在的她連站著都費力，只要閉上眼，那個小孩子被揪掉頭的畫面就會出現，真實得讓她連尖叫都成了奢侈。
程喬認真地聽她講完，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內心卻起了滔天波瀾。她一直以為那個女人抓孩子是出於某種目的，囡囡的失蹤說明她在短期內不會殺這些被她看中的孩子。
可現實卻狠狠扇了她個耳光，那女人堂而皇之地出現，當著言渺的面，殺掉了小女孩，用得還是那麽殘忍的手段。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單純的嗜血成性？若是如此，她根本沒必要到處甄選小孩兒，隨便哪個孩子都能滿足她的殺戮欲不是嗎！若是小孩子對她有別的用處，今晚為什麽要一反常態，殺掉孩子和兩個老人？
難道是她們的出現，激怒了女人，進而引發她的狂性？可女人明明有能力打得言渺魂飛魄散，殺掉礙眼的人，遠比殺掉獵物有樂趣。然而女人殺了老王家三口，卻沒動言渺分毫。
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程喬的腦子快速轉動，卻怎麽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就在這時，警笛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
“糟了！”程喬拉起言渺就往外跑，言渺還沈浸在恐懼中，木偶一樣被程喬扯著，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跑。
繞開警車，程喬帶著言渺來到後山坡，自從上次發生命案，這裏更是荒涼，別說人了，連個鳥都不願意在這兒落腳。
“小喬，你帶我來這幹嘛啊？”言渺問。
“還不明白嗎，我們被設計了。”程喬抹了把臉，整個人都有點懵。
她這麽一說，言渺也懵了，急忙追問怎麽回事。
“這段時間咱們總在王家附近轉悠，王家的人或許沒察覺，但總有人對咱們有印象了。”
言渺聽了一個勁點頭，她有時候會現出實體，程喬更是沒有刻意隱藏行蹤，有人註意到她們一點都不奇怪。
程喬說：“就在今天晚上，我們還跟徐怡說有人在惦記王家的孩子，當天晚上王家三口就死了，如果是你調查這個案子，你會怎麽想？”
“一定是咱們提前知道了什麽，想救王家人，可悲劇還是發生了！”
“不對，”程喬的拳頭捏得緊緊的，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就是兇手。”
“怎麽可能？”言渺跳了起來，“咱們明明是去救人的，怎麽可能是兇手！”
“王家三口人被殺時，你在現場對不對？”
“對啊！”
“人死之後，我撬開房門，進了現場對不對？”
“對啊！”
“那個女人怎麽出現的？”
“從窗戶進去的唄！”
“王家住幾樓？”
“十五樓。”
“……”
“……”
聽程喬這麽一說，言渺明白了，那個女人之所以不殺她，是想把王家三口的人命算在她頭上。程喬的腳印說明這案子有人在參與，只是一個女大學生不可能徒手擰斷小孩子的頭，所以這件案子裏，還需要一個不科學的存在，那就是——女鬼。
而她，就是那只殺人的鬼。
如果警方順著這個思路查下去，就會發現程喬也曾出現在另一個丟孩子的家庭，還說自己正在追查鬼魂偷孩子的案件。按照正常的破案思路，程喬這叫兇手對作案現場的回顧，她們之前所做的一切調查，都會增加她們的嫌疑。
更可怕的是自己曾經露過臉，要是有人記住她的長相，繪制出圖像，警方一查就會發現她是幾年前死在學校後山的女學生。女學生慘死後山，心有不甘殺死另個女生做替身，魂魄離開後山後被程喬收服，成了偷孩子殺人的利器……
這種解釋很不科學，但邏輯上卻沒問題，不管警方信不信世上有鬼，都會把程喬當成重點調查對象。策劃這一切的人，說不定還制造了其他證據，程喬一旦被抓，就是長了三張嘴也說不清。
“這可怎麽辦啊？”言渺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當鬼也是正兒八經的山神，還從沒遇到鬼這種情況，頓時亂了陣腳。
程喬的心也慌得厲害，不僅是為自己和言渺憂心，更是為莫名消失的柳齊和奧斯卡擔憂。這兩個人失蹤的契機太巧了，程喬懷疑是策劃這一切的人，把兩個重傷號擄走了。
柳齊和奧斯卡看起來不靠譜，實際卻會想辦法把他們的遭遇傳遞給她們，可惜之前回家時她們沒想這麽深，否則說不定會找到柳齊他們留下的線索。
“要不我回去找找看吧？”言渺建議。
程喬攔住了她，對手設了這麽大的局，把她們幾個引入其中，怎麽可能讓她們輕易脫身。柳齊和奧斯卡失蹤，就是因為她們以為家裏是安全的，貿然分頭行動導致的，眼下局勢危機，她說什麽也不會讓言渺回去冒險。
“那咱們怎麽辦，總不能一直在這兒躲著吧？”言渺看看空曠的後山坡，如果倆人都是鬼，這倒是個不錯的藏身之地，可程喬是人，要吃飯喝水睡覺，而且警方查出她的身份後，說不定會來這裏重新調查，這裏顯然不是理想的落腳點。
程喬沈思許久後說：“柳齊和奧斯卡重傷，抓走他們的人想把他們帶走並不容易，如果我估計的不錯，他們應該就被關在附近，咱們想辦法找到他們，先救人再說。”
雖說她和言渺的處境也不樂觀，但至少是自由的，即便被警方抓到，一時半會兒也沒生命危險。柳齊和奧斯卡就不好說了，這倆人要不是出身不凡，背後勢力龐大，這會兒怕是早死幾十次了。
言渺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和程喬研究著要去哪兒找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