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柳齊的思路，幾個閑人開始守著帖子尋找委托人，功夫不負有心人，真被他們找到個撞鬼的。說來也巧，這人就在奧斯卡所住酒店附近，約好見面時間和地點，程喬柳齊還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奧斯卡興奮地踏上賺錢的康莊大道。

委托人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據她說，她才畢業一年，現在是崇州市醫院的護士。

“上學的時候，我們老師就說過，在醫院工作的，總會遇到些沒法解釋的事，我們可以不信，但決不能不當回事。”叫小萍的女孩緊緊抱著胳膊，身體微微顫抖著，明明室內開著空調，溫度很高，她卻像身處數九寒冬，冷得受不了。

“實習的時候，帶我的護士長也說過類似的話，可那時候……”小萍捂著自己的臉，表情說不出的懊悔。

別人說得再多再有道理，小萍也從沒放在心上，她的父母都是教師，從不相信怪力亂神之事，在這樣的家庭熏陶下，即便身邊大半人都在說世上有鬼，她依然不信。

“實習塊結束的時候，我莫名其妙生過一場大病，高燒四十度不退，醫院給我做了詳細的檢查，怎麽都沒查到病因，後來大夥都勸我，去廟裏拜拜，八成是我平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東西……”

小萍不認為醫院都查不出的病去廟裏拜拜就能好，反而是她父母病急亂投醫，不信神鬼不代表對寺廟敬而遠之，去拜拜求個心安也是好的。或許是巧合，拜過之後，小萍的燒漸漸退了，一家人很開心，張羅著去廟裏燒香還願。

事情本該到此結束，萬萬沒想到，打那以後，小萍隔三差五就會生病，除了幾次正常的感冒，其他都是發高燒，且查不出病因。小萍擔心自己得了什麽大病，趁休假的時候去省裏最好的醫院做了全面檢查，仍是什麽都沒查出來，這讓小萍心裏惴惴的，想著要不要等放長假時去國外做檢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由柳齊發問：“你是怎麽把生病和靈異聯系起來的，你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說麽？”

小萍在徐怡的帖子下面回覆得很簡單——我被鬼纏了。對於真正見鬼的人來說，敘述越簡單代表內心越恐懼，他們很難想象寧願去國外看病的小萍是怎麽相信世上有鬼的。

“我，我看見了！”小萍嘴唇慘白，聲音顫抖，兩眼瞪得老大，死死盯著三人背後的玻璃窗。程喬回頭，窗子外什麽都沒有。

“我，我真的看見了，那個人，那個人一直纏著我，要我下去陪他！”小萍驚恐地抱著腦袋，想叫，又怕叫聲把那個隱藏在暗處的東西吸引過來，兩種矛盾的情緒快把她逼瘋了。

三人再三追問，小萍才吞吞吐吐說出她見鬼的全過程。

那是她去其他醫院做完身體檢查的第三個月，那天她值夜班，第二天一早被接班的護士發現暈倒在護士站，還是老毛病，發燒。護士長直接給她安排了張病床，讓她好好休息，因為查不出病因，醫生不敢隨便開藥，小萍只能硬挺，實在受不了就吃點常見的退燒藥。

去廟裏燒香倒是還管用，只是第一次拜之後，她每次生病不會超過兩天，從確定她非正常發燒到父母接來醫院接她，一家人再折騰去廟裏，花費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兩天了，小萍不想父母為自己擔心，幹脆不告訴父母自己又病倒了。

“那天我一睜開眼，發現病房裏只有我一個人，我想上廁所，一開門，裏面站著個人，不對，不是站著，是飄著！他，他就那麽直勾勾地看著我，看著我！”小萍的瞳孔驟縮，兩眼死死瞪著窗外。

她的眼神實在太嚇人，柳齊忍不住回頭，一看之下把他也嚇了一跳，窗外飄著張慘白的大臉，跟個面盆似的。

與此同時，程喬迅速起身沖向窗邊，那東西卻像知道程喬不好惹一樣，轉身就跑，眨眼間便消失不見。程喬站在五樓的落地窗邊，滿心無奈。要是言渺在，那東西絕對跑不了。

“你們，你們也看見了對不對！”小萍的身體如過電般劇烈顫抖，快速念叨著：“你們也看見了，不是我的幻覺，真的不是我的幻覺，鬼，真的有鬼！”

柳齊和奧斯卡一左一右挪到小萍兩邊，好言勸了半天才把人的情緒穩定下來。不過他們這邊動靜太大，已經引起周圍人的註意。不想惹麻煩，更不想奧斯卡這個閃光燈曝光，三人急忙帶著走路都不穩的小萍離開，去奧斯卡酒店的房間暫避風頭。

“這裏很安全，那家夥不敢跟來。”奧斯卡對自己的房間還是很有信心的，石風華臨走前給尚魚布置了房間，防止孤魂野鬼經過嚇到她，奧斯卡偷偷學了幾招，全用在這間屋裏了，加上他的房間常年拉窗簾，那種級別的鬼根本沒機會露臉。

“你之前見到的，也是剛才那個？”程喬雖然沒能抓到那只鬼，但以她的經驗判斷，那鬼也就是個普通的游魂，不會輕易攻擊人。

“不是，那個，我今天第一次見。”想起那張大白臉，小萍又開始顫抖，柳齊給她倒了杯水，又在她肩膀上拍了兩下，小萍才沒把到嘴邊的尖叫喊出來。

程喬了然，看來今天那游魂純屬路過，碰上個久被鬼纏、陽氣太弱的人，才會忍不住湊過來看看熱鬧。

“這段時間，我見過許多鬼，大多數只是長得嚇人點，可是有一個，有一個……”小萍說的那個，就是她那天在衛生間遇到的男鬼。

那只男鬼總是在小萍值夜班的時候突然出現，不管小萍身上戴多少護身符，都擋不住他。最初，男鬼只是有意無意地在她面前晃悠，並不主動跟她說話，可漸漸地，男鬼開始跟她搭訕，說得話要多黃暴有多黃暴，不是黃色笑話，就是那些讓人聽不下去的調侃。

最誇張的一次，是小萍上廁所的時候，那男鬼倒掛在衛生間隔間的天花板上，直勾勾地盯著小萍的屁股……

“我艹，世上還有這麽猥瑣的鬼？”奧斯卡聽得直拍桌子，動靜太大，驚得小萍抖了抖。

程喬也沒見過這種鬼，不過程家的秘籍上有類似的記載，小萍撞見的，大概是人們常說的色鬼。

這類鬼很少害人，但是會像流氓一樣，時時刻刻緊盯目標，大多數色鬼的目標有許多，今天跟這個，明天跟那個，借機卡油吃豆腐，可實際上，鬼魂是觸碰不到人類的，當事人如果陽氣夠足，是根本感應不到自己被色鬼占了便宜的。

長期被色鬼纏倒是有可能讓一個人的陽氣減弱，但以小萍眼下的情況，絕不是一只色鬼能搞出來的。

把小萍安排在臥室休息，三人聚在小客廳裏嘀咕。

“我覺得她生那場病才是重點，咱們首先要弄清楚她生病前接觸過誰，得罪過哪些鬼！”奧斯卡一針見血指出小萍的癥結所在，不過他提的建議實在沒有參考價值，事情過去這麽久，誰會記得當初發生過什麽，尤其是和普通人看不見的鬼有關聯的。

“要不咱們先把色鬼找出來，說不定他會知道點什麽。”柳齊所說正是程喬所想，兩人一拍即合，動身去崇州市醫院找色鬼。

奧斯卡想跟去，被兩人嫌棄了，一是他捂得跟粽子似的，去醫院太引人註目，二是他們都走了，小萍怎麽辦。

想在遍地游魂的醫院裏找到個色鬼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程喬幹脆把言渺叫過來幫忙，言渺一聽醫院裏躲著個色鬼，經常騷擾護士，氣得眉毛都豎起來了，看她那氣炸肺的樣子，程喬絲毫不懷疑她抓到色鬼後會先給對方一頓皮肉教育。

三人分工明確，程喬和柳齊分頭在醫院的門診樓和住院樓裏地毯式搜尋，言渺則通過游蕩在醫院裏的鬼魂尋找色鬼的線索。

程喬負責住院樓，一進樓，她就皺起了眉頭。

她對醫院的“環境”很熟悉，就拿桃島醫院來說，雖然住院部有陰氣，但一般人根本感覺不到，體質敏感的人也只是覺得冷，不會出現太明顯的不適感。而這棟住院大樓裏的陰氣要重得多，程喬納悶，難道最近死了很多人，不然怎麽會有這麽重的陰氣？

在陰氣重的地方乘電梯絕不是明智的決定，程喬繞進樓梯間，開始一層層搜尋。

這會兒正是太陽耀武揚威的時間段，大多鬼魂都藏在陰暗的角落，比如背陰面的病房，再比如，衛生間。有些病房的門關著，程喬不方便挨個推門進去檢查，所以她直奔廁所，從最受鬼魂歡迎的場地入手。

逛到第三個衛生間，她還真逮住個鬼魂，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

老頭子見到程喬，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一個勁地看門上貼的男廁所標簽。程喬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問他在這裏游蕩了多久。

老頭子眼珠子瞪得更大了：“你，你能看見我？”

“回答我的問題。”程喬面無表情盯著對方，老頭子打了個寒顫，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小丫頭好可怕，她的氣場壓得他連頭都擡不起來。

“我，我死了兩年了……”老頭子邊抖邊交代，他是兩年前死在住院部的，他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和他前後腳死的人都去輪回了，只有他自個兒還在這裏轉悠。

“我可以送你走，在此之前，你回答我幾個問題。”程喬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上來就碰上個“老”鬼，他死亡的時間和小萍來醫院實習的時間差不多，說不定老頭會知道些內情。

老頭子一聽程喬能送自己走，樂得夠嗆，當即說：“你說那個總是昏倒的護士啊，我知道我知道！”

據老頭子說，小萍進醫院的時候他剛死不久，作為鬼魂，他看什麽都覺得稀罕，別的鬼跑去看實習生，他也跑去湊熱鬧。一開始他沒註意這些實習生都長什麽樣，直到幾個月後，他發現在自己總是會被一個女護士吸引。

見程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老頭子急忙擺手：“姑娘你可別誤會啊，我說的吸引不是，不是那種意思，就是，就是，哎呀，我也說不明白！”

老頭子抓耳撓腮的樣子的倒是讓程喬放下了戒備，這人不是她要找的色鬼。

“你是不是也會被一些將死之人吸引？”程喬問。

“對對對！”老頭子使勁點頭，而後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補充，“不過那丫頭吧，吸引力更大。”

程喬明白了，老頭子會被小萍吸引，是因為小萍在大病之後陽氣驟然減弱，同理，將死之人陽氣所剩無幾，也會引起游魂的註意。

“她引起你註意之前，你知道她遇到過什麽事嗎？”

老頭子想了又想，搖頭，他早過了喜歡看小姑娘的年紀，小萍也不屬於多亮眼的美女，他根本沒註意過她。

“醫院裏有多少像你這樣兩年前就在的鬼？他們會不會知道她遭遇過什麽？”

“兩年前就在的鬼啊，有五六個吧，我沒聽他們提過，要不，我去問問？”老頭子想走，又舍不得，這人可是承諾過會送他走的啊！

程喬擺擺手，她得先問清楚那色鬼怎麽回事。

“嗨，你說那小子啊，我知道！”說起色鬼，老頭子一臉義憤填膺。

“我聽說他活著的時候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整天招貓逗狗的，後來好像是調戲人家媳婦，被人開瓢送進來的，沒出急救室就死了。死了之後也不幹好事，整天在醫院裏轉悠，哪有女人往哪鉆，那些年輕的姑娘啊，沒有他沒招惹過的，可誰讓那些姑娘看不見他呢，唉！”

“他現在在哪兒？”

“這會兒他八成在女廁所蹲著呢吧！”老頭子氣得直哼哼，程喬難得給老頭子拍拍後背，語氣也不像之前那麽硬了：“您去把所有在這裏超過七天的鬼魂都叫過來，想走的。”

老頭子一楞，僵硬地扭頭看看程喬停在他背上的手，再一點點轉移視線到她的臉上。

程喬笑了笑，說：“別鬧出太大動靜，晚上九點，樓梯間裏見。”

“哎，哎！”老頭子說不上是激動過頭還是驚嚇過頭，撒丫子飄遠了。

程喬收回目光，開始挨個女廁所轉悠，不過這次她運氣不太好，把整個住院大樓的女廁所逛了個遍，也沒找到色鬼的蹤跡。

半小時後，言渺傳來消息，她已經抓到色鬼了，在產房裏。

“你是沒見著這小子蹲產房裏那猥瑣樣兒！”言渺氣得在色鬼屁股上踹了兩腳。蹲在地上的色鬼一個趔趄，疼得臉都扭曲了，可那嘴角咧得啊，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言渺一看他這表情，更來氣了。

程喬也看不慣色鬼的賤樣，不過現在不是來收拾他的，先把該問的問出來再說。

得知他們要打聽小萍，色鬼一個高躥起來，眉飛色舞地給大夥講小萍身材多好，胸多大屁股多翹，這次不用兩位女士動手，柳齊先沖上去揍人，可惜他碰不到色鬼，打了半天跟抽風似的。

“哎呀，我就是過過嘴癮，別動怒，別動怒啊！”三人虎視眈眈，色鬼不敢再最賤，老老實實說，“你們不就是想知道醫院裏這麽多妞兒，我為什麽非纏著她麽。”

色鬼左右看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你們不知道，那妞兒啊，活不了多久了！”

三人心頭一驚，急忙追問怎麽回事。

“你們以為她是怎麽變成現在這種見鬼體質的？”色鬼擠眉弄眼，“那都是有人害的！”

色鬼說，小萍實習時和醫院裏一位姓楊的年輕男醫生走得特別近，楊醫生是醫院數一數二的帥哥，性格好，業務能力又強，甭管醫護人員還是病人和家屬，只要見過他的都會對他心生好感，小萍也不例外。

楊醫生呢，平時對誰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唯獨對小萍有說有笑，這讓許多暗戀楊醫生的人心生妒忌，其中有個叫青青的醫生，比小萍早一年進醫院，從實習的時候就跟著楊醫生，表面上把楊醫生當老師當前輩，實際心裏喜歡的不得了，大有非君不嫁的意思。

楊醫生和小萍親近，這讓青青嫉妒得兩眼噴火，她不止一次暗中使絆子，想讓小萍在工作中出差錯被醫院開除，可每次都被小萍謹慎地工作態度化解。常見的陷害手段不好使，青青就把念頭動到了歪門邪道上。

“青青養了個小鬼，那小鬼每天都趴在小萍身上吸?精氣，小萍就是這麽病倒的。前兩個月吧，那小鬼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青青送走了，不過小萍被小鬼纏了那麽長時間，又天天在醫院這種全是鬼的地方工作，早晚得玩完。”

“小萍出事的時候，你好像還沒死呢吧？”程喬不動聲色地質問色鬼。色鬼嘻嘻一笑：“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那時候我沒死，可這家醫院總有目睹一切的哥們，我敢保證消息準確無誤！”

解決小萍的麻煩前，程喬不敢把這麽個知情鬼送走，只好讓色鬼繼續在醫院裏游蕩。不過她也鄭重警告了這家夥，如果他再敢騷擾女同胞，到處亂看，她就把他眼珠子挖出來。

色鬼臉上怕怕的，可大夥心知肚明，這貨就是典型的狗改不了吃屎，只要留在醫院一天，他就會使勁往女人堆裏鉆。

“那家夥說的話可信嗎？”言渺皺著眉頭摸著下巴，對色鬼所言持百分百懷疑態度。

程喬倒是認為色鬼沒道理騙他們，普通鬼魂不會隨便纏人害人，被人豢養的小鬼就不同了。如果小鬼的主人想害人，被害者往往都鬧不清怎麽回事就一命嗚呼了，小萍現在還活著，要麽是她運氣夠好，要麽是青青養的小鬼很低級，法力不足以害人性命。

兩人說話的工夫，柳齊已經查到青青的資料，說來也巧，她今晚值夜班。

“得咧！咱今晚就讓她知道知道什麽叫多行不義必自斃！”柳齊嘿嘿壞笑，用鬼害人這種事，法律上沒法定義，但他們不能讓她這麽輕易地躲過制裁。

夜裏九點，醫院住院部安靜下來，走廊也鮮有人走動。程喬三人擠在狹小的走廊裏，眼前是烏央烏央的鬼魂。

白天打過照面的老頭鬼激動地搓著手，討好地說：“我，我把他們都叫過來了，今天晚上是不是就能送我們走啊？”

後面的鬼魂一齊點頭，那場面，真叫人頭皮發麻。

程喬又問了遍小萍的情況，有兩個在醫院游蕩了兩年多的鬼說得和色鬼差不多，不少鬼魂都見過那只小鬼，只是大夥都是普通的鬼，察覺不出小鬼的異樣，還以為小鬼是小萍的孩子呢。

“大夥稍安勿躁，我們一定盡快把你們送走，不過今晚麻煩大夥幫個小忙！”柳齊用拇指按住小指，比了個“小”。眾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莫名興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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