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喬想把言渺搬到臥室，又擔心弄傷她，而且她也怕亂動會破壞了現場遺留的痕跡，所以一切只能等冥來了再說。

夜裏十一點，門外響起敲門聲，柳齊箭一樣竄出去開門，是冥。

柳齊顧不得昨天鬧得不愉快，一股腦將家裏的情況做了匯報，邊說邊領著冥來到衛生間。

冥只看了言渺一眼，淡淡地說：“她沒什麽事。”

程喬和柳齊的心瞬間放回肚子裏，只是言渺為什麽始終昏迷不醒？

“她的魂體受創，就跟人受傷一樣，需要調養，只是……”冥頓了頓，臉上閃過一絲凝重，“魂體自愈過程很慢，想讓她盡快好起來，要不送她去條件適宜的地方調養，要不……”

“要不什麽？”柳齊急得恨不能掐著冥的脖子讓他趕緊說出下半句。

冥看都不看他，兩眼盯著程喬，慢慢地說：“你的血可以救她。”

“我的血？”程喬一楞，“我要怎麽做？”

“放四的血給她喝，喝完就好。”冥的語氣突然冰冷下來，程喬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她總覺得冥在說反話，實際特別不希望她用血救言渺。不過特殊情況只能特殊處理，眼下沒條件等言渺自愈，他們也找不到適合魂魄調養的風水寶地，所以她只能犧牲自己的血液了。

柳齊猶豫了會兒，給學過醫的朋友打電話，一小時後，朋友送來抽血的工具並幫程喬抽好四的血。

像程喬這樣的體重，平時去獻血最多也就獻三，一下子抽四對她這個小體格來說還是挺要命的，何況她正生著病，根本不符合獻血的條件。血還沒抽完，她就開始頭暈眼花，靠在沙發上天旋地轉。

幫忙抽血的人不停勸她別抽那麽多，對身體不好，而且她剛打過吊瓶，抽出來的血也沒法獻出去，怪浪費的。程喬擺擺手，多抽點血或許能讓言渺更快康覆，她待會兒吃點甜食，再睡一覺就沒事了。

冥在衛生間裏沒出來，柳齊擔憂地站在沙發旁，看程喬臉色越來越差，心都揪到嗓子眼了。他偷偷跑去衛生間問冥，為什麽一定要用程喬的血，用別人的不行麽。

冥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柳齊這次沒發飆，只是訕訕地摸摸後脖子，他明白，普通人的血對鬼魂而言根本沒用處，可程喬的血怎麽就有用呢？

“還有啊，為什麽要餵那麽多血？電視也好小說也好，供血者只要在手指頭紮個眼，擠幾滴血不就行了嗎？”柳齊伸著脖子看看客廳，那一袋子血看得他頭都暈了。

冥冷淡地看看他，不鹹不淡地說：“以後少看電視和小說。”

柳齊：“……”

與此同時，頭暈眼花的程喬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她記得在海明的時候，宋強在嘗了她的血液之後變得非常興奮，那時的她沒有多想，以為宋強是靠吸血來強化自己的，如今看來，難道是因為自己的血液與眾不同嗎？她不禁想到自己能夠觸摸鬼魂的特性，會不會是因為自己體質特殊，所以血液才會對鬼魂有特殊的滋養作用，也使得她能觸到鬼魂呢？

可她實在太暈太難受，沒辦法揪著這個問題深思下去，等抽血的人走了，她強撐著來到衛生間，看柳齊給言渺餵血。

柳齊拿著那袋子新鮮出爐，還帶著熱乎氣的血，腿都有點哆嗦了。冥抱著肩膀靠在門邊，在柳齊剛蹲下去的時候說了句：“慢點餵。”

柳齊咧咧嘴，特想把這一袋子血糊冥那張絕大多數時候都沒表情的臉上。

不過他也明白，程喬不可能再抽這麽多血，所以他手裏拿著的是言渺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必須慎之又慎地對待。

他將血漿袋子的口兒對準言渺的嘴，輕輕一捏，血液一下子冒了出來，穿過言渺的魂體，滴在浴缸裏。

柳齊嚇得急忙收住血漿袋，慌裏慌張回頭問冥：“這是怎麽回事？”

冥慢騰騰走過來，看看浴缸底的血，說了句差點把柳齊氣死的話：“我不是說了讓你慢點餵，你看，浪費了這麽多。”

“你早就知道我餵不了？”柳齊咬牙切齒，捏著血漿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冥指了指血漿袋，閑閑地說：“有種就捏爆它。”

柳齊立馬放松手上的力道，只是看向冥的眼神愈加兇悍了。

程喬懶得看這倆人對掐，她接過血漿袋，親自給言渺餵血。

這一次，血餵進了言渺的嘴裏，和活人喝水不同，言渺似乎能夠自動吸納這些血液，“喝”下的血液越多，臉色越好，等一袋子血都餵進去，她不僅臉色變得紅潤如活人，連魂體都像實體般，不再是半透明狀了。

柳齊徹底忘了跟冥吵架，目瞪口呆地看著漸漸蘇醒的言渺，眼前的她是如此鮮活，恐怕任何一個見到她的人都不會相信她是個鬼魂。

程喬也沒想到言渺喝過自己的血後會變成這樣，看看冥的表情絲毫未變，猜想這種變化應該沒什麽壞處，見言渺睜開雙眼，她提著的心算徹底放回肚子裏，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小小的衛生間再次兵荒馬亂，柳齊和蘇醒過來的言渺同時撲上來，七手八腳將程喬搬到客臥的床上。看看言渺再看看程喬，柳齊暗自嘆氣——言渺看起來是像活人了，可程喬看起來像鬼了。

“言渺，怎麽回事啊？誰把你弄成這樣的，那個沒臉的女鬼呢？”幾人退到客廳後，柳齊按捺不住好奇，連珠炮似的問。

言渺的神色嚴肅起來，看看什麽表情都沒有的冥，她有些慚愧地低下頭，小聲說：“就是她打傷我的……”

原來在程喬走後，言渺百無聊賴，開始繼續追問女鬼的身世，哪怕她能說出自己的名字也是好的，好歹給警方和他們提供一個調查她身份的方向。一開始，女鬼還是和昨天一樣，不動也不吭聲，言渺以為這次依然什麽都問不出，就打算去找點其他的事做，等晚上冥來了再說。

沒想到她剛轉身，沒臉女鬼突然出手，兩只如鉤的利爪穿過了她的胸膛。

鬼魂之間互毆造成的傷害有限，但如果鬼魂掌握了吸納其他魂魄的方法，就可以像武俠小說裏練了邪功之人吸取別人功力那樣，從其他鬼魂身上吸取能量，吸收能量的鬼魂會迅速強大，而被吸收能量的鬼魂就會變得非常虛弱，需要漫長的歲月才能自愈。而懂得這類邪術最頂尖的鬼魂，是可以像千鳥湖湖神那樣將其他魂魄吞噬，慢慢將其他鬼魂融為自己靈魂的一部分，久而久之，就會變成“鬼仙”。

當然，這個“鬼仙”是修煉邪術者自封的，沒人承認他們是仙，然而他們擁有的力量也許比真正的鬼仙更強大。

“她應該是想吸幹我，我費了好大力氣才逃開，躲到衛生間，我以為她會追來趕盡殺絕，結果她沒來，然後我就暈了。”言渺摸摸自己的胸口，雖然魂體非實體，但被另一只鬼，而且是一看就沒什麽危害性的女鬼一爪子抓穿胸膛這種體驗，對她這個正經山神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言渺暗暗發誓，再見到那個沒臉的女鬼，她非把對方打到滿地找牙不可。

柳齊安慰言渺幾句，轉而看向冥。他記得冥昨天說過一句“你那麽肯定，她是受害者？”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昨天為什麽不說？”柳齊火冒三丈地瞪著冥，要是冥提醒他們留意女鬼，言渺就不會被傷成那樣，程喬也不必因為失血過多暈過去。

“我說的話，你們會聽？”冥面無表情地和柳齊對視。

很快，柳齊就敗下陣來，好吧，就算冥昨天提醒他們要小心女鬼，他也不會放在心上，只會以為是冥在危言聳聽，故意嚇唬他們。

誰能想到死得那麽慘，連魂魄的臉都被削掉的女鬼竟然是反派？

神轉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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