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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時,打扮的花蝴蝶一般的顏寶林便來“偶遇”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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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而退,早就把自個當成俞馥儀的心腹,若俞馥儀有個什麽,自個也沒有好下場,故而也不怕惹是非,穩穩的坐著,手拿繡花針翻飛不停。

俞馥儀斜了趙才人一眼,見她不走,也沒在意,只呵斥李元寶道:“你先喘口氣,慢慢說,橫豎天塌下來,有本宮給你頂著呢,慌什麽?”

李元寶沖到炕桌邊,拾起茶壺來,替自個倒了碗茶,仰頭灌下去,定了定神後,才開口。

原來前幾日司馬琰說想吃農家自種的新鮮蔬菜,這倒也不難,俞馥儀陪嫁莊子的佃戶家就有,只是宮規森嚴,外頭的東西要想拿到宮裏來,須過好幾道手續,俞馥儀將這事兒交給了李元寶,偏李元寶是個八面玲瓏的,又出身農家,自小沒少吃糠咽菜,心知自家娘娘莊子裏送來的蔬菜,與禦膳房采買的蔬菜並無二致,三皇子品不出安成武嘴裏那誇張的美味,沒準還會以為娘娘拿禦膳房采買的蔬菜蒙騙自個呢,若因此傷了母子情分可就不妙了,故而他特意使人打聽到了英國公世子當初打尖的那個上柳樹村,策馬趕了過去,打算從那戶農家買些蔬菜,如此方能讓三皇子醒過神來,誰知進村後剛一打聽,村人就一臉驚慌,細問之下才知道,那家的小兒竟得了天花……他原還不信,親自跑去那家一瞧,果見那小兒滿臉紅疹高燒不醒……

李元寶哭道:“那個殺千刀的安成武死不足惜,可他是二皇子的伴讀,這幾日都與三皇子在上書房裏讀書,若他染上天花,我們三皇子豈不危險?”

俞馥儀腦子“轟”的一聲,天花,這在古代可是絕癥啊,一人染病,數人遭殃,完全不亞於伏屍百萬的瘟疫……

“等等,該死的,你竟然跑去他家瞧,是嫌自個死的不夠快還是我們長春宮的人死的不夠快?”震驚過後,俞馥儀猛的一拍桌子,把李元寶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忙不疊的說道:“快,到冷宮找個沒人的屋子,把自個鎖起來,過上二十天,若沒染病,再自個出來!”

見李元寶還站著不動,她立刻高聲罵道:“還楞著做什麽,快去!”

“奴才又不是傻子,若沒點依仗,敢跑去天花病患家裏送死?娘娘且放心,奴才三歲就得過天花,黃泉路上走了十幾個來回,楞是撿回了一條命,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天花了。”李元寶笑嘻嘻的解釋完畢,又抖機靈道:“奴婢穿去的衣裳鞋襪,已經焚掉了,沐浴更衣後才過來娘娘這裏的,但請娘娘放心。”

“你這個狗東西,不早說,害我白捉急了一回,回頭再與你算賬!”俞馥儀松了一口氣,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然後忙不疊的吩咐道:“立刻去請皇上過來。”

等待司馬睿過來的空隙,俞馥儀吩咐聽風道:“快,把長春宮所有人都叫來,問問有哪些曾出過天花。”

片刻後,聽風回轉,回道:“一個李元寶,一個谷雨,還有個叫秋杏的粗使宮女。”

聽風話音剛落,谷雨就打著呵欠走進來,一臉茫然的問道:“娘娘,怎地突然問起出天花的事兒了?”

昨個兒谷雨值夜,這會子正在後頭補眠呢,難怪會打呵欠,不過火燒眉毛的關頭,俞馥儀也顧不得體貼下人這回事了,吩咐她道:“你立刻去擷芳殿,問清那裏出過天花的有哪幾個,帶他們過來。”

谷雨聽出事態緊急,也沒多問,忙不疊的撒腿往外跑。

俞馥儀深深的看了聽風一眼,吩咐道:“你帶咱們這邊沒出過天花的人去擷芳殿吧,進去後,便叫問梅鎖上大門,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出來,包括問梅跟你。且放心,李元寶跟谷雨都出過天花,我會每天打發他們過去問情況的,你跟問梅也要留心,若有人出現寒戰、高熱、乏力、頭痛、四肢、腰背部酸以及紅疹等天花征兆,立刻告訴李元寶或者谷雨。”

“是。”聽風應了聲,含淚道:“娘娘您也要保重自個……”

自個娘家陪嫁來的丫鬟,無需多餘的言語,自然明白自個這番安排的用意,俞馥儀只擺了擺手:“去吧。”

一炷香後,司馬睿急匆匆的趕過來,進門就哼唧道:“正忙著批奏折呢,就讓人去請,真是半刻都離不得朕。”

俞馥儀哪有心思同他打情罵俏,忙不疊的把事情跟他一說,司馬睿臉色當即就變了,擡腳就往外走,走出幾步,又停下來,轉頭對俞馥儀道:“叫琰兒在擷芳殿住,朕會安排靠得住的出過天花的宮女太監過去伺候。”

“不必。”俞馥儀幹脆利落的拒絕,“叫他到長春宮來,橫豎他除了上書房就是待在臣妾這裏,要有事,臣妾也逃不開,索性一起隔離。至於伺候的人,皇上不必費心了,臣妾已經安排妥當。”

司馬睿張了張嘴,最終也沒忍心硬將她們母子分離,一扭頭走了。

沒一會司馬琰一溜煙的跑回來了,進門後直奔俞馥儀所在的東次間,嘴裏道:“父皇讓兒臣立刻到長春宮來,可是母妃身-子不適?請了太醫沒有?”

俞馥儀沒回他的話,反而問道:“跟著你的人呢?”

司馬琰回答道:“半道上遇到聽風姑姑,她說母妃有事兒吩咐,把他們帶去擷芳殿了。”

俞馥儀舒了口氣,對一直裝壁畫的趙才人道:“我這兒一會子就要關宮門了,你是在這兒一塊隔離,還是自個回儲秀宮?”

趙才人忙道:“且讓嬪妾沾沾娘娘的光吧,若回儲秀宮,這人荒馬亂的,三餐只怕都不濟,這倒也罷了,熬一熬就能過去,怕就怕有人趁機下黑手,除了嬪妾這個眼中釘呢。”

大皇子現今養在慈寧宮,秦才人每天都爭分奪秒的跟他培養母子感情,可能染上天花的幾率不比自個低,性命攸關的時候,哪裏顧得上跟趙才人那點子齟齬?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提防著些也是應該的,畢竟在皇宮裏,什麽事兒都是可能發生的。

“是沾光還是沾黴,現在還不好說呢。”俞馥儀苦笑了下,安排道:“西配殿空著,只是久無人住,這會子也騰不出人手打掃,你且到常美人的東配殿擠一擠吧。”

“嬪妾膽小,格桑被聽風姑姑帶去了擷芳殿,嬪妾正發愁晚上獨自睡一間屋子害怕呢,住到常姐姐的東配殿,就合適不過了。”趙才人笑了笑,起身道:“娘娘且忙吧,嬪妾去尋常姐姐了。”

俞馥儀點了點頭,餘光瞅見谷雨的身影,遂問道:“帶了幾個人過來?”

谷雨一張臉皺成了苦瓜,唉聲嘆氣道:“一個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偌大長春宮,只剩三個宮人,偏李元寶還是個只會動嘴皮子的,真真愁煞人也。”

換作平時,李元寶早就與她針尖對麥芒的掐起來了,這會子他也沒這個心情,聞言只瞪了她一眼,便垂下了頭,只抓緊了手裏的佛塵。

“娘娘,宋公公求見。”粗使宮女秋杏粗噶的聲音突然傳進來。

李元寶出去將宋小喜迎了進來,宋小喜跪地打了個千兒,說道:“皇上派奴才給娘娘送了些米面糧油雞鴨魚肉瓜果蔬菜來,讓娘娘宮裏自個開火。”

“有勞公公了。”宋小喜帶的人手不少,俞馥儀叫李元寶領著他們將東西搬到小廚房去,叫谷雨拿了個荷包給宋小喜後,又問道:“皇上這會子做什麽呢?”

便是沒有荷包,宋小喜在俞馥儀跟前也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忙回道:“皇上先派人去封鎖上柳樹村,又叫禁衛軍圍了三位皇子伴讀的府邸,這會子正著手宮裏的事兒呢,奴才師父也忙的腳不沾地的,畢竟這幾日與三位皇子以及三位皇子伴讀碰過面的妃嬪宮人太多了,連禦膳房都沒能脫開幹系……”

“知道了,你且去吧。”宋小喜是司馬睿身邊得用的,時常替他到各宮送東西,也是個極容易染上天花的對象,故而俞馥儀也不敢與他多說,隨便問了幾句便打發了他。

谷雨簡直要哭了:“這可倒好,方才奴婢還抱怨人手不夠使呢,這會子連吃食都要自個做了……”

司馬琰從方才起就一直安靜的坐在俞馥儀身畔,觀察了這半晌,也差不多明白發生什麽事兒了,不由得害怕的抓緊了俞馥儀的胳膊:“母妃,兒子不會死吧……”

“少胡說八道,我俞馥儀的兒子,定能長生百歲。”俞馥儀在他腦門上戳了一指頭,然後打趣他道:“這會子可不敢要農家自種的新鮮蔬菜吃了吧?”

司馬琰驚的睜大了眼:“母妃是說,這天花是安成武吃農家自種的蔬菜吃出來的?”

“那倒不是。”俞馥儀原想迂回教育的,這會子出了這樣的亂子,自然是迂回不成了,只得直白的說道:“只是剛巧安成武去打尖的那戶農家的小兒出天花……”

司馬琰訥訥道:“竟是這樣……”

俞馥儀趁機教育道:“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不知底細的人家,豈能亂入?不知底細人家的飯食,又豈能亂用?安成武這般不顧身份肆意妄為,不但將自家置於危險之中,還帶累的整個皇宮跟大半個京城的人家惶恐不安,便是他能安然無恙,這皇子伴讀也不可能再當了,子不教父之過,他父親英國公世子也要擔幹系。”

司馬琰沈思了片刻,點頭道:“怪道母妃只讓兒子吃您陪嫁莊子佃農家的蔬菜呢……兒子受教了,以後定會三思而後行。”

這孩子本就心思重,俞馥儀也不敢給他太大壓力,只點到為止,隨即摸摸他的腦袋,笑著安撫道:“三思而後行是好事,不過你還小呢,有想不到的地兒也不奇怪。”

司馬琰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半晌後,弱弱的問道:“母妃,咱們都會沒事兒吧?”

俞馥儀笑道:“自然。”

☆、第 74 章

俞馥儀本想吩咐關宮門,想到司馬睿興許還會過來,便只得作罷了,好在如今宮裏人人自危,也沒誰敢在外頭亂跑,更別提算得上危險的長春宮了,倒也不怕會有人胡亂闖進來。

掌燈時分,司馬睿果然過來了,與他一同過來的還有孫院判。

孫院判給俞馥儀跟司馬琰把了下脈,對司馬睿稟報道:“回皇上,德妃娘娘跟三皇子暫時無礙。”

司馬睿幾不可見的舒了口氣,點頭道:“知道了,差不多到宮門下匙的時辰了,你且出去吧,明兒也不必進來了。”

孫院判離開後,司馬睿擡眼掃視了下李元寶跟谷雨,命令道:“都下去吧。”

“是。”李元寶跟谷雨迅速退了出去。

司馬睿看向俞馥儀,從從未有過的正經語氣說道:“朕本想與你們娘兒們待一塊的,只是若朕不幸染天花喪命,惦記上頭那把椅子的少不得要借此生事,說朕是因你們才喪命的,如此反倒害了你們,故而朕決定這些日子就歇到乾清宮去。”

俞馥儀原就是這樣想的,本還怕他不樂意,事先琢磨好了說辭,不想他竟也有思慮如此周全的時候,且出發點都是為著自個母子三人著想,讓她頗有些感動,脫口就道:“皇上身邊可有靠得住的出過天花的宮人伺候?若沒有,臣妾打發李元寶伺候您去。”

司馬睿搖了搖頭:“趙有福鬼精鬼精的,收的徒弟個個都曾出過天花,朕身邊不缺人使喚,反倒是你這邊人手不多,朕還想打發宋小喜過來呢。”

“那倒不必了,臣妾這裏人手雖少,但也盡夠使了,再說還有趙才人跟常美人呢,兩位妹妹都是能幹人兒,甭管是女紅還是廚藝,都是宮裏拔尖的,總不至於冷著餓著臣妾母子三個,皇上只管放心便是了。”宋小喜比李元寶還八面玲瓏,司馬睿作為一國之君,雖然待在乾清宮隔離,但也不可能萬事不理,要費心的事兒好多著呢,多一個能跑腿擔得起事兒的人在身邊總是好的,是以俞馥儀幹脆利落的拒絕了他的好意。

司馬睿原是聽宋小喜稟報說長春宮只有三個宮人,又要自個開火,擔心俞馥儀身邊沒人使喚,這會子聽說廚藝極好的趙才人也在這邊,等於多了個得用的廚娘,如此一來,人手便好騰挪了,頓時放下心來,也沒再堅持,只道:“有事你只管吩咐她們兩個做,量她們也不敢不從。”

兩個依附自個的低位妃嬪,自然盼著自個好的,又怎會傻到在後頭拖後腿?畢竟在後宮裏,想要再找個像自個這般可靠的靠山,可是沒那麽容易的。俞馥儀笑應道:“臣妾省的。”

司馬睿沈默了半晌,突然從袖子裏掏出個卷軸來,遞到俞馥儀手裏,說道:“這是朕立琰兒為太子、愛妃垂簾聽政的聖旨,你且收著,倘若朕有個好歹,你就當眾拿出來,內閣幾位大臣都是成了精的人兒,自然無有不認的。”

“這……”俞馥儀完全沒想到司馬睿會有這麽一出,震驚的整個人都怔住了,訥訥道:“哪就到這個地步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朕沒做任何準備便去了,太後、秦才人必定聯合秦家扶玠兒上位,到時你跟琰兒只怕性命難保……便是僥幸活命,往後也只能縮著脖子過日子,你肚子裏的寶貝小閨女也難尋到人品家世樣貌出眾的駙馬……這叫朕如何放得下心?”司馬睿嘆了口氣,擡手在俞馥儀手背上拍了拍,安撫道:“且收著吧,若用不上,回頭一把火燒了也便完了,能礙著什麽事兒?”

後頭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自個拿主意呢,司馬睿也沒法多呆,交代完,便擡腳欲走,才剛走出幾步,俞馥儀就起身追了上去,從後頭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患難見真情,這樣一個生死攸關之時全心全意為自己著想的男人,便是鐵石心腸,也難不動心。

司馬睿兩手握緊她的手,笑嘻嘻道:“怎地,舍不得朕了?叫你素日對朕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現在後悔了吧?哼哼!”

俞馥儀沒有說話,只抱在他腰間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司馬睿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將她摟進懷裏,唇在她額頭上深深的親了一口,高昂著頭說道:“你們且保重自個,不必憂心朕,朕乃九五之尊,有真龍附體,區區天花而已,還奈何不了朕。”

“好了。”這簡直是在給自己立FLAG了,俞馥儀心頭一跳,忙出言打斷他,催促道:“皇上有事兒便去忙吧,臣妾會照顧好琰兒跟自個的。”

“那朕走了。”司馬睿有心再膩歪幾句,奈何時間緊迫,便只再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擡手拍了拍司馬琰的肩膀,然後大踏步的往外走去。

俞馥儀走到窗前,目送他的身影離去,長嘆了一口氣,把聖旨收到梢間拔步床的暗格裏,這才出聲將李元寶喚進來,吩咐道:“關宮門吧,之後除了乾清宮的人,誰來也不許開門。”

“是。”李元寶應聲退了出去。

“為什麽?”李元寶才剛出去,司馬琰就猛的開口,語氣裏帶著濃濃的疑惑。

“什麽為什麽?”俞馥儀捶著發酸的後腰,走到羅漢床-上坐下,朝司馬琰招了招手,司馬琰過來後,偎依到她胳膊上,仰頭看著她,問道:“父皇明明更疼愛二皇兄,怎地突然要立兒子為太子了?”

就是因為疼愛司馬玨,這才不立他為太子呢,否則就他那個身-子骨,恐怕當不了幾天皇帝就駕崩了,畢竟當皇帝可不是件輕松的差事,不是每個皇帝都有司馬睿這樣的好運氣,有個靠譜的內閣能依靠。

不過這些話是不好直接對司馬琰講的,否則很容易將他好不容易對司馬睿生出的一點孺慕之情給打散,便笑嘻嘻道:“因為你比你二皇兄聰明呀。”

“母妃騙人,明明二皇兄書讀的比我好。”司馬琰撅嘴,顯然沒那麽容易糊弄。

俞馥儀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瞎扯:“當太子講究的是治國之道,又不是去考狀元,書讀得好有什麽用?”

司馬琰翻了個白眼,指指自己的臉,哈的幹笑一聲:“兒子才剛開蒙沒多久,四書五經還沒讀到呢,哪裏看起來像懂治國之道的樣子?”

“你父皇火眼金睛,看出有你當有道明君的潛力了。”俞馥儀覺得自己忽悠不下去了。

自個都不是有道明君呢,還能看出別個有當有道明君的潛力?司馬琰撇了撇嘴,只是子不言父之過,他也就沒直接反駁,反而打趣俞馥儀道:“兒子有沒有當有道明君的潛力不好說,但母妃卻有當王婆的潛力,誇起自家夫君來眼都不帶眨的。”

不等俞馥儀開口,直接往書房跑去:“時辰不早了,兒子去書房安置了,母妃也早些歇息。”

俞馥儀失笑,罵了句:“小兔崽子!”

罵完便嘆起氣來,日子過的好好的,誰曾想到會突然鬧天花?倘若司馬睿跟司馬琰任何一個出事,她都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該怎樣過了,只願大家都能平安無事吧。

她這個無神論者,也想效仿太後,求神拜佛了。

☆、第 75 章

因著司馬睿打發宋小喜送來了足夠的物資,又有廚藝精湛的趙才人在,俞馥儀母子在長春宮隔離的日子與從前並無太大不同,只除了見不到司馬睿的面。

外頭形式卻十分不容樂觀,英國公府每日都有染天花的人被擡出來,安成武這個罪魁禍首首當其沖,與英國公府交好的幾家勳貴自然不能逃脫,甚至平民百姓裏都有人中招,而宮內從二皇子開始,也逐漸出現病患,司馬琰所住的擷芳殿也沒能例外,且染病的都是素日近身服侍他的,嚇的俞馥儀讓谷雨尋了尊觀音菩薩來,每日早晚兩註香,祈求司馬琰不要出事。

好在臨時抱佛腳還是有用的,司馬琰近日身子頗為康健,沒有任何天花的征兆出現,讓俞馥儀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能稍稍放下來。

二皇子司馬玨,與其他染上天花的宮人一道,被挪到京郊行宮醫治,母妃安淑妃沒有出過天花,想跟去照顧都不行,李元寶向俞馥儀稟報說行宮裏有出過天花的自己人,若她想趁機對二皇子下手的話,他可以安排,被俞馥儀一口否決了。

雖深陷宮中,然而俞馥儀到底是個現代人,實在做不出謀害小孩子的缺德事來,更何況已有司馬睿立司馬琰為太子的詔書在手,司馬玨再得寵又如何,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沒必要多此一舉。

然而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俞馥儀如何也想不到安淑妃會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那是隔離的第十八天,離二十天隔離期只差兩天的時候,太醫院曾出過天花的宋太醫來請平安脈,因他每日都來,俞馥儀也問些宮廷內外的情況,與他也算熟絡了,今個兒見跟在他身後的藥童有些眼生,便笑問道:“真哥兒今兒歇息?”

慣常跟著宋太醫的藥童叫宋真,是宋太醫的遠房侄子。

宋太醫面色赧然,回道:“太醫院出過天花的太醫加藥童,統共也只有三五個,日日當值都忙活不過來呢,哪輪的到他歇息?他吃壞了肚子,一早上更了五次衣了,不敢帶到娘娘跟二殿下眼前來。”

說完他回頭吩咐藥童將藥枕取出來,邊在秋杏端來的水盆裏凈手邊小聲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與我吃的一樣的飯菜,怎地我好好的沒事,他倒吃壞了肚子。”

俞馥儀聞言皺了下眉頭,見藥童已將藥枕放在炕桌上,司馬琰正欲將手放上去,她伸手一撈,將他的手扯了回來,嘴裏道:“慢著!”

藥童一哆嗦,渾身開始發抖,俞馥儀看著更覺可疑了,忙不疊的吩咐谷雨道:“把這藥枕拿後頭去拆了,看看裏邊有什麽乾坤!”

宋太醫驚疑不定的詢問道:“娘娘,這藥枕有問題?”

“這可不好說。”俞馥儀後怕的不行,心臟砰砰砰的直跳,又擔心是自個多疑,怕等會下不來臺,忙又自己鋪臺階道:“興許是本宮多心了。”

片刻會谷雨返回來,尚不及開口,那藥童便“噗通”一聲跪下來。

俞馥儀看也不看他,只問谷雨道:“如何?”

谷雨臉色有些難看,話也不說的如以往利索了:“裏,裏邊邊夾了塊帕子,上頭有黃黃白白的印子,這當口夾這種東西,依,依奴婢猜測,只怕是患天花的人……使過的。”

這答案在俞馥儀意料之中,也沒有動怒,只忙不疊的讓谷雨把放過藥枕的炕桌搬出去燒了,然後看向跪在地上的藥童,說道:“你是這會交待呢,還是等本宮打發人把帕子送到你家人手裏再交待?”

說完伸手扶了下額頭,“哦”了一聲:“是了,對方既然能使喚動你來幹這掉腦袋的事兒,必然是已經將你家人的生死掌握在手裏了。”

“哎,這女人呢有了身孕,最忌諱的就是動腦子,審問犯人這種事兒還是算了吧。”她撫了撫肚子,吩咐李元寶道:“把人給宋小喜送去,讓皇上打發人替本宮審吧。”

李元寶應了聲,扭著藥童的胳膊將他拖拽了出去。

俞馥儀撇了眼旁邊臉色發白的宋太醫,不確定他有沒有牽連其中,只“哼”了一聲,沒好氣道:“這平安脈一點都不平安,不請也罷。”

☆、第 76 章

藥童被李元寶送去乾清宮的第二日,宋小喜就將審訊結果隔著大門稟報給了俞馥儀。

據藥童說,主意是安淑妃出的,提供帶有天花病毒的絲帕以及綁-架藥童家人的事兒是英國公世子幹的,當然這只是藥童的單方面供詞,司馬睿已命錦衣衛去查證了。

最要命的是,宋太醫在來長春宮之前,已去慈寧宮給大皇子請過平安脈了……

谷雨訥訥道:“淑妃娘娘好狠的心呢,這是要將所有皇子一網打盡啊!”

俞馥儀的關註點卻不是這個,因著太醫院出過天花的太醫統共只有三個,其中一個還被派去了京郊行宮,僅有的能在宮內行走的兩個太醫,俱都身兼數職,故而宋太醫去到慈寧宮,不可能只給大皇子把脈,而略過太後與秦才人……秦才人如何俞馥儀並不關心,但是太後若出事可就麻煩了,於是她忙不疊的問道:“太後碰沒碰那藥枕?”

宋小喜忙回道:“娘娘放心,太後用的是另外的藥枕。”

這倒也是,安淑妃再怎樣,也不至於直接對太後下手,然而就算不直接對太後下手,若後頭大皇子染上天花,太後也有很大幾率被傳染……安淑妃向來行事謹慎,若想謀害誰的性命,必會仔細籌謀周詳計劃,這次手段如此簡單粗暴,其實也是被逼急了,畢竟安家捅了這麽大的簍子出來,隔離一結束,少不得要被司馬睿收拾,若不除掉大皇子跟三皇子,司馬睿就不會怕傷了司馬玨這玉瓶而對安家這老鼠網開一面。

雖簡單粗暴,卻也有用,這不,大皇子就中了算計。而司馬琰這邊,若不是自個那會子剛好多心了一下,只怕也逃脫不了……想到這裏,俞馥儀後怕不已,腿腳也跟著有些酸軟,好在是坐在太師椅裏,不然只怕站都站不穩了。

雖只有一位皇子可能出事,但卻有謀害兩位皇子一位寵妃及其腹中公主,甚至還要加上太後以及秦才人的嫌疑,若錦衣衛查證藥童供詞屬實,安淑妃跟英國公府只有死路一條,俞馥儀懶得跟死人計較,便沒有多言,只作賢惠兒媳婦狀,長吐一口氣,對大門外的宋小喜道:“太後無事,本宮也就放心了。”。

略一停頓,又道:“聽說二皇子退燒了,想來無事了?真是佛祖保佑!”自然是無事了,不然沒有二皇子這個依仗,安淑妃又如何敢出殺招?

“是呢,不但退燒了,身上的疹子也開始結痂了,想來過些時日便能痊愈。”宋小喜回答完畢,關切道:“娘娘懷著身孕,不宜過多勞神,還請多保重自個,萬事有皇上在呢。”

這話一聽便是司馬睿嘴裏說出來的,她揚了揚嘴角,無聲輕笑了一下,然後用四平八穩的語調說道:“本宮曉得了,知道你忙,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

至於打賞荷包什麽的,這個時候就算了。

回到寢殿後,不光司馬琰湊了上來,趙才人跟常美人也從東配殿過來了。

聽完谷雨竹筒倒豆子般的一番轉述,常美人嘆氣道:“這可就是娘娘常說的‘不作死就不會死’了,原本安家惹出了天花的事兒,罪雖重,卻也並非有意為之,頂多丟個爵位罷了,她這樣一折騰,可倒好,命都沒了。”

“怎可能不折騰?”趙才人“嘖”了一聲,撇嘴道:“她成日裏催著二皇子上進,還不是為著上頭那把椅子?偏她又不得寵,能依仗的,除了皇上對二皇子的疼愛,也就只有母家英國公府了,倘英國公府倒了,她還能有指望?已經到了這份兒上,破釜沈舟一把,運氣好把大皇子跟三皇子都除掉,只剩下二皇子這一根獨苗,便是皇上想怎樣,太後跟內閣也不會坐視不理,最後只能高高擡起輕輕放下。”

“倒是打的好算盤。”趙才人鄙夷的瞪了翊坤宮所在的位置一眼,然後轉向俞馥儀,腆著臉皮恭維道:“幸而咱們娘娘慧眼如炬,當場就識破了她的陰謀。”

常美人也忙附和。

司馬琰在旁聽了半晌,又跟谷雨打聽了一番,總算明白前因後果,一張小臉崩的緊緊的,待趙才人與常美人停下來,這才問俞馥儀道:“大皇兄現今如何了?”

“有事無事,這會子尚且瞧不出來。”俞馥儀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脊背,又補充道:“不過為了太後跟秦才人的安危,肯定要將他挪出慈寧宮單獨隔離的,至於挪去哪裏,母妃便猜不到了,畢竟宮裏閑置的宮殿好多著呢。”

皮膚直接接觸天花患者的膿水,傳染幾率有多高,大皇子會不會中招,俞馥儀不好下結論,她前世出生前天花病毒就已被人類宣布徹底消滅了,對其所有的了解都來自百度百科,且不說百度百科準確與否,就算準確無誤,理論與現實的差距也很大呢。

司馬琰偎入俞馥儀懷裏,劫後餘生的感慨道:“幸好有母妃,不然這會兒子也跟大皇兄一樣淒慘了。”

趙才人跟常美人接過話茬,又是將俞馥儀一頓猛誇。

完後趙才人收斂了神色,皺著眉頭說道:“皇上平素最疼二皇子,若二皇子替安淑妃求情,只怕皇上會心軟。”

俞馥儀斬釘截鐵道:“不會。”

司馬睿這個人心腸是軟,但也有自己的底線,若觸及他的底線,那絕對是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事實證明,俞馥儀對司馬睿的了解是十分透徹的,第二天上午安淑妃就因謀害太後跟大皇子之事敗露而“畏罪自盡”了,下午又傳來英國公府丹書鐵劵被毀滿門被囚的消息,於天花橫行人人自危的關頭又出這樣的大事兒,一時間宮內以及京中人心惶惶,唯恐沒染上天花又被牽連到此案中。

偏在這關頭,司馬睿又幹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兒,晉升常美人為賢妃,賜住鐘粹宮,並將二皇子記到了她的名下。

常美人跪地謝了恩,從門縫裏戰戰兢兢的接過聖旨,儀態也顧不上了,一溜煙的跑到俞馥儀跟前。

趙才人從羅漢床-上起身,朝新出爐的常賢妃福了一福,笑嘻嘻道:“給賢妃娘娘請安,恭喜賢妃娘娘高升!”

“妹妹快別折煞我了。”常賢妃忙不疊的將趙才人扶起來,然後轉頭一臉惶恐不安的對俞馥儀道:“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安淑妃已死,二皇子須另擇後妃撫養,鄭貴妃跟林昭儀這種出身顯貴的首先排除掉,張婕妤又是安淑妃一系的,沒受牽連還是托了天花被隔離的福,自是不會考慮,原本妃嬪人數就少,能選擇的也就沒剩下幾個了,而出身商戶性情又溫順的常美人想不中選也難。

最重要的一點,她是自己的人,二皇子記在她名下,也算是司馬睿對自個跟司馬琰險些出事的安撫與補償了。

道理是這樣,但卻不能直白的說出來,於是俞馥儀笑道:“憑妹妹的資歷跟性情,位份早就該升一升了,此番雖升的略快一些,可也要擔起教養二皇子的職責呢,任誰也說不得什麽,妹妹只管坦然接受便是。”

到底是司馬睿最疼愛的皇子,哪怕為了江山社稷著想,不得不給他找個出身低微的養母,也立時將養母的身份擡成四妃之一,以免他受到苛待,就是不知道司馬玨會不會領他這份兒情了。

常賢妃並沒有因為俞馥儀的話而受到安慰,苦著一張臉嘆氣道:“我沒有養過孩子,不知該如何教養二皇子才好,實在是心裏惶恐的緊。”

俞馥儀呵呵笑道:“皇子學業上有老師教導,生活上有宮人伺候,別說是你這個養母,就算是我這個生母,最多也只能噓寒問暖一番,旁的還能做什麽?又需要做什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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