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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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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幾天裏,方草除了忙律所的事情,還應警方要求去了幾次警局,何虞生也去過一兩次,證人嘛,除了問案情偶爾還要指認人員物品什麽的。

看得出,這次的案子影響力確實非同小可,不僅辦案人員嚴陣以待,門口的警衛老爺子都顯出精氣神,大晚上也不吧嗒煙頭了,只拿犀利的眼神掃視進進出出的人。

何虞生穩穩地把車停在路邊,邊上肅穆的大樓亮堂堂的,他側過身輕輕拍了下方草的手:“你進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你不進去?”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回來以後她走哪兒他跟哪兒,突然這麽一出她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何虞生伸手解開她的安全帶,抓著她的手玩兒,含嗔帶笑睨她:“舍不得我了?”

方草呸他,掙開手下車,爽快地朝著大樓走去。

按理說,她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座莊嚴肅穆的大樓前,可她還是來了,為著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理由——會見,又不同於以往的多次會見。

“你還好嗎?”

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在這樣一間四四方方的格子間裏,坐著的人向站著的人問好,男人向女人問候,嫌疑人對受害人柔切關懷,強者和弱者因為一句話模糊了界限。

老年人,這一瞬間可以這樣形容這個人,輕松地轉開頭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認命:“看起來還不錯。”

“想聽一聽我的故事嗎?”又變成胸有成竹,深不可測的一個人。

可這才是她印象中的鐘厚銘,神采煥發雄心勃勃。

以往每一次,為了讓嫌疑人吐露心聲,她要麽蹲守深夜、要麽絞盡腦汁收集蛛絲馬跡,可謂不擇手段。

這一次,她合該與嫌疑人勢不兩立,偏又不費吹灰之力獲得了這個聆聽隱秘的機會,著實讓人苦笑無奈。而她於公於私,都沒有理由拒絕,也無法拒絕。

少年失沽,為了養護幼弟,不得已早早的步入社會。所幸變革的年代從來不缺乏機遇,結識了知己朋友,連帶好朋友的青梅竹馬。

那是一個沈靜堅強的姑娘,出身富貴,與他本是高不可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說泥潭裏的只有瘌□□,他是蛟龍,自當一飛沖天。

可緣分難料,他有幸博得佳人傾心,夢寐以求的變成現實,那種滿足無法言語。可乘龍快婿並不是那麽好當的,伴隨而來的是各色明褒暗諷的流言,他似乎是個靠女人出頭的懦夫。

沒有人願意屈居人下,尤其是當功成名就的機會唾手可得的時候。利用資源而不是依附資源,他那麽聰明,自然知道如何為自己正名。

“我和我的妻子、摯友,終究還是分裂了,很多時候,我偶爾停下來,會想一下原因,也不是一點兒不遺憾的,但又覺得一切重來也不過如此,其實說什麽都是遲了……”

“我原以為他們都不在了,本來已經不恨了,可他們聯合起來騙我,我就想著啊,老朋友相見,無論如何也得準備好禮物不是,可惜……”他說著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然後陷入沈默。

走之前,他拿出幾張寫滿了字的紙遞給她:“這是他們要的,我和他們沒什麽可說的,幸苦方律師轉交。”

“我會的,還有別的事嗎?”方草雙手接過,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控訴著這個人偌深的罪孽。

他又轉頭細細打量方草,波瀾不驚的眸子裏竟然沾染了一絲繾綣。不是在小島上那種勢在必得的挑釁,也不是為了運籌帷幄的占有欲,那雙混雜了厚重閱歷的濁眸,竟然有一絲少年慕艾的憂傷,一閃而逝。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你有幾分像我的愛人,不是長相,更多是神似,一舉一動一念一語。但今天我發現,你並不是她的替身,人和人是無法取代的。”

他們,哪個他們?方草糊塗,拿著兩頁單薄的紙心中霧霭沈沈:“為什麽要由我轉交?”

“方草啊,人生在世哪兒有那麽多為什麽呢?不停的追問只會帶來更多的不甘,帶來茫然痛苦。偶爾也要憑著感覺去做事情。”

鐘厚銘卻神色平靜地背過身去,對待小輩般溫和地囑咐著:“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走吧。”

方草又站了片刻,並沒有別的好說的,道了聲“保重”轉身。

一走出會見室,立馬有民警引著她往辦公室去。宋桁亮正在辦公室等著她,方草也不繞彎子,把鐘厚銘的自述書交給他。

宋桁亮沒伸手去接,拎起邊上的水壺給她倒水:“放桌上吧,辛苦你大晚上跑一趟。”

“這點幸苦比起億萬群眾的艱苦卓絕算不得什麽,不過宋隊親手倒的水可不容易喝到。”方草盯著桌上的水杯,有些心不在焉的。

宋桁亮苦笑著揉揉額頭:“你就別打趣我了,最近加班都加瘋了,就等著熬過這段日子休息兩天。”

說著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幾頁紙,見方草面帶審視看著他,有些心虛地輕咳一聲:“他執意要見你才做陳述,這個案子你也知道,上面壓得緊,我只好用了個小計謀,事實證明效果還不錯。”

“小計謀?宋隊長,需要我提示您刑訊逼供是犯法的嗎?”九月份的天氣,方草卻覺得背脊處幽幽的涼。

“嘿,那可沒有。”宋桁亮看起來有些疲憊,一整張臉緊繃著。

方草緊追:“變相刑訊,威脅、引誘、欺騙也是非法方法。”

宋桁亮呲牙:“我說方大律師,您保護人權,我也不是法盲,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我心裏有數,何況這個案子多少眼睛盯著呢,是我動得了的嗎?”

見方草仍然板著一張臉,宋桁亮無奈:“得,您是受害人,我保證沒采取非法手段行嗎?知法犯法我還不至於。就沒見過這麽為嫌疑人著想的受害人,怪不得人家警察都不放心就放心你呢!”

確認他話裏的真實性,方草意識到自己的過激,緩和語氣:“不好意思,我最近情緒不好。”

“沒事兒,司法行業壓力都大,理解。”

送走方草,宋桁亮後知後覺地覺得不太對,方草這樣咄咄逼人還是頭一回,雖說這個案子跟她切身相關,可她在意的點卻似乎偏離了。不過仔細琢磨也沒找到思緒,只好作罷。

方草往外走,經過一個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熟悉聲音,方草楞住。

女警員見門口突然站了個人,忙按了暫停問:“女士,你有事嗎?”

方草轉向她微笑著說:“沒事,我剛從你們宋隊長辦公室出來,經過這兒聽到有人說話,但是周圍又沒有人,有點兒被嚇到。”

女警員看上去很青澀,臉紅撲撲的:“那個沒事,是我在放錄音。那個你是方草師姐吧,我也是南城大學法學院畢業的,我看過你比賽的視頻,超帥的!”

“謝謝你的誇獎,你這身警服也超帥的。”方草失笑,指了指手腕,“晟豐這個案子牽連太大,你辛苦了,時間不早我就不打擾你了。”

女警員用力點點頭:“我就快好了,學姐慢走。”

回到車上,何虞生察覺她的低沈,沒忍住問:“見誰了,不開心?”

“沒什麽,還是老案子。”做了幾年的律師,方草沒有和別人分享案情的習慣,喜歡在安靜中厘清紛亂。

“那要不要去吃點夜宵,這附近的夜排檔不錯。”他記得她以前挺熱衷這樣的食物,沒少跟他說又和任雨霏發現了什麽好吃得不得了的店。

方草仰靠在座椅上,偏過頭冷冷地說:“不用了,直接回家。”

回到家就是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各忙各的,何虞生站在陽臺抽煙,看著方草忙來忙去收拾洗漱,最後又是“哢噠”的關門聲。

良久他滅了煙,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才簡單洗漱一番進屋睡覺。

從越城回來沒兩天方草親戚就來了,何虞生不敢放肆,數著日子熬到今天。他其實有點生氣,每天都和她在一起,可是她有事情從來不跟他說,什麽都蒙在心裏。

在他的記憶中,總是她來找他,也喜歡問這問那兒。現在卻掉了個個兒,看起來他更加無所事事,她變得一言不發。他心裏空蕩蕩的,總想做點兒什麽讓那顆心落地。

方草不是木頭人,不過今天她確實沒有心情。“怎麽老想著這事兒啊……”方草嗔她,眼波含情的小模樣在男人眼裏變了味兒。

那個音頻裏的聲音是高晨光沒錯,小學妹的表現也證實這是晟豐的案子,可他怎麽會參與到其中?一想著註意力就飄走了,忽略了身上動手動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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