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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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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就在那裏呆楞楞的占了許多,眾人都明白,如果真的要尋死,怎麽還會站著看完這邊的一場熱鬧?

耶律惜柔深恨剛才兩位仆婦拉住了她,她便也不好不聲不響的撞上去。這會兒郭襄帶著眾人的目光看過來,那目光裏怎麽看怎麽透著點冰涼,她無端的心內有點發寒,不是說郭家人都是相與的嗎?怎麽這個郭二小姐……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耶律惜柔來不及細想,只覺得四處的目光都在盯著她看,便一咬牙,一狠心,“這是你們郭家逼我的!”說著,便使了七分勁力往那柱子上撞去!“嘣”地一聲,她只覺得眼冒金星,但還沒到暈的地步,便也搖搖晃晃地躺在了地上。

眾人先時都被她驚呆了。

黃蓉、郭靖、郭芙、耶律齊、大武小武、完顏萍都出了來。

“襄兒!你簡直太胡鬧了!快,快請陳大夫來,快將這姑娘扶起來!”

黃蓉將手指放到她鼻中一探,知道她並無大礙,剛才看她一番表演,也覺得這姑娘不是什麽善茬,鬧得郭家雞犬不寧的,於是便道:“姑娘,別裝了,快起來吧!”

她撞的柱子,其實是木質結構的。再加上她只用了七成力氣,其實根本撞不死人,而且腦門上只是磕青了,連血也沒滲出來。

耶律惜柔正閉著眼裝死,聽了這話,心內一揪,怎麽會?明明腦門子上火辣辣的疼,為什麽還會被看出來?於是便假裝悠悠轉醒,望著眼前的黃蓉和耶律燕:“我這是死了嗎,燕子,郭夫人?”

眾人都已經快看不下去了,這耶律惜柔可是真作!只有郭靖還在那裏訓斥郭襄,“襄兒,你今日闖下如此大禍,我絕對不會輕饒你的!”

郭襄只低著頭數星星,反正爹數落也不會少跟指頭,等他一會兒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正在此時,郭破虜回了來,還帶著兩個丐幫弟子,一前一後地擡著具白布覆蓋的屍體。後面還跟著一對夫婦模樣的鄉人。

掀開白布,見是一名面目模糊的女子,面上刀痕可怖,似乎是被人刻意的毀了容。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襄兒,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郭芙問道。

那婦人模樣幹凈利索,忙道:“是這樣,先給郭大俠,郭夫人,各位武林好漢問好,我們夫妻本是隱居的唐州人,前一陣子去樹林裏砍柴,正好碰見了這位姑娘,那時候,她滿身是血,把俺們嚇壞了,忙把她帶回家裏去,這姑娘說,她叫耶律惜柔,她是從蒙古營帳中逃出來的,原本身上還帶著一封信,說要送給鎮守襄陽的郭大俠,但被她表妹給擄了去,還把她的臉給劃花了,身上捅了這些刀,後來過不幾天,這姑娘就死了。俺們夫妻想著,反正在唐州俺們也是躲躲藏藏,不如倒襄陽來過活,順便把這事兒給郭大俠說說,別被人給騙了去!路上碰見了一位大俠,說是奉郭二姑娘的命令,特來引我們到的。後來郭三公子特意從城門外迎了我們進來。”

耶律燕定定地盯著那死去多時的姑娘,不顧腥臭,便上前扒開那女子的疤痕,見她原本有疤痕的地方也被削了去,簡直是欲蓋彌彰。

“惜柔……”耶律燕忍不住落下淚來,因為家園破敗,兒時的玩伴,遭受到這樣悲慘的結果,實在讓人心痛,大武忙上前撫慰她。

耶律齊臉上的哀色退去之後,漸漸地冷了下來。“快把這個假扮惜柔的惡女子抓起來!”

那躺在地上的“耶律惜柔”不妨有變,原本以為捅了那惜柔這麽多刀,早該死了,沒想到她居然還剩了一口氣!忙欲起身逃跑,身旁的黃蓉一把按住她的肩,眼神中都是諷刺和厭惡,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被這樣一個可恥的騙子騙過去:“你往哪裏逃?!”黃蓉內力高超,她竟然絲毫動彈都不得。

眾人的情緒也都被刺激得不行,這姑娘百般手段,百般伎倆,屢屢欺騙眾人,手段還這麽殘忍,簡直是太可惡了!

“殺了她!殺了她!”

“說不定是韃子的奸細!”

大武小武將一眾鄉親們安撫勸退了之後,眾人便回了正廳商議。

真正的惜柔姑娘的喪事耽誤不得,再加上連日來奔波,屍體已然腐臭,急需下葬,三日後,再為她舉辦喪禮。

至於那假扮的“惜柔”姑娘,眾人都說如此狠毒之人,留在世上也是禍害,最好還是殺了的好,最後黃蓉說:“襄兒,這事兒還是由你處置吧!”

郭襄有點詫異,以往她在家裏雖然說並不缺吃少穿,但因為自己小東邪的名聲,總是讓爹娘掛心防備著,這會兒居然將此事交予她了。

心內感慨與自己地位的上升,也沒推辭,便應了下來。

黃蓉深知她雖然行事不流於俗,但還是很有底線的,經過這次的事情之後,她更加看明白了小女兒的心性。感覺一直讓自己操心的女兒長大了,便也放心了許多。

郭芙心內暗恨那個賤人差點毀了自己的美滿的婚姻,倒是想親手處置那個賤人,但這一次的事情畢竟是郭襄的功勞,心內的感受到底是有點微妙,便想著待會兒要好好地提點提點襄兒,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毀了她的容貌!再者,她不是最願意絕食嗎?那就讓她生生餓死,也嘗嘗我前幾日生不如死的滋味。

眾人都退去之後,郭靖讓郭襄留了下來,郭芙只好到外面等著。

郭靖深覺自己不問情由便斥責郭襄,差點使得親者痛,仇者快,不由得地歉意道:“襄兒,爹錯怪你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郭襄眼珠一轉,這個時候不要點福利,更待何時?“爹,我要學九陰真經的內功心法!”

郭芙在窗外聽著,心內一驚,襄兒好大的口氣,這麽小就要學習九陰真經,現而今我已是三十餘歲,爹娘都不肯將九陰真經教給我,甚至也不交給齊哥,怎麽可能交給襄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風陵的做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本文改為隔日更,每次六千左右,歡迎留評提建議,下一章,小君寶就要出場了,他悲催的暗戀明戀被坑歷史就開始了

☆、阿醜

郭襄沒想太多,她只想讓自己的內力更加充沛,介子內的空間更大一些而已。

對於北歸收覆失地,郭襄真的沒什麽想法,現而今賈似道把持朝政,皇帝趙昀膽小懦弱,一味錯信賈似道,朝臣中如果誰要提說要上襄陽來帶兵打仗,反而會遭到記恨,趙氏皇族都是一樣,重文輕武,骨子裏討厭舞刀弄槍,從太祖趙匡胤以來,凡是功高的武將沒有不受皇族忌憚的。

高宗時期岳飛被冤殺,韓世忠退隱,就是很好的例子。而對文臣則頗為寬厚,自太祖趙匡胤開國以來,總共殺過的文臣也就一個,就是曾經被金人立為偽楚皇帝的張邦昌。蘇東坡因為才華橫溢,太過招搖,得罪了不少人,當時想拉殺了他的人不在少數,他也為此飽受顛沛流離之苦,但最終他也能保住一條性命,天涯海角,不改初心。

所以,有了這個傳統,現而今的趙氏皇族對他們這些武林人士恐怕也沒多少好感。但襄陽城是軍事重鎮。地位的重要性絕無僅有。

可以說,只要蒙古攻克了襄陽,那麽臨安的陷落就在咫尺之間了。但只要能夠守住襄陽,忽必烈就沒有辦法入主漢中,更無法深入江南腹地,奪取臨安。

所以,皇帝盡管忌憚他們這些武林人士,但還得用這些武林人士。

上一世,降將劉整建議忽必烈訓練水軍,攻克襄陽,而忽必烈也做了打長期戰的準備,在襄陽附近的老營開始訓練水軍,封鎖了襄陽和樊城之間的通道,使得援軍無法將物資送入城中,最終導致城內彈盡糧絕而失守。

這一世,因為賈似道的排除異己,殺害忠良,劉整已然投降蒙古北上,他定然還會像前世一樣,建議忽必烈訓練水師,強攻襄陽。

郭襄只要做好城內的後援工作就好,介子內的土地草場都很肥沃,正是種植糧食、飼養馬匹的最佳地方,只要襄陽糧草充足,蒙古久攻不下,自然會思退。

至於之後,忽必烈會不會放棄南宋,繼而攻打扶桑等等,那就不是郭襄所能能控制的了。但有一點,如果南宋朝廷膽敢傷害她的家人,做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來,她才不管那個人是不是真命天子,一定會讓那個人死的很難看!

這一輩子,她只想安安靜靜地守在襄陽城中,吃母親做的菜,在介子中種種糧食,養養馬匹,然後拐一個漢子,最好又好看又能打的,跟著城內的父老鄉親一起,閑時種田,戰時打仗。

等到蒙古退軍……

等蒙古退軍了再說吧,她只想好吃好喝好玩,完成享受五福的任務。

但這次郭靖給她的任務有點難,郭襄瞪著大眼聽了好幾遍,才敢相信他爹不是在開玩笑。

郭靖說,她要學九陰真經,可以!

但是,必須得先學會,隨時隨地都可以在水裏——睡覺!

游泳她倒是會,但是在水裏面睡覺可就難辦了。在水中靜止不動容易,只要保持平衡就可以了,但只要睡著了,就必然保持不了平衡,那就是既要練習沈心靜氣的功夫,又要學習如何在睡眠當中保持平衡。這不就跟龍姐姐用繩子睡覺一樣嘛!連周伯通那樣心性純真的人,也無能做到像小龍女那樣毫無雜念地在繩子上睡覺,自己要達到,還得廢點功夫。

郭襄嘀咕著出了正廳,就被郭芙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房間。

“襄兒,你打算怎麽處置那個賤人?”

郭襄看郭芙一臉憤慨的樣子,就知道姐姐一定不肯輕饒了那個耶律惜柔的表妹。她當然要死,是一刀給一個痛快,還是要讓讓她生不如死,這倒是一個問題。

“那姐姐,你想怎麽做?”

郭芙面露兇狠:“這個賤人,讓我們家裏亂了這麽久,就該劃花了她的臉,再慢慢地餓死她!”

郭襄道:“姐姐,我理解你的心情,這樣的人,死不足惜。現在我們對她的處置,襄陽城內外的百姓不會說什麽,但若是將來等到蒙古退軍呢?你知道呂文煥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和他大哥呂文德都跟賈似道勾結,若不是為了抗擊蒙古,以他的心性,早就視我們這些武林人士為擾亂滋事的禍水了。如果將來有一天,蒙古軍退,這裏必然也沒有了我們的位置,咱們一家事都要回桃花島去的。你也知道現在的宋朝皇帝一位偏安,眼睛全都被賈似道給蒙蔽了起來。到時候,他若是借了這件事情,說我們濫用私刑,那怎麽辦?”

郭芙沒想那麽遠,她當然知道襄陽城難破,但也知道蒙古軍隊的厲害,和皇室的懦弱。所以,她覺得襄兒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但嘴上還是說,“我們一家子為了鎮守襄陽,付出了多少?我看他們敢!”

郭襄道:“大姐,高宗時期的岳飛將軍,何嘗不是堂堂正正的大英雄,他的人品武功沒有一處可以讓人指摘,最後呢?還不是落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若真的是被朝廷忌憚上了,咱們家又憑什麽能夠逃脫厄運呢?”

郭芙不說話了。是啊,連岳飛將軍那樣的人,最後都落得那樣悲慘的下場,我們又能怎麽樣呢?她忽然間覺得有點恐懼,那我們辛辛苦苦地鎮守襄陽是為什麽?

“大姐,這件事兒,依我看,咱們就把這個人交給呂文煥來處置,至於呂大人怎麽想,怎麽做,那就不是我們能做的事情了,她殺人冒充,原本就有當間諜的嫌疑,呂文煥是官府的人,他的手段,咱們也清楚。你想想,他會怎麽對待這個人呢?”

“當然是嚴刑拷打!”

郭芙這才覺得出了一口惡氣。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妹子見識非凡。以往的時候,自己哪裏聽得見郭襄的一句話去,總是覺得她是個小不點。

又想起郭襄說的皇室的事兒,不由得憂心忡忡,但她素來雖然驕縱,但到底是聽父母的話的,她也不可能拋下父母跟著齊哥離開,更何況,齊哥父兄均被蒙古皇後害死,與蒙古的這個大仇,是定然要報的。

郭襄見她面帶憂色,拉著她的手晃,笑著寬慰道:“大姐,你別怕,不管怎麽樣,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起。我剛才說這個,我們以後得小心行事而已。”

勸走了郭芙之後,郭襄叫小棒頭從箱子裏面拿出了幾匹絲綢,發大力擰了幾道,變成一根長滑的繩子,牽在臥室的兩側,打算先向小龍女學一學在繩子上面睡覺,如果這個能夠學的差不多了,那麽在水裏睡覺想必也不是問題。

郭襄翻身上繩,見小棒頭只是目光微微詫異了一下,便不再言語了。倒是個沈實的小丫頭,便問道:“小棒頭,你想好了什麽名字沒有?”

小棒頭早就在心頭想好了很多個好聽的名字,什麽綠翹啊、連翠啦、秦桑啦、玉兒啊,哪一個不比現在這個小棒頭好聽。她也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實話實話好了,但她說話含蓄,便道:“婢子覺得,還是姑娘再起一個好了。”

郭襄躺在繩子上思忖半晌,目光落在自己睡的絲綢繩子上。“那不如就叫阿綢好了。”

阿醜?小棒頭快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棒頭到底叫啥好?郭襄又任性了

☆、襄字

紹興府張家是耕讀世家,君寶五歲時,得了眼疾,父母算了卦,唯有出家可解,便將張君寶送至少林寺,跟從覺遠大師傅修行。

每日念經修習,到了十歲上,眼疾便完全好了。十三歲時,在華山之巔遇見了郭襄,過了兩年,父母因為思念他,寫信叫他便回了一趟紹興。

此時,他正打點了行裝,準備北上回少林寺去看望師父。

張家裏有宅有田,家道殷實。

張父是個讀書人,歷來喜山樂水,雖說喜愛讀書,但對於莊稼之事,卻也十分上心。

家中的田地租給幾家老實本分的農戶,年頭不錯,張父又有種地的技術,因此收成便比之其他農戶好了不少。

母親蘇氏是個溫婉如水的鄉小家碧玉,相夫教子,每日只是做點針線,為丈夫紅|袖添香,真是天地間一等美事。

她雖對游俠世界並不了解,但也明白君寶身懷武藝,且心地純善,師父覺遠又是少林寺裏有名的儒雅相公,君寶不至於走錯了路。

她是信神佛的,當時君寶的眼疾,不正是佛祖菩薩給治好的嗎?

想到這裏,卻也不怎麽擔憂了。

張君寶此刻將包袱利索地打了一個結,少林寺寺規嚴謹,他每日的工作除了跟著師父念經,便是灑掃烹茶,一個人將自己收拾的幹凈利落。

第一次上少林時,他師父覺遠一見他,便嘖嘖稱奇,說他一定是習武的奇才,蘇氏不懂什麽武功的,回來倒是力氣大了許多,跟著家裏的農戶一起挑水劈柴,樂得張父不行。

現而今換上一身青色衣衫,幹凈筆挺,雖則面上看著還帶點稚氣,但只是這麽站著,便有著卓然的氣度。他偏過頭來,叫了一聲“娘”。

蘇氏連忙答應著,手中拿著一碗紅棗雞子湯便往旁邊一傾。心道不好,這湯熬了這許久,萬一撒了兒子可就吃不上了。

張君寶跟隨師父練習九陽真經,內力渾厚,身輕如燕,輕功更是幾乎到了移形換影的地步。他見母親手中的碗熱氣騰騰的,若是撒了非得燙傷不可,便忙上前一扶。那湯碗燙手的很,張君寶將碗穩穩地拖在五個手指上。“娘,您沒事吧?”

蘇氏只覺得眼前一花,手裏的碗便到了兒子的手上,有些微微發呆,兒子的武功這不是跟學了仙術一樣嗎?心裏隱隱地對兒子愈發疼惜起來,不知道兒子這是吃了多少苦才學成的。轉念一想,兒子本來是武學奇才,這樣的清苦,對他也是有益的。即便將來不能做官,做個像他爹一樣的農人也定是出類拔萃的,只消得再娶來一個好的媳婦,那她就沒有她願了。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心內一動,他原本就只是帶發修行,沒有一輩子當和尚的道理,還是應該……提點一下吧,但他兒子雖然其他事情不大怕,但是與這方面,倒是十分靦腆的緊。她說出話來,難免會惹兒子一個大紅臉,還是隱晦些的好。

想到這裏,她不由得道:“君寶,我沒事,你先趁熱把湯喝了。”

張君寶早覺得這湯碗太熱,但還是在手中將其熱氣盡收,一揚臉,將這一碗湯喝下了。

蘇氏瞅著一眼那包袱道:“收拾好了?”心裏卻在飛速地琢磨怎麽能夠讓兒子聽懂又不至於尷尬。

張君寶點頭,將碗放在一邊的桌子上,而後又打開了包袱,修長的手指在包裹裏稍一翻檢,便將一張素帕拿出來擦了擦嘴。道一聲,“娘,我先去洗洗。”

蘇氏覺得自己眼睛出毛病了,自己這個兒子,以前明明是最不拘小節的,什麽時候有了潔癖?而且,手帕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會出現在兒子的手裏?

蘇氏的目光盯著那張手帕,張君寶的眼色急不可見的微微閃爍了下,而後迅速抵禦住往上湧的血氣,千萬別被娘看出來了,心裏又想,反正這張手帕沒什麽,便迅速地將包袱又系緊,隨即便拿著那張手帕出了門。

蘇氏將目光可疑地投向了那打緊了的包袱,但想著,不能隨便動兒子的東西,便出了門,見君寶站在院子裏,將那素帕子投入水中,要了胰子,很快素帕子幹幹凈凈,撈出來,晾在陽光底下,甚是光鮮,上面確實幹幹凈凈的,什麽也沒有。

沒有想象中的繡字。

君寶小時候因為不修邊幅,曾經被人稱為小邋遢,怎地現而今這麽幹凈起來?心頭起了點莫名地驚喜,越發起了試探兒子的心。

“君寶啊,你在外良久,遇見的新鮮事兒多,可曾遇見過什麽難忘的人沒有?”

張君寶端起盆子,一楞,難忘的人?聽到這裏,不由得心頭尷尬,作為一個善解人意的兒子,他明白她娘親是什麽意思。於是便只好面上淡淡地道:“倒是沒怎麽遇見,總是跟師父在寺裏念經,現而今北方打仗,也沒什麽人了,也沒人要做法事,就是每天種菜澆地……娘,我這就走了。爹在地裏,我路過給他說一聲。”

說著,便進屋拿了包袱。江湖水太深,他不打算現在告訴家人,那些華山論劍,南帝北丐、東邪西毒、刀光劍影的故事,對於久居鄉野,愛好稼穡的爹娘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和駭人了,還是等以後有機會慢慢再說吧。

三月裏的小風和煦,太陽又好,一張素帕子很快就幹了。

張君寶從晾衣桿上拿下帕子來,並沒有動那包袱,直接疊好塞進了胸口,看著兒子從容不迫,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地疊好帕子,蘇氏看得只發楞,心裏越發肯定兒子一定是有了心上人了。女為悅己者容,男人也一樣。只是,這個姑娘是誰呢?可兒子還偏說沒見過什麽人?

“君寶哥!”

張君寶正在和蘇氏話別,只聽一聲爆喝。一個長得十分敦實的十一二歲的男孩,一張黑蛋似的圓臉,十分欣喜地跑了過來。他顯然十分興奮,差點撞上了張君寶,張君寶往旁一閃身,長臂往後一伸,又將他拉到跟前來。

“君寶哥,我剛從我外婆家回來,你怎麽就要走了?”黑蛋委屈的不行,君寶哥可是上一次答應了他要教他功夫的。

張君寶既然已經答應了他,便放下了包袱。他其實本身會的武功不多,會的只有當年楊過教給他的幾招,但他內裏渾厚,無論是什麽招式,實力都不可小覷。

但黑蛋就不一樣了,他雖然身體強壯些,但並沒有什麽武學基礎,還是教給他一些實用的招數比較好,誰知道黑蛋學了之後,還不滿足,非得纏著他做些厲害的動作給他看。

張君寶眼看著不表演的話都走不脫了,只好答應,要了黑蛋珍藏的彈弓,讓黑蛋在他背後將一件東西拋棄,而後他聽聲而射。

蘇氏笑著搖搖頭,打算進屋給黑蛋拿點點心吃,聽得外面幾聲噗噗地響聲,最後一聲格外大些,像是什麽布匹被穿破了一樣。

連忙出門看去,只見天空上正飛著幾件殘破的衣服,黑蛋和君寶都是目瞪口呆,旁邊一個比黑蛋更黑,更矮小的小泥巴蛋一樣的小黑人,嘴巴一咧,露出了滿口白牙:“嘿嘿,蘇嬸,我先走了!”說著,溜得比泥鰍還快!

那黑蛋大吼一聲,“石頭!你給我站住!”說著,來不及跟張君寶說一聲,便追了上去。

那貿然間溜進來的石頭居然將張三豐的包袱扔了起來!

一塊手帕晃悠悠、晃悠悠地落在了蘇氏的眼前。君寶腳步飛快,趕在手帕落地之前,攥在了手中。但蘇氏卻看清了,那白色的絲絹上一朵花也無,只在右下角繡了一個字——襄。

這正是兩年前,在華山之巔,郭襄替他包紮傷口的那一塊手帕。

君寶抓住那手帕,心內舒了一口氣,幸好這塊手帕沒打爛,但隨即尷尬地發現蘇氏正在望著他,眼裏先是驚,反應過來又是喜的模樣。臉上登時保不住了,騰地一下子紅了滿面。想要解釋,卻無從解釋起。

他哪裏知道,蘇氏先是想著,兒子竟然惦記姑娘了?好事啊!又想著兒子居然能夠為了這個姑娘而變整潔了?好事兒啊!

襄,想必是這姑娘的名字。

張君寶連忙說了句:“娘,那我趕緊再收拾收拾東西,天晚了不好趕路。”

蘇氏眉開眼笑,喜上眉梢,“好,好,咱們一起收拾。”

張君寶手腳快得都快史上輕功了,蘇氏看著他那副害羞的模樣,不由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君寶啊,你放心,娘相信你的眼光,你也不用害羞,娘會支持你的!”

話不說還好,一說,君寶的臉更紅了。“娘,你說什麽呢?”襄姐出身武林世家,而自己還籍籍無名。現在還沒有娶襄姐的資本。

“好,我不說,我不說。”蘇氏歡天喜地的將手上的祖傳的鐲子拿了下來。“這個鐲子你帶著,看完了你的師父,就去幹些正事吧,給!”說畢,蘇氏將鐲子塞進了他的手裏。

正事兒?玉鐲子觸手生溫,想象著這鐲子戴在襄姐腕子上的模樣,君寶心頭一跳,連忙拿話岔開,“娘,你別怪石頭。”

君寶知道這鐲子是祖傳的,溫潤的玉質,散發著通透的光澤,細膩純凈,是難得上好的和田玉料,白玉中的極品羊脂玉。用布包了好多層,放進了包袱。

“怎麽會,怎麽會呢?”蘇氏笑瞇瞇地看著那系的結結實實的包袱。

張君寶的心裏倒是有些忐忑了起來。

北上少林,需先到臨安坐船,沿江西行,到達鄂州,北上漢江,到達襄陽,再往北行千裏大概便是少林寺了。

自己一個江湖上籍籍無名的少林寺俗家弟子,內力興許比之襄姐強了些,但少林寺戒律嚴格,自己至今仍是一個藏經閣中掃地烹茶的俗家弟子,師父覺遠雖有渾厚內力,但卻一點招數也不會,少林寺中弟子多休息拳法,但覺遠覺得掄槍打拳不符合佛家本質,亦非君子所謂,因此每逢旁人練武,總避而遠之。

因此自己現而今除了那夾縫中名叫《九陽真經》的強身健體之法,以及神雕俠楊過教給他的那幾招,別的倒是什麽也不會。

經書現而今仍在那兩名賊人的手裏,師父覺遠為此仍舊在少林寺受戒,倒不如再去找尋那兩名賊人為妙,可天下之大,誰知道那兩名賊人去了哪裏呢?更何況自己當年親自搜過他們兩人的身,並沒有發現經書的蹤影,也不知道他們把經書藏在了哪裏?

想到這裏,便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在華山之巔,眾人與尹克西、瀟湘子的一戰,當時眾人都忙著詢問九陽真經的事情,是郭襄發現了他頭上的傷口,拿了手帕來為他包紮,他當時見眾人神色溫和,惟獨郭襄確實一副傷心眼紅的樣子,當時的他還不太明白。

自那以後,神雕俠的蹤跡漸漸絕跡江湖。

回到藏經閣中,倒是每日掃地烹茶,侍奉師父,但他總是感覺自己跟以往有了什麽不同,似乎是心底裏某個東西被觸動了。那種萌發的新奇感覺,讓他又惶恐、又驚喜。他不太懂得那是什麽,但總是無端端地想起那一日她紅了的眼眶。

雖則師父常常受了不語戒,但還是忍不住念經的,師父最愛念《金剛經》,一日午時,少林寺裏悄無聲息。師父在藏經閣裏面閉眼默念經書,廊下他再將那繡著“襄”字的娟帕偷偷拿出來,聽得師父在念“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他突然明白了當時的郭襄,也對自己的心事漸漸地明了起來。

他以前是渾然什麽不害怕的,但現而今,卻好似忽然間成了一個有了心事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張三豐曾經是有名的邋遢仙人,哈哈哈,突然感覺我寫的君寶好可憐,現在基本確定,君寶是男主了,以後絕對甜甜蜜蜜,不虐小兩口

☆、救人

君寶行到臨安郊外,一路上聽了不少關於朝中的事情。當今皇上,有一位謝皇後,兩位寵妃。聽聞謝皇後一心禮佛,端莊持重,很是得皇上敬重,而賈貴妃和閆貴妃,則都很受皇上寵愛。

這兩位妃子,明爭暗鬥,搞得後宮不寧,連同一眾外戚,也跟著明爭暗鬥。

蒙古外患如此強大,可宋廷之內仍是只直內鬥,只願意爭奪自己的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完全不去想,那遠在襄陽的鎮守之人的苦心孤詣,以及曾經慘死在蒙古鐵蹄之下的士兵和百姓,更別提當時宋室南渡的倉皇屈辱了。

這樣的統治者,真的有必要待他們忠心耿耿麽?君寶的心裏只是一動,只是想起了襄陽那些可親可敬的人們,是啊,不管如何,我們都要保護我們的百姓,讓他們和樂安寧,尤其是,那個人。

君寶想著,手中茶水的熱意,仿佛就順著胳膊爬到了自己的臉上,他定定地望著那杯茶水,仿佛那是她的笑臉,如果他願意,他會將她永遠地捧在手心裏,視若珍寶。

但他又突然間想到,她會願意麽?在見到她之前,他的心裏,總是這樣的忐忑。

他擡起頭來,望向樓底下的大街,足以容納六匹馬車並行的臨安大道,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輛輛錦繡堆成的馬車,來來往往,對面首飾店擺出的紅木漆盒的玉釵、玉鐲,金銀首飾,在透明的玻璃內,閃著各自的光。玻璃自己從經書上面看過,自前朝就有的稀罕東西,堂而皇之地鑲嵌在對面的店鋪上。

店老板的神色安詳富態,得意地哼著小曲兒。

這裏地勢高,遠遠地望見了西湖的雷峰塔,這樣的好地方,是怪不得人留戀的。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臨安城繁華是很繁華,但這種繁華,卻如同東逝水一樣,總有流盡的一天。

君寶又輕笑自己的思慮太重,擱下了杯子,就仿佛擱下了思慮。

這天下,要亡,便亡,要興,便興。千百年來,誰又能阻止的了?

但,若為了保護自己心愛之人,即便是亡國之運他也要力挽狂瀾!

想明白了,心裏頓時輕松了許多,體內勃然充沛的內力,綿綿密密地,無聲無息地運轉起來,他常常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常常令他有一種沖動,讓他蔑視王侯世俗,讓他身輕如燕,幾欲淩風而行。其實他已經漸漸明白,《九陽真經》不可能只是普通的強身健體的方法,師父是個迂腐的和尚相公,將那《九陽真經》和《楞伽經》夾雜在一起背誦,他比之要靈透許多,早就將《九陽真經》在腦海中單獨成書,修行不輟,全文背的滾瓜爛熟,連心法也運用的十分熟練,內力充沛,只可惜,他根本沒學過什麽招式,但即便沒學過什麽招式,但只要有人一顯示武功,他非凡的領悟能力總是使他能夠迅速地學會。

他從來沒有學過輕功,但這會兒,望著這臨安的重檐鬥拱,屋檐重重,竟然有想要在其上禦風而飛的沖動。

樓下忽然傳來一陣騷動,一輛馬車在街道上面橫沖直撞,那匹馬狂躁暴怒,上面的馬車夫驚恐地拉著馬繩高喊道:“快讓開!”那馬車青金色錦緞,隱隱閃著金線的光,昭示著馬車主的地位非凡。

一路上惹起驚叫連連,張君寶想也沒想,立即從窗戶中騰空而出,準確地落在了馬車夫的旁邊。從驚呆了的馬車夫手中拉扯住韁繩,君寶力如千鈞,手上的勁道綿綿不絕地遞入到韁繩之中,那馬匹似乎是得了撫慰,暴躁的盡頭有些和緩。君寶縱身一躍,到了馬背之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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