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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委以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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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爺爺差點哭了。

自從發妻死後,他都沒想過再婚,一是怕兒子受委屈,二是不想為了過日子將就。

後來兒子犧牲,不少人又給他介紹,甚至還有那三十出頭的願意跟他,他都婉拒了。

嘴上說人生苦短,要對自己好點,可輪到自己就是放不下發妻和兒子。

他內心總覺得從新開始的婚姻會把過去的影像給蒙上一層灰,再也不鮮活似的。

他不想讓發妻和兒子的影像在心裏也變成黑白無色的。

他從來都不怕一個人孤獨,只是總歸羨慕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

這會兒小河居然做童言童語,要讓他當爺爺,他心裏怎麽能不激動?

小河一雙黑亮的大眼燦若星辰,“我們有姥爺沒有爺爺。”

他扭頭問小海,“小海,你願意有個爺爺不?”

小海比較矜持,卻也笑得眉眼彎彎,響亮道:“願意!”

福爺爺也很心動,不過這事兒還得姜蕓說了算呢。

姜蕓正在屋裏洗白菜剁白菜。她看福爺爺這裏有棵大白菜,就想多包一些水餃,用白菜、豬油、雞蛋、韭菜包,自然是非常鮮美的。

她聽見福爺爺和倆孩子在院子裏說話,笑道:“只要福爺爺樂意,那當然好啊。”

小哥倆齊聲道:“爺爺樂意!”

姜蕓:“那以後咱們和福爺爺就是一家人。”

福爺爺心潮澎湃,激動道:“要這樣,閨女你可不能在叫我福爺爺啦。”

大家不論年齡都叫他福爺爺,那只是一個尊稱,家人自然不用這樣叫。

姜蕓笑道:“孩子們叫您爺爺,那我就跟著叫您福老爹啦。”

福爺爺比她爹大個七八歲的樣子,叫老爹也合適。

福爺爺開心地應了一聲:“欸——”

他從兜裏掏出三塊錢來,“咱們也沒那個講究,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改口就算。一人一塊錢當做見面禮,你們是孩子,誰都不許推辭。”

見他那麽鄭重其事,姜蕓就沒拒絕,讓倆孩子接了。

姜蕓就道:“老爹,咱多包一些餃子,您把宋書記他們也叫來熱鬧一下吧。”

鄉下人要是有喜事,都要請幾個親朋熱鬧一下,也算是廣而告之。

福爺爺就說請宋書記、大隊長加上鄭畢臣和任向成倆知青。

福爺爺和宋書記還沒到,鄭畢臣倒是先來了,還扛著一塊一米長半尺寬的木板子。

一進門,他笑道:“任大哥去找同學不在,我自己過來。我看你們墻上有木楔子,找了塊合適的板子,放上當擱板正好。”

這時候大家都窮,也沒什麽家具,富裕的有大衣櫃大衣箱的,一般人家也就兩個小木箱,或者藤編箱子,再有張八仙桌之類的。

沒有家具可零零碎碎的也不少,就在墻上釘楔子搭擱板,然後把木匣子、小盒子的放在上面。

再就是房梁上掛鉤子,把小箢子、籃子的給吊起來。

他幫忙放擱板的時候,一扭頭對上一雙深褐色冷幽幽的貓眼兒,就見姜蕓家的黑貓正在屋梁上散步。

他笑著跟黑貓喵了一聲,黑貓瞥了他一眼,輕盈而敏捷地躍到另一邊去了。

鄭畢臣羨慕道:“你們家有這貓在,半只老鼠也不敢來了。”

社員們雖然窮,可家家戶戶都有老鼠洞,半夜就在房梁上窸窸窣窣地想去偷掛在籃子裏的吃食,別提多氣人。

小河立刻把黑貓在大隊的光輝事跡拿出來宣傳,“3間倉庫,就今兒下午抓了36只耗子!”

他豎起纖細的手指比劃了個三六。

小海:“書記獎勵五斤細面,我娘才能包水餃請客。”

鄭畢臣連聲驚呼,“真是了不起!不愧是黑貓王!”

小哥倆與有榮焉,又給他講今天的喜事,“鄭知青,我們有爺爺啦。”

鄭知青聽著很驚訝,福爺爺這人看著性子和氣,其實內心還是清高的。別人給他介紹老伴兒他不稀罕,不少人說給他當幹兒子甚至過繼兒子給他,他也不稀罕,沒想到今兒居然認小哥倆當孫子。

不過這倆孩子既懂事,長得俊性子好,要不是怕姜蕓尷尬,他也想認幹兒子!

他去牲口院拿了扁擔和水桶幫姜蕓挑水,回來先把菜畦澆一邊,再挑兩桶水把不大的水缸灌滿。

澆完菜地,他打量了一圈嘖嘖讚嘆,“我可真佩服你們,這麽一個荒涼的破院子,被你們拾掇得煥然一新,我們知青點可是越住越邋遢呢。”

人家姜蕓不但屋子收拾得幹幹凈凈整整齊齊,院子裏更是一片生機勃勃。

東間外面用破筐和木棍搭了一溜簡易雞窩,上面蓋著草簾子,有兩只母雞正趴在裏面下蛋。

墻根長滿了可食用野菜,青翠蔥郁,在陽光裏熠熠生輝,還有兩只母雞在那裏徜徉找蟲吃。

院子裏兩個長方形的菜畦,長滿了一排排的蔥韭蒜和菠菜。

尤其那隨風招搖的翠綠韭菜和菠菜,讓他唾沫猛增,既懷念韭菜炒雞蛋的清新香氣,又眼饞芝麻醬拌菠菜。

原本那幾棵燒枯的果樹,現在從根部發出鮮嫩的枝條,才幾天的功夫已經躥得人高。因為從原樹的基礎上恢覆新生,比分蘗的小條長得粗壯很多。

早春時分,大家的菜園都還荒著,姜蕓家已經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整個院子,除了中間的小路幾乎看不見裸露的地面。

原本被人嫌棄的“鬼屋”,如今成為一座充滿生機和歡笑的小院!

他油然生出幾分羨慕來!

屋裏姜蕓已經剁好白菜,切碎韭菜,連同姜末都收進盆裏,再抓一小把蝦皮放進去。

然後在竈前點火用長柄鐵勺子燒熱,先放一提花生油,等熱了再撅一筷子玉白細膩的臘月脂放進去。化開以後,香氣撲鼻,然後抓一把切碎的蔥花放進去,“滋啦”,那炸蔥油的香氣就開始滿屋子飛躥,香得醉人。

鄭畢臣和小哥倆一起站在門口吸鼻子,連說好香好香。

姜蕓看他們那傻乎乎的樣子,笑了笑,又把一碗金黃的雞蛋液好倒進去,快速顛勺攪拌一下,嫩滑金黃的雞蛋碎就炒好了,最後都倒進菜盆裏攪拌。

看著姜蕓把玉色的白菜、翠綠的韭菜、金黃的蛋碎,再加上淡色的蝦皮,醬油拌在一起,那股子又生又清新的香氣讓鄭畢臣感動得要流淚了!

他真的好羨慕小哥倆!

不,他不想認幹兒子,他想認幹娘!

姜蕓之前就把面都揉好餳著,現在放下面板,揉面搟劑子。

鄭畢臣、小海小河都過來幫忙。

小海:“要不是我娘把面板搶過來,咱都沒法包水餃。”

小河:“我感到一種新鮮的力量在我體內湧動,這是新生活在向我們招手!是吧小野?”

他伸手給趴在竈臺上的黑貓撓了撓脊背。

黑貓:“喵~”

鄭畢臣理解他們的意思,“脫離苦海,奔向新生,就是這樣的!”

他們正忙著搟劑子包餃子的時候,福爺爺帶著宋書記和大隊長一起過來。

宋書記拎著兩瓶高粱白酒,還有半小罐豬油,福爺爺端著一瓢玉米面粉。

後面大隊長拎著一小條臘肉,端著一大碗煮熟的五香花生米,腰裏別著兩根大蔥格外顯眼。

大隊長宋長聰嗜蔥如命,一天三頓要吃,空裏當零嘴還要吃,吃飯沒蔥就會覺得沒有靈魂。

因此得了個綽號“大蔥隊長”。

一進門,大隊長和宋書記就給姜蕓幾個道喜。

姜蕓笑著請他們上炕先喝酒,等會兒餃子好了就煮。

宋書記是有眼力見的,福爺爺這人護短,小時候疼老娘,結婚了疼媳婦疼孩子,這會兒孩子們做飯,他們去炕上坐著喝酒那是不可能的。

他就提議在院子裏坐,已經二月底過了清明,現在風軟綿綿的一點都不冷,看著滿園子的翠綠和母雞,那也是享受呢。

宋書記和大隊長倆是不會做飯的,從小到老在家裏都是只管吃,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兒,所以這會兒也幫不上忙。

他倆就坐在院子裏說話,吃花生米、大蔥,喝小酒兒。

福爺爺和鄭畢臣一起給姜蕓幫忙,小海小河別看小,搟皮也像模像樣。

福爺爺跟宋書記和大隊長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地露出一個譴責又得意的眼神來。

大隊長比較遲鈍,就算覺得不對勁也不知道意思。

宋書記卻秒懂,老東西這是跟他顯擺呢:看,從前你總說我一個人,怎麽怎麽的。現在我有閨女倆孫子啦!不過,當爹的要給孩子多幫襯點,就你這個芝麻綠豆的官,回到家還擺譜呢。不是嫌棄老婆子做飯不好吃,就是嫌做晚了,真是慣的毛病!

宋書記被自己的腦補傷到了!

宋書記趕緊躲開福爺爺的眼神,“我給大隊長拔幾棵蔥嘗嘗是不是比他帶來的好吃。”

大隊長驕傲地撫摸著自己帶來的大蔥,“那是不可能的,咱們這裏沒人種的蔥能比我這個好吃。”

他的蔥是特意從鄰縣要的種子,那裏的蔥白長,口味清甜,不像當地蔥那麽辛辣沖鼻子。

宋書記:“你先別得意,嘗嘗看。”

姜蕓家的蔥葉子水嫩翠綠,蔥白又長又水靈,看得他都忍不住咽唾沫。

大隊長接過去,掐了一個葉子嘗嘗。

他原本不抱希望的,結果葉子湊到嘴邊立刻就嗅到一股濃郁的獨屬於蔥的清香。

不喜歡吃的人覺得臭,喜歡吃的人就覺得那是獨特的香氣!

他塞進嘴裏嚼了嚼,先是草木的清新口感,帶著清爽的氣息,隨即就是辣中帶甜,甜中含辛的味道,卻不至於讓人刺鼻子流眼淚,反而充分地刺激了口腔裏的味蕾,讓人唾沫分泌激增,食欲大好!

好吃!!!

他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把蔥白也塞進嘴裏,哢嚓一口,脆生生地嚼起來。

麻鴨,這是什麽神仙大蔥!

我可以吃一菜畦!

誰都別攔著我!

宋書記一把逮住他,揶揄道:“幹嘛,還沒長起來呢,不要貪得無厭!”

大隊長:“小海娘,以後我從你家買蔥,用錢還是雞蛋你說了算。”

姜蕓笑起來,“自家種的,大隊長喜歡吃就來拔。”

福爺爺:“閨女家不缺雞蛋,你給弄點布票、糖票、工業券什麽的就行。”

這可是好東西,有錢換不來的。

大隊長爽快答應:“中!”

宋書記手指頭點了點他,“真是個吃貨!”

老婆子想買臺縫紉機,讓他弄工業券,他說鄉下又不發工業券,他哪裏弄得來?

大隊長瞥了他一眼,往嘴裏逮了一口蔥白,“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蔥!”

他問姜蕓還有沒有種子,能不能多種些,“如果多的話,咱們可以往城裏送,能賺額外的票券。”

城市的蔬菜任務基本都是城郊公社負責,可以得諸如化肥、農藥券以及其他各種票證。

外面公社要想送菜進去,必須有特殊產品讓領導們喜歡。

比如鄰縣有個公社土壤特殊,能產紅根菠菜,口感好營養豐富,不但往大城市運,還直接出口日本為國家賺外匯。

他們不求出口,只求能賣進城裏就行,國內大蔥消耗量很大,如果有好品種那也是賺外快的機會。

現在不讓個人做生意,集體經濟卻是鼓勵的。

宋書記和福爺爺覺得也行。

他們就問姜蕓是種的什麽品種,如何護理,怎麽就長得格外好吃呢?能讓大隊長說這輩子最好吃,那自然無可爭議。

姜蕓知道這是靈泉的效果。

如果在她現代的科學生態農場,她會說是農業科學家們培育出的新品種。這會兒麽她只能說去年的氣候加上土壤水質以及她精心管理等原因,就長出了格外好吃的大蔥。

作物是可以通過優中擇優,以及雜交等手段來促使進化得到更優良品種的。

他們就問姜蕓還沒有蔥籽,能種多少。

姜蕓想了想,表示還可以種幾分地。

她這靈泉對植物有神奇的效果,但是會受周圍世界環境的限制。

比如有的世界,可能會直接把植物催熟,甚至將靈藥催生為多少年份的。

但是眼下這個世界,並沒有那麽神奇的效果。

她已經摸索出來,如果堅持用稀釋靈泉澆灌,蔬菜們就會保持肥嫩青翠並不會變老。

如果停止澆灌一段時間,蔬菜就會按照自然規律生長,而等植物進入下一個階段之後,再用靈泉澆灌,就會促使更加成熟並且保持狀態,比如開花植物可以催發花期,如此重覆,直到果實成熟。

當然整個生產周期,會比原生態植物大大縮短。

大隊長:“幾分地也夠,今年先送一些給縣革委會嘗嘗,要是他們喜歡就固定往食堂送。今年多留些種子,來年再多種。”

當地人家家戶戶離不開蔥蒜,尤其大蔥,天天吃頓頓吃,就和辣椒地的人吃辣椒一樣,是下飯利器。

如果他們品種好受歡迎,供應縣城和市區都夠他們忙活的。

於是,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紅豐大隊三巨頭就把培育新品大蔥的光榮任務交給了姜蕓,又把大隊專門的育苗地劃出三分來給姜蕓當大蔥基地,牲口糞直接跟生產隊長要即可。

鄭畢臣看得有些方,你們可真高效(草率)啊。

不過想想鄉下生產隊向來這樣,比如他們覺得今年要給社員們分油吃,就會決定多種花生,來年想分棉花,就會決定多種棉花。

嗯,一定是大隊長想讓大家都跟著他吃蔥!

很快,小海去燒火,小河剝蒜,姜蕓下水餃,沒多久兩蓋墊餃子就盛了出來。

這時候小麥面粉也沒後世那麽白,但是比起黑乎乎的粗糧,在普通人看來已經稱得上雪白。

雪白的面皮冒著騰騰熱氣,忍著燙咬開一個小口,立刻就有鮮美的湯汁流進嘴裏,又燙又鮮。翠綠的韭菜在白菜裏綠得分明可愛,嚼進嘴裏,去年霜打過的白菜脆生生的口感讓人精神都跟著愉悅起來。

很多人喜歡吃脆脆的東西,聽著旁邊人嚼的脆脆的聲音,自己也覺得格外香。

雖然家裏就這五斤細面,姜蕓卻一點都沒吝嗇,全都包成餃子,讓他們吃了個肚圓。

宋書記和大隊長倆吃飽了還沒停住筷子,又吃了一些,最後悄悄地松了松褲腰帶,惹得福爺爺直側目。

宋書記:老東西這就開始偏向自己幹閨女幹孫子了,多年的老交情就是三月河裏那融化的冰碴子!

等福爺爺等人走後,姜蕓關了院門,帶著孩子燒水擦洗泡腳,然後就上炕。

母子三人躺在寬敞的大炕上,身下鋪著軟乎乎的麥草,蓋著的被子散發著陽光的溫暖氣息,窗戶裏飄進來草木萌發的清新氣息。

又舒服、又安心!

他們說了沒幾句話就沈入酣甜的夢鄉,黑貓趴在他們頭頂的窗臺上,發出溫柔的呼吸聲。

深夜時分,星河燦爛。

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匯入它的身體,隨著它的呼吸緩慢進出,讓它仿佛沐浴在聖潔的清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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