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洛德非常確定, 如果自己沒有在星盾砸上格洛芬德爾的腦袋前把他推開, 那他將會非常有幸看到金花領主被美國隊長一盾爆頭的場景。

而現在，他則是維持著跌倒在地的姿勢，看了眼幾乎是擦著自己臉頰嵌進船舷木板裏的盾牌, 又看一眼不遠處自家面色不善的自家網友, 根本止不住腦門上冒出來的冷汗。

“你是打算連我一起拍死嗎，隊長？”

在史蒂夫出現的那一刻就填上了記憶中所有的空白。精靈先生扶著甲板站起身，嘗試了好幾次, 才勉強把盾牌從碎木頭裏拔了出來：“……好吧，你絕對是想連我一起幹掉。”

“相信我, 我只是一時手滑。”

尤其是看見那個金燦燦的腦袋的時候。

表情認真而又正直, 但語氣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史蒂夫長腿一邁, 兩三步就走到了嘉洛德身邊, 警惕地瞪著那個慢慢從甲板上站起身的幻象。

“所以, 你跟外面那個是什麽關系？”沒有伸手去從精靈手裏拿回自己的盾牌, 而是充滿保護欲地搭在他肩膀上, 隊長這麽開口道：“是完全根據他的性格和心理而設置出的投影人物嗎？”

嘉洛德扭頭看他一眼, 似乎對他會這麽發問很不解。

但沒過多久, 他就意識到了史蒂夫話裏的隱藏含義, 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

“如果我說是呢。”

把胸前垂落的金發撥到身後，‘格洛芬德爾’瞪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眼底滿是顯而易見的敵意。

“我就知道。”

看上去就像是發現被人掏了狗窩的大金毛, 史蒂夫的語氣更加惱火了：“等我出去一定要好好跟那家夥談談。”

“……”

在美國隊長的字典裏, ‘好好談談’跟‘好好打一架’相去不遠。而顯然也是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嘉洛德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決定自己還是有必要替莫名其妙背了這個鍋的金花領主澄清一下名譽。

“我覺得你應該好好跟自己談談。”

反手在史蒂夫胸口拍了拍，精靈先生再一次為這個手感驚嘆了會兒，然後將目光轉向他們面前金花領主的幻象身上：

“格洛芬德爾不會對我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不然我剛剛也不會覺得不對勁。而且比起格洛芬德爾，他給我的感覺其實更像你一些……不是說舉止或者性格之類的什麽地方，而是那種感覺。”

那種無法割舍，每分每秒都不想離開，願意跟他去往任何地方的感覺。

阿瓦隆的魔法想要把他留下，所以構築出這麽個西渡的夢境，並選擇了他記憶中最能夠讓自己沈迷的感情作為模板。然而，美國隊長不可能出現在精靈西渡的灰港岸，於是它就將這份感情加在了另一位嘉洛德無法割舍的存在身上，企圖以金花領主的形象蠱惑他沈溺其中，永遠不會再在現世中醒來。

很聰明的做法，但也註定無法成功。

摸了摸自己差點就被親上的嘴角，嘉洛德若有所思地這麽想道。

夢境中的一切都來源他自己的內心，這點毫無疑問。雖然他從不否認金花領主與美國隊長的相像之處，以及這種相像之處對於自己的吸引力，但也僅止於‘吸引’這種程度而已。即便是在足以亂真的幻境中，即便面對曾經最深的渴望，他也絕不會因此認錯格洛芬德爾和史蒂夫，將本該分屬於兩個人的不同感情揉雜在一個人身上。

這是一種尊重，也是本能。

“所以，其實就算隊長不來，我也不會被你所蠱惑。”

拎著盾牌，看向面前一直沈默的‘格洛芬德爾’。在已經能夠徹底分辨出夢境和現實的此刻，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漸漸遙遠起來，連帶著那張熟悉的臉，一起變得模糊而透明。

嘉洛德朝它搖了搖頭。

“這或許是我曾經渴望過的最好結局，但現在我已經不需要這種幻象了。”

無法西渡或許是一輩子的遺憾。但就算永遠不能再回歸故土，未來對現在的他而言，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他早晚會適應，他不必自己一個人生活。

“是嗎。”

安靜站在原地，看著朝自己慢慢走來的精靈，‘格洛芬德爾’嘴角露出一點苦笑：“你已經不再需要我了嗎？”

“不，只是不再需要逃避了而已。”

舉起美國隊長的盾牌，在它身上輕輕劃過。嘉洛德看著眼前的幻象如同煙霧般逐漸扭曲散去，目光一如既往澄澈而溫和。

有些東西，不是不去想，就不會存在了的。

他終究要去面對那些逃避過的東西。

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

而這一次，還會有人和他一起。

“我差一點就能自己醒來了。”

看著魔法構築出的幻象消失在視線中。嘉洛德轉過身，把盾牌朝美國隊長扔了過去，挑起眉：“你來得有點著急。”

“或許吧。”

穩穩接住盾牌，重新背在身後。史蒂夫彎起嘴角，朝精靈露出一個溫柔如春風的笑容：“但你也必須承認，你還是有點睡過頭了。”

……也是。

並不反駁自家網友的說法。嘉洛德聳聳肩，看了圈四周在逐漸變得模糊的景象，又將目光落在了對方身上：“所以，我們要怎麽從這裏出去，你有什麽辦法嗎？”

“我沒有，但總有人會有的。”

想起金花領主說過，他和梅林都能看到幻境裏的情形，史蒂夫擡頭看向頭頂什麽都沒有的夜空，毫不猶豫地開口：“我該怎麽做？”

嘉洛德眨了眨眼，也隨著他的目光朝頭頂看去。而很快，那片空無一物的黑暗中就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沒費什麽工夫就讓精靈分辨出，那屬於那位將他們帶來此處的黑發法師。

“我會以你為媒介將你們一起帶出來，隊長。”

語氣顯得輕松而愉悅，梅林似乎笑了笑，這麽回答道：“請確保嘉洛德和你有身體上的接觸。”

“沒問題。”

這個簡單。

主動朝史蒂夫伸出手，嘉洛德揚了揚下巴，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來吧，身體接觸？”

隊長同樣朝他笑了笑，擡起胳膊。

而在握住精靈的手的那一剎那，他猛得一用力，直接就將嘉洛德拉到自己面前，展臂抱了個滿懷。

“這樣比較好。”

微微頜首，與精靈額頭相抵。史蒂夫撫上他的後頸，不輕不重地描摹著發線，然後找準嘴唇，重重吻了上去。

“……哇哦，這可真是零距離的接觸了……”

耳邊似乎傳來梅林的驚嘆，大概還有誰倒抽冷氣的聲音，但嘉洛德現在已經沒有心情去分辨了。如同深海般的壓迫感與史蒂夫的氣息一起將他包圍，恍若墜落，但在熟悉的體溫和懷抱中，他的註意力全都被一人奪去，停留在自己希望停留的地方，安心沈溺。

而他們終究仍是要醒來。

感覺到心臟一下下在胸膛中跳動，身體裏奔湧的血液也漸漸聚攏到頭頂，喚醒沈睡已久的大腦和四肢。而空氣中屬於大海的鹹腥味道也慢慢散去，取而代之，是來自於山洞的潮濕與灰塵，從鼻腔蔓延至身體中的每個角落。

嘉洛德慢慢睜開眼，看著頭頂凹凸不平的石壁由模糊變得清晰，試探著動了動手指。

然而，還沒等他偏頭打量自己現在所處的空間。一張寫滿了生無可戀的臉就伸了過來，占據他全部的視野，沮喪到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把精靈先生嚇得一楞。

“梅林？”

條件反射伸出手，把法師的臉推遠了些，嘉洛德一臉懵逼：“怎麽了？”

“我覺得我要窒息了。”

表情就像剛剛吞了只半獸人那樣難看。梅林伸出手，幾乎是把精靈從地上拎了起來：“你快點讓那兩個家夥冷靜一下，別讓他們當著我的面拆了阿瓦隆，這真得太殘忍了！！”

……啊？

腦袋上一排問號。嘉洛德扭過頭，順著梅林指的方向看去，第一眼瞄見的就是美國隊長被制服裹得緊緊的大長腿和重……重點部位，以及舉在胸前嚴陣以待的盾牌。

眼皮不詳地一跳，他歪了歪腦袋，繼續朝前看去。

然後，那張只會在自己最恐怖的噩夢中出現的、屬於格洛芬德爾的暴怒的臉就突如其來闖進了精靈先生的視線裏。

媽耶。

“好吧，我一定是還在幻境裏沒有睡醒。”

冷靜地收回目光，冷靜地拂開梅林拽住他肩膀衣物的爪子。嘉洛德冷靜地看向法師，說了這麽一句之後，又冷靜地躺回了地上，毫不猶豫閉上眼：

“等他們打完再叫我。”

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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