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檐下的竹鈴被晨風吹起，送來聲聲輕響，雲書才恍惚著睜開眼，入目的是男子微微敞開的黑色衣襟，他的銀白長發與她的青絲相纏，有力的胳膊讓她的腦袋舒舒服服的枕著。

雲書忍不住將自己縮了縮，深深的吸了口氣，他熟悉的氣息讓她心裏稍稍安靜下來。

他睡得挺沈，雲書放輕了動作往他懷裏拱了拱，他下意識的收緊了手臂，掌心安撫性的揉了揉她的臉蛋。

雲書眨了眨眼，伸手過去，素白的指尖自他的額際開始，拂過了他的眉宇，滑到他的鼻尖，描摹過了他的面龐。

他眼瞼下方帶著明顯的烏青，想必這幾天沒有休息好，雲書蹙起眉心，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薄唇，繼而小心的拉開他的手臂，撐著床榻坐起來。

還未等她轉身，腰上便是傳來一股力道，重新將她帶入溫熱的懷裏。

白發男人睜開眼，皺起眉，“書書？”

雲書“嗯”了一聲，順著他的力道窩回他懷裏，伸手撫上他的側臉，“時辰尚早，繼續睡吧，我去上早課，回來了叫你。”

衛莊並沒有拒絕，將雲書的小手送到唇邊吻了一下，替她攏了攏散亂的青絲，“多穿點。”

“好。”

雲書輕輕一笑，笑著蹭了蹭他的頸窩，這才起身穿衣，洗漱了一番折回來替他掖了掖被角，這才握住知言出了門。

給一些小弟子上完了早課，雲書回房時衛莊已經起了，正坐在窗邊擦拭鯊齒，雲書隨手將知言放下，將早膳放好，主動替他盛了一碗熱粥遞過去。

做這些時，雲書忽然想起當年自己還在紫蘭軒的時候。

當她還是一只貓時，就是衛莊早起去練劍，練完劍回來喊醒她吃飯，後來她恢覆，亦是如此。

今日倒是反過來了。

這般想著，雲書便是輕輕笑了一下，引得衛莊看過來，夾了一塊點心送到她唇邊，“笑什麽？”

雲書張嘴啊嗚一下吃下，小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笑意盈盈，“沒什麽。”

“對了。”

雲書忽的想起一件事，指尖敲了敲桌面，“你待在這裏，流沙真的沒事嗎？”

衛莊擡眼看她，眸底一派冷靜，“你不信我？”

雖然還是雲書熟悉的清冷語氣，但這句話聽上去竟是帶了幾分……委屈。

雲書當即搖頭，“自然信你，我只是不想耽誤你。”

“三年了。”

衛莊淡定放下竹筷，銀灰的眸底蓄積著深邃的浪，“你若是不讓我留下，會耽誤我更久。”

意思就是你已經耽誤我三年了，是不是還打算繼續？

雲書到底是意會到了這層意思，她嘴角抽了抽，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總歸我這裏不差一個人的飯，你願意留，便留吧。”

“山腳附近的據點有流沙的主力，每日流沙的事務會有人送來這裏，不會有什麽問題。”

衛莊吃完了，放松了自己靠著窗，低磁的嗓音醇厚的醉人，“另外，你不僅要管我的飯，還要管我的筆墨，還有……”

頓了頓，他定定看向對面人，加重了語氣，“還有你。”

“我？”

雲書眨眨眼，有些疑惑，“何意？”

“怎麽？用完就丟？”

說著，衛莊看向一個方向，面上浮現出幾分意味深長來。

雲書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自己的床榻，素紋的床幔被束起，錦被被疊的整齊。

她當即紅了一張臉，撇撇嘴，“我們什麽都沒有，你別亂說嚇到我的徒弟。”

衛莊挑眉，漫不經心道，“以後會有。”

說著，他伸出手，溫熱的指腹擦去了雲書嘴角點心的碎屑，“我不急，書書。”

雲書稍稍後仰，擡手拂去他想要繼續作亂的手，瞪了他一眼，“適可而止。”

比起三年前，雲書已然褪去了少女的青澀，這樣嗔怪似的一眼，風情盡顯，那微挑的眉梢都帶了別樣的味道，讓衛莊喉結動了動，目光微深。

不過，衛莊素來足夠耐心，見好就收，暫時放過了已經面上紅透的雲書。

流沙首領入住雲書院子一事只有幾個人知曉，並沒有對外公布，衛莊每日裏在此處處理流沙事務，此時流沙已經足夠威懾一些宵小，需要他親自出手的時候不多，是以他大部分都是陪著雲書的。

陪她練劍，陪她賞花，陪她處理道家事務，陪她在無數個夜裏入眠。

他的懷抱足夠寬闊，也足夠溫暖，能夠讓雲書暫時放下壓力與負擔，毫無顧忌的窩進去安眠，手臂環著他的腰身，是明顯的依賴姿態。

將門內的羅網中人和其他一些作怪的小鬼處理完，天宗明顯平靜了不少，雲書也能夠稍稍松一口氣，每日裏給小弟子們講解道家典籍，恢覆了之前的修行。

只不過，比起當年，多了一個衛莊。

他似乎完全滲透入了她的生活，她也已經習慣了有他的日子，習慣了與他在晨間颯颯的竹林裏比劍，習慣了與他牽手走過落花鋪就的小路，習慣了在漾漾月色下與他唇齒婆娑，直至軟在他懷裏。

如今亂世正起，諸子百家中，雲書應當是最年輕的一位掌門，容色傾世，劍術非凡，能穩大局，這三點加起來，已經足夠吸引眾人。

尤其是男人。

許是因為身邊已經有了衛莊，雲書對此事並沒有什麽感覺，自然也不曾去多關註別的什麽青年才俊。

所以，當門內的一位師兄紅著臉將一支玉簪送到她面前時，她也只是微笑著搖頭。

那位師兄亦是知進退的，並沒有勉強，收好玉簪爽朗一笑，轉身離去了。

雲書無奈搖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踏著清涼月色回房。

衛莊正在處理流沙事務，已經換了一身的寢衣，雲書沒有去打擾他，自己拿了衣衫去沐浴，回來時白發男人卻是不在那裏了。

雲書疑惑的挑眉，剛要喚一聲，便是有手臂自身後環上她的腰身，後背靠上溫熱的胸膛，有下巴抵在了自己肩頭，熟悉的氣息將自己包圍。

雲書並沒有掙紮，順著他的力道靠到他懷裏，放松了自己，“我還以為你不見了呢。”

衛莊並沒有多言，只將懷中人轉過來，捧著她的臉俯下身去。

雲書稍稍仰起頭配合他的動作，伸手環上他的脖頸，寬大的衣袂垂下，露出一截凝雪的手腕。

他今日的力道格外的大，不過幾息的功夫，雲書已經軟下來，只能依靠著他的手臂靠著他才能穩住自己，舌尖被他逼到顫抖，眼尾很快暈出淺淡的淚痕。

雲書很快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似是壓抑著什麽不虞。

片刻後，雲書深深吐息，無力的靠在他肩頭，聲音軟綿，“你怎麽了？”

衛莊沒有回答，直接將人抱起放到柔軟的被褥裏，自己傾身覆上去，制住了她的掙紮，指腹在她的側臉細細摩挲。

他的眸底翻湧了暗沈的浪潮，聲音低啞，“什麽時候說？”

雲書凝眉，“說什麽？”

“說我們的事。”

衛莊靠近她，將她臉側的發絲勾到耳後，放緩了語氣，“你想讓我沒名沒分一輩子？”

書書是他的！

從當年他帶回糖糖開始，她就是他的！

怎麽他現在就成了一個暖被窩的呢？

這般想著，衛莊繼續道，“我看到了。”

“看到什麽？”

雲書眨了眨眼，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位師兄？”

見她依舊茫然的面色，衛莊越想越委屈，索性再度覆上那已然嫣紅水潤的唇瓣，灼熱的舌尖直接纏住了她，讓她直接感受自己的情義。

雲書瞇起眼，並沒有拒絕，一邊承受他的熱烈，一邊安撫性的揉了揉他的後腦。

片刻後，雲書眨了眨灩瀲的水眸，主動吻了吻他的鼻尖，輕輕一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

她頓了頓，纖細的手指拂過了他的眉，含笑道，“曉夢師妹下個月出關，屆時……”

她頓了頓，故意放緩了聲音，附在他耳邊細細開口，“那個月正好有一個吉日。”

衛莊微微睜大了雙眼，銀灰的眸底漸次亮起星光，如同當年他以劍身挑了杏花送到她面前。

“我明日便去安排。”

衛莊握緊了她的小手，耐心的與她十指相扣，垂眸看她，“想在哪裏成親？”

雲書輕笑，漫不經心的把玩他的一縷白發，“你在哪裏，我便在哪裏。”

衛莊眸光一陣搖晃，說出了自己的提議，“淬毒谷如何？”

那是他的地方。

雲書含笑應下，“好。”

衛莊心底的一塊石頭這才落了地，視線裏是少女緋紅姣好的面容，散亂的青絲與他的白發纏縛。

而她本人，正對自己笑的清淺盈盈。

她是屬於他的。

衛莊目光暗了暗，放在她腰間的手挑開她的衣帶，指尖顫抖著描摹過她的輪廓，寸寸灼熱。

雲書並沒有拒絕，算是默許了他的動作，讓他更為放肆。

他的動作很青澀，帶著明顯的克制，雲書細微的笑，主動攀上他的脊背，在一陣顛簸中將指尖陷入他的肩頭，留下明顯的痕跡。

壓抑了許久的深淵暗潮在此刻洶湧而出，托著雲書失了方寸，只能攀著衛莊低低的啜泣，眼尾暈出了胭脂色，眉眼動人且魅人。

當川水傾覆，雲書微微失了神，視線裏只剩下白發男人暗潮洶湧的眸。

衛莊並不滿足，他要看她迷亂，看她褪去天宗掌門的疏淡出塵，看她染盡旖旎，看她為自己輕吟抽泣，看她……完全屬於自己。

這一夜的晚風很是溫柔，而這素紋床幔內的天地裏，風雨卻是極為猛烈，如同他與她初見的那一晚，外面風雨大作，他踏入了她營造的溫暖之地，與她視線相觸。

如同他與她在桃林裏的劍光繚亂，她笑意盈盈，主動接過了他遞過去的桃枝。

那一眼，便是定了她的餘生———

只能屬於他。

徹徹底底。

作者有話要說：

衛莊：（認真）終於從暖被窩的成為正主了。

到此，衛莊篇結束，他與雲書是相互救贖的愛情，雲書曾踏著血色走向他，他也頂著世間的風霜雨雪守護她，兩個人都是彼此的溫暖，不可替代。

接下來更新單人番外，先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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