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有旨，宣凝香公主進殿。”尖利刺耳的聲音在凝香耳畔響起，她唇角浮現一絲苦澀不已的微笑。還是來了啊，那個人，終於忍不住要給她這亡國之人一個痛快了嗎？

她穿著一身素白囚服，褪去了以往的天真，一步一步的走進她曾經無比熟悉的地方。

逆著刺目的光芒，凝香擡眼望去。那高高站在大殿之上，背對著她的男子，還是她送別他討伐叛軍之時的偉岸身姿。那般長身玉立，那樣英武不凡，叫人見了，不由得願意托付信任於他。

“我該稱呼您問楊戩將軍，還是孔宣陛下？”聽聞女子不帶一絲情緒的詢問，殿上英挺硬朗男子，默然了片刻，逆光之中竟也多了些許脆弱。

“香香，你我二人自然是從前一樣。”身著一身玄底金繡暗色龍袍的男子轉過身來。俊朗正氣的五官，肅穆冷漠的神色，真不愧為京都赫赫有名的俊美郎君，年輕有為的護國將軍。

凝香上前幾步，笑問道：“從前一樣？我是帝王嬌寵的凝香公主，而你，是我這個公主的未婚夫婿？真是天大的笑話，莫不是忘了，我蘇凝香早就成了亡國之人。而你，楊戩，以前的護國將軍也已成為了叛國不忠的亂臣賊子。”

男子放置在雙腿旁的大手本欲擡袖相迎，就像每次他出征回來時那樣，卻在凝香充滿恨意的話語中沈默攥緊，而後倉然垂下。

“香香，你聽我說，好不好，信我最後一次，真的不騙你。”男子俊朗的面龐染上愁色，從不在人前軟弱對人冷淡的他這次卻在凝香面前軟言請求道。

看著男子難得的軟弱，凝香再次笑了，那笑不似以往的天真爛漫，望上去是對眼前人無限的諷刺：“信你，我就是信了你太多次，信了你這個曾經的青梅竹馬，信了你這個曾經的好未婚夫，信了你這次凱旋歸來，便會娶我為妻！”

“可我要怎麽信你？信你不是為了權力才假意討好獻媚與我，信你每一個骯臟不堪的謊言，信你步步為營的種種算計，信你不是冷血無情之人，信你是逼於無奈才屠我滿門？”女子一聲聲控訴，宛若杜鵑泣血，不覺已淚雙行。

“我不恨你，楊戩，畢竟我曾經那樣的深愛過你。”聞言男子面露一絲喜色，眼裏滿是希冀，舉步上前，修長食指憐惜地拂去她臉頰上的眼淚，啟唇想說句什麽。

“可那只是曾經，現在，不論你是楊戩或是孔宣，我都不再愛你了。”隨著這句絕情斷義的話語而來的是一根磨的鋒利無比的桃花木簪，正對男子心口。

然而凝香沒有想到，作為一個將軍，楊戩因為多年征戰訓練出來靈活身手，躲避危險的直覺，他閃過了致命一刺。眼見玉石俱焚此舉不成功，凝香也沒再做任何徒勞的努力。

“香香。”失落的男子跌跌撞撞，後退三步，低頭嘆息。而後滿是悲傷的看向要置他於死地的心愛女子，卻在下一秒痛徹心扉，“不，不要！”

他伸出手，想要攔住女子反手用簪子刺向她胸口的動作，然而三步之遙卻成了咫尺天涯。阻攔不及的他眼睜睜的看著鮮血自凝香心間溢出，一點又一點，如同傲雪的紅梅在女子素白一片的衣裳綻放開來。

他懷中抱著漸漸變得虛弱冰涼的凝香，在生死來回了無數次的他心裏明白，女子至深至狠，他恨他為何還能清醒而理智的知道，被刺破的心口已無醫治希望。

那昔日送於她的定情之簪，今朝卻成了害得女子命喪黃泉的罪魁禍首。

“若天垂憐,來世為人......素昧平生......不遇......此......君......”凝香忍住劇痛，斷斷續續的說完這句話就在他懷中緩緩閉上了那雙愛笑的眼睛。

男子抱著自盡在懷的女子，面無表情地靜坐，良久，久到仿佛變成了石雕，成了地老天荒。

“香香，醒醒。”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凝香這才從宛如真實的噩夢中醒來，扭頭一看，身旁就只有一個大汪，還吧嗒吧嗒用溫嘟嘟的舌頭舔著她。

冷汗涔涔的凝香摟住大汪的脖子，面色蒼白，驚恐不定的樣子令楊戩和孔宣心疼不已。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何從七天前小姑娘就頻頻噩夢不斷，而他們卻找不出半點鬼祟之處，只能這樣無能的任由她這般吃不好睡不穩，繼續憔悴下去。

七天前，凝香追著不知為何，突然就跑了出來的小古怪，誰知這小家夥腿短速度驚人，一個轉彎就不見狗影兒了。

直到凝香進了冷宮，聽到棍棒交加的施罰聲，循聲而去的她開口為一個被大太監責罰的小太監解了圍。

等到抱著小古怪的小太監擡起頭來，凝香一看。喲，這小太監真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怪不得？想起小方給她普及的後宮知識，凝香了悟。

知道小太監違背了大太監的命令，不肯將他懷中的小古怪交付給他才被人責罰。只因這小太監也是一個愛狗之人，不忍心讓小古怪被大太監吃了。

凝香聞言，對這個小太監印象不錯，想了想便告訴追在她身後的小方，把這個小太監調到她的宮殿裏去。

救了一個小美男的凝香心情極好，她抱起小古怪，看它嚇得嗷嗷直叫的可憐樣，心疼的摸著它的小腦袋，結果受驚過度的小古怪張口給了凝香食指一下。

看著指尖溢出的鮮血，凝香不顧小方的驚呼，笑了笑，用隨身的巾帕擦掉，轉頭安慰小方她沒事。

就是這一晚，凝香開始做那個重覆不斷的噩夢。在夢中，凝香完全失去了她的記憶，每次都如真正的凝香公主一樣，自盡而亡。

本來楊戩這幾天看出小姑娘面容蒼白，他懷疑是不是後宮陰私太多的原因。轉念一想，他作為天庭戰神歷經多次殺戮，至剛至陽的氣場以及孔宣身為準聖霸道囂張的氣勢，根本不可能會有什麽邪魔妖怪能夠在他們眼皮底下傷害到小姑娘。

那麽究竟是什麽讓小姑娘夜不安寢？楊戩和孔宣想這樣終究不是辦法，於是雙方商議討論了很久，最終兩人決定聯手進入到凝香的夢境裏一探究竟。

還是那個時間，還是那個地點，還是身份一樣的兩個人。

當楊戩孔宣兩人一入夢境，發現他們依舊如同在現實一般。不，甚至更為糟糕，兩人完全被困在了這個身穿玄底金繡龍袍的男子身上。

借著光可鑒人的龍椅，兩人看清了他們附身之人的相貌，居然和他們在現實中一模一樣，真是不可思議！小姑娘居然在夢境中都夢見他們，這是一種緣分嗎？

這實在是很奇怪，楊戩和孔宣面對龍椅，低頭思索。這時，就聽到太監那刺耳的聲音，不悅的他們直接忽視了。

因而直到夢中的凝香問道：“我該稱呼您問楊戩將軍，還是孔宣陛下？”兩人才註意到凝香的存在。

二叔和大爺驚了，小姑娘是什麽時候解了封印？她怎麽知道本尊的名字，當時不是已經昏睡過去了嗎？

在他們心裏浮現疑惑之時，表現在外的便是殿上英挺硬朗男子，默然了片刻，至於逆光之中多了些許脆弱，大概是錯覺吧？

“香香，你我二人自然如從前一樣。”楊戩不動聲色的回答道，試圖掩飾住他那自心底裏升起的心虛和負罪感。

二叔不愧是天庭有名的面癱，本來有愧於人的他竟然一如既往的淡定沈著。所以這時一身玄底金繡暗色龍袍的男子轉過身來，臉上是不動如山、肅穆冷漠的神色。

看著凝香上前幾步，笑問道：“從前一樣？我是帝王嬌寵的凝香公主，而你，是我這個公主的未婚夫婿？真是天大的笑話，莫不是忘了，我蘇凝香早就成了亡國之人。而你，楊戩，以前的護國將軍也已成為了叛國不忠的亂臣賊子。”楊戩沈默不語。

果然楊戩你就不是個好東西，看看這個世界的你，這都做了什麽混賬事。雖然不清楚夢境中的情況，可聽到凝香所說的未婚夫婿，孔宣大爺不甘、寂寞的加入了聲討大軍。

聽了小姑娘的回答，完全忘了這是身在夢境中，假戲真做，信以為真的楊戩想要解釋什麽。他擡袖，本來時想伸手抱住情緒漸漸激動的小姑娘，安撫她，讓她鎮靜下來，卻因為孔宣的一席話驚醒過來。

懊惱他這明顯大失水準，居然受夢境控制的失態表現，楊戩攥緊拳頭，最後蒼然垂下。

可是看著小姑娘充滿恨意的眼神，楊戩又想起了小姑娘被他封印記憶時望著他的最後一眼，這兩者在此刻無限接近、最後完全重疊在一起。他後悔了，絕對，絕對不能忍受！拜托別這樣看我，香香。

“香香，你聽我說，好不好，信我最後一次，真的不騙你。”男子俊朗的面龐染上愁色，從不在人前軟弱對人冷淡的他這次卻在凝香面前軟言請求道。楊戩只想再一次努力，去換回小姑娘對他最初的信賴和崇拜。

小姑娘笑了，可是不覆以往天真，一句不信便已擊潰了楊戩所有的堅強。不！香香，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怕了。

怕你受到傷害，怕我不能給你一個幸福的未來，怕我最後會離你而去。小姑娘一聲聲控訴，落在楊戩耳裏宛若杜鵑泣血，他想辯解，可這一切又該從何說起。

然而，小姑娘還是原諒了他，一句不恨你便讓他從黑不見底的地域重返人間，而一句深愛更讓他滿是希冀，看著小姑娘雙淚縱橫的面龐，楊戩擡手為她拭去悲傷。

“可那只是曾經，現在，不論你是楊戩或是孔宣，我都不再愛你了。”隨著這句絕情斷義的話語而來的是一根磨的鋒利無比的桃花木簪，正對男子心口。顧不得進入夢境一聽到小姑娘說話就失去神智，恍恍惚惚的楊戩，尚有理智的孔宣趕緊閃身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心神遭到重創般，兩人不受控制跌退三步，低頭晃神思量這明顯不正常的境況。看來這一切線索還是在小姑娘身上，哎，這小姑娘果然是他命中劫難。可悲的是，你我二人甘之如飴。

他們擡頭想和小姑娘好好談談，怎麽也沒想到會看到那麽驚險的一幕，凝香她這是要做什麽！

以往為何沒發現，永遠長不大呆萌的小姑娘也會有這樣決絕勇敢的一面，真是太膽大了，回頭必須得好好教訓她。

想要自盡的凝香自然沒能成功，楊戩剛擎住凝香拿著簪子的右手。孔宣一個手刀落下，劈在凝香頸間，隨後抱著昏倒過去的凝香靜默許久。

虛空中的兩人對視一眼，然後......

“嗯，好痛，感覺好像有哪個混蛋劈了我脖子一下......”凝香她揉著又痛又麻的頸項，抱怨道。

某個混蛋大爺心虛的撇過頭去，然後對著楊戩說道，“哎，這個夢太古怪蹊蹺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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