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暖房的門，這裏顯得清靜了許多，比起我們第一次到來的場景，這裏簡直可以用冷清來形容了。

除了從寫有“廚”字的簾子後邊冒出些許熱氣，其餘地方都沒了聲息。完全沒有人影的前臺，擺放整齊的桌椅，幹凈得叫人傷心的踏踏米，還有天花板上吊著的獨自發出孤幽光亮的燈。

“有人在嗎？”淩風故意用另一種聲音喊著，順便將身旁的一張椅子拉到屁股後面，坐了上去。

“來啦！”一聲短促的應答從簾子後傳出，老板用手撩起米黃色的簾子，一擡頭，就看到了我們。

“你們......哈哈，來得正好呢！”老板開懷地笑了，走到前臺，向我們招手，“快來，要些什麽？”

我們嬉笑著走上前，坐在前臺的座位上，一一點了自己想要的拉面。

“大叔，這次要多放些料哦！”安笑著對他說。

“哈哈，當然沒問題！”老板依舊爽朗地笑著。

當拉面被一碗一碗地擺到我們面前之後，我們便在老板欣慰的目光下開懷大吃起來。

“人越來越少了，現在已經幾乎沒客人了。”老板點上一支煙，幽幽地抽著，有點喃喃地對我們說。

“快結束了。”我擡起頭，對老板說。

老板深深抽了一口，瞇起眼睛看著我，他似乎已經品出我話裏的隱意。他彈掉煙頭的煙灰，吐出煙，然後嘆了口氣，接著說：“說實話，已經兩天沒有人到這裏來了。大部分的朋友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我想我也差不多了。今天能見到你們，也算是為我們家送行了，明天下午我們就動身前往我兒子居住的第二東京，在那裏好好過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了。然後這裏的事情，就與我無關了，是啊，或許在一切結束之前，我還有點時間過上逍遙日子。”

說完老板用手掌拍了拍那鼓起的肚子，滿意地笑了起來。

“大叔，其實你可以早就走了，怎麽現在才走啊？”淩風擡頭，滿嘴面。

“呵呵，這裏還有些朋友不願離開的。我留在這裏陪一會他們。”老板在椅子上挪了挪身體，將手放在深棕色的寬大前臺上，“我擔心，是不是我離開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老板說到這裏，臉上終於浮現出難得的無奈微笑。

“算了，人生如此。人們的命運不是都被安排好了嘛。”大叔又再次開心地笑了起來，“小子們，盡情地吃吧，我也就只能拿這個招待你們了。”

“已經足夠了大叔。”安叼著一排面，笑嘻嘻地對老板說。

“我們也快要離開這裏了啊。”我吞下一口湯，說到，“大概幾天之後我們四個就要離開這裏了。大叔，或許我們沒有機會再碰面了。”我微笑著對老板說，但是那是一種無奈的微笑。

“楓？”一直在一旁安靜坐著的麗聽到我這樣說，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我笑著對她點點頭，表示我並沒有開玩笑，而是認真的。麗也從我的表情裏看出，這些問題我會在稍後向她解釋的。

“是嘛，你們三位特派員要回到中國去了嗎？”老板隨手打開了房間裏所有的燈，原本只有我們頭頂的燈是亮的，現在整個房間通亮起來。

“恩......上回去了，回到那裏，還不確定呢。”淩風訕訕地笑起來。

“看來今晚是你們為我送行我也為你們送行了啊。”大叔歪歪頭，右手搭上椅子的扶手，看向門口，那裏空無一人。

“親愛的。”正當我們開始陷入離別的悲哀時，一個溫柔的聲音打斷了我們。

一個接近中年但是韻味十足的女人從“廚”字簾子背後走了出來，她沒有化妝，披著長發，穿著白色連衣裙。可以看出，她有些發福，但是那種身材恰恰可以用豐韻來形容。她的臉皮膚白皙，稍有眼紋，嘴唇上薄下厚顏色淡紅，整個臉看上去非常幹凈，一種沒有任何修飾的天然的幹凈。

“喲，大媽！”淩風舉起手，熱情地對從簾子後邊走出來的女人打招呼。

“大媽你個頭！”老板聽著異常不爽，咬著煙用手將淩風的頭摁進他面前寬大的拉面碗裏，摁進去之後還扭動手腕，使得淩風的臉與碗進行了一次360度大回環親吻，期間淩風發出“嗚嗚”慘叫聲無數並濺出拉面殘渣無數......

“這位是我妻子，很年輕吧？哈哈，和我一樣年輕吧？”原來大叔也有恬不知恥的一面，看他微笑著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仿佛看到我們在誇耀某些東西時的嘴臉，“來，叫姐姐......”大叔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妻子就走到他身後用手輕輕拍了下他的頭，微笑著說：“還是叫大媽吧，你們不也叫他大叔嘛。”看得出來，大媽的表情很真誠。

“算了，無所謂的。”我捧起碗，將裏面的湯一飲而盡，“大媽，為什麽你們到現在了都還沒有去第二東京啊？”

“這些孩子就是你說的特派員吧，親愛的。”當她看到大叔點頭之後，繼續說，“感謝你們一直在保衛著這個城市呢。”說完她對著我們微微頷首，“其實，這裏是我和你們大叔結婚的地方，所以我們願意留在這裏。盡管現在第三東京因為使徒的襲擊變得荒涼無比，但是它對我們而言，意義是沒有改變的。”

“證明與完成約定的地方，對吧。”我對她說。

“可以這麽說。但是現在我們決定前往第二東京了。那裏同樣是見證我們約定的重要的地方。”大媽說著說著，竟然不自覺地笑了，那種笑容是女人感到幸福時的獨特笑容。

“是啊，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才是正確的。”大叔不時插個嘴。

“恩，或許吧。”安吃完面，開始點煙享受做神仙的感覺。

“對了，我們一直對你們特派員的事情很感興趣，能和我們分享一下嗎？”大叔這個時候看出氣氛開始往沈悶發展，適時地拋出這個話題

。

我們三個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難住了，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好。或者說，這種問題我們實在難以回答。

麗在這時還在默默地吸著拉面，不過她偷偷瞥過來的動作還是被我看到了，當目光相觸時，我發現了她嘴角的笑意。

“大叔，這是秘密，實在是不好意思呢。”我無奈地笑笑，攤攤手。

接下來大家開始謾無目的地聊起來，大叔和大媽為我們介紹了他們的兒子，而我們也向他們介紹了我們的“過去”。

......

不得不說，現在的第三東京已經完全失去了活力。除了那些還在為NERV計劃賣命的人——不管是為了完成還是為了破壞，整個計劃，都有可能讓他們付出生命的代價。

人類的末路嗎？或者是他們的希望？

“楓。”麗扯了扯我的手，打斷了我的思考。

“恩？”我轉頭。

“你們就要走了嗎？”麗的表情有些擔憂。

“我們。是我們。”我握住了麗的雙手。

“我們？”

“是的。我們。”

麗沒有再說什麽，她順下眼，雙手更用力地握住了我。

我拉起麗，晃蕩著手，繼續歸去的路程。

五天。五天可以改變世界。

當25日的晨光沾染大地的時候，我已經可以改叫麗為莉了。

麗在我的幫助下已經掙脫了容器的記憶封印，她能夠憶起被封印前的所有事情，也還擁有在這個位面的記憶。而最為根本的轉變，就是麗的能力被激發了，雖然那是不完全的，但至少她擁有可以具現化的A.T.FIELD，那可是她與人類的根本區別。如果按照NERV的劃分，我想我們都要被當成使徒來對待了。

“楓。”麗睜開眼睛，我坐在她的身邊。這是個清爽的早晨，空氣中居然帶有難得是濕氣。

“莉。”我用手扶摸她的臉，“你終於醒了。”

她點點頭，兩只手按住了我放在她臉上的手，扶摩著：“我，睡了很久吧？”

“是啊。睡了很久了，很久了......”我說這話的時候，居然有種忍不住要哭出來的感覺，心裏酸得很。

“呵呵，沒關系，現在，我醒了。”麗坐起身，摟住我的脖子，“不是麽？”

“早，麗。”我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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