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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賈璉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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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明早回府。

這個消息炸懵了許多人。

這一晚,榮府幾乎所有主人都夜不成寐。

撇開賈赦王氏這種嗜血動物,也有真心想念黛玉者,像是寶玉與三春姐妹。

賈母心思尤其覆雜。

榮府自從老公爺賈代善辭世,榮府境況山河而下。可笑滿府子孫並無覺察,以為榮府依舊簡在帝心,熏熏然沈侵在往日盛況之中。

不說賈代善在世之日聖寵優渥,等閑之人不敢給榮國府下蛆。

直說賈代善斂財本事,賈赦賈政兄弟拍馬不及。

賈代善在世之日,基本是皇帝走哪他跟哪兒,最終得了榮國府三個字敕封多襲一次之殊榮。如此一來,這一年間內務府就是雷打不動三萬銀子賞賜奉上,太上皇還絕不足,偶爾還要爵祿雙奉,更別說那年節賞賜,直追龍子皇孫。

除卻這些,賈代善還在兵部兼任左侍郎,每年碳敬冰敬也在萬兩以上。

如今榮府,不說朝堂無人,單就每年進益,除了功勳田,再無其他收益。

賈赦減等襲爵,空有爵位,並無實職,爵祿有限,每年賞賜僅流於形式上,不過是每年幾十兩銀子祭祀銀。比之賈代善在世,可謂雲泥之別。

榮府從家主賈赦開始,一個個都是不思進取,耽於享樂,造成收益銳減,花費卻倍增之敗象。

賈母雖看出弊端,無奈年紀老邁,無力整飭。

更兼賈母偏疼小兒賈政,尤其疼愛一手養大金孫寶玉。璉兒尚有爵位功勳田,受死駱駝比馬大,再不濟也不會受窮困頓。

賈政只是五品官兒,一日自己閉眼,寶玉日子只怕難過。

黛玉雖無父母緣分,林如海這個鹽道卻是家底殷實。賈母因此撮合寶黛,雖然因為黛玉孤苦無依,未必不是要替寶玉留下些家底,讓他衣食無憂,做個富貴閑人。

賈珠之死實在嚇壞了賈母。

只可惜王氏愚鈍,不能領會賈母一片拳拳愛子之心,為了薛家商賈之女暗中掣肘。

思及此處,賈母不由冷笑,薛家錢財豈是薛家能力,若非賈王史家幫襯,早就被人吃幹抹盡骨肉不剩了。

賈母這一夜,輾轉嘆息不已,如何才能叫黛玉順遂,寶玉稱心呢?

迎春卻是興奮的難以入睡。一為了即將會晤千古才女林妹妹,二為了空間試種三種水果成功。

水蜜桃正是當季水果,棗子尚且半青半紅,板栗包衣尚未炸裂,唯有蜜桃已然成熟。

迎春進去空間,卻見昨夜青嫩桃子,今日一個個拳頭大小,白裏透紅,芳香撲鼻。

迎春摘下一個來,侵潤靈氣仙桃纖塵不染,迎春出於習慣,將蜜桃放進靈泉洗滌幾下方才入口,一咬之下,但覺一股清涼之氣,自舌根向四肢八骸蔓延開去,那種溫潤酥麻之感,讓人心曠神怡,飄然欲飛。

吃桃子的結果,迎春皮膚上逸出一層灰褐色汙垢。

好在迎春已經將茅屋整理利用起來,室內日常器皿一應俱全,倒是省下迎春許多手腳。

迎春因不舍得用靈泉沐浴,另挖了水井引井水進空間凈化,用作沐浴之用。只是一點不便,迎春每每夜半三更去井臺取水,月白光光,水波蕩漾,寒光四溢,四周一片死寂,直讓迎春瘆的慌。心裏思量,有朝一日能夠淩空取水就好了。

這日臨睡之前,迎春將房內的水蜜桃全部換成空間成熟仙桃,以備明兒招待林妹妹之用。

翌日。

大清早,榮慶堂就忙碌起來,迎春去往榮慶堂之時,賈母難得一回早起,已然穿戴整齊了。

迎春微笑上前,福身請安:“孫女還準備來服侍老祖宗梳頭呢,未料老祖宗竟比孫女還早些。”

鴛鴦就抿嘴笑:“二姑娘不知道,老祖宗昨夜晚幾次起身看掛鐘,只是問我,鴛鴦啊,怎的才過五更天,我瞧著外邊白亮亮的,莫不會昨日小丫頭擦拭時候碰壞了吧?”

琥珀也笑著幫腔:“昨日偏是我擦拭掛鐘,聽了這話,嚇得我睡夢裏驚醒了,虧得鴛鴦姐姐拿著老太太懷表,那上頭格爾跟掛鐘一合一合,不然,這冤枉官司可沒地兒打呢!”

賈母被兩個心愛丫頭擠兌,卻歡喜得很:“兩個丫頭要成精了,只是說嘴,差事也不好好辦了。”說著故意瞪眼:“被你們拿住了錯了,罷了,是老太太糊塗了,與你們一人一兩銀子辦酒席壓驚,可成不?”

鴛鴦琥珀笑盈盈謝賞。

賈母嗔道:“還不去看著你林姑娘去,惹得老太太發怒,你們仔細皮!”

鴛鴦就笑:“老太太安心,二奶奶把那二門上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但凡林姑娘一露頭,那消息便來了。”

說話功夫,外頭就嚷嚷起來:“老太太,林姑娘進府了。”

賈母慌忙起身,一推鴛鴦:“快快快,你親自去接著,可憐丫頭,不知道哭成什麽樣呢?”

想起黛玉父母雙亡,從此只有依靠自己了,賈母聲音也有些哽咽。

聞聽黛玉進了府門,賈母激動地站起身子,迎春探春惜春左右圍著賈母,就那麽站在羅漢榻前,所有人眼睛一起向前盯著門口的花梨木白玉蘭花屏風。

迎春尤其看得仔細。

少頃,屏風前陰影一閃,轉過一位如畫少女,雙眉微蹙春山翠,水眸曈曈似星子,瓜子臉蛋,不胖不瘦,瑩白如玉,櫻桃小口瓊瑤鼻。她身姿裊裊,步履輕盈,行動之間,若雲飄逸,身著月白衫兒黛玉步步行來,宛若天上仙子臨華堂。

迎春眼眸灼灼心頭讚,好個超凡脫俗的林妹妹。

黛玉這裏行至堂中,擡眸間瞧見賈母眸中淚光瑩瑩,黛玉心頭一陣激蕩,再顧不得禮儀矜持,腳下生風一陣連環步,乳燕投懷一般撲進賈母懷裏,牽著賈母衣襟緩緩下拜,仰面之時,一雙杏眼水汪汪的淚水直打轉兒:“老祖宗,玉兒拜見外祖母!”

黛玉這一聲喚,似悲似喜,似嬌似怯,滴鈴鈴黃鸝一般清麗悅耳,賈母一顆心肝頓時化成水了,一把摟了黛玉入懷,聲音哽咽,慈愛眷眷:“我的玉兒啊,你受苦了啊!”

祖孫抱成一團,賈母哭得淚眼模糊,黛玉哭得玉肩顫微,抽噎難語。

鳳姐迎春探春姐妹被賈母黛玉感染,無不淚濕眼眶。

一時,鳳姐探春開口勸慰,迎春卻是喉嚨發哽,說不出話來。

眾人好一陣勸慰,賈母黛玉好歹收住淚水。

黛玉重新整頓衣衫,自邢夫人開始見禮,眾人無不心疼黛玉,不及她福身,便攙扶起來。至極黛玉行禮至迎春面前,迎春搶步上前挽住黛玉送回賈母身邊:“自家姐妹,管這些虛禮作甚,快些坐下好說話。”

賈母此刻已是一尊笑面佛了,嘴巴可得合不攏,摟著黛玉細細詢問,路上走了幾日,吃的可好,睡得可安雲雲。

迎春一雙眼眸一直跟著黛玉轉悠,瞧著黛玉著意回答眾人提問,卻是面上倦容藏不住,不時的眨巴眼睛提醒,眼角淚痕猶在,眼眶通紅,知道黛玉只怕昨夜也是一夜難眠,因起身笑道:“老祖宗,林妹妹一奔波,想必勞乏得緊,不如我先帶妹妹下去梳洗,解解乏,回頭再來陪老祖宗說話。”

賈母心裏十分樂意黛玉跟迎春親熱,笑吟吟額首:“二丫頭提醒的好,是我見了玉兒太過高興了,倒是忘記她這一路走了好幾月。嗯,去你屋裏梳洗也好,她那屋子多日不住人了,今日索性就你們姐妹搭個伴吧!”

迎春聞言喜滋滋牽著黛玉,笑得眉眼彎彎:“我原有此意,生怕老太太跟我爭,才不敢說出來!”

賈母笑道:“我倒是舍不得玉兒,只是我老人家瞌睡少,玉兒瞌睡警醒,怕鬧了她失了困!”

黛玉盈盈福身:“外祖母寬坐,玉兒少時再來!”

賈母笑道:“不急,你梳洗好了,直管歇一歇再來就是!”

葳蕤軒。

迎春待遇今非昔比,迎春最近愛沐浴,葳蕤軒廚房便日夜不熄火,熱水隨時供應。

迎春攜著黛玉到時,沐浴間已經萬事俱備,雪白細白布浴巾,澡豆,香胰子,擦牙香,香膏子,圍著沐桶一溜擺著,伸手可及。

迎春拉著黛玉柔若無骨玉手,得意得緊:“這些都是我最近研制新貨,妹妹自己瞧著挑,看看喜歡那個味兒,直管告訴我,我替妹妹炮制,保管獨一份。”

黛玉一切都是紫鵑安排,聞言看了紫鵑一眼,紫鵑笑盈盈接過手去:“姑娘陪著二姑娘稍作,我去替姑娘調試水溫。”

迎春細致入微,讓黛玉眸子有些發熱,抿唇淺笑:“二姐姐好興致,何時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呢,我倒一絲不聞呢?”

迎春道:“我新跟了個師傅,剛上手,本是你走後事情,正該不知才對。”笑盈盈將一杯靈泉茶水遞給黛玉:“泡澡會口渴,妹妹先潤潤。”

黛玉不知這茶水玄機,一邊聽迎春說話,一邊慢慢吮吸著,驀地,對黛玉眉峰微蹙,卻是她四肢百骸間,忽然的一股熱流湧動。也是黛玉比旁人更加嬌弱,瞬間,已經是面頰通紅,熱汗涔涔。

黛玉習慣性拿起絲絹子一摁面頰,一看之下,愕然失色,羞得滿面通紅。心下懊惱的很,莫不是昨日沐浴馬虎了?

迎春暗笑不已,道:“最近京都沙塵風越發厲害了!”

這話倒不是胡謅,京都風沙一起,遮天蔽日時常事兒。黛玉心下稍安,淡淡一笑:“回了江南年餘,倒忘記這一章了!”

說著眼圈又有些發紅。

迎春知她思念父母家鄉了,只做不知,免得多說多錯,越發惹她傷感,一時又怕靈泉洗髓之功被黛玉窺破,遂不再絮叨,抓住黛玉往浴室去了:“妹妹一貫身子弱,切莫閃了汗!”

黛玉一路奔波,又哭了一場,本來有些倦怠,熟料一杯熱茶下肚,四肢百骸經絡被靈氣滋潤疏通,排毒吐故,渾身熱血竟似江河一般,四肢百骸沸騰起來,一時間,黛玉渾身汗流如漿。

此刻不勞迎春催促,黛玉自己個也被身上黏糊的膩味起來,忙叨叨進了浴桶。

卻是也怪,往日黛玉沐浴,總會懨懨思睡,今日沐浴,只覺那水溫似乎能夠深入肌膚,流轉百骸,睡意全無。

黛玉心下疑惑得緊,略忖釋然,抿嘴微樂:想是見到老祖宗與姐妹們興奮之故。

迎春看在眼裏,暗嘆黛玉太過敏銳了,司棋綉橘這兩個丫頭,肌膚逸出汙垢,絕不可能懷疑其他,必定會想是自己肌膚愛招塵埃。

迎春曾經聽人說過,黛玉其實並非是肺結核,不過是體寒肺弱之癥,此病冬病夏治,效果更好。迎春本心偏幫黛玉,如今面對天然去雕飾林妹妹,迎春越發想要幫助她戰勝病魔。

迎春私心以為,黛玉輸給寶釵,除了王氏眼高手低,不識金鑲玉,也有黛玉身子病弱緣故。倘若黛玉身子強健,嫁妝又豐厚,王氏再要舍黛玉就寶釵,她就是個傻瓜了。

相信身心康泰黛玉再跟寶釵對決,應該可以碾壓般奔向勝利。

為了謹慎起見,此後,除了沐浴之前,迎春再不敢給黛玉上靈泉飲了。

卻是賈母以為迎春必定入宮敕封娘娘,心念黛玉孤苦,便想叫黛玉跟迎春多些親近,一日自己不在了,黛玉有迎春這位表姐娘娘存在,也是一種仗勢。

是故,賈母便暗暗吩咐黛玉:“你二姐姐不日入宮,九重宮門深似海,姐妹們再難見面,且你姐姐這些日子心緒不寧,姐妹中你最聰慧,這日子就住在葳蕤軒,多陪陪你二姐姐。你二姐姐是個心善的,你與她多親近,一日外祖母不在了,她看在今日姐妹情分,必定與你撐腰,你也不至被人欺負了!”

黛玉聰明靈慧之人,這話一點便通,她既傷心賈母年邁,又傷心從前純潔姐妹情分,從此帶了功利。心中甚是郁悶難堪。

賈母見黛玉這般糾結模樣,心裏甚不好過,摩挲著黛玉面頰:“莫怪外祖母說話市儈功利,你也沒個兄弟,縱然你父親與你有些安排,哪裏有血脈至親關愛來的便宜?你需記得,外祖母都是為你好!”

黛玉這日再三尷尬之後,終於跟迎春提出,她覺得跟迎春一起住著甚是舒坦,想要繼續住在葳蕤軒跟迎春做個伴兒。

迎春聞之喜之不疊,她正發愁呢,若黛玉回去獨立門戶,便再無機會哄騙她飲靈泉水了。為了隱匿靈泉水洗髓伐筋之功效,迎春每每乘著黛玉入浴之前,勸進靈泉茶。

如此一來,倒是一雙兩好,迎春高興之至,忙令紫鵑:“把你姑娘如常用品搬去西次間,免得你們日日跑來跑去累得慌!”

賈母聞聽黛玉正是搬入葳蕤軒,心下十分高興。如此一來,黛玉跟迎春情分自然要比旁人親近些,二來,這葳蕤軒從前曾是賈敏居所,賈母心裏很樂意黛玉在她母親生長院子長大出閣,卻是不好越過探春把黛玉搬進去。

如今,迎春開口邀請黛玉,他日迎春進宮,黛玉居住葳蕤軒便理所當然,再不敢有人拿此事說嘴了。

迎春這般善待黛玉,賈母心裏快和的很,當晚就讓鴛鴦開了庫房,給迎春撿了幾箱子古玩字畫,叫她玩賞。

迎春也很高興,相信黛玉病癥在自己這般細水長流的調理下,必定會病根消除。至此,迎春對黛玉的一顆有心放下了。

回頭卻說賈璉,原本賈璉回京之日,迎春便惦記著要見他一面,卻不料當晚賈璉被賈珍拖出去吃洗塵宴,翌日,賈璉便合著賈赦賈珍進進出出忙碌。迎春見之暗哂,這是忙著瓜分不義之財吧。

這日正是賈璉回京第三日傍晚,迎春合著黛玉閑閑說話,現學現賣,教導黛玉合香,黛玉的處境跟自己也差不多,並無人真心教導她這些後宅本領,自己這個半吊子便勉為其難了。

一時,門外小蓮花跑得氣喘籲籲:“二姑娘,平姑娘來了,說是璉二爺給二姑娘帶了江南土儀玩物。”

平兒來的極快,連花兒言語落地,她已經自個撩起簾子進門了,笑道:“蓮花兒小蹄子,腳底下只怕生生了翅膀了,我元要給姑娘個驚喜,她倒跑的風車似的,”回頭吩咐豐兒:“今兒賞錢蓮花兒那份省了啊!”

蓮花兒聞言撅著嘴巴,自己最近回回都倒黴呢,前兒柳兒飛跑給寶二爺報告林姑娘消息,得了兩個金錁子,自己跑慢了沒得著,今日自己跑得飛快,平姑娘又不喜歡快嘴快舌的,唉!

司棋綉橘兩個領著一般小丫頭安置平兒帶過來禮物,竟然是兩只朱紅大箱子。一箱子江南小吃食,一箱子卻是江南那邊機巧玩意兒。

迎春開了玩器箱子,頓時樂得眉眼彎彎了,胖乎乎的娃娃一事兒,藤條編制箱兒十二只,擰起來似一竄風鈴,收起來就是一方柳藤兒鎮紙。更有一套竹子做的茶盤,茶壺,茶杯兒。再有竹根挖的各種器皿,筆筒,筆洗,胭脂盒兒,粉盒兒,還有一擔水桶兒,一個妹兒挑在肩膀上,甚是有趣兒。

黛玉前兒送的江南筆墨紙硯代表了江南文趣兒,賈璉這些東西便是江南野趣兒。就連黛玉也一動不已。平兒笑道:“每位姑娘都有呢,二爺都拿厚厚麻布包裹起來,前幾日奶奶也不知道裏頭藏些什麽,便命守在庫房裏,今日才知道是給姑娘玩器,方才命人收拾整理,只是奶奶以為林姑娘出身江南大約不著急,先給幾位姑娘整理出來,這頭一箱按照姐妹續齒,二姑娘占長救命婢子先送過來了,在下一撥,就該林姑娘了,少時就給林姑娘送過來。”

平兒這一番話說的毫無漏洞,即便黛玉也挑不得理兒。府裏三春合著黛玉四位姑娘,可不是迎春站著長唄。

黛玉心知大約他們主仆記著周瑞那回事情,頓時笑起來:“好個伶牙俐齒的,跟你主子有一拼!”

平兒笑嘻嘻一福身:“林姑娘誇讚了!”

迎春也是一笑,這個鳳辣子真正是個妙人兒。她這般大張旗鼓來送東西,自己這個妹妹合該上門道謝,就是林妹妹,也該上門去瞧瞧熱鬧了。不顯山水,就讓自己跟林姑娘正大光明去跟她們兩口子會晤。

鳳姐陰謀之後,終於學會用陽謀了。

迎春勾唇彎眉,樂見其成。

迎春猜測不錯,迎春攜同黛玉到了鳳姐半拉院子,賈璉鳳姐已經恭候多時了。地上箱籠擺了一溜,硬化村頓時失笑,這道具都擺好了哈!

鳳姐一個眼神,平兒便帶著豐兒幾個將小院子守得鐵桶一般。

賈璉當著迎春面兒拿出一個半尺見方花梨木首妝盒遞給黛玉。

黛玉一瞧這盒兒跟自己梳妝匣子一般無二,訝異挑眉:“璉二哥好意我收下了,這宗梳妝盒兒我有好幾個,就留給巧兒吧。”

鳳姐卻接手過去塞進黛玉手裏:“這是林姑父特特留給林妹妹東西,巧兒可不敢承受!”

黛玉心中疑惑更盛,父親留給自己三十萬銀票昨日已經交給了老祖宗了,這裏頭裝的又是什麽呢?在賈璉催促下,黛玉開了妝盒,上頭一面小小水銀鏡兒,下面梳篦齊全,並無甚特出。

黛玉看眼賈璉,不甚明了。

賈璉一笑伸手將水銀鏡兒往蓋盒一摁。下面底盒再次開啟一格,卻是妝盒之下暗格兒開了,內有一紅漆封口信箋,上寫道:吾兒黛玉親啟。

這是林如海的字。

黛玉淚撲簌而下。她起身對著妝盒一福身:“爹爹萬福。”

迎春鳳姐同時起身攙扶黛玉就坐。迎春將信箋遞交黛玉,黛玉開封看時,並無甚言語叮囑,卻是一張張的銀票,俱是一色本朝通兌寶鈔。

黛玉並不清查,只是那拿著銀票玉指瑟瑟抖索起來,淚珠兒越發成串滴落。黛玉咬咬唇,沖著賈璉一福身,泣道:“是我小人之心,還請二哥看在已故父母,原諒則個。”

賈璉一張玉面騰地紅了,將身一閃,避過不受黛玉之禮,嘴裏囁喏:“這可當不起,這本是……”

黛玉哽咽點頭:“二哥哥鳳姐姐果然是好的,爹爹沒有看錯人!”

鳳姐攙扶黛玉重新坐下,替黛玉將銀票一張張攤開:“妹妹數一數,你哥哥說,姑父攏共留下一百三十萬,妹妹手裏有三十萬,這裏正好一百萬!”

黛玉額首,看眼迎春:“我眼睛迷糊的很,二姐姐替我收起來吧!”

迎春微愕,隨即一笑:“也好,我就替妹妹過過手。”

一時黛玉勻面回來,迎春完成托付,待要拍上妝盒,卻見黛玉一攔,一雙美眸睨眼鳳姐,又一脧迎春,抿嘴笑得調皮,隨手拈出兩張銀票來,分別遞給鳳姐迎春:“論理,財產交割,公正人,見證人要收封口費呢,喏,這是我給二位姐姐封口費,還請姐姐們別嫌棄呀!”

賈璉鳳姐迎春俱皆愕然,三人面面相覷,纖塵不染神仙妹妹竟然知道封口費,誰說林妹妹不懂得仕途經濟呢!

及至鳳姐迎春看清楚手上銀票,雙雙釋然,果然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林妹妹呢,封口費需要一萬銀子麽?

莫不是以為這是一大把銅板麽?

鳳姐迎春對視一眼,左右包抄過去,千佛手似抓撈黛玉癢癢肉,黛玉差點笑斷氣,氣喘籲籲舉白旗,答應收回封口費。

鳳姐也累得慌,戳下黛玉眉心嗔道:“哼,下次再犯比不饒你!”

黛玉已經累得渾身再無四兩氣,聞言頻頻點頭,回頭卻按照眼角淚痕,蹙眉嬌嗔:“沒見過你們這等野蠻人,君子動口不動手,竟也不懂得,也罷,既然我技不如人輸了陣,這銀票我且收回,今後姐姐們若有需要,直管取了去!”

迎春因為要跟賈璉談及元春有關兩房正本清源之事,因指著地上玩器箱子笑道:“妹妹也累了,且先行一步回去歇息,我後頭與你押送箱籠回來。”

黛玉竟把妝盒一並推給迎春,笑道:“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了!”

劈腳出門自顧去了!

迎春愕然,嘴唇皮兒囁喏半日,卻是推辭話兒難出口了。

回頭來,迎春招招手,示意鳳姐夫妻靠近些,低語道:“我出宮之時,大姐姐寫了信箋給老祖宗,除了鳳姐姐已經備辦兩樁事情,還有幾樁,我先說與大房二哥哥有關事情,大姐姐意思,二房大方調換居所,二哥哥鳳姐姐全面接管榮府中饋!”

賈璉鳳姐齊齊愕然!夫妻心裏開了鍋一般,沸騰不止。

元春什麽意思?

二太太指著元春敕封好奪爵位之心,昭然若揭,元春心思正該如此才對,如今卻反其道而行之,那有個老虎不吃人,豺狼不吃肉呢?

賈璉首先醒過身來,這可是他夢寐欲求結果,事到臨頭卻不能置信:“大姐姐這是,這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迎春一嗤:“當然真的。”

鳳姐希望很大,很怕失望也大,不由一哼:“元春如何想法,二妹妹如何知道?敢說這話?”

迎春也笑:“我當然知道,以為這是我的意思,大姐姐也同意了!”

賈璉唬的站起身子,一雙桃花眼睛生生瞪成銅鈴大:“你的意思?大姐姐竟然,你什麽意思?”

迎春拍蚊子一般一拍:“二哥哥你坐下,多大點事情你就鎮不住,後面事情叫我如何說呢?”

鳳姐忙著拉了賈璉坐下,卻是蹙眉道:“切莫說後頭事情,先說這一宗事兒,叫我說,老祖宗答應了,未必辦得成,頭一個,二太太就要鬧起來!”

迎春道:“這真是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情,這事兒我跟老祖宗已經商量好了。”說著招手,讓她夫妻們湊近些,如此這般一番交代你,將自己跟賈母商議法子說了出來。

鳳姐目瞪口呆,賈璉張口結舌。

元春竟然為了壓服王氏,把王氏之前秘事揭露出來,這實在是叫人驚詫莫名,不能置信!

賈璉一時歡喜一時愁,盯著迎春笑一下,楞一下。

迎春見賈璉這個樣子,循聲不悅,蹙眉道:“二哥哥,敢不敢的說句話啊,老祖宗可等著我回話呢?成就成,不成咱們就算了,有什麽為難呢?”

賈璉忽然嘿嘿一笑,猛的一拍桌子:“幹,為什麽不幹,這家原是我的,賴大什麽東西,不過罪奴而已,我怕她怎的?我一頓鞭子下去,不信他不招,我就不信,他那皮肉不知道疼!”

迎春連連招手:“老祖宗有後話呢,賴家庫房只怕要比咱們家庫房豐盈,”

賈璉鳳姐眼眸頓時賊亮起來。

迎春一嗤:“哼,你們可別打這主意,大姐姐說了,咱們府裏欠國債,這債咱們得還。”回頭看眼鳳姐:“這事兒老祖宗可是吩咐你了,你有數字沒有?”

鳳姐面色驀地一沈:“怎麽沒有呢,前朝後漢,零零總總,不算利息,共計壹佰肆拾捌萬五千銀子。”言罷齜牙道:“前頭老公爺太爺爺手裏三十萬,咱們爺爺五十萬,餘下都是大老爺二老爺拉下饑荒。”

賈璉聞言氣不順了:“太爺爺是開府,借銀子應當,咱爺爺是接駕,替皇帝付賬,那是情有可諒,老皇帝給咱們體面也大,賞賜也多,老爺跟叔父做甚麽,也要挪借銀子呢?”

鳳姐冷笑:“咱們老爺那邊花園子怪模樣石頭,還有房裏那些漂亮丫頭,案子上古董,哪一樣不用銀子呢?二叔麽,自從守孝之日開始,二叔就召集一班酸貨,成日家哼哼唧唧,說是立書撰文,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紙片也沒見刷一張呢!”

迎春聞言愕然,賈赦銀子走向她知道,賈政竟然想著刊印書籍?這是想學呂不韋,名垂千古?

這般看來,這兩兄弟凍死在邊關真心不冤枉!

可是,子不言父之過,賈璉不敢,迎春也不敢!

迎春言道:“老祖宗說了,二哥哥若是能夠把國庫銀子平了,她做主,驅逐二太太,壓制大太太,扶保二哥哥與鳳姐姐,接管榮府中饋!”

鳳姐聞言腰子一挺:“真的呢?”

迎春撇嘴:“要不咱們這會子去見老祖宗,你當面證實?”

鳳姐笑露一對小虎牙:“哪兒能呢?”

賈璉直擼袖子:“我這就去召集人手!”

迎春伸手一攔:“這事兒不能用咱們府裏人!”回頭看著鳳姐:“鳳姐姐對陣二太太,王子騰夫人偏向誰?”

鳳姐眼眸一瞪:“你是說,跟我大伯父借人手?難保二太太不知道!”

迎春道:“老舅爺手底下兵丁跟二太太並不熟悉,只要二哥哥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外頭叫都察院兵丁一圍,賴大有天大本事也插翅難飛,裏頭二哥哥自己帶著心腹收羅證據錢財,順便在賴家把供詞拿到手,然後再借兵押送銀子直接去國庫交割,等到二太太聽到風聲,銀子已經進了國庫了,咱們證據在手,怕她怎的?”

賈璉擊掌:“好,好好好,二妹妹,高!”

鳳姐眼眸凜一凜:“只怕,只怕我伯娘……”

迎春道:“不妨事,只怕這件事情大姐姐早就知會了王家也不定,必定事情出來,大姐姐做主事情會敗露,依照大姐姐性子,必定要給王家報備否則,也不會讓我帶信回家了!”

鳳姐眼眸晶亮起來:“好,我這就去!”

賈璉沖著迎春拱拱手:“二哥哥這回成了事兒,絕不忘記妹妹功勞!”

迎春也拱手:“馬到成功!”

迎春回房後一直處於昂奮狀態,賴大一倒,國庫欠債起碼能夠還情一半,或者更多。再把鳳姐拱上去主理中饋,二太太再要偷摸坑騙只怕不易了。

就是賈赦難辦,這人若是胡亂指揮,賈璉也是抗不住啊!

磨嘰半日,迎春心情倒是平靜,遂走到賈母房裏,賈母似乎早有預感:“聽人說你二哥哥與鳳丫頭出府去了,您你可是做什麽去了?”

迎春黑眸晶晶,故作一幅懵懂模樣,詫道:“不是老祖宗吩咐他們辦事兒去了,反頭到來問我,我也不知道呢!”

賈母心情本來凝重,被迎春一逗趣,心頭松快不少,略微一笑,賈母便收住笑意,耷下眼皮一嘆:“我也只能幫到這兒了,你二哥哥能不能撐起家業,就看他自己個了!”

賈母這是擔心,怕賈璉被銀錢晃花眼睛,那麽,榮府就沒法子了。

迎春聞言心情也是一沈,這銀子跟林家銀子不同,賈璉若是節流去了,誰也怪不得他。

迎春一時急白了臉,卻是咬牙鎮定,反頭信心滿滿安慰賈母:“老祖宗且安心,二哥哥可是老祖宗嫡親孫兒,強將手下無弱兵,二哥哥必定不會叫咱們失望!”

賈母眼眸一亮,握住迎春手而直點頭:“說的好,咱們娘兒們一起等著他!”

賈母去了內室拜菩薩,迎春則跟黛玉下圍棋,平日裏勝負各半,今日迎春卻是一敗塗地。

中間,迎春蹬東四次,勻面四次。

總之坐立難安。

中餐過後,鳳姐回府。

平兒過來給黛玉送玩器,告訴迎春說:“大舅太太應了!”

迎春心情頓時一松!

賈母念經速度也緩和起來。念完最後一句:“南無阿彌陀佛。”賈母收起念珠,招呼黛玉迎春兩個:“兩個丫頭眼睛亮,過來幫著老祖宗摘佛豆吧,下月你們二老爺生辰,要去十字街頭施粥飯呢!”

迎春今日一手臭棋,黛玉贏她贏得直不好意思,聞言雙雙一推棋坪,爭著來撿佛豆。

日次,又過了一個時辰,賈璉再沒有消息回覆。

迎春一根心玄兒似乎要繃斷,後背上一陣汗出如漿,順瞬間,汗珠兒雨水一般順著後背流成行。

那熱騰騰汗氣把賈母都熏著了。

賈母心知迎春這還是稚嫩了,不能經事兒,撫撫迎春玉指一笑:“該來總要來,索性你沈不下心來,菩薩面前要誠心,你且回去梳洗一下,緩緩再來!”

迎春心情太過緊張,沐浴竟不能讓松散一二,她雙手抓住沐桶,靠在桶壁之上,身子竟是繃得死緊。

司棋綉橘兩邊替她搓捏放松,竟然急得一頭汗水。

迎春這裏合眸假寐,驀的,挺直脊背:“有人來了!”

司棋綉橘不及出言否定,外頭果然想起匆匆腳步聲,又是小蓮花兒聲音:“姑娘,平姑娘又來了!”

這幾日蓮花兒屢屢被平兒調笑,沾著平兒就倒黴,聲音裏竟然透著顫栗。

司棋綉橘俱是撲哧一笑。

平兒卻在簾子下頭露出一張粉頰來,黑眸閃爍,眉眼彎彎:“二姑娘,成了!”

迎春憋著很久一口氣,頓時洩了,一時撐著沐桶胳膊恁的發軟,身子驀地下墜沈入水裏,一時不查,竟然連飲三口洗澡水,瞬間咳得驚天動地!

慌得司棋綉橘平兒一陣裹亂,七手八腳來撈迎春,鬧的浴室水汪汪一地,沼澤一般。

迎春自己卻趴在沐桶邊上,心裏快樂的只想咆哮:“成了,成了啊。”

她氣喘籲籲,卻精神亢奮,一張粉面似霞,一雙黑眸如星,一把黑緞緞秀發傾瀉於後背肩胛,越發襯得她肌膚賽雪,櫻桃小口鮮艷欲滴,整個人狼狽至極,卻美得水妖山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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