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再度變得覆雜起來, 陳與麥開口：“我問什麽, 你都會說嗎？”

陸斂沈也猜到了陳與麥會問什麽, 他沈默了一會兒, 道：“好。”

陳與麥問：“星火娛樂十年慶典，你是不是去了？”

陸斂沈點頭。

陳與麥繼續：“我被人搶了的包，是你讓快速送到我家的？”

陸斂沈沒想到陳與麥竟然會猜到, 可他還是點頭。

陳與麥又問：“我生日上，收到了三個禮物，手表、胸針，還有什麽？”

陸斂沈遲疑了一下，回答：“音樂盒。”

陳與麥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問：“你小時候見過我？”

陸斂沈突然就沈默了下來。

陳與麥道：“不願意說？”

陸斂沈依舊不語。

“好，我問別的。”陳與麥道：“你是不是Chen？”

陸斂沈表情有些微的僵硬，似乎因為自己的馬甲被扒了，整個人都有些不安和窘迫，可還是語氣生硬地道：“是。”

陳與麥感覺自己是徹底看不懂了，她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假扮Chen？為什麽明明我們之間沒什麽關系了, 你還送我禮物、幫我追回我遺落的東西？”

她目光鎖住他：“你一條一條回答。”

陸斂沈站在床邊，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恍惚。

他許久不說話，陳與麥也就安靜地等著, 就在她以為他還是不說的時候，他終於開了口：“我沒有假扮Chen，我本來就是Chen。”

他解釋道：“我之前不會說話，也不會和人相處, 我爸媽……養父母於是帶我去了福利院，想讓我和那邊也有問題的孩子接觸，看看能不能有點兒共同語言。那時候，我和他們一起，留了聯系方式在給你的本子上。”

“他們都比我小好幾歲，我本來也沒打算留的，但我看到是給你留的，所以把自己的名字放了進去。”

陳與麥聽到這裏怔住，她問：“你意思是，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陸斂沈點頭。

他還記得，當初他看到她出現在福利院時候，他隔著窗戶見她的驚喜。

所以，即使那邊都是比他小了不少的孩子，說陳與麥和陳與晟要聯系方式，和弟弟妹妹們成為筆友，他卻還是偷偷寫了自己的郵寄地址。

陳與麥知道，這家夥不會說的，至於她小時候見過他的事情，她也根本沒有半點兒印象。

她於是道：“那你回答我下一個問題。”

“我幫你追回包是因為我正好看到了，所以追到後給你送了過去。”陸斂沈道：“送禮物是因為，我其實每年都有給你準備禮物。”

陳與麥吃驚，擡起眼睛：“每年？”

陸斂沈點頭：“手表是我三年前準備的，胸針是兩年前，音樂盒是我花了一年時間學會做的。”

陳與麥問：“那你之前的，為什麽不送？”

陸斂沈的睫毛緩緩垂下，聲音變得有些沈重：“你說過你不想收到我送的東西。”

陳與麥楞了楞，隨即想起了他們剛剛結婚後不久的一件事。

當時她因為在外面被人羞辱，說她嫁給陸斂沈是因為錢，她心頭窩火，回家時候陸斂沈遞給她一個盒子，當時她也沒看，就說以後都別送了。

她其實那時候很少和他發脾氣的，當時可能因為在外面太生氣了，加上那天正好來了例假，有些情緒不好，所以語氣差了些。

只是，這個男人要不要這麽敏.感？

怪不得之後陳與麥再沒收到過陸斂沈送的東西，就連禮服什麽的，都是很必要的時候，他才會給她。至於包包首飾等，則再沒有過。

她問：“就因為這個？”

陸斂沈點頭：“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陳與麥感覺自己耳朵都出了問題：“我討厭你？”

他抿著唇，沒說話，顯然很是受傷的模樣。

陳與麥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陸斂沈，你是不是心理有問題啊？”

陸斂沈感覺自己的問題驟然被揭穿，他臉色一片僵硬，即使黯淡的光線下，也能看出他的難堪。

“你說，我討厭你為什麽會嫁給你？”陳與麥鎖住他的眼睛：“你覺得我身為陳家大小姐，嫁給你就只是因為那一晚的事？”

陸斂沈聽到這裏，整個人完全震驚，他不可置信地望著陳與麥：“那是因為什麽？”

“你覺得因為什麽？”陳與麥簡直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你難道沒有感覺的嗎？”

陸斂沈搖頭：“小麥，我在你面前有點沒有自信。”

陳與麥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她望著那個之前活在光鮮裏、被所有人都仰望的男人，問：“你到底不自信什麽？你有家世、有學歷、有外表、有身材，為什麽不自信？”

“我——”陸斂沈面對著陳與麥不斷的逼問，他的眸子垂下，表情變得有些痛苦和糾結：“就好像你現在看到的，我其實什麽都不是。”

陳與麥無力地閉上眼睛，過了幾秒才掀開眼皮，她道：“那你說，你當初為什麽娶我？”

陸斂沈望著她秀致的面孔，此刻因為做了手術還蒼白著，只是光線黯淡，她的皮膚變得更加柔和。

他唇.瓣動了動，聲音有些輕：“即使沒有那一晚，我也想娶你。”

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下，道：“那一晚我也是故意的，因為是你，才沒推開。”

陳與麥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她一直以為是意外，卻沒料到，是陸斂沈順水推舟有意為之！

“對不起，小麥。”陸斂沈以為她生氣了，於是道：“我只是喜歡你，想要靠近你。”

陳與麥擡起眼睛，對上陸斂沈眸底的深沈繾綣。

陸斂沈又道：“我之前在心理醫生那裏治療過，但是一年半以前，又停了治療。”

陳與麥道：“那你以後繼續去吧。”

陸斂沈應道：“好。”

陳與麥還有很多疑問，比如那個作詞的人是不是他，可是實在太疲憊了，她於是道：“我要睡了。”

“嗯。”陸斂沈起身關燈。

半夜，陳與麥是想上洗手間才醒的。

她睜開眼睛，借著地腳燈些許的光，勉強看清了病房裏的所有。

她的液已經輸完了，被子好好地蓋在身上，而病床旁，陸斂沈半撐在床邊，已經睡著。

房間是套間，陳與麥沒想到陸斂沈竟然沒去外面睡，而是趴在她床邊。

此刻光線太暗，她只能勉強看到他的輪廓。

明明很清晰，可是因為很久不見，加上昨天他的話帶給她的沖擊，她覺得有些陌生，和她記憶裏那個冷沈禁欲的男人絲毫不同。

陳與麥收回目光，準備從病床的另一面下床。

只是，她才剛剛掀開被子，陸斂沈就醒了。

他察覺到陳與麥的動靜，一下子便清醒了，只是聲音有許久沒說話的沙啞：“小麥，怎麽？”

陳與麥有些尷尬：“我想去洗手間。”

其實，醫院有準備便盆的，但是陸斂沈沒給她請護工，她手機又落在了那個工作室，她根本沒法子叫人。

要讓她就在床上解決了，還讓陸斂沈去幫忙倒便盆，陳與麥就覺得畫面太不敢讓人想象。

然而男人下一秒就道：“我給你拿便盆。”

陳與麥連忙擺手：“我用那個上不出來，我要去洗手間，你扶我就行。”

陸斂沈見她堅持，於是起身，直接伸臂穿過陳與麥的膝彎，又摟住了她的後背，將人一把抱了起來。

陳與麥身子懸空，有些急：“我自己可以走的。”

陸斂沈沒理會她這句話，抱著人就往洗手間走。

他將她放在了馬桶上，還要幫忙。

陳與麥連忙按開他的手：“我自己來！”

陸斂沈卻還是伸手，又將人稍稍扶起，伸手幫她。

陳與麥只覺得一陣懊惱，尤其是這樣的距離，讓她隱隱感覺到壓力和不安。

好在陸斂沈做完這些，便轉過了身去。

陳與麥望著他的背影，道：“你先出去，要不然我上不出來。”

陸斂沈這次倒是聽話地走了。

陳與麥心頭嘆息一聲，看來明天必須讓他趕快回去了，這樣的接觸太尷尬，對誰都不好。

她剛剛用完洗手間，陸斂沈聽到沖水的聲音，便重新走了進來。

好在陳與麥已經將病號褲提上，又被陸斂沈抱去了床上。

他給她蓋好被子，道：“小麥，睡吧。”

陳與麥見他還在床邊，不由道：“你去外面睡吧，我沒事。”

陸斂沈和她對視，片刻後點頭：“好。”

陳與麥聽到他離開，她也依舊還很虛弱，所以很快就睡了過去。

只是陳與麥不知道的是，在她熟睡後，陸斂沈又重新折了回來。

他坐在了陳與麥的床邊，猶豫了片刻，伸手握住了陳與麥放在被子裏的手。

他目光安靜地望著她，光線極暗，可他卻似乎很適應這樣的光線，就那麽守著她。

陳與麥是被第二天的查房聲音吵醒的，她今天還得輸液，吃了早餐後，又掛了點滴。

見時間已經是早晨九點，陳與麥沖陸斂沈道：“你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那家工作室，我讓小豌去幫我拿包。”

陸斂沈幾乎已經明白了陳與麥的言下之意，於是道：“我直接讓人去拿了給你。”

陳與麥搖頭：“我讓小豌過來吧，最近我們工作也沒那麽忙。你應該有你的事情要忙，就不用在這邊了。”

話音一落，氣氛又變得有些凝固。

陸斂沈抿著唇，過了一會兒才道：“等你出院我再走。”

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口吻，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那個他。

陳與麥和他對視，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眸底的不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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