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好痛……

怎、怎麽回事？

躺在燃燒著熊熊大火的私塾裏的女孩手指一動，眼睛痛苦地緊閉，掙紮了一會兒才勉強睜開，眼前一陣恍惚，撲面而來的熱度讓女孩窒息，只是她的心裏霎時冰涼一片。

松、松陽老師！！

阿空一個用力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卻因為劇痛又趴回了地面，可是來不及休息和多想，阿空一只手捏了捏酸痛的後頸，趴在地上爬出了著火的房間。

“咳、咳咳！”

煙霧嗆地阿空直咳嗽，有一瞬間她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她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現在不過是到了那個時候而已。

……她好沒用。

等等！矮杉和假發呢！

阿空慌忙跑去尋找他們兩個，她記得他們也是被來私塾的那些家夥打暈了扔到了一邊，如果他們醒不了不被燒死也會被嗆死。

在後院找到他們人，阿空費力把他們搬到火燒不著的地方，回頭看著她生活了四年的私塾被一片火海包圍，劈裏啪啦的全是火燒木材的爆裂聲，鉆入她的耳朵，阿空不由瞳孔緊縮，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松陽老師——！”少年淒厲的哀嚎在私塾門口的方向響起。

阿空心猛地一揪，隨即腦子嗡地一響，再沒有之前對那些人實力的恐懼，和知道自己去了也幫不上忙，不如留下來看著這兩個昏迷不醒的人的理智，拔腿就沖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心跳像擂鼓一樣在她的耳邊咚咚直響，撞得她耳膜生疼，緊張恐懼擔心混合在一起在胸腔裏發酵升騰，最後仿佛到達極限一樣碎裂消散。

只有存在於記憶中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閃過。

月光下，那個笑容清雋的男子轉過身，對被捆著壓制住的銀發男孩豎起小拇指。

從此立下一生的誓約。

“啊！”

阿空因為分神被狠狠地絆倒在地，因為慣性還在滿是石子砂礫的地上滾了兩圈，磨破了衣服，膝蓋、手肘、掌側、臉頰都磨出了血絲，混合著沙土，分外狼狽猙獰。

……好痛，全身上下都好痛。

阿空趴在地上，努力擡起頭，看著很近卻又好遠的前方，手指顫動，伸上前似乎是想去夠什麽一樣。

腦內紛雜的畫面慢慢定格，像是永恒不變的畫卷，一筆一劃，印在她記憶中永不褪色——私塾的櫻花樹，窗上風鈴，綠皮課本和瑯瑯書聲，還有那個執卷而立的溫潤老師，眉眼彎彎，對他們露出溫暖的笑。

——一切都在今天毀了。

曾經溫馨的私塾被火光包圍，蒙上一層血色，天人毀了他們的家，綁走了他們的老師，唯一剩給他們的只有一片廢墟和松陽老師漸離漸遠的背影。

還有那句久久回蕩在銀時心裏的那句話——

拜托你了。

阿空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手一撐，無視了身上的傷痛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外沖。

老師……

松陽老師——！！

沖出來的女孩一眼就看到了就要被帶走的吉田松陽，給她的沖擊遠比她想象中大：不是在畫面上看到，而是親眼所見；不是簡單喜歡的人物角色，而是撿到她，給了她家和歸宿，照顧她教導她的恩師。

她最喜歡的松陽老師！

阿空眼一黑，踉蹌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就要沖向被綁起來的松陽。

“阿空！”

還沒等阿空反應過來這是阪田銀時的聲音，肩膀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摁住，手腕也被牢牢扣住，以不容她反抗的力氣一扭後直接壓著她跪到了地上。

阿空卻恍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挾持一般，她只是全身顫抖著，直直地看著被包圍著的吉田松陽，沒有撕心裂肺的大喊，沒有崩潰的大哭，阿空楞楞地看著那個溫潤男子，只是四個字的稱呼就仿佛花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松、松陽老師……”

……好、好痛啊……

背對著她的松陽停頓一下，回頭看著女孩，微微彎起眼睛，一如既往地揚起一抹溫潤的笑意。就像當年，在溫和春日下的授課。

“要堅強起來啊，阿空。”

……好痛……

阿空忽然狠狠掙紮了起來，抓著她的天人毫不費力地扣住她的手壓向地面，用力地好像下一秒女孩纖細脆弱的胳膊就會被拗斷。阿空的頭深深的低下去，黑色長發散亂的垂下來，遮擋了她的所有表情。

有什麽砸到了黑色的泥土上。

阿空死死咬著下唇，胸口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好痛……

比起曾經拳頭砸到地板上的痛苦，現在的痛幾乎要是前者的千百倍。一刀一刀刻在她的心上，在她的靈魂深處砸下印記，讓她再也不能忘卻這份疼痛。

它時刻提醒著她，這是一個無比真實的世界。

驚醒夢中起。

眼淚一顆顆砸到地上，阿空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鐵銹味充滿了她的口腔，卻分散不了她哪怕一絲的註意力。

私塾的火焰仍在燃燒。

******

在天道眾的人離開後，村民們趕來撲滅了大火，阿空沈默著在私塾轉圈，希望可以看見可以清理修覆的地方，可是到處都是燒焦後的黑色馬賽克，讓她無從下手。

桂和高杉早就已經醒了過來，和後來也被砸暈的阪田銀時吵到了一起，阿空完全不想聽他們在吵些什麽，不過說到最後決定，他們應該還是會選擇那一條路——

參軍。

不管阪田銀時和高杉晉助，至少私塾的優等生，曾經有神童稱號的桂小太郎早就向往為國而戰的攘夷志士很久了，現在不過多了催化劑而已。

參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也是……她很早之前就做下的選擇。

等阿空轉了不知道多少圈後，終於小心翼翼地在一片廢墟裏扒拉出幾本課本，拂去上面灰塵的動作輕柔地像在對待什麽珍寶。

抱著幾本書發呆了好一會兒，阿空終於站起來，看了變成廢墟的私塾最後一眼，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沒有松陽老師在，不過是一個空殼而已。

阿空找到了坐在離私塾幾十米遠處的三個少年，他們各自坐著，誰也不說話，獨自思考或者發呆，氣氛壓抑到極點。

阿空的視線在被阪田銀時抱得緊緊的刀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緊了緊抱書的胳膊，先是在一臉陰沈焦躁的高杉面前停下，把屬於他的那本遞過去。

高杉明顯楞了楞，回過神來就迅速而小心把書接過來，緊緊抱住，低頭微不可察地道了一聲謝。

阿空稍微放了點心，轉身走到已經看向她的桂，後者非常自覺地伸手接過，甚至勉強自己朝她笑了笑，“謝謝了，阿空。”

自己還難受就不要費力去安慰別人了啊。

笑的好醜。

阿空垂下眼眸，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出來，走到最後一個目標面前。

阪田銀時撇著頭，略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手裏死死抱著當初松陽老師贈與他的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連阿空走到他的面前都沒有什麽反應。

“男、男神……”

還好阪田銀時沒有那麽不給面子，聽到阿空的小聲呼喚後還是有反應的，一雙紅褐色的眸子沈默地看著她，只是與平時的死魚眼不同的是現在的壓抑和低沈。

阿空手指一縮，不知為何有些恐慌，可是很快這份負面情緒就被熟練地壓下來扔到了一邊，最後一本遞到他面前。

“給你的，男神。”

阪田銀時楞楞地看了看，一言不發地接過來放到懷裏，眼睛卻沒有從阿空身上移開。

“……”阿空看著他眨了眨眼，下意識地說了一句，“男神你這麽看我人家會害羞的……”

……餵！註意氣氛啊白癡！

阪田銀時抽了抽嘴角，別過頭，“把自己弄得那麽難看還不讓人看嗎？”

怎、怎麽了？

看著阿空迷惑不解的樣子，阪田銀時伸出手指往她臉上一戳。

“嗷——好痛！”

阿空眼淚汪汪地捂住臉後退幾步，她之前的慘叫很自然地引來了高杉和桂的註目，這才註意到女孩身上的各種傷口。

“阿空？”桂首先站了起來擔心地看著她，“怎麽弄的？疼嗎？”

“沒沒沒事，只是看起來可怕一點，其實都是擦傷啦。”阿空連連擺手，苦哈哈地對他們笑了笑，結果扯到臉上的傷口又是嘶的一聲抽冷氣，“……都是我自己摔的啦哈哈……”

阪田銀時皺著眉，看了阿空一會兒就別過眼，心裏有些莫名的煩躁。

桂自然不放心，拉著阿空去了平時和他們私塾關系不錯的一家農戶，堅持給她清洗傷口上藥，後來那家的大嬸好心，還把自己家女兒穿小的舊衣服借給了阿空，兩人自然道謝。

然後到了晚上，他們四個都是在這一戶人家住宿，四個小孩子擠一擠就在一間屋子睡下。

之後的幾天他們都是在這種壓抑的氛圍裏度過，不是沒想過直接告訴他們去參軍吧，但是阿空覺得這種事還是應該由他們自己下定決心。

但是很快，阿空後悔自己的決定了。

“為什麽不帶上我？！”阿空吃了一驚，看著他們三個希望給自己一個答案。

“參軍是很辛苦的，阿空。”和阿空關系最好的（閨）桂（蜜）勸著她，“阿空你這麽小，還是女孩，一定會很累的。”

“我不怕！”阿空有些生氣，“我才不怕辛苦啊！”

“然後去戰場拖後腿嗎？”接下來上的是高杉，他擺出一張標準的嘲諷臉，“你的實力你自己也清楚吧，去戰場能幹什麽？專業拖累隊友嗎？戰爭不是兒戲，不是你們女孩過家家酒的地方，沒人會一直保護你，阿空你現在去了就是送死。”

“不，我會努力的，”阿空迅速回答，表情很倔強，“我沒什麽天賦，我不強，對，但是我可以不直接殺敵，我可以去後方，我可以做醫護人員！”

“你……”高杉還想說點什麽，卻被阪田銀時打斷了。

“行了，”阪田銀時看了一眼他們，上前一步對著阿空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們的理由隨便怎樣，但是阿銀告訴你，阿銀不想讓你跟過來的原因其實就一個。”

十三歲的男生已經開始拔高，阪田銀時輕易地俯視著阿空，有些散漫感的微面癱。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阿空，眼底什麽都沒有。

阿空在他這樣的註視下不自覺後退了一小步，在身側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理由很簡單……”

不，我不要聽……

“因為阿銀討厭你。”

女孩睜大了她晶瑩圓潤的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而此時在阪田銀時心裏一閃而過的卻是前幾天女孩紅腫還帶著血絲的臉。

……好煩躁。

“阿銀說過很多遍了吧，很討厭你，不要最近沒說過就當做不存在啊，”阪田銀時別過頭，死魚眼懶懶的看著一邊，嘴裏卻說著毫不留情的話，“餵餵我說饒了阿銀吧，這種整天癡漢自己的家夥誰不討厭啊，戰場已經很危險很辛苦了，阿銀可不想回到軍營還要被繼續糾纏啊。”

不、不是的，我可以改正的……

阿空茫然地張了張口，結果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阪田銀時看她這樣，心裏卻沒有高興到哪裏去，反而更加煩躁了，他有些抓狂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以前要不是松陽老師的拜托……總之，不要跟著阿銀了！離我遠一點！”

阪田銀時背過身打算離開，他最後看了一眼阿空，嘟囔了一句，

“很惡心的啊……”

一眼把阿空打入地獄。

渾身冰涼。

……因為……眼神不是騙人的……

女孩臉色頓時慘白，呆呆立在原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什麽，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了下來。

桂和高杉轉身追上阪田銀時，桂擔心地回頭看了看低垂著頭站在原地的阿空，小聲地問阪田銀時，“銀時，雖然是為了阿空好，但是是不是說的過分了？”

“啊？你在說什麽啊假發？”阪田銀時摳著鼻孔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假發，是桂！”桂迅速回答，有些困惑，“難道不過分嗎？”

“不，沒說這個，”阪田銀時很奇怪地打量著他，“誰是為了她好啊，阿銀說的可都是實話啊餵。”

“什麽？！”

桂明顯震驚了，他還想說點什麽，身後卻有人追過來，他回頭就看見阿空跑過來，直接拉住了阪田銀時的衣袖。

“男、男神……”

阪田銀時心情一直很不好，老師被抓了，私塾毀了，還有一直莫名其妙的煩躁感，這會兒阿空還不死心地來糾纏他，讓他終於爆發了。

“我！說！米山空你煩不煩！”

阿空一楞，捏著衣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頭發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咬著自己的下唇，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哇地一聲就哭了。

“嗚嗚男神都說了不要叫這個名字啊啊！嚶嚶嚶……”゜(PД`q)゜

“活該啊還不是你的名字太有槽點啊！”(╯‵□′)╯︵┻━┻

“重點是在這裏嗎？！”×2。

作者有話要說： 呦西，第一個高潮完成√

不要懷疑，那就是阿空的姓氏，不然為什麽會一直不被提起呢┑(￣Д ￣)┍【難道不是因為後來才定的嗎？！

前面虐的我都感覺不對了，嗯，最後輕松一下，這才是逗比的風格嘛。

非常感謝桃子的指點！(*/ω＼*)現在看起來似乎好多了的樣子

另外下面是桃子的腦洞，真是超適合啊↓

如果阿空告訴大家這只是一個漫畫世界的話：

阿空：餵，你們知道自己都是紙片人嗎，都是被人畫出來的你們知道嗎？

眾人：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嗎？你自己不還是同人女主角呢嗎？

簡直了(*/ω＼*)【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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