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人通常會被人籠統地分為三大類——成功的，失敗的，和不值一提的。

活人也可以粗略地分成三種——該死的，該活的，愛幹嘛幹嘛的。

比起死人，當然是活著人更重要。所以，我們來探究一下活人吧——

這個世界上，有的人盲目地活著，無關痛苦和快樂；有的人有目標地活著，痛並快樂著；還有的人得過且過地活著，逃避了痛苦也無緣快樂……最後，也是最值得註意的一類人是：她/他永遠都是快樂的，因為她/他把自己的痛苦都給了別人。

“……而我，就是這類人中的翹…楚…………你白癡啊！誰要看你的黑歷史？！我要的是小白女主加小清新劇情的言情小說！你丫的都給我寫了些什麽？！論點和論據都沒有的議論文嗎？小學生的作文都寫得比你好……”

身為文編的老媽一邊咆哮一邊把辦公桌上能扔不能扔的東西全都扔向她，可都被她無所謂地一一避過了。最後……最後怎麽樣了呢？——祈憶不記得了。

原來前世小時候的我還會思考人生啊？——回味了一會曾經的記憶，祈憶才自嘲地笑著懶洋洋地起床洗漱換衣服，然後開始全新一天的殺手訓練。

祈憶原本不記得自己前世的事，只是從三歲時發現自己懂得小孩子不該懂得的知識開始，她就覺察到了自己的不同尋常，之後便時不時會記起自己前世的事；而當她不小心在人前表現出自己的不同尋常，家裏的人卻表現出不以為然時，她才意識到這個家族的不同尋常；就在她六歲時，被比她小兩歲的弟弟奇犽一腳踹飛，還聽到他很不高興地說“祈憶姐，你怎麽比祈夢姐還弱？嗤，真沒勁。”後，祈憶從前的常識被毀壞了。

再之後，她被她那神經質的老媽用一把扇子扇飛，她才意識到她老媽頭上戴的原來真的不是電子眼鏡，而是代替真眼的電子眼。

——很好，她從前的世界觀也成功地被顛覆了。

後來，祈憶總算明白她這輩子的親人裏除了她雙胞胎的姐姐，就沒一個是正常人。

是的，除了她姐姐。

不過，祈憶的姐姐雖然相對於家裏的其他人而言是個正常人，但就算結合上她和她同樣是個轉生者的身份，她也是個奇怪的人。

從小到大，除了進行刑訊訓練時會因為太疼而忍不住咬著牙掉眼淚、和看小說或影視劇時會因感動而嘩啦啦地流眼淚之外，祈憶就沒見她為現實中的什麽事和什麽人哭過。是個隱忍到讓她難以理解的存在——沒有小孩子的活波可愛就算了，但哭鬧撒嬌裝可愛騙取他人同情等這些女孩子獨有的特權她一樣都不會做，一天到晚即使不至於繃著個臉，但也沒有一點笑容，是個正經到無趣的女孩子。

猶記得她們七歲時，父親席巴第一次抓了兩個人綁起來叫她們殺時，祈夢那皺著眉說的一句“我不想殺人”讓席巴差點一巴掌就錯殺了她。

當時祈憶就覺得她姐也太有個性了，就算你真的不想殺人也該換個說法，比如編個“我不敢殺人”之類的騙人借口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出來，那樣最多被罵兩句，比那句明顯在挑戰席巴身為父親權威的反叛發言好了不知多少倍。——她到底是腦子不會轉彎還是不想轉彎？

就在席巴因祈夢被打後仍敢用不屈服的眼神看他想再給她一巴掌時，她終是看不下去地大哭起來——當然，這是裝出來的，因為她也不想殺人。

席巴無語地離開後，祈夢馬上就暈過去了，還是她送她去醫務室的。

而那次祈夢恢覆後，她們倆就身無分文地被丟到了天空競技城裏，而祈憶就是在那一年多的“爬樓生涯”中喜歡上祈夢的。

雖然兩人很早之前就覺察到對方是轉生者的身份，但揍敵客家裏到處都是她們倆看不到的監視器和眼線，所以她們倆很有默契地都沒有問對方關於前世的事。

也正因為那份默契，她們互相認可了對方，從而在隱晦的相互試探中成了亦親亦友的好姐妹關系，甚至頗有點命運共同體的味道，但也僅限於此而已。離家後，即使都有所保留地向對方訴說了有關自己前世的事，她們的關系也沒能更進一層，直至到兩人生死與共半年多後……

祈憶和祈夢雖然比家裏的其他人弱，但因為有前世的記憶，就算身無分文又打不上天空競技場一百層以上但也不至於流落街頭，因為以她們倆的閱歷、特別是祈憶看人的眼力，要找到願意幫助她們的人或適合打劫的人並不難，況且她們一年前就已開始了念力的基礎修行。

用桀諾的話來說就是“女孩子成熟得快，不早點開發念能力可惜了”。得益於此，她們還能通過凝來避開那些同樣會念的高手。但也正因為如此，她們不止一次招來了麻煩的念能力者。

怎麽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還是女孩又是雙子，樣貌氣質都是大小姐級別的，抓住後不管是向她們家人勒索還是賣到黑市都能大賺一筆。——大概有不少從事非法職業的人會這麽認為吧，更何況天空競技場除了是練級場所之外還是不務正業者的賺錢之地，缺錢的人多了去。

有後臺有腦子的高手倒不至於來找他們麻煩，畢竟這樣的小孩居然沒有大人跟在身邊就足以讓他們起疑的了，還是這種年紀就會用念的，只要稍微用腦子想想就該知道她們的後臺不好惹。況且高手都是有自己驕傲的人，還不至於幹下三濫的綁架行為。

但是，單是普通的念能力者，就夠當時的祈夢和祈憶頭疼的了。

都說人面對危險時，會激發自己的潛能，而面對足以致人死亡的困境時更是如此。

由於姐妹倆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死亡與普通人有不同的看法——祈夢是比普通人更不想死，因為她有很多想做的事，而死後生前的一切都會化為虛無；祈憶則比普通人更不懼死，因為她沒有特別想做的事，覺得死後可以放下一切也不無不可。

——有無理想，是祈夢與祈憶之間最大的差別。因而在兩人陷入困境時，總是祈夢對活命的執著讓她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讓她們得以脫離險境。

祈夢那具現刀劍和變身的能力雛形就是在那時成型的，而祈憶的念能力卻連些許端倪都還看不到。而祈夢卻還遠遠不滿足於此，每日進行的特訓強度讓旁觀的祈憶看著都覺得累。

“你這樣活著不覺得累嗎？”某一天，祈憶忍不住問祈夢，“你就那麽不想輸給別人？就算你打不過他們，也不見得你的其它技能及不上他們。女人雖然不見得非要別人保護，但能保護自己就足夠了吧？而且爺爺應該有派人暗中保護我們，要是我們真的陷入會沒命的危機，那人應該會出手救我們的。你自己不也說上次那個差點要了你的命的猥瑣大叔傷得很莫名其妙嗎？多半就是暗中保護我們的人偷偷出的手吧？”

“也許吧，我很累，但我有放不下的堅持。如果我放棄了我最重要的堅持，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一個連我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比起輸給別人，我更害怕自己的改變。而且，我早已失去寄望於他人的勇氣，把自己的命運交托給別人這種事，想想都覺得心裏不踏實。所以，我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的程度。在那之前，我是不會向認定的對手低頭認輸的。”

“怎麽感覺你像是在說要征服世界一樣？作為女人，你這理想…或者說夢想也太遠大了吧？”祈憶是個很現實的人，所以她無法理解祈夢那過於虛幻的夢想——命運是能掌握在人手裏的東西嗎？

“歷史上還有女人當過一國之王呢，我這算什麽。如果是你，公主和女王，你想成為哪一個？”

“我……只想當我自己。”

“看吧，你不也有自己的堅持？”

祈憶當即啞口無言。

然而就在祈夢揚言不會放棄堅持的第二天，祈夢這個與人打架只會想著如何贏、而從不想如果輸了怎麽辦的固執之人，自願輸給了她，而且差點就丟了性命。

——與她不想死的願望相違背，祈夢好像總是不自覺地在找死，讓祈憶覺得她好像在怪責自己，故意把自己逼入死境似的。

當天，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暗地裏動了手腳，比祈夢慢上兩天升到一百層的祈憶，第一場戰鬥就對上了她姐。

兩人平日裏其實沒少相互交手，但誰都沒有動真格，也就無所謂輸贏。而當時的情況自然不能和平日相較，何況她們昨晚才談過有關堅持和不服輸話題，祈憶便好奇起她這個妹妹和她心裏的堅持在祈夢的心目中哪樣分量更重。

祈憶曾經是個壞心眼的女人，就算是洗白了的現在，她也不會是個沒有惡念的真善美之人，更何況誰沒有好奇心。所以，她的行為幾乎是理所當然的。

“姐姐，和不喜歡傷害他人、只要不是在命懸一線的情況下，就會不自覺留力的你不同，我可是曾經殺過人的心狠女人，你確定真的要和我這個昨晚剛被你激發了好勝心的妹妹交手？”明知道祈夢不會認輸，祈憶還是忍不住挑釁她一下，同時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凡事都要試過才知道，雖然我從未贏過你，但也不見得就會輸。”如祈憶所期待地，祈夢被她的話挑起了更強的好勝心。

沒有理會觀眾兼賭徒們的投註結果，兩人專心致志地對峙起來，戰鬥一觸即發。

然而，戰鬥開始了還不到兩分鐘，就如祈憶所說的，祈夢敗了。

祈夢是那種即使處在絕境都不會失去冷靜的人，特別是在戰鬥中。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戰鬥時她的腦子必須動得比手腳更快，因為她不想成為失去理智、暴走中連自己幹了什麽都不知道爛人。

祈憶則和祈夢剛好相反，與人戰鬥都是打得高興就會放棄思考，到最後基本是憑本能在戰鬥，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我的沸點很低”。雖然不至於完全失去理智，但要她在戰鬥中分辨對手的喜怒哀樂也太強人所難了。所以，當她的手穿透祈夢的腹部時，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待她回過神來，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不可能！

直到祈憶看清楚祈夢臉上的微笑表情時，她才恍然大悟過來——即使有過四五次與人拼命相搏的經歷，但祈夢至今從未殺過一個人。而她曾經還在家時就對與她交戰的自己說過：“要殺一個人很容易，但要打敗一個人卻很難。我不想、也不敢殺人，所以我要變強到即使不殺人也能活下去的程度。看來，連你都打不過的我還差得遠呢……”

對了，祈夢最大的堅持是“不殺人”啊，自己那勢必會讓兩人兩敗俱傷的打法，逼她做出了犧牲——與其傷害他人，她寧願傷害自己。

“笨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捂住祈夢腹部的傷口，祈憶莫名火大地大吼起來。

“知道，知…道祈憶你其實比表面看起來的要…要溫柔善良得…多，所以，我、我是故意……”

祈夢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因疼痛大喘起粗氣來，幸在當時醫務人員已經到了，而她的傷並不在非常要害的地方，所以祈憶最後很不客氣地打了她一巴掌——

“笨蛋，你也稍微考慮一下我的心情！”

雖然祈憶下手不重，但祈夢還是差點就被她打暈過去，緩過氣來後她沒有辯駁什麽，只是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那柔和的聲音讓祈憶聽著差點掉出眼淚來：這算什麽？她的淚點很低的。

“為什麽要道歉？明明是我先沒有考慮你的心情……”

被醫務人員用擔架擡起的祈夢只來得及露出一個與之前完全不同含義的微笑道：“因為…我是姐姐。”溫柔和熙到讓擡擔架的人都不禁動容的的真摯笑容，讓祈憶徹底楞在了當場。

那毫不做作的幹凈笑容，猶如素色的百合花開，高潔而脆弱。不過，好漂亮。

“姐姐……？”

祈憶下意識地向被擡遠的祈夢所在的方向伸出手，不一會又頹然地垂下手，怔怔地發著呆。

【因為我是姐姐。】

這樣無私地給予我包容真的只是因為你是我姐姐嗎？

那個人也是我父親，結果呢？就算是我前世的親生母親都沒有如此理解和包容過我啊。

一定是因為身為我姐姐的人是你、只因為是你才會對我如此溫柔吧？祈夢姐姐。

啊，姐姐……愛著我的姐姐，只屬於我的姐姐……我好像喜歡上你的溫柔了，怎麽辦才好呢？

哦，對了，你的笑容，如果被某一類人看到就太危險了，所以你的笑容就由我來保護好了——絕對不能讓柯特和奇犽他們看到你露出這樣的笑容。就一個殺手家族裏的人來說，裏面有一個會這樣笑的人也太危險了，簡直就像是狼窩裏的一只羊，更像一顆定時炸彈。因此，那個暗中保護我們的人如果註意到這件事……哼，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就這樣，原本漫無目的地活著的祈憶從那一天起有了自己的理想。之後，單方面對祈夢產生偏執愛意的她，為了自以為是的自我滿足，多次堵上性命試探祈夢，並一次次被保護、被原諒的她徹底成了祈夢的腦殘擁護者，同時也發現祈夢眾多弱點的她，更加堅定了自己要守護她的決心。

也因為祈憶有了向前走的目標，原本就比祈夢更聰明的她很快就修成了自己的念能力，並且進步神速。但為了照顧祈夢那比較脆弱的自信心，她還未敢讓她知道。

兩人自那之後又共同生活了半年多，終於，她們迎來了可以回歸揍敵客家的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 祈憶不知道《全職獵人》的劇情，她和祈夢是否來自同一個世界都還是兩說。

下一章可能有高能，認真看過前文的應該能猜到是什麽，到時還請純潔的孩子要高擡貴手，不要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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