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睜眼，下一秒聒噪的鬧鐘聲充滿了整間屋子，生活的嘈雜聲隔著窗簾傳進來。

姜末瞇著眼睛去洗涑，留鬧鐘一個盡情哭鬧。

休養了一夜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27℃的溫水將隨著蘇醒乍起的癢意沖散，姜末看著鏡子裏頭頂翹起的一根白發，低聲呢喃：這麽快嗎？

之前在老家，一頭健康黑發的母親指著他的頭大呼小叫，因為他有白頭發了。

一根而已，但是母親就好像他一夜之間白了頭一樣，滿臉愁雲。他隨手就將白發拔掉，母親又嗔怪說，拔一根長兩根，白頭發會越來越多，那情形好像是他已經滿頭白發。

回來的時候，母親不知道從哪裏打聽來的方子熬了中藥，說是可以有效的阻止白頭。

姜末不想拿，但是抵不過母親還是帶了回來。

吃完飯，姜末端坐在飯桌前，看著溫好的中藥皺眉。

氣味怪異難聞，姜末這次沒有母親盯著，自己肯定會吐。

眼看著藥馬上涼了，姜末才慢騰騰的將衛生紙團成兩個球塞進鼻孔裏，閉上眼將苦澀的中藥一飲而盡。

趴在衛生間半小時，姜末才臉色白白的出來，胃裏還沒來得及消化的早餐連同藥水一起吐了個幹幹凈凈。

喝了半杯涼茶，姜末擰著難受的喉嚨往外走，上班時間到了。

聽著耳機裏聒噪的鬧鐘聲，欲求不滿的夏煬看著早起精氣神十足，顫顫抖抖的小兄弟，眉宇間的怨氣更大了。

鬧鐘停了。

夏煬松了口氣，安靜點，別上火，還是能忍忍的。

人家憋了三個月都還能在最後關頭停下來，他也行。只是顯然他對自己的身體不夠了解。聽著耳機裏的腳步聲，他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開始撫慰自己的小兄弟起來。只是不管他怎麽努力，總是差那麽一點。

直到耳機裏響起一聲呢喃：這麽快嗎？

他的小兄弟就繳械投降了。

他整個人都傻了。

臥槽！

夏煬盯著自己的小兄弟恨鐵不成鋼：你的志氣？你不是不低頭嗎？

他昨天差點都想去踹門了。結果今天人家一句話，他小兄弟就舉白旗投降了。

夏煬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今天實習第一天，雖然他不打算之後在那工作，但見面第一天還是要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姜末，還是一如既往的準時啊。”司機見到姜末，大聲打著招呼。

姜末嘴角微扯，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自己嗓子不舒服。其實嗓子難受也就那麽一會，但是他不想說話。

今天公司裏會有一批新來的實習生，姜末幾乎都能想到帶新來的實習生的工作正在等著他。

不知道接下來的日子因為指導實習生要耗費多少口舌，額外的話姜末能不說就不想說了，盡管他本來也不是多言的人。

“姜末”

姜末這邊一打卡，人事經理的聲音就殷勤的傳了過來。

“任經理”

因為吐完一直沒發聲的原因，姜末的這聲任經理沙啞的厲害。

“哎，小姜，昨晚幹什麽去了。”任經理調侃意味十足的說。

“喲喲，姜老師交女朋友了嗎？”一個女同事打卡進來，路過姜末身邊的時候大呼小叫的說。

姜末微楞，隨即搖頭。姜末膚白皮嫩，出門的時候因為嗓子不舒服在喉嚨處隨手擰捏的兩下，此時都還泛著微紅。

而這一抹不正常的微紅和沙啞的聲音在眾人眼裏就變成了歡好的證據。

任經理伸手想搭姜末的肩，搭了空，臉上笑意訕訕的說，“小姜，今年都32了吧，也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

姜末眼皮半擡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邁出去的步子無形中大了些。

這個任經理其實也就比他大一歲而已，隨著他職位的晉升，對姜末的稱呼從姜老師到姜末又到現在的小姜。

而且有一次姜末還聽到他和一個女同事在茶水間嚼舌根，說姜末空有一副小白臉的皮囊，沒有小白臉的命。

即使知道明明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的事，姜末仍是走進了辦公室後，才張口問，“任經理什麽事？”

任經理跟了一路，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語氣不屑的說，“姜老師難道不知道公司裏什麽事非你不可嗎？”

“你說。”姜末擡了擡鏡框，繼續整理工作桌，語氣的尾音都沒有起伏，聲音冷冷，聽起來平生就讓人心虛。

姜末怎麽說也是公司裏的老面孔，雖然職位不高，但不管哪個進來都要跟著他實習的，實習生合不合格都是要參考姜末的意見的。想到這裏，任經理哼了一聲悻悻的走了。

新來的實習生三個，兩男一女，人事部的一個女生帶過來。過來的時候姜末正帶著手套在鍵盤上劈裏啪啦的敲字，他的表情仿佛都被那一副眼睛隱去了，看不出情緒。

“姜老師，任經理讓我把人給你帶過來。”

姜末此時才停了手裏的動作，扭頭看他們。

“這位戴眼鏡是梁水，小姑娘是於秋，這個位帥哥叫夏煬，與你同校是你學弟呢。都是東大的。”

聽完介紹，姜末也做了一個自我介紹，“管理部姜末”

姜末剛說完，管理部的女同事就對著三個實習生說，“大家實習期多跟著姜老師了解公司情況。你們的實習考核平時表現可是由姜老師來做的，大家要多多加油。”

人事部的女同事走了之後，房間裏剩下四個人面面相覷。

姜末沒有說話，另外三個人也都不好開口。

“工程管理梁水，審務部於秋，管理部夏煬是吧？”姜末問面前三個一見青春氣剛從大學校園出來的人。

梁水與於秋老實點頭說是。

夏煬敷衍的點了點頭。

“梁水你們部門的基本情況我已經發到你郵箱了，你一會回去先看看，有什麽不明白再過來問我。於秋你也是。你們先去各自的部門，那裏有你們的實習辦公室。”

被安排了工作的兩個人點頭稱是的離開，關門的時候於秋看到姜末沒管一旁的夏煬，又扭頭繼續對著電腦敲字去了。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姜老師好冷啊。”於秋抖了抖肩膀小聲的說。

“話說為什麽要叫姜老師？這又不是在學校。”梁水食指一勾，撐了撐眼鏡，扭頭問於秋。

於秋是因為家裏有人和公司高層認識，所以知道一點公司裏的情況。

“他是管理部最老～的員工，十年都沒挪窩，而且公司裏每年帶實習生的工作都是他負責，你說他是不是像老師一樣，辭舊迎新。”

“是有這麽個意思。”梁水撓了撓後腦勺，“那你知道姜老師為什麽帶手套嗎？他手上有傷？”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於秋說著看著自己的手，想到她剛才看到的姜末露出來的一截手腕，比她一個女生都秀氣白嫩。

半個小時後，姜末口幹起身準備去茶水間接水，才看到靠墻還杵著一個人。

姜末皺眉，他原本沒想涼著這個夏煬這麽長時間，只是一忙起來就忘了。涼他也是因為不滿夏煬的態度。

但姜末依舊面不改色，仿佛他本來就是刻意要給新來的實習生下馬威似的，反正在那些人的眼裏自己也不是什麽好相處的人。

“夏煬，計算機專業的畢業生來應聘管理部實習生。”

“嗯，學長有什麽問題嗎？”夏煬一臉無辜的看著眼前的人，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裸露在外的手腕。

姜末穿著老式的立領襯衣，像個老幹部一樣扣到了風紀扣，整個人沈穩像是入定的老僧一樣。

姜末皺眉，夏煬一個計算機專業的到管理部實習，他當然心知肚明他身後有人。但這不是他在自己面前趾高氣昂的資本。盡管心裏如此想著，姜末還是說，“沒問題，你的實習座位在隔壁。”說著，端著茶杯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姜末又轉身，揚起的發梢掃過身後人的眉宇，面不改色的退了一步，沒註意腰抵在門把手上，眼神微閃，“公司裏沒有學長。”

“撞到了？”夏煬說著，長手一伸將抵在門上的姜末往前拉了拉。

“夏煬”姜末加重了語氣，平光鏡反射著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不帶一點溫度。

即使眼底諸多不耐，姜末也沒有伸手去推夏煬，而是目光忍耐著直到夏煬退後一步放開他。

夏煬有些失望，他原本想在姜末推他的時候，順勢將他的手套扯下來的。

不過來日方長，而且他本意也不是弄僵兩人的關系。

“學長身體不舒服嗎？”茶水間裏，夏煬突然問道。

姜末沒回答，擡頭看他。過了一會夏煬這才接著說，“我聞到你身上有一股中藥味。”

夏煬想起早上這人痛苦的吐了半小時，之後又什麽東西都沒吃來上班，所以是因為不好好吃飯的原因，所以才這麽瘦的嗎？

大概是時間久了，姜末自己都沒註意到身上還殘留的有中藥的味道，果然應該換了衣服出門的。

“沒什麽。”被他提醒，姜末覺那種苦澀的味道又從口齒之間開始蔓延起來。

為了驅趕這份苦意，姜末端著杯子朝嘴邊遞，蒸騰的熱氣模糊了鏡框，姜末只覺得眼神一閃，夏煬將什麽東西扔進了自己的杯子裏。

姜末正準備擡手取下眼鏡時，只覺耳邊一熱，就聽到一句語氣輕揚笑意隱忍聲音說，“很甜的。”

然後在他看清杯子裏的東西之前揚長而去，姜末盯著杯子裏的東西看了半天，斷定那是一塊奶糖，至於是大白兔的還是金絲猴的，無從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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