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之力？

小司冷笑了，看著面前巫馬小璇和納蘭蕊芯那已經幹冷的屍體，竟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是的，該說什麽好呢？

是該悲傷，還是應該感到無奈？

的確，如巫馬小璇所說，小司這些時光以來，過得實在不開心，一則是自己的父母，退隱了，整個大陸的事務，都只能落在自己一個人的肩膀上，二則，是因為自己那些昔年最為交好的諸多朋友，大多都已經隕落，自己有時候，感到無盡的孤單，大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難以訴說的滋味。

小司自己沈浸在事業中，沈浸在構築自己理想的國度的瑣碎工作裏，那倒還好，不至於想太多，但是自己卻是不能停下來，不能閑下來的，因為一閑下來，自己就會亂想，像是著了魔一般地，追憶自己那些逝去的親朋好友，欲念非常強烈地，想要將他們從慘死的那場戰鬥中，給解救出來，然後共同地安享著如今的太平盛世。

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無論再怎麽去想，都回不去了，逝去的親朋好友無論如何，再也不能回來，不能死而覆生。他們的音容笑貌，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從自己的腦海之中，淡去，再淡去，知道麻木，知道模糊不堪……

小司就是放不下這一切，仿佛曾經的一切歡樂和美好，都被生生奪去了，那是一種無形的，無法抗衡的力量，奪去了自己生命中絕大多數的歡樂。

小司有時候甚至會迷茫，迷茫如今自己所做的，究竟是不是最理想的，是不是一直都遵循著自己的夢想，去一步一步做到了，為什麽會有如此無窮無盡的空虛、寂寞，以及難以訴說的悲涼？

巫馬小璇和納蘭蕊芯兩女，當然是小司最為親近的人，因為她們是小司的妻妾，是小司朝夕能夠見到的、同床共枕的人，她們當然非常清楚，小司一直以來，都是在麻木地強顏歡笑，假裝自己已經從過去走出，假裝自己並不在意昔日那些戰死的至交老友，她們知道小司強大的外表之下，隱藏著的，是無盡的孤獨。

所以她們在整片大陸都在小司的治理之下，而得到大治，魔族、魅族、人族和獸族開始互相接納、包容，一切都變得其樂融融的時候，就選擇了在小司的面前，用自殺的方式，去激勵小司，繼續不要放棄對於時間之力的尋求和探索，因為她們兩女知道，小司已經完成了他心目中原本認為是一種奢侈的夢想的——世界大同，接下來，就是無窮無盡的空虛和寂寞、高處不勝寒的生活，在前方等待著小司的了。

到那時候，小司將會有大量的閑暇時光，無處打發，因此他將會沈浸在過往的傷痛之中，難以自拔。

巫馬小璇和納蘭蕊芯，是除了小司父母之外，可謂是最愛小司的兩個人了，她們當然不希望小司未來，過的是這樣傷懷的生活，明明還很年輕，卻要像個飽經歲月摧殘的老人一般，不斷地傷春悲秋。

所以，選擇死，已經是兩女最好的選擇了，而兩女的確也是剛烈，就這麽，死在了小司的面前，讓小司還無商量的機會，或許在二女的心中，是絕對地相信小司的吧，相信小司，最終一定能夠獲取時間之力，然後在整個時間軸的某處節點，再次與她們相遇吧。

又或許，二女心中，根本就不相信小司，能夠得到時間之力，因為連上古諸般神祇都未能窺破的時間之秘，又豈是小司這一介凡人，所能窺破？

只不過，若是二女並不相信小司能夠做到，破解時間之力的奧秘，她們仍然有不得不死的原因，那原因，是悲哀的，就是她們不願意看到小司在完成了對於大陸的治理之後，變得沒有了新的目標和追求，從而空虛起來，因此她們用她們的死，來賦予小司一個似乎永遠也無法完成的目標，那就是對於虛無縹緲的時間之力的追逐，或許只有這樣一個新的高遠的目標，才是讓小司暫時從傷痛中，解脫出來的唯一辦法了，也是二女能夠想到的，唯一她們能做到的辦法了。

而不過二女，究竟是相信小司，還是絕對給予小司這麽一個根本無法做到的任務，無論如何都好，她們就是這麽自殺了，她們心中所想的究竟是哪般，也只能是隨著她們的死，而成了永遠無解的謎團，小司為了知道她們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麽，也應該去追逐一次時間之力的，希望能夠扭轉乾坤，改變一切，回到過去，重新再來，或許無數的悲劇，都將因為自己得到了時間之力，從而改變。

小司的表情是麻木的，小司親手將二女埋葬在昔日對戰洛陽神機的那片城市之外的戰場遺跡，上面還有著“瘋子”、淳於典夷的墓碑，以及士孫環環和洛陽神機最後相擁在一起，共同化成的一座雕塑，在雕塑之上，展現出來的，卻是一種無可奈何的悲情，仿佛是命運，造弄了士孫環環和洛陽神機。

一個不愛，甚至談不上喜歡洛陽神機的士孫環環，卻被迫在臨死之前，使用一種至今連小司都還不明白的非常厲害的秘法，跟洛陽神機這個甚至有些厭惡的人，緊緊相擁；而洛陽神機，明明知道，這個自己愛過的女子，心裏根本沒有自己，那女子是懷揣著致命的秘法，對自己張開陷阱般的懷抱地，而洛陽神機，卻依然是選擇，投入到了她的懷抱之中，然後與之共同化成了一種永久封印的物質，化成了風吹雨打都無法磨滅的一座融為一體的雕塑。

這是誰書寫下的，每一個原本有血有肉的人的命運？

誰能夠與命運向抗衡呢？

從古到今，無數不可一世的神祇，都無法做到，與命運相抗衡。

在小司親手埋葬了巫馬小璇和納蘭蕊芯的屍骸之後，他站在這片戰場之前，久久不語。

這時候，隱藏在小司的意識海之中的阿修羅上神的殘念，那很久沒有出現的殘念，卻是忽然地又出現了，他對小司傳意道：“小子，想要擁有時間之力麽？”

小司沒有說話，他點了點頭，在自己的意識海中，回應了阿修羅一個肯定。

阿修羅的殘念繼續道：“我可以幫你，不過看過了你們人族那的確很傑出的洛陽神機，看過了他追逐時間之力的失敗之後，你應該清楚，時間之力的獲得，並不如同你所想象的那樣，只要將四大元素強行融合，就可以得到了吧？你當然不可能，這麽天真。”

小司又是點點頭，默許了此刻的阿修羅的殘念，他是對的。此時此刻，小司之所以對阿修羅的殘念的戒心，不像是以前那般，那是因為，如今的自己，已經基本能夠控制住阿修羅的殘念了，小司已經強大到，並不擔心阿修羅的殘念會對自己不利了，因為阿修羅的殘念太虛弱了，他做不到對小司有任何侵害。

阿修羅的殘念又是傳意道：“你同時也已經知道，這片大陸，這個天地空間的秘密，如今你所處在的這個天地空間，其實是被上古大能，無數的神祇們，所共同施展法術，給嚴密封鎖了的，你身為人族，達到十階之後，已經是封頂了，會不斷遭受到，有著致命危險的所謂的‘天罰’，同時你自身受限，再也難以有所進境了，是吧？”

小司依然是淡淡地認可，他知道，阿修羅的殘念，有話要說，他只是聽著。

阿修羅的殘念說道：“時間之力，太過玄奧了，你需要更加強大的力量，待未來，才有機會，能夠將之破解，所以，我覺得，我有辦法，能夠幫到你一些。”

“什麽辦法？”小司在意識海中問道。

“我可以讓你回到過去，回到諸神爭霸的輝煌歲月裏，然後你可以在那一片沒有任何約束的時空裏，去盡力爭取大機緣，充實己身，從而再來窺探時間之秘。不過你若是決定，要我幫你這一次，你要有心理準備，就是回到了過去的那些崢嶸歲月，現在站在蕓蕓眾生之上的你，或許什麽都不是了。”

“因為在神的面前，現在的你，依然渺小如同螻蟻，你可能得重新開始，你現在繼承的我的一些力量和戰技，會失去，你身上那來自女媧上神的【補天石碎片】的柔性力量，也會被剝奪消失，無法帶回到過去，還有就是我，也不會繼續存在在你的意識海之中，能夠在你危難的時候，給予你什麽指引了，一切都得依靠你自己，重新開始，你可願意一試，從而獲得你意想不到的機緣和力量？”

小司聞言，縱使再怎麽淡然，也是忍不住心中泛起了漣漪來，他問道：“真的可以？那麽最為你幫助我的代價，你需要我為你做什麽？”

阿修羅的殘念似乎有些樂呵，他傳意道：“你小子還知道，我是有付出就一定要求回報的神，我要求你給予我的回報很簡單，那就是在上古時代，你若是遇見年輕時候的我，請一定要阻止我，走上那一條將自己的惡念剝離出來的不歸路，從而阻止我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你願意嗎？”

小司傳意道：“願意一試。”

“好。”阿修羅的殘念道，“那麽現在，我再也不保留任何生命力了，我將會用我的無上法能，暫時將穩定的時間軸擊穿，然後帶你回到過去，做完這一切，就意味著，我的生命，將會永久地終結在這個時間之中，再也不可能恢覆了，也即是真真正正地，隕落了，這代價不可謂不大，所以你要好好珍惜這一次機會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送你回到過去，會發生些什麽，因此，一切都靠你自己了，哈哈，就當是我這冗長的一生中，最後一次，跟時間開的一個玩笑吧，希望你能夠在上古時代，得到你想要的，司空牧野！去吧！”

阿修羅的殘念，在傳達完畢這一段意念之後，忽然像是完全覺醒了一般，整個兒在小司的意識海之中，強烈地波動起來，然後他似乎是朝向虛空中一處毫無實質可言的，不屬於空間的境界中，集中轟擊了過去。

小司感受到了在說不出具體方位的某處位置，破裂開來了，但這並不是物理空間的破裂和撕裂，而是一種難以言狀的奇異破裂，然後小司自己感覺到，好像是時候了，就這麽忽然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地，就進入到了阿修羅擊穿出來的罅隙裏，這種罅隙，不是空間的罅隙，而是時間的罅隙。

然後，周圍的一切，都在快速變幻，仿佛是萬物流轉，全部都是以飛速倒退的形勢，不斷反向演化的，小司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原本不斷朝後流逝的時間，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難以言狀的方式，往回倒流，這是一種奇異的感受，仿佛自己一個人，置身在了神秘的時間長河之中，被一種莫名的力量，不斷地往回倒帶、倒帶。

小司知道，自己即將回到——神秘莫測、傳說紛紜的，上古時代，那個充斥著諸天神祇的璀璨、華麗的時代。

這樣一種境遇，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小司忽然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了，仿佛有些虛幻和不真實，同時也更加清楚了上古神祇，究竟是多麽可怕的一種存在，自己意識海中殘存的阿修羅的殘念，在釋放了自己生命的全部餘暉之後，居然能夠擊穿時間長河，將自己送回到跨越萬古時間的上古時代去，這種際遇，實在太過驚世駭俗了，讓人感覺虛幻，難以置信。

但是阿修羅的殘念，就是做到了，並且在他行將消逝的最後時刻，他把他是如何做到的原理，告訴了小司。

原來，這是他在上古時代，在他還比較年輕一些，沒有真正走向那種分離自己的惡念的不歸路之前，曾經在不斷鉆研時間之力的過程中，偶然受到啟發，研發過一種高級秘法，就是可以讓人“悔過”一次的一種古怪秘法。

其實說白一點，就是他原本準備在以後可以預見，將會出現諸神爭霸的局面，從而造成天地之間，盛極必衰的輪回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研發一些有關於使用且隱秘的戰鬥法門，並積極備戰了。

那時候阿修羅他，偶然在一個大能朋友的尋訪之下，獲得了一枚名為【棋子】的至寶，這一枚【棋子】它是阿修羅的那位大能朋友偶然制造出來的，其真實的原理，連他那位朋友也並不是太過清楚，同時表示，再也做不出第二個這樣的至寶來了。

只知道，這個至寶，或許是一種可以短暫擊穿穩固的時間運行的一種東西，【棋子】與四大元素的融合，有些牽扯，因此它能夠將一個時間軸，定住了，從而在未來的一個時間之中，讓使用這枚【棋子】的人，能夠重新回到那一個被這枚【棋子】強行定住過、記憶過的時間之中，從而造成【回到過去】的功效。

在後來的時間中，阿修羅將這枚【棋子】煉化進了自己的體內，與自己融為一體了，卻是一直也沒能夠再使用，再後來，則是因為戰敗，而虛弱到無法使用它了，就一直擱置著，等同於無用之物了，無法正常使用。

直到方才，見小司沈浸在傷痛之中，阿修羅偶有所感，才追憶到無盡的歲月之前，偶然想起了這個早已經被自己所遺忘的茬兒，阿修羅便是決定傾盡自己的所有，將【棋子】那奇妙的功效，給成功激發出來，然後破開時間，將小司傳送到當初那一個，曾經被自己所捕捉過的時間節點中去，即是【回到過去】，回到阿修羅得到並開始使用這一枚所謂的【棋子】的那個時候去。

就這樣，小司有點兒莫名地，在一個稀裏糊塗的狀態下，就被阿修羅傳送回去了上古時代，那是一個原本無法親身去體會，永遠都只能通過傳說，去窺探它那宏大的冰山一角的偉大時代，而如今，小司這一個人族，原本還不存在於那一個時代的，原本只能是由女媧上神，“捏造”出來的一種為了延續女媧一族而存在的新的種族，卻是先於人族出現的時間，出現在了那個原本不該有人族出現的，只屬於神的時代。

小司並不知道，自己一個弱小的人，應該如何在神的時代，展開屬於自己的命運。小司只知道，自己的新目標，就是要破解時間之秘，那是那個屬於神的上古時代，無數神祇所共同努力，依然無解的一種終極奧秘，而這樣一種終極奧秘，卻是小司這樣一個猶如螻蟻一般的人族，無論如何也要去破解出來的任務，說來，似乎還有一點點諷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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