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國皇城以北一百二十裏，有一座與拱城齊名的古老城鎮，名為望舒古城。

這裏靠近風之國，在百餘年前，也曾是風之國的領土。這裏氣候一改皇城那般酷熱難當，而是常年刮風，同樣的，極為幹旱。

由於這種大風和幹旱的氣候，這裏其實也非常荒涼，放眼望去，一片片的黃土大漠風光。

這裏除了魔魅大戰後，被強制移居過來的一部分火之國民眾之外，定居的多是火之國國籍的許多風系職業者，他們在這個艱苦的地方修行著，默默地享受著這座古城所獨有的一種蒼涼美感。

小司隨著商隊來到了這座耳朵早已聽得起繭，卻人跡罕至的古城，隨著他新拜的師父閭丘何為搬入了一所已被廢棄的民宅，開始仔細打掃起來。

剛硬寒冷的風，從破舊墻壁的縫隙中呼嘯而入，掃刮在小司本已幹燥的臉上，讓他感受到仿佛被細小刀片切割般的疼痛感，不知冷熱。

閭丘何為看著呲牙咧嘴的小司，忽然笑道：“你是不是在想，在家裏錦衣玉食的，何苦要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跟著我這個‘乞丐’受苦受難？”

小司淡淡一笑，說道：“不是，我在家其實也是憋壞了，一來無法修行，沒什麽消磨時間的追求，二來呢，也早就想離開皇城，出門歷練一番了。”

閭丘何為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這一兩天辛苦多忙活一下，等皇城分點的一眾師兄弟都在附近落下腳跟以後，我帶你去一趟我們弦組織在火之國的分壇，見見我們的分壇主。”

小司點了點頭，埋頭繼續忙活去了。

閭丘何為見小司沒什麽驚喜的神色，又補充道：“分壇主可不是普通門眾想見就能見的，只因為你是我的徒弟，而且見你潛質似乎不錯，所以才決定帶你去見他的。”

“知道了。”小司依然是淡淡地回答，並沒有過多地喜悅。

閭丘何為不明白小司為什麽聽說可以見到分壇主，會沒什麽喜色，弦組織的所有門眾，但凡有機會面見壇主級別的人物時，沒有一個不是欣喜若狂的，因為他們就是實力的象征，只要對自己血統問題稍加指點，說不定就是受益終生的。其實閭丘何為這麽想很正常，但如果他知道小司這二十年來是怎麽過的，他就能明白小司為什麽會有這種淡漠的表現了。

從小司十歲被發現雙血統開始，司空煉星每年幾乎都會帶幾個什麽活神仙，什麽血法師，聽起來來頭很大的人回家，讓他們替小司看看。經常就是一陣子瞎折騰，跳跳大神舞舞獅子做做法事什麽的，搞得小司好像要被超度的模樣，依然不見己身有任何改變。這些事經歷多了，自然也就變得淡漠，其實小司心裏也沒對弦組織抱有絕對的希望，所以他此刻心裏雖然不免激動，但是卻始終無法表現出來。

因為害怕失望，所以沒有期望。

來到望舒古城的第三天，閭丘何為終於揚言說要帶著小司前往弦組織的分壇，面見分壇主大人。

出乎小司意料的是，閭丘何為帶他來到的既不是遠古神跡，也不是荒野古洞，而是古城中一所普普通通的工具店，賣的都是些普通的斧頭錘子繩索弓箭一類的物什，給那些沒有職業品階可言的獵戶們，用來上山砍柴打打野豬什麽的。

閭丘何為首先叮囑了小司一句，待會兒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請小司不要說話，然後他走到櫃臺，神色恭謹地對店鋪老板說道：“找一下大老板。”

那店鋪老板兩條胡子一抖，問道：“什麽大老板？”

“申屠大老板。”閭丘何為賠笑說道。

店鋪老板掃了閭丘何為一眼，問道：“申屠大老板是誰？”

“就是申屠大老板。”閭丘何為也不著急，繼續說道。

店鋪老板居然又問道：“‘就是申屠大老板’是誰？”

“就是‘就是申屠大老板’。”閭丘何為的笑容越發燦爛。

“‘就是就是申屠大老板’又是誰？”店鋪老板沒完沒了地問道。

“還是申屠大老板。”閭丘何為嚴肅地說道。

店鋪老板忽然不再糾纏“申屠大老板”這個問題，轉而突兀地問道：“為什麽？”

閭丘何為答道：“不為什麽。”

“為什麽‘不為什麽’？”

“不為什麽‘不為什麽’。”

“多少個‘為什麽’？”

“四個。”

就在小司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無聊地重覆著這些讓人聽起來有點兒語無倫次的話的時候，忽見那店鋪老板恭敬地朝著閭丘何為拱手一禮，然後朝著門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慢走。”

小司錯愕不已，閭丘何為卻開心地對店鋪老板道了聲謝，然後拉著小司快速朝門口走去。

小司還沒反應過來，就這麽被閭丘何為拉著，越過了店鋪的門檻，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場景一個變幻，自己和閭丘何為就已經來到了另一處地界。

這是一條荒涼的古道，道路兩旁都是些枯枝爛葉，風唰唰地吹拂過來，將許多腐朽的碎片卷成陣陣打眼的塵埃，飄向遠方。

顯然，工具店的門有【空間轉移】的功效，將他們瞬間帶離了工具店，直接傳送到了這裏。

小司低頭跟隨閭丘何為走著，忽聽他笑問道：“你一定沒弄明白我和那工具店的老板在說些什麽吧？”

小司苦著臉說道：“別說是我，就算是來個水之國的符師，我相信也無法破譯你們在說什麽。”

“這一連串口令，正是申屠大人發明的，他就是一名九階的水系符師。”

“噢？”小司豎起耳朵，饒有興趣地聽閭丘何為說下去。

“我們要面見申屠大人，首先需要找到在古城中帶有組織暗記的店鋪，然後跟裏面的老板說‘找大老板’，一定要說‘大老板’，然後對方為了確認來者是不是我們組織中人，就會回問‘什麽大老板’，在我們連續使用‘就是’這個詞疊加兩次的時候，他才會對我們想要見申屠大人的意圖進行最終確認，我們可以用‘還是’這個詞來進行最終的確定。

然後對方需要確認我們的身份，看是否符合面見申屠大人的權限，就會問‘為什麽’，我們只能回答‘不為什麽’，並以此類推疊加下去，不能說錯，不然立即會有隱匿在暗處的強者出現，將答錯者當場格殺。直到對方問出‘多少個為什麽’的時候，我們就能通過暗語回答自己在組織中的等級了。”

小司暗自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耐心地聽著。

“我們弦組織分為甲、乙、丙、丁、戊、己六個等級，壇主一人，是為甲等，位於水之國的總壇；分壇主三人，是為乙等，分別位於風、火、地三國的分壇；然後是眾多分點的掌舵人，是為丙等，也就是我目前的等級；再往下就是分點的直系徒弟、高級門眾和普通門眾，需要註意的是，掌舵人以其以上的職位，他們的直系徒弟，稱為‘使徒’，不論入門早晚，一律只比師父低一等，也就是說，你現在並不是己等，而是在我之下的一個等級，也就是丁等，高於高級門眾一個等級、普通門眾兩個等級。剛才我所說的‘四個為什麽’，意思就是我的級別，是從最低的己等開始往上推的第四個等級，也就是掌舵人的丙級。”

“這個等級有什麽作用？它似乎並不能代表實力啊。”小司疑惑道。

“當然有用了，比如信息的知情權限，出任務時的受保護程度，都和這個等級扯得上關系。”閭丘何為拍了拍小司的肩膀，說道。

小司雖然仍未弄明白其中的玄妙，但覺得特別厲害的樣子，不禁也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有些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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