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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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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徵羽選的布料是一塊白色蕾絲面料,文喬想了想,又找來一些白紗,目光落在人臺上,漫不經心道:“教你做婚紗吧。”

宮徵羽的目光始終定在她身上,聽她這樣說便溫聲道:“好。”

文喬瞟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嚴謹的西裝上,語氣懶洋洋道:“你穿得那麽規整,不會覺得很累嗎?”

宮徵羽聞言從善如流道:“那我脫掉。”

他話音落下便開始解西裝紐扣,很快把外套脫掉了。

他站起身,文喬註視著他的背影,看見他將外套搭在了衣架上,上面還有她的外套,兩人的外套重疊在一起,就好像她的人在被他抱著一樣,暧昧極了。

文喬覺得面頰發熱,呼吸有些加快,在他回過頭之前倉促地收回了視線。

宮徵羽凝著她看了一會,緩步回到她身邊坐下,只著襯衣和她肩並肩。

文喬覺得肩頭發癢,挨著他的地方能清晰感覺到他單薄衣料下微熱的肌膚,側目間便是他襯衣包裹著的漂亮手臂肌肉。

她有些別扭地不肯看他,只說:“你看好了。”她拿起剪刀,將白色蕾絲布料拿在手上,“小人臺的尺寸我心裏有數,所以下剪子之前不需要測量,如果是新手,需要按照人臺的腰圍胸圍量好再下剪子。”她用手按住蕾絲一頭,“像這樣,順著這裏剪下來。”

宮徵羽想幫忙,看了看自己的襯衣袖口,果斷解開袖扣,將袖子半挽上去。

等文喬看到他手伸過來時,視線稍稍上移,便是他白皙有力的手臂。

她恍惚了一下,手上一滑差點剪到自己的手,還是宮徵羽及時攔住了她。

“別分神。”他皺眉道,“拿剪刀時專心點,受傷怎麽辦?”

文喬有些臉紅,生氣道:“我哪有走神。”

“你沒有走神嗎?”宮徵羽瞥了一眼她漲紅的臉頰,她可愛的圓圓的貓眼輕輕瞇著,整個人都很抗拒他的註視。

他心頭莫名發熱,換了個妥協的語氣道:“嗯,你沒走神,是我說錯了,對不起。”

他如此輕易道歉,可真不像過去的他,哪怕是他們剛認識,他追她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毫無原則過。

文喬多看了他一眼,對上他深邃的眼眸,仿佛陷入了他制造的溫柔漩渦。

“我本來就沒有走神。”僵硬地說了一句,文喬再次開始動剪子,“兩面裁剪成一樣的尺寸,可以對照著來剪,這是腰線的部分,這是胸圍的部分。”進入狀態後,文喬揮舞剪刀的動作變得自在無比,宮徵羽專註地看著,在她的教導下很快也裁剪出了一樣的形狀。

“做得不錯。”文喬驚訝地看著,“想不到你還挺有天賦。”

宮徵羽謙虛道:“只是按照你說得做,是你教得好。”

文喬又看了他一眼,轉開視線後說:“現在用插針固定。”她捏著插針的珍珠頭,將裁剪好的白蕾絲包裹在人臺上,“觀察一下尺寸合不合適,現在很合適,那就拿下來。”她把蕾絲拿下來,想了想,將白紗遞給宮徵羽,“你能按照剛才的尺寸剪好白紗嗎?”

宮徵羽垂眸看了一會,語氣認真嚴肅道:“我可以試試。”

文喬笑了笑:“那你試試。”

雖然是讓宮徵羽做嘗試,但文喬不覺得她完全不指導的話,他真能按照原樣剪出來。

她專註地看著他使用剪刀,心中的想法漸漸沒那麽篤定了。

可能天才真的是天才,在任何方面都有過人之處,即便沒有接觸過服裝設計,直接上手去做,但宮徵羽憑借驚人的記憶力,甚至都沒有比照白蕾絲,便把白紗剪好了。

文喬拿他剪好的白紗比在白蕾絲上,特別合適。

她意外地看著他:“你做得很好。”

宮徵羽還是老樣子:“是你教得好。”

文喬忽然覺得有點乏味。

她本來想看他為難出醜,但後來發現是她自己出醜了。

她皺皺眉,不再開口說話,一門心思在人臺上做了一件縮小版的魚尾婚紗裙。

期間宮徵羽試圖幫忙,她也不拒絕,但還是不說話,只是無聲地指使他。

宮徵羽不生氣也不著急,按照她的眼神示意做好她需要的一切。當那條魚尾婚紗裙終於完成的時候,他內心深處的成就感絲毫不亞於完成一款新香水的時候。

“原來這就是服裝設計。”宮徵羽看著小人臺說,“裙子很漂亮。”

文喬淡淡道:“是因為我心裏有數,知道應該是一條怎樣的裙子,所以看起來才會很簡單。”

宮徵羽應了一聲說:“的確,服裝設計最難的地方就是設計這件事,而不是制作。”

文喬點點頭:“就好像調香一樣,難的是調配,不是生產。”

宮徵羽若有所思,文喬將人臺拉到一邊,回到辦公桌後繼續她的設計圖。

但她有點不能專心。

她總會擡眼去看宮徵羽,他倒是不知在想什麽,只是盯著人臺上兩人一起完成的魚尾婚紗看,沒註意她的關註。

文喬垂下眼簾盯著桌上的設計圖,忽然產生一股沖動。

她握著筆的手緊了緊,有些沖動地說:“都沒見過你穿過長褂,你要不要試試?”

宮徵羽聞言楞了楞,望著她說:“什麽?”

話都說出來了,再收回去不可能了,文喬只能繼續道:“我最近一直在畫旗袍,突然想試試男式長褂,你要不要做我的模特?”

宮徵羽顯得有些驚訝,低頭看看自己最近瘦了不少缺乏鍛煉的身材,有些慚愧道:“我可以?”

文喬緊抿唇瓣沒有說話。

他不可能還有誰可以?整個公司,哪怕是那群國際超模裏,她都找不出比他更可以的了。

她放下手裏的設計圖,抽出一張新的紙,盯著宮徵羽看了好一會,才開始在紙張上下筆。

她的速度很快,就好像在畫畫一樣,宮徵羽幾個眨眼的瞬間,便看見了一條深青色的長褂出現了輪廓,再接著便是模特的身材以及頭部。

她不過三兩筆,便勾勒出了宮徵羽的模樣,期間她甚至都不需要去對照他的臉,就能畫得栩栩如生,可見在她心目中他的形象有多深刻。

宮徵羽坐在那一動不動,直到文喬放下筆微微舒了口氣。

“畫好了?”他輕聲問了句。

文喬頷首道:“差不多了,接下來我自己完成就可以了。”

宮徵羽“嗯”了一聲,過了一會才說:“但我記得毓彤的發布會只有女裝,這款設計也要在發布會上發表嗎?”

文喬怔了怔道:“當然不。”

宮徵羽看著她,目光灼熱,像有實質般燙得她頻頻錯目。

“那你打算怎麽做?”他幽雅低回的聲調像有魔力,讓文喬不受控制地與他對視。

兩雙眼睛對上的一剎那,文喬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太久沒有這種心動的感覺了,再次擁有之後,還是因為同一個男人,真是讓人挫敗又動容。

她張張口,良久才道:“我做出來,你可以在那天看秀的時候穿。”略頓,她皺著眉說,“當然,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不用穿,畢竟我從沒見過你嘗試過這種風格,你一直都是西裝革履……”

“我為什麽會不願意?”宮徵羽反問了一句,見文喬不語,繼續道,“九月底的發布會上,你和陸覺非一起走上臺時穿的裙子,是他的設計對麽?”

文喬睜大眼睛看著他,沒有言語。

宮徵羽繼續道:“那時你穿著他給你設計的裙子,和他一起走上臺,這次我穿著你給我設計的長褂,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走上臺?”

文喬有些無措道:“我和他一起走是因為我們都是設計師……”

“我想和你一起走,是因為我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愛人。”宮徵羽緊接著說。

文喬緩緩沈下臉,手落在腿上,緩緩抓住了自己的衣擺。

“可我已經不是你的愛人了。”她低聲道。

宮徵羽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握住了她攥著衣擺的手,在她耳邊柔聲說道:“會是的,到那個時候會是的。”

距離一月底還有兩個多月,他似乎篤定這兩個多月的時間可以把她追回去。

文喬不想承認,但她還是不得面對現實——連她自己都認為他可以。

她有些心煩意亂地站了起來,推開他想走,但宮徵羽直接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唇。

這個吻很快結束,輕點一下,純潔又溫柔。

文喬晃了晃神,竟奇異地平靜了下來。

“一起吃個飯,然後我送你回家。”

他彎下腰幫她收拾東西,妥帖鎖好,然後牽住她的手把傻乎乎的她帶出了辦公室。

文喬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挺拔修長的脊背,好像回到了最初認識的時候。

那時他們剛結識,一次約會時文喬的高跟鞋壞了,走路歪歪扭扭,當時他們還不夠親密,他不能抱著她背著她,便只能像現在這樣牽著她,讓她依靠著他前行。

那時文喬問他,以後可以一直這樣毫無顧忌地依靠他嗎?

當時的他回過頭來,俊美的臉龐在夜色下掛著溫柔動人的笑容。

他說:“當然。”

可他後來並不是這樣做的。

不過結婚三年,他便拋棄了她。

想到被拋棄時的難過,文喬慢慢扯回了自己的手。

宮徵羽回過頭來,她避開他的目光淡淡道:“我可以自己走。”

她大約想起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宮徵羽看了她一會,忽然說:“文喬。”

文喬腳步頓了頓,疑惑地看著他。

宮徵羽沈澈的聲音低緩說道:“下次看醫生,你陪我去吧。”

有些話,他說了她大約不信,他再三保證,她也可能持懷疑態度。

那麽醫生說的話,她應該會相信吧。

文喬並沒正面回應他,她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宮徵羽也不逼著她回答,一切都等到時再說也來得及。她現在至少不會像以前那樣抗拒和他相處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也不會像之前那麽劍拔弩張,這都是好的發展。

總會變好的。

他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宮徵羽帶文喬離開公司,並沒註意到在他們上車之前,有人看見了他們。

是今天也在加班的秦予柔。

她累了一天,本以為終於可以回家放松一下了,就在車庫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見的畫面。

文喬那樣自在地上了宮徵羽的車,對自己百般不耐的宮徵羽非常耐心地為她系好安全,而她還皺著眉,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秦予柔提了一口氣,等他們的車子消失在視線裏才緩緩吐出這口氣。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失敗。

文喬作為她的畢生之敵,一出現就搶走了屬於她的一切,而她在看過九月底的發布會之後,甚至都無法否認她的才華。

難道上天真的會對一部分人如此厚愛嗎?

像她這樣的人,即便再努力再用功,也只有被對方踩在腳下的份兒嗎?

秦予柔不甘心。可又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什麽事換掉文喬,所以她只能在會議上為難她。

這天開會,宮徵羽終於回歸參會了,她便開始處處找文喬的麻煩。

“不知道文總監對這次國內大秀的模特有什麽看法?就目前的參展模特名單來看,似乎國人模特偏多,幾乎占了百分之八十的比例,我覺得這並不符合JR一貫的風格。”秦予柔淡淡道,“JR的禮服全都是國際禮服,哪怕毓彤的秀只展出旗袍,要走出國門的話也不能局限於只用國模,只用國模會給人帶來我們這些衣服只是給中國人穿的感覺。”

文喬靜靜聽著她的話,沒有立刻說好或者不好,林蔭坐在她身邊,忍不住說:“旗袍當然還是要國模穿才能穿出氣質,外模只是氣場強大,但始終缺乏國模穿旗袍的獨特風情。”

秦予柔嘲弄地看著林蔭:“我在和文總監說話,林小姐只是助理,為什麽要突然開口?”

林蔭很生氣,石陽也很生氣,他冷聲說:“這是在開會,只要是有參會資格的人,誰有建議都可以提出來,難道助理就不能說話了?”

石陽的插話讓秦予柔猝不及防,她瞪了對方一眼,石陽就坐在宮徵羽旁邊,她這眼神難免會對上宮徵羽。

宮徵羽看了她一眼,姿態端莊地護短:“石陽說得沒錯。”

簡單的六個字,瞬間讓其他想要為秦予柔說話的設計師閉了嘴,秦予柔氣不過,還想說什麽,但文喬開口了。

“我覺得大家好像搞錯了方向。”她皺著眉說:“走秀要突出的從來不是模特,而是衣服。我覺得不管是國模還是外模都是好的,秦總監說得有道理,林蔭說得也有道理,要解決這件事沒什麽麻煩的——只要根據旗袍的風格,選擇適合的模特不就好了嗎?有些旗袍經過改良,外模穿上會更有國際時尚感,那就讓外模穿。傳統風格的旗袍,就由國模來穿,我們最終要展示的是旗袍而已,不是模特,這才是重點不是嗎?”

秦予柔聞言怔了怔,須臾之後,她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你這話我同意。”

文喬笑了笑說:“那就這麽辦,選模特的事就交給秦總監好了,我就不過問了,我相信以你的專業水平可以分配得很好。”

秦予柔驚訝道:“交給我?”她根本沒想過文喬會把項目裏什麽重要的事交給自己,她覺得她會孤立她,排斥她,現在她把這麽大的事交給她,她真的很意外。

文喬站起來說:“是的,交給秦總監了,其他的事也暫時告一段落,散會吧。”

文喬說完話就直接走了,秦予柔楞在那,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一定是有什麽別的陰謀詭計。

一定是的。

她不相信她會真的給她展示所長的機會。

這樣說服了自己幾遍,秦予柔才勉強平靜下來。

她走出會議室,正瞧見宮徵羽和文喬站在一起。

宮徵羽的手猶猶豫豫地拉著文喬的小手指,文喬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苦惱地小聲說:“幹什麽?”

宮徵羽語調和緩溫柔道:“陪我去看醫生吧。”

文喬好像很不樂意,憤憤不平道:“你這麽大個人了,不能自己去看醫生嗎?”

宮徵羽露出了秦予柔從未見過的懇求神情,她睜大眼睛看著,聽見宮徵羽用很輕的聲音近乎哀求道:“陪我去看醫生吧,就這一次。”

文喬好像真的為難,但最後她盯著宮徵羽看了半晌,還是反握住他的手把他拉走了。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秦予柔,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麽。

似乎從一開始,宮徵羽對文喬就很不一般。

為什麽?

不可能是什麽一見鐘情,她不相信宮徵羽這種人會對誰一見鐘情。

那到底是為什麽?

秦予柔魂不守舍地離開,走了好長一段路,忽然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知後,她嘶啞地問:“你知道文喬之前的丈夫是誰嗎?就是那個和她離婚的男人,他是誰?叫什麽?做什麽工作的?”

電話那頭傳來對方奇怪地感慨,秦予柔懶得聽對方感慨,不斷催促對方回答,對方無奈之下說:“你不知道?我以為你知道呢,好像姓宮,具體做什麽的不知道,但似乎很有錢,長得也很帥。”

“你說……”秦予柔絕望道,“她的前夫,姓宮?”

“是啊,怎麽了?”

怎麽了?沒怎麽。

只是覺得宮這個姓氏沒有那麽常見而已。

那位文喬的姓宮的前夫,她大約知道是誰了。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說得清了。

如此一來,她好像徹底變成了跳梁小醜了。

想起自己在宮徵羽面前的表現,說過的話,秦予柔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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