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 喬婉淡定地點了點頭，讓售貨員快去快回, 她們趕時間。

“婉兒姐？”喬笙雖然擔心，但是面上一點沒有表現出來。她拿眼睛看向喬婉：不會出岔子吧？

喬婉安慰地看了喬笙一眼：放心, 沒事兒。

不一會兒, 剛才在大門口做開業演講的領導走了過來, 他的鼻梁上掛著一副眼鏡, 一副知識分子的打扮。

“聽說你們要采購許多佐料和布料？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有介紹信嗎？”供銷社負責人曾遠山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兩位女同志, 她們看起來很鎮定，身上的氣質不像是從農村來的。

“我們不是哪個單位的，也沒有介紹信。”喬婉不卑不亢地看向對面的中年男人, “我家長輩是在鄉間辦酒席的廚子，所以需要采購各式各樣的佐料。至於布料, 我是幫村子裏的好多戶人家一起采買的。”

曾遠山沒想到是這麽個情況，他原本想讓眼前的女同志回村開了介紹信再來。

可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對方的註視下，他竟然開不了口。

“行吧, 這次先賣給你們。記得下次還有這麽大量的采購，得先讓你們村開個介紹信再來。”曾遠山收回了觀察對面兩個女人的目光, 跟自己身旁的工作人員交代道。

喬笙聞言，松了一口氣。

如果真的讓她們回村開介紹信，以徐主任的性格，說什麽都不會給她們開的。

經此一事, 喬婉和喬笙同時留意到：政府對經濟的管控力度似乎有些嚴格，按照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公民的生活只會越來越艱難。

喬婉之所以這麽淡定，是因為她心裏有應對的法子，即便今天這個負責人讓她們必須提供介紹信，她也能想辦法弄一份到手，只不過不是馬家灣出具的而已。

從商店出來，喬笙就一直在低頭思考。喬婉沒有打斷她的思緒，而是問了路人賣家禽幼崽的地方。

“你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到盡頭，然後左轉直行五十米就到了。”

喬婉道謝之後，帶著喬笙按照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喬笙很快想通了，她追上喬婉的腳步，跟她並肩前行，“婉兒姐，我們種地是不是也要將一部分收成上繳給政府？”

“這個是自然的，只不過今年是土改的頭一年，還不知道要繳納多少。”喬婉記得，當初分地的時候好像沒有明確這件事。

“婉兒姐，我覺得按照政府現在對經濟控制的程度來說，過不了多久，農民手裏的土地就會再次被政府收編了統一管理。”喬笙對這個世界的適應遠比喬驍來得更快，她有著敏銳的大局分析能力。

喬婉聽了喬笙的話後，放慢了腳步。

“或許你的猜測是正確的，但是最近兩到三年應該不會有大的變化。聽說現在有的地方還在打仗，政府需要穩定民心。”

喬婉和喬笙說話的聲音很小，再加上她們周圍沒人，以兩人的反偵查能力，自然不會讓第三個人聽到這段對話。

“哎，我就是覺得這個地方太落後了。婉兒姐，從村子裏出來我反而不適應了。”這裏完全沒法跟拉卡拉普星球的先進程度比較，原本就沒有抱什麽期待的喬笙這會兒心裏落差很大。

喬婉笑著看了一眼喬笙，“如果你喜歡，我們可以一直住在村子裏。只不過，振豪他們始終是要念書的。再過兩年，他們就得到這裏來上小學。”

“這麽遠？”喬笙皺了皺眉頭，她十分清楚讀書的重要性。

“沒辦法，只有鎮上才有小學。”喬婉也覺得學校離家太遠了。

喬笙很快在心裏做了衡量和比較，“婉兒姐，我可舍不得讓振豪他們每天走這麽遠的路來上學。咱們還是早做打算吧，也不是一定非要留在村子裏。”

這樣的想法喬婉很早之前就有了，她點了點頭，不著急，她們還有兩年時間。

說話間，販賣家禽幼崽的市場到了。

跟別的交易市場相比，這裏的空氣中飄著各種各樣的味道，不算好聞，甚至是有些讓人作嘔。

喬婉和喬笙都沒有買家禽幼崽的經驗，她們繞著整個市場走了一圈，最後決定買些小雞仔、小鴨子和小兔子回家。她們兩人的想法一致，只等養大了吃肉。

不知道什麽樣的幼崽好不重要，喬婉挑選家禽幼崽的標準很簡單：買整個市場精神頭最好的家禽幼崽。

很快，喬婉便鎖定了目標。

家禽幼崽比喬婉想象中還要便宜，五十只小雞仔只花了喬婉五毛錢。小鴨子比小雞仔更貴上一些，五十只一共花了六毛錢。

在去選小兔子的路上，喬婉很難得見到了一頭記憶裏的奶牛。

“大叔，你這頭牛怎麽賣的？”

帶著草帽的農村大叔一臉愁容，好不容易有人來問價，他擡頭看到喬婉和喬笙兩位女同志，心裏不由得有些失望。她們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會買牛的人。

他猶豫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頭。

喬婉和喬笙都沒看懂，這樣代表的是五十塊錢嗎？

喬笙心裏很快盤算了一下，以現在的物價來說，五十塊錢差不多可以買300斤豬肉，他開的價格明顯高了。

“可以讓我看看它嗎？”喬婉沒有著急還價，而是來到了奶牛跟前。

賣牛的大叔沒想到眼前的女同志竟然真的有意看牛，他啞著嗓子說道：“當然可以。我家的奶牛今年才剛剛三歲，正是產奶量大的時候。要不是我家著急用錢，我說什麽也不會把它拉來賣了。”

喬婉不懂牛的好壞，她伸手摸了摸眼前的奶牛。

看起來倒像是一頭結實的家夥，精神狀態也不錯。

“五十塊錢太貴了，你重新開個價。”喬婉摸著牛頭，心裏尋思：她去年就想要給孩子們弄牛奶喝，可惜附近幾個村子都沒有人家養奶牛的。

據師傅說，整個洪安鎮養奶牛的人都很少，沒想到今天給她碰上了。

戴草帽的大叔一聽喬婉還價，連忙摘掉了草帽。他先是看了看喬婉和喬笙的穿著打扮，然後才開口，“四十五塊錢，不能再少了。”

喬婉也不看賣牛的大叔，而是收回了摸牛的手，“叔，您應該知道，三十多塊錢就足夠我買一頭健壯的耕牛回家。你的奶牛除了能夠產奶之外，哪裏能跟耕牛比？”

喬笙從來不知道將軍居然會砍價，她站在一旁沒開口，全看喬婉怎麽拿下這頭奶牛。

她們趕了二十公裏的山路來到鎮上，采購其餘物資已經耽擱了很長一段時間。此時的太陽早就高高升至頭頂，眼看著吃午飯的時間都快過了。

到現在奶牛的主人也沒有把牛賣出去，而且他自己也說了，家裏著急用錢。

喬婉知道，眼前的中年男人是個地道且老實的農民，才會一開口就漏了自家的底。即便他不開口，他臉上的愁容也足以讓顧客產生聯想。

喬婉也沒有打算占對方的便宜，只要他給的價錢公道，喬婉都能接受。

中年男人見喬婉和她的同伴態度並不是很積極，心裏慌了，他守了一上午，喬婉是第二個前來詢問奶牛賣價的人。要是真的錯過了，他恐怕只能把牛牽回家。

“三十塊錢，不能再少了。你要是願意就牽走，不願意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中年男人也不看喬婉，而是心疼地看向自家奶牛。他是真的舍不得！

“成交！”喬婉沒有再砍價，而是痛快地答應下來。她完全沒想到今天還能有意外之喜，很快付了錢。

買了奶牛，喬婉和喬笙依然沒有放棄買兔子的打算。這會兒家禽市場的人少了很多，她們順利地買了五十只小兔後準備回家。

喬婉背了五十只小兔子，手裏牽了一頭奶牛；喬笙則背了五十只小雞仔和五十只小鴨子。

回家的路上，喬婉跟喬笙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想把兩個豬頭用鹵料煮了，分給馬家灣的村民。阿笙，可能要辛苦你了。”

“婉兒姐，還是你考慮得周到，我回去就做，一點也不辛苦。”喬笙當然知道將軍為什麽這麽做。

馬家灣的村民包容且接納了她們兩姐妹，雖然說之前流言蜚語很多，但是他們到底並沒有對她們三人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傷害。甚至在某些時刻，他們跟婉兒姐的戰線是統一的。

如今馬家灣的村民都知道她們家的土豆賣錢了，心裏肯定會有很多想法。

婉兒姐把種植技術和漚肥技巧毫無保留交給了村民，也得到了村民的積極回應。喬笙知道婉兒姐還有承包山地和建魚塘的計劃，到時候這些事情都離不開村民的支持。

再說，豐收的喜悅的確應該分享，一點豬肉不算什麽。

牽著奶牛的喬婉在路上引起了很多關註的目光，很多人主動上前搭訕，只不過被喬婉冷言冷語回絕了繼續交流的想法。

遠遠地看到馬家灣的房子，走了很多路的喬婉和喬笙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她們迫不及待想要回家。不知道家裏的孩子們看了奶牛和家禽幼崽會是什麽樣的反映？

“喬婉，你怎麽買了頭奶牛回來？”

“哎喲，奶牛中看不中用，除了會產點又腥又臭的牛奶之外，地裏的活兒一點都幫不上忙。”

“喬婉，這頭奶牛不便宜吧？”

馬家灣的村民一看奶牛，紛紛圍了過來。他們倒不是責備喬婉，而是擔心她被人忽悠了。喬婉家的土豆賣點錢也不容易，家裏還有五個孩子要養活呢。

“二叔，金蘭嫂子，我沒被人騙，這頭奶牛價格不高，說起來還是我賺了。”

“各位叔叔嬸嬸，我也不怕你們說我浪費錢。我買奶牛回來，就是專程為了讓家裏的孩子有牛奶吃。你們誰家要是想要嘗鮮的，可以拿碗來我家盛，不要錢。”

喬婉自然跟賣牛的大叔學了奶牛的餵養和擠牛奶的技巧。她見大家擔心地看著她，於是耐心解釋道。

聽喬婉這麽一說，大家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總歸，喬婉也不是為了自個兒，而是顧著家裏的五個孩子。只不過，她也太慣著孩子了，這頭牛得換多少糧食回來。

馬振豪三兄弟本來就在村口盼著娘親和笙姨回家，他們聽到動靜，飛快地跑了過來。

“娘！”

“娘，你可回來了，我們好想你！”

“娘，你買牛了？太好了，我家有牛了！”

三個孩子興奮得不行，他們還看不出來這是一頭奶牛，但是他們知道牛是個精貴的好東西。

馬振宇眼尖，他不止看到了娘手裏的牛，他還看到了笙姨背簍裏背著的小雞仔和小鴨子。

“笙姨，娘親，我們回家。你們辛苦了，餓不餓呀？”小小年紀的他清楚地知道，有些話不能在外面說，所以他把好奇和疑惑都壓了下來，而是拉著喬笙的手往家裏走。

村裏人目送喬婉和喬笙帶著孩子離開，忍不住議論起來。

“當喬婉家的孩子可真有福氣，她自己再累再辛苦，也要先緊著孩子。”

“我還是覺得買奶牛不劃算，這麽大筆錢，做點別的什麽不好？”

“這就是為什麽喬婉可以賺錢，你卻填飽肚子都成問題的根由。我們哪裏有喬婉那個眼界和膽識，算了，不說了，下地幹活兒去。不為別的，我也想讓我家孩子頓頓吃飽飯。”

圍過來的村民很快都散了，畢竟大部分人都在田裏幹活，留在村子裏的只是少數人。

喬婉和喬笙進了家門之後，馬振豪自覺地關上了家門。

“驍姨，娘親和笙姨回來了！”

“娘親牽了一頭牛回來！”

“我們家有小雞仔、小鴨子和小兔子啦！”

孩子們的喜悅哪裏藏得住，剛進家門就開始嚷嚷，比過年堆雪人還開心。

喬驍剛剛把睡了午覺的馬雪琴和馬雪燕兩姐妹穿起來，她一手牽著一個小女孩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哇！牛牛！”馬雪琴和馬雪燕掙脫了喬驍的手，快步跑了過去。

“小雞，小鴨，還有小兔兔！”孩子們圍著家裏的新成員又蹦又跳，開心得不行。

家裏有現場的竹籬笆，喬婉很快給新買的家禽幼崽分別安了個家。至於奶牛很簡單，養在院子的角落就行。

喬驍連忙去廚房給婉兒姐和笙姐熱飯，她們雖然帶了幹糧，可畢竟是冷的。

半個小時之後，吃完飯的喬婉把自己鹵豬頭肉分給村民的想法告訴了喬驍，自然也得到了喬驍的支持。

喬笙和喬驍兩人配合默契，一人準備鹵料，一人把新鮮買回來的豬頭拆分了，用清水洗幹凈，然後放進鍋裏焯水。

喬婉帶著孩子們準備放進鹵肉鍋裏的素菜：豆腐幹、土豆片、木耳以及冬天儲藏的野生菌。

家裏的五個孩子聽說要做鹵肉分給村裏的人一起吃，樂得只拍手。

等鹵料備齊熬開，焯了水的豬頭肉起鍋，喬婉已經在自家門口搭了一個簡易的竈臺。不多時，熊熊的火焰燃起來，鹵肉的香味飄蕩在馬家灣的上空。

此時太陽剛剛落山，扛著農具準備回家的村民都聞到了這股饞得人流口水的肉香味。

“什麽味道這麽香？誰家在做肉吃？”

“還能有誰，肯定是喬婉家！她今天才趕集回來，肯定買了豬肉。”

“哎，晚上家裏的孩子定是又要鬧騰了。”

羅家就在喬婉家隔壁，羅忠誠和他媳婦早就聞到香味從家裏走出來了。

“喬婉，你在做什麽？”羅忠誠自然看得出喬婉在鹵肉，可他不太明白喬婉為什麽把鍋搬到自家門口來。

“師傅，師娘，昨天馬伯文不是把賣土豆的錢送回來了嗎？我今天去趕集正好買到了兩個豬頭，所以我打算把豬頭鹵了請大家都吃點肉解饞。”喬婉正在燒火，聽到羅忠誠的問話連忙站了起來。

羅忠誠老倆口對視一眼，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兩個豬頭應該不便宜吧，喬婉這麽做太實誠了！

“師傅，我想請您幫忙通知一下各家各戶，讓他們拿倆個大碗過來。一個碗裝鹵肉和鹵菜，另一個碗裝鹵肉的湯汁。”喬婉說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喬婉，你這麽做是對的，師傅支持你。”

羅忠誠手裏還拿著煙袋，他讚許地看著喬婉，整個馬家灣，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喬婉心胸這麽開闊的人來。她雖然是個女同志，但是身上有很多閃光的地方。

羅晉和羅二狗下地幹活去了，還沒回來。

羅嬸子見當家的通知村民去了，她從自家房子裏端了一張桌子，還把家裏全部的凳子拿了出來。

等會兒大家夥兒都來了，總不能都站在，喬婉這孩子，做啥事兒都能讓她心服口服。

喬驍見狀，連忙幫著羅嬸子一起布置，她們兩人手腳麻利，很快就把凳子都安排好了。

馬振豪三兄弟和馬雪琴兩姐妹早就忍不住了，他們小鳥似的跑開，商量著去通知自己的好朋友來家裏吃肉。

起初，聞到鹵肉香味的馬家灣村民們心裏酸溜溜的，喬婉家連肉都買得起，他們家卻連填飽肚子都成問題。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農民，為什麽喬婉就比他們會賺錢？

難道這就是命嗎？

這味道，勾起了大家心中的酸楚。

就連村長何大牛都沒有想到，喬婉竟然會專門做了鹵肉分給村裏的所有人。

“這還有假？喬婉剛剛親口跟我說的，讓我通知你們所有人，回家拿兩個大碗去她家，分鹵肉和鹵菜，還有鹵肉的湯汁兒！”羅忠誠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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