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在她築基那一年，為了克服心魔，掌門指點她修習《菩提心語》，原來這套佛門法訣就是無量宗的慧方大師送給洪乙祖師，專門用來壓制不滅功法的。

這麽說來，《寒融訣》也是一種魔功？

“可是祖師——”穆世瀾很難接受這個真相，試圖用一個可信的理由說服自己，“我修煉的寒融訣，固然遭遇過心魔，可只要我用菩提心語壓制，就可以平安度過心魔，大多數時候，我都保持著清醒，並沒有陷入心魔不可自拔啊。”

“那是因為你還未結丹，還未結嬰，你還沒有遇到更可怕的心魔！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每次你的修為上了一個階層，心魔就會累積一層，可能你自己沒有意識到，但這就是事實。心魔累積到一定程度，在你遇到瓶頸，或者突破境界時，就會突然爆發，若是一時壓住了，那只能說是你的運氣，但是誰都不能保證，你的心魔能夠一直壓制住，一旦某一天壓不住時，就會像我當年一樣，修為倒退，身體毀損，甚至更嚴重的，讓你永遠地陷入心魔，變成失去記憶的魔頭，一旦到那時再後悔就晚了。”

洪乙真人說這番話時，神情冷肅，穆世瀾越聽越心涼。

好半晌，她不甘心地問道：“就算不滅真卷裏的所有功法都是魔功，就算修煉到最後都會不可避免地入魔，可這些功法都是您創造的，難道您就沒有想到什麽辦法，彌補它的缺陷嗎？”

“彌補？”洪乙真人苦笑了一聲，“這個問題問得好。到目前為止，的確有兩個方法可以彌補。但必須同時使用，而且也僅僅只是延緩入魔的時間而已，最終誰能夠將不滅功法修煉到最高境界，或者能不能避免入魔，只能看個人的造化了。這兩個方法，一個就是用菩提心語壓制心魔，另一個就是修煉不滅功法之人。必須長期不間斷地服用特制的靈丹。前一種方法。是慧方大師幫我想到的，後一種方法，就是當年我從南海回來之後。花費了數十年時間，才研究出的結果。”

穆世瀾想到了什麽，道：“我修煉的寒融訣，需要服用降寒丹。龔泯修煉的金剛訣，需要服用冰琉丹。是這個意思嗎？”

洪乙真人點了點頭：“第三卷的逆脈訣，需要百絡丹；第四卷的煉神訣，需要歸寧丹；第五卷的天焚訣，需要海融丹；第六卷的虛靈訣。也就是我修煉的功法，需要的是築元丹。六種功法，分別需要六種靈丹。任何修習了不滅功法的人。都必須服用相應的靈丹，否則就會陷入心魔。耗損根基。你認識的那個南夷大魔頭，就是其中一個例子。還有如今的天煞城主，也就是當年叛出蓮華劍宗的李修梅，也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他早已陷入心魔至深，但他卻不自知，此次你若是和他對上，記住一點，‘凡是他想要的，竭力阻止他得到’，如此，可以刺激得他入魔更深，說不定不用你們動手，他就會被心魔害死。”

穆世瀾若有所悟，點頭道：“弟子記住了！”

洪乙真人繼續道：“當年我在南海逗留了三個月，回到師門後，才聽說了南海靈溪島發生的事。我自然想查出那個洩露消息的叛徒，只是當時我修為倒退，不便露面，便把此事暫時壓下了。當時，我還抱有幾分僥幸的想法，總想著也許其他人修習了不滅功法，不會出現我這樣的情況，所以我並未把魔功的真相告訴五位好友，還任由他們身邊的人繼續修煉。後來，我按照約定，把不滅第一卷的下半篇給了你姑祖母，沒想到，之後的第五十年，穆雲英沖擊金丹沒能突破瓶頸，就此隕落，她就是第一個被此魔功害了的例子。”

“那祖師呢？當時在哪裏？”穆世瀾問道。

“我從南海回來後，就一直在藥王閣閉關，當然，對外的說辭是歸隱南海。”洪乙真人緩緩說道，“一來，若是有人找我尋仇，可擾亂他們的視線，把他們引到南海去，免得禍及雲渺峰；二來，我修為倒退的事，絕對不能對外宣揚，否則容易被其他門派趁虛而入，防止其他勢力對雲渺峰不利。”

“祖師當真用心良苦，只是弟子還是不甚明白，為何您被關起來了？”

“因為過去一百年，我並沒有停止修煉，直到三十年前的某一天，我試圖凝結元嬰，遭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心魔之劫，當時就連菩提心語都未能壓下我的心魔，若不是你掌門師祖和其他幾位長老聯手，把我壓進這座玲瓏珍塔，又在外面布下了無為清凈困魔陣，將我及時困住，只怕當時整個雲渺峰滿門都會被我摧毀。”

洪乙真人提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聲音有一絲顫抖，“小丫頭，也許你不信，可這就是事實。別看我現在可以清醒地和你說話，好像和正常人沒兩樣，可一旦心魔發作，我就不是你的祖師，也不是什麽人人敬仰的中洲藥王，我會變成一個連我自己都不認識的殺人狂，一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所以我才說，你敢進來見我，當真是勇氣可嘉。現在，你可明白原因了？”

穆世瀾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怎麽，你終於害怕了？”洪乙真人淡淡地笑了一聲。

“不，弟子只是……只是不敢想象，祖師怎麽會變成魔頭？！不可能的。”穆世瀾喃喃道。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洪乙真人心平氣和地道，“你可知道，那一次結嬰失敗，我付出了比入魔更慘重的代價——我遺忘了《不滅真卷》的具體內容。所以這些年，我才命人去收回真傳玉簡。一來，我想重新看看，當年我創造的功法和醫技到底有什麽漏洞，看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彌補；二來，我擔心修煉了不滅功法的人，因它喪命，或者因它入魔，對自己，對他人，甚至對整個修仙界，都沒有任何好處，不如趁早收回。沒想到，過了一百年，這個心願還是沒有實現，甚至這件事還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只能低調行事。”

“祖師放心，這一次，弟子願往蓮華劍宗，收回第三和第五兩卷真傳玉簡，一定幫祖師完成心願。”穆世瀾拱了拱手，堅定地道。

在她說了這句話之後，簾子晃了晃，接著，穆世瀾就看到，洪乙真人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前。

若不是此刻氣氛有些凝重，穆世瀾真想當面吐槽一句——您老人家真的是活了幾百歲的人嗎？

不但看上去如此年輕，而且一張臉俊朗的好似天上明月，驚艷得讓人一見難忘……

想到洪乙真人在修仙界的赫赫聲名，再睹他今日風采，用“驚才絕艷”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只是誰會想到，這樣一個本該躋身頂尖修士之列的人物，卻因為被自己所創的魔功所害，為了避免入魔時發狂殺人，選擇將自己關在方寸之地，永遠也不能解脫，永遠不得自由……

“小丫頭，你倒是令我很意外。”洪乙真人一向半垂的眼眸，微微撐開，看了穆世瀾一眼，“從你選擇修煉《寒融訣》開始，我就知道，你和你姑祖母一樣，心性堅韌，異於常人。所以當年掌門把你的事情告訴我之後，我才讓他將《菩提心語》傳給你，幫你克服心魔瓶頸，其實那時候，我就已經認識你了，當年也是我的授意，你師父才會派你去南夷。後來，你果然沒有辜負我的期望，順利拿回了不滅第二卷，不僅如此，你還從南海帶回了第四卷的功法玉簡。雖然你我素未謀面，但是你的努力，我都是看在眼裏的。”

“這是弟子應該做的。”穆世瀾心中松了口氣，從前所有關於不滅真卷的疑惑，到此全部解開了謎題。

“今日你的表現，也讓我刮目相看。”洪乙真人讚許地說道，“先是極力求掌門來見我，在進了玲瓏珍塔之後，沒有被我布置的‘蒼龍火符陣’嚇退，方才聽我講完不滅真卷是魔功的真相，你也沒有打退堂鼓，仍舊想幫我完成心願。既然你如此堅持，那我就成全你，再幫你一把，讓你此行，更多幾分把握。”

穆世瀾既驚訝又有些忐忑，拿不準洪乙真人想做什麽，正不知如何回答，洪乙真人已經席地坐在了她身後的蒲團上。

“坐下來，聽我的指令。”洪乙真人開口道。

“祖師，您這是？”穆世瀾更加惶恐了。

“我將這一百年的修為，全部傳給你，相信應該能助你結成金丹，小有所成。”洪乙真人說完，閉上眼睛開始運功。

“不可以！”穆世瀾脫口喊道，她剛想起身，卻感覺後心被一道氣流點住。洪乙真人雖然一直未能成功結嬰，但是他體內貯藏的靈力卻如浩瀚大海，雄渾磅礴的氣勢，壓制得她根本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將體內靈力不斷地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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