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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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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林家的子嗣問題,在不同的書裏,有太多不同的原因,有的說是賈敏自己生不出來,又不想讓妾室生,才造成這樣的結果,有的說是林如海本身身體太差造成的,還有人說是後宅陰私,或者是有外人插手,比如王氏,用來圖謀林家龐大的家產,最後讓林家絕嗣的。

要賈母看來,這其實只能是綜合造成的,而不是單個的原因。就說第一個可能,賈敏生不出來,還不讓人生這一點,在這個無子能休妻,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年代裏,十五六歲出嫁,一直不生養,沒有孩子,能頂的過十年歲月,也沒法定過二十年,所以三十歲之前,若是說賈敏可能有這樣的心思,有這樣的手段,可是到了三十歲之後,只怕反過來了,為了名聲也好,為了林家族人的壓力也好,為了外頭的風言風語也好,賈敏都不可能繼續這樣做,反而是迫切的想要有一個孩子,哪怕是庶出的閨女,也好減輕她的壓力。在看看賈敏過世之後,後院已經沒有了她,不是一樣再沒有孩子出生嘛。所以要賈敏為林家沒有子嗣負責,好像還真是有些過了。

而所謂的林如海的身體不好的問題,在這個人生七十古來稀的時候,林如海這個在喪妻,喪子,獨女遠離,還工作壓力大的情況下,活到五十歲上下,那真心不算是太差了,在一個林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五代勳貴,家裏什麽沒有,這吃用絕對是最好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是身子再不好,也能有大把的補品吃著,應該也不至於差的慘不忍睹。

第三說別人插手,王氏?她能有前後眼?她能知道這林家就這麽倒黴,一個庶出都沒有?就能肯定林家沒有了孩子,不會從族人那裏過繼?就能知道林如海過世之後,這龐大的家產,賈家一定能弄到?人家好歹是有宗族的,就是宗族拿到手也不是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最重要的是,賈敏出嫁的時候,人家王氏嫁進賈家似乎也沒有多少年吧,在這樣的情況下,就能把手伸進小姑的陪嫁裏頭去了?怎麽可能?那些人都是賈母從小配到賈敏身邊的,是賈敏自己的心腹呢。

在這些推論一個個被翻出來之後,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這還真有些命中註定的味道了,林家五代單傳,這最起碼證明,這林家的男人,從遺傳學上來說,就是絕對屬於精子存活率比較低的那一種隱性遺傳疾病的患者,要是在加上,因為兩口子著急要孩子,吃些個亂七八糟的生子的藥,又進一步的敗壞了身子,降低了受孕的幾率,最後因為久久沒有孩子,忍不住多納了幾個妾室,然後後院又起了一點波瀾,前前後後加在一起,這才造成了林家最終連最後一個子嗣也沒能保住,只留下一個孤女的結局。

好在如今不是不一樣了嗎,從賈代善過世開始,這新上任的賈母就開始出手了,那養身的方子,那用一年孝期,調理身體的勸諫,都開始起了作用,好歹讓這兩個年輕的夫妻知道了想要孩子,就需要調理身體的必要性,聽了藥不能亂吃的老人警示之言。

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兩口子能不聽話,即使這個時候,林如海的老娘身子也很是不好,隨時可能翹辮子,一心盼著要有個信,想要看到孫子出生,給了這兩口子很大的壓力,可以只要有人勸上幾句,他們還是聽得懂什麽才是正緊道理的,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知道什麽叫做欲速則不達。

如今總算是好了,終於賈敏的肚子裏有了消息,不管這一次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好歹是看到了林家有後的希望,別說是這兩口子了,就是那個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來的林家老太太,也忍不住喜極而泣,整個人都精神了好些。

賈母聽到消息之後是忙碌的,她一方面趕緊的讓賈赦去找太醫院中最擅長婦科的太醫,請他們幫忙寫下一系列孕中禁忌什麽的,另外又親自出門出面,去找那幾個往年嫁到宗室皇親中的老姐妹,請她們幫忙找兩個懂得照顧孕婦,知道產婦調養和嬰幼兒養護的嬤嬤。另外還吩咐了兩個兒媳婦,讓她們準備孕期用的上的補品。

這會兒的兩個兒媳婦對著這賈母還是很恭敬,很言聽計從的,這不僅僅是因為孝道的關系,而是她們已經通過這守孝的幾年時間裏看清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老太太很厲害,很有本事,只要順著老太太的意思做,就不會吃虧,看看那還銀子的事兒,看著是家裏銀庫空了大半,可事實上呢,那是整個榮國府都得了利,還是銀子都買不來的利,所以即使她們對於這老太太對那小姑子偏疼有些吃味,可是做事兒的時候還是很盡心盡力的。

當然這賈母也不會白讓她們做事兒,不給半點的理由,等到所有的東西都送出去,賈母總算是歇下來之後,特意尋了兒子兒媳過來,一邊喝茶,一邊慢慢的說著自己的打算。

“你們這一輩裏,這麽些人,我琢磨來琢磨去,楞是挑不出一個能當領頭人的,隔壁敬兒雖然是進士,人讀書不錯,可是做官上卻失了圓滑,太過呆板老實,你們兄弟也是一樣,這做官啊,也是需要天分的,這一點上,咱們家,也就是你妹夫是個人才了,你們父親曾說過,若是順利,就憑著那小子的資質,二品大員那是妥妥的,要是可能,就是一品,宰相也不是不能想。”

光是這麽一句,直接就嚇住了在做的所有人,賈赦他們更是倒吸一口冷氣,往日他們可從沒有想過,自家老爹居然對妹夫有這樣高的評價,這怎麽可能?

這兩個都是想什麽,臉上就露什麽的人,這臉上一變色,賈母就已經看了一個分明,笑著說道:

“看看,看看,這是不服氣?還是不相信?你們也不想想,當初你妹妹那是什麽身價?國公嫡女,說一句不好聽的,就是當個皇子妃,那也是可以的,可是你們父親楞是就選了這麽一個女婿,當時林家是什麽情況?那是老侯爺死了好幾年,林家失了爵位,孤兒寡母,除了祖業什麽都沒有的時候,也就是那小子有真本事,憑著自己考了個探花出來,才算是又出了頭,不然妥妥的就是個敗落世家的調子。要不是你們父親看中了他林如海的潛力,感覺將來必定能讓你們兩兄弟也得濟,那裏就肯把你妹妹嫁過去?”

話說到這裏,不管是賈赦兄弟,還是兩個兒媳,那神色都很是震動,他們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婚事上,居然還有這樣的算計,這算是為計長遠?

“所以,你們啊,要對你們妹妹好些,她當時那是真的受了委屈的,當時多少往日的小姐妹笑話她,說她那是一下子跌落了塵埃,要從小小的七品敕命開始受罪,還不知道熬不熬得過來呢。”

這會兒就是張氏臉上也覺得有些羞慚了,若是這麽說起來,確實是賈家欠了賈敏的,想想前頭送東西的時候,自己多少還有些吃味,就覺得臉上火燒一樣的熱,就是王氏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她就是那個笑話賈敏的人之一,因為往年閨中不怎麽對付,賈敏出嫁的時候她還做過手腳,為了這個還被婆婆罵過,後來又眼紅她的嫁妝豐厚,說過些酸話,可如今才知道,這賈敏出嫁,居然是公公為了將來的布局,是為了自己的男人,這怎麽能不讓她感覺臊得慌。

“這人啊,都沒有什麽前後眼,可是呢,也要學著看的遠,就像是你們妹夫,是,他家是敗落了,是要從頭開始,看著是不怎麽樣,可是反過來再細細的去看,這每朝每代的頂尖大臣們,哪一個不是這麽起來的?非翰林不入閣,非為政地方不可為相。從這兩點來看,你們妹夫那是哪一條都沾上了,再加上他父親留下的人脈,五代書香的清貴名聲,加上賈家的鼎力相助,還有他自己的本事,為官的手段,如此來,還有什麽理由可以懷疑他未來的出息?”

說道這些的時候,賈母的眼睛都有些發亮,整個紅樓裏頭,對於為官之道中,說的最多的或許除了那個什麽賈化,賈雨村之外,就是這林如海了,賈雨村那是貪酷官吏,白眼狼的代表,而林如海則是清貴士大夫,是能吏的象征。所以從這一點上來看,這林如海那絕對是官場高手,當然,不是這樣,他也不可能在鹽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多年了。

“你們想想,你們自己不是做官的料,想要做什麽高官不不可能,可是只要你妹夫成為了高官顯貴,那還不是一樣?那一樣也是我們家的人,這對於賈家未來該有多重要?最起碼以後,你們的孩子們,總是要科舉的吧,有這麽一個探花出身的姑父,那能省去多少的事兒?”

都把話說的這麽明白了,若是這些人還不明白那才是傻子,而恰恰,他們雖然不怎麽聰明卻還不算是傻,所以很快明白了這老娘的意思,那就是你妹夫有前途,你們又是親戚,這會兒不趕緊的燒冷竈,還等到什麽時候?

既然都明白了,自然立馬這積極性也就不一樣了,想想先頭老娘給妹妹有孕準備的事兒,他們也都能從原本老娘偏疼妹妹的心情中走了出來,去想還有哪裏沒有做好的,哪裏還需要補上的。

“妹夫如今在滁州做官,畢竟不是本鄉本土的,也不知道妹妹吃不吃的慣哪裏的菜,好在那裏離著金陵不遠,要不我寫封信過去,讓那邊老宅的管事尋個好些的廚子送過去,再不行每隔上一個月,送點莊子上的東西也行,好歹總要讓妹妹舒服些,這可是林家頭一個孩子。”

賈赦如今似乎是有些開竅了,這要嗎不出註意,一出主意就是那麽的貼心,雖然這林如海自己也能尋個好廚子,可這大舅哥送來的,那畢竟是不一樣的,那是妻子娘家的心意。

賈赦這家夥都有動作了,那賈政自然也會有的,只是他的腦子更加呆板一些,一時半刻的想不到什麽拉攏妹夫的辦法,差點沒把王氏給急的冒汗,她可是和賈敏有過節的,要是以後這林如海真的發達了,不拉扯自家男人孩子怎麽辦?作為一個當娘的人,兒子的事兒,那就是天大的事兒,比男人還重要呢。

所以這會兒,王氏立馬就自己擼袖子上了,對著賈母說道:

“當初我懷著珠兒的時候,我娘家曾送了一尊白玉送子觀音來,那真真是靈驗,這會兒索性給妹妹送去,林家數代單傳,這好容易有了身子,一舉得男才是最要緊的。”

看看,關鍵時刻,這王氏也是挺豁得出去的,連著這樣的好東西也能不要了,可見她這魄力。賈母對此很是滿意,點著頭讚了幾句:

“好,這心思好,可不就是這樣嗎,林家子嗣單薄,幾代人了,居然還是單支單傳,有個兒子才是根本,也是你們的德行。”

所以呢,在滁州的林如海家,剛剛接收了妻子娘家送來的人,送來的清單,禮物之後,沒有過半個月,又一次收到了新的東西,這一次是廚子,白玉送子觀音,還有一大車金陵特產。

這還不是結束,從賈敏往京城報信之後,幾乎每隔上一個月,林家就能收到從賈家送來的東西,等到賈敏七個多月的時候更絕,居然是一箱子小孩子衣裳,全部都是賈母,張氏,王氏這幾個生過兒子的人親手做的,這讓賈敏也好,林家老太太也好,一個個感動的眼淚都下來了,就是林如海也是心裏暖的很,只覺得這岳家待他甚厚。

“岳母她們這樣操勞費心,我真是不知該如何說了。敏兒,都是因為有了你啊,為夫才能得到如此厚愛。”

林如海在公事之外那絕對是個感性的人,對著大著肚子,正在一件件查看小衣服的妻子如是說道。

賈敏擡頭,看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很有些驕傲的說道:

“可不是,你這是沾了我的光了,母親最是疼我,哥哥們也總是讓著我,對我最好,所以連著嫂嫂們,也親近我,疼我,這會兒連著咱們的孩子也得了她們的疼愛,你是順帶的。”

即使是順帶的,林如海也高興啊,那是他的妻子孩子,

“母親身子不好,能顧著自己便已經是很好了,你自打有了身子,我就有些發愁,不知道該怎麽辦,有心請教岳母,又怕她想多了,以為林家不能善待你,不想倒是我想多了,岳母是個細心人,看看那單子上的禁忌,寫的多仔細,我都聽說了,是大舅哥請教了太醫抄寫來的,還有那嬤嬤,也是岳母親自去請的,只怕是早就想到了咱們家的情況,還有後來的東西,有了這些,即便是母親什麽都不管,也能順順當當的用到你生產,可見岳母的周全之心。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是林家的子嗣,確實賈家幫著伺候了這大半年。”

這話說的時候,沒有半分的酸意,只有滿滿的感激,這一點賈敏還是聽得出來的,可是即使如此,她也要顧及一下丈夫的心,畢竟這是林家,賈家如今做的這一些即使是為了她好,也有些喧賓奪主之嫌,所以她立馬皺了一下鼻子,很是隨意的說道:

“可我是賈家的閨女,即便是出嫁女,那也是母親的閨女,當娘的疼閨女,天經地義,不過說真的,這地方真是不好,哪怕是在蘇州呢,好歹也有林家族人好幫襯,這裏實在是有些四顧無親的感覺,好在離著金陵近便些,不然母親怕是也不能這樣方便。”

這幾句話一出,不但是把賈家的熱絡全劃到了賈母疼女兒的身上,還給林如海也找了一個臺階,這畢竟不是蘇州,還離著金陵近,是賈家的勢力圈,不用賈家,那才是浪費的意思。

果然林如海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了起來,笑著拍了拍賈敏的手;

“是了,聽上次來的人說,就這滁州南邊就有一個賈家的莊子,還是祭田呢,是大舅哥上次來的時候買的,可不就是近便的很嘛。說起來,這祭田的事兒,倒是大舅哥做在我前頭了,往日我也曾這樣想過,只是一直沒有出手,這一次等孩子生下來,我也為孩子買上一些,也算是給孩子積攢些底氣。”

說著說著,林如海忍不住說起了這賈家近些年的事情,他們離開京城已經好幾年了,很多事兒都是輾轉聽來的,畢竟這大多都是賈家的家事,是不可能和林家說的,可就是這輾轉聽來的事兒,也足夠林如海這樣的聰明人揣摩出賈家如今的處事風格了。

“祭田,族學,就看大舅哥和敬大哥的作為,賈家如今這是一心由武轉文了,如此也好,如今天下太平,戰事少的很,武將想要往上升遷,實在是太難了,再說幾位兄長,隨不能說是弱書生,可也都不是帶兵打仗的人,更不用說如今賈家家大業大,沒必要再去吃這個苦了,還是這樣的好。將來侄兒們讀書上進,科舉入仕更穩妥些。”

“哪裏是哥哥們不想領軍打仗,我記得小時候,大哥還曾騎馬射箭,練習武藝的,可是後來,父親不讓學了,說是學了也沒有用,說賈家幾代領兵,這將軍到了他這裏也該到頭了,以後是文官的天下,還是當個斯文人的好,這才讓大哥放下了學業,說來,大哥也是被耽誤的,小時候學武,剛有點樣子,又要重新改學問,把大哥折騰的,最後都痞賴了。”

賈敏敏銳的很,她能聽得出來,其實自家丈夫是有些看不起自家那兩個哥哥的,畢竟確實兩個哥哥是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可哥哥們在不像樣子,那也是她的哥哥,哪怕是為自己臉上貼金,也總要揚長避短一下,所以索性把這些年幼時候的事兒拿出來說,想要反駁一下,自家哥哥其實也是家中精心教導的,不是那種紈絝,可是說著說著,她自己也開始相信了,覺得這事兒真不是哥哥們的不是,而是世情如此,是父親當初想要交權的情況下,轉變的太快造成的。

而這話聽到了林如海耳朵裏,卻有成了別的樣子,他想的是,這岳父最是個老狐貍一般的人物,他能知道將來文人當政,怎麽能不知道教養兒子?那麽這兩位舅哥如今這文不成,武不就,到底又是怎麽會這樣呢?難道說是有預謀的?

文人的腦子和尋常人那就不是一個級別,腦補起來很是嚇人,一想二想的,再聯系了一下史書,想想歷朝歷代武官到了極致之後的結局,他就覺得,或許這一切都是故意的,為了避免將來為帝王忌諱,來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結局,所以有心讓舅哥們變得這樣,文不成,武不就,這樣才好不招人眼,安生的,隱蔽的生存下來,保住這賈家偌大的家業。

想想賈家一門雙國公,連續兩代都是軍中首腦,確實很有些兵權過大的嫌疑,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賈赦他們這一代,也一樣天資不凡,能力超群,或許皇帝就該擔心什麽黃袍加身的危機了,到時候賈家在皇權的打壓下,能有個什麽樣的結局還真是不好說。

而如今呢,賈家這一代明顯沒有什麽出眾的人才,唯一一個賈敬,也是個讀書人,絲毫沒有實權,如此一來,可不就是沒有危險嘛,皇家感覺不到威脅,賈家自然也安全了。

等著在過上十幾二十年,第三代開始科舉出頭,整個賈家已經度過了最危險的時刻,華麗的來一個轉身,從此成為勳貴中的書香人家,既不會威脅到任何人,又能給自家尋找到一條家族永久長盛不衰的路子,實在是太及時了。

只是若是這麽一想,林如海一方面忍不住想要倒吸一口涼氣,為賈代化賈代善兩兄弟的心機暗暗拍手叫好,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為賈赦他們可惜,他們那簡直就是為了家族犧牲的一代,還是親生父親下手毀了的一代,這真是讓人痛心不已,當時怕是岳父也很是心疼吧。

想想賈敏所說,這賈赦那也是從小就開始騎馬射箭,學習兵家之道的,若是能一直堅持下去,再去軍中歷練一二,說不得就又是一員大將,只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生生的就這麽折斷了翅膀,怪不得大舅哥看上去總是落落寡歡的樣子,一心沈浸在古董古玩之中呢,或許他的心裏才是最苦的哪一個,像是賈政,好歹還能從小讀書,專心從文,倒是他因為要襲爵的緣故,什麽都不能做,太可惜了。

越想林如海就越覺得賈赦可憐,甚至往日賈赦的一些無理,放蕩的事情,在他的腦部下,也成為了賈赦心中郁結,無處訴說,無法發洩的結果。不得不說這事兒弄得,絕對是賈敏引導能力的強大體現。

若是讓賈敏知道林如海如今這腦子裏的想法,估計口水都能留到地上,眼睛都瞪出來。真說起來,賈赦哪裏有這樣好,小時候不繼續學武的原因很簡單,那是因為賈赦實在是吃不得苦了,在老國公過世之後,在老太提面前哭訴,然後老太太心疼孫子,用反正會襲爵,用不著這麽辛苦為由頭給斷了學習,至於什麽後來學文,那也不過是因為賈代善看不得他無所事事,所以索性讓他不斷的抄書自學而已。

也就是這抄書的事兒,讓賈赦好歹混了一手的好字出來,看上去有了那麽幾分文氣,也因為抄書,看多了古籍珍本,所以後來對古董才越發的有興趣,真要和林如海說的一樣,那才是怪事兒。就賈赦的性子,這樣的可能絕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不過這會兒反正不是不知道嘛,不是賈敏真想著給兩個哥哥臉上貼金嘛,所以等賈敏聽到林如海突然嘆息著說:

“大舅哥也不容易,世家子弟,又有哪一個是能完全為了自己活著的。”

賈敏有些茫然,不知道到底這林如海是什麽意思,可是還是很是利索的順著他的話頭說道:

“大哥其實挺好的,雖然看著不夠出息,可是大哥字寫的好,很多人都誇的,古董上也很有見地,往年還常有京城其他人家的同輩們來請教,或者是請他一道去淘寶撿漏,他曾說若不是榮府的嫡子長子,他就去古董鋪子當個掌眼師傅,只怕也是能養活一家人的。”

這是賈敏好不容易挑出來的賈赦最大的本事了,而聽到了林如海的耳朵了,他卻感覺自己聽出了賈赦不甘的聲音,那是賈赦在說,若不是因為責任,他寧可去當一個小小的掌眼師傅,憑著自己的本事養家糊口,一樣能過得很是快活。越發覺得這賈赦的不容易,由此又想到了賈家的其他人,又想到了賈家前些時候那還銀子的事情,對著死去的岳父越發的佩服起來。據說那可是岳父死之前就安排好的呢,看看,有的人就是這麽牛啊,死了都能挑起風雲來。

說起這還銀子的事兒,林家也是一樣有國庫欠銀的,在賈家還銀子之後,賈母就讓賈赦寫了信過來,告知了京城的事兒,讓林家也趕緊還上,順帶還給林如海說了些京城的瑣事兒,這些事兒其實是賈母示意賈赦寫上去的,不過在林如海看來,那就是賈赦的意思,是賈赦在用這樣的方式給他講京城的朝政風向,告知他,這銀子不還不行了,皇帝已經很明確意思了,這讓他感激的很。

當時他就跟著把銀子給還上了,林家欠的不多,總共也不過是五萬兩,這還是當年在京城修繕侯府的時候,一時不湊手借的,如今還上也是正理,雖然因為地方遠,還的時候晚了些,沒能趕上皇帝的恩賞什麽的,可是好歹也去了一塊心病,為今後避免了好些麻煩。

只是也真是因為這事兒的意義比較大,所以當時只顧著把註意力放到了這事兒上頭,對於賈赦給他說的朝政的事兒,並沒有多少放在心上,如今反過來看看,林如海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大舅哥其實從一開始對著自己就挺盡心的,知道自己遠離京城,對於朝廷動向,慢了一拍,怕自己吃虧,這才用瑣事兒的方法,不動聲色的給自己提醒,告知一些要註意的事兒,即幫了忙,還不顯山不露水,顧忌到了自己的面子,多體貼一個人啊,可是自己卻到了如今才算是看清了他的為人品行,實在是有些無禮了。

人就是這樣,一旦往哪個方向有了傾向,那真是什麽都能腦補成好的了,就是往日賈赦拉著他和各個勳貴人家的紈絝子弟喝酒,他都能想成這是賈赦幫著他累計人脈的一種方式方法去了,弄得他這會兒,真是恨不得立馬寫一封信給賈赦,好生的認個錯,然後在狠狠的感謝一番。

好在他還有理智,知道有些事兒實在不好做的太過明顯,所以只是轉頭說道:

“等明年我回京述職,到時候你也跟著去吧,那時候孩子估計也該有半歲了,帶著也不妨事了,你也好去看看岳母他們,讓他們也看看孩子。”

聽到這話,賈敏眼珠子都要下來了,她從小就是嬌花軟玉一般的長大,是在母親哥哥的疼寵中過活的,十幾年沒有離開過家,這猛地一嫁人,就開始跟著丈夫,在各處輾轉,就是自己父親過世,也沒能去奔喪,說她心裏沒有遺憾那是不可能的,為了這個,去年林如海來滁州上任的時候,他們還特意去了一次金陵祖墳,給父親狠狠的磕了幾個頭,想要彌補一二,可是沒有見到最後一面,就是沒有見到,這已經永遠都補不上了,如今有了丈夫的稱若,能讓她好歹回去看看母親,看看那個生她養她的家,她怎麽能不心動,怎麽能不感動?

只是再心動也不成啊!還有婆婆呢,婆婆還趟在床上呢,她若是拋下婆婆,帶著孩子跟著丈夫走,那就是不孝,這樣的罪名她承受不起,林如海也承受不起,所以她只能閉上眼,咬碎了牙齒把答應的話咽了下去,然後淡淡的說道:

“到時候再說吧,看母親身體的情況,若是母親身體好轉,那自然是好的,咱們一家子好久沒有回京城老宅看看了。”

意思很明切,要是你老娘身子不成,我那是鐵定沒法走的,所以這承諾還是算了吧。

林如海一聽這話,也只能摸著鼻子,什麽也不說了,確實這事兒有些理想化了,有些不太現實。

“對了,大舅哥這次來信說了,他在翰林院的書庫裏發現了好些外頭沒有的珍本,說是問我想不想要,若是想要,他就找人給謄抄一份,你也看看,這是清單,有沒有喜歡的書?”

“就是拿來了又如何?如今我是不敢看的,嬤嬤說了,這多看了容易傷了眼睛,還容易把孩子傷著。”

“那就存著,以後給孩子,我看了這些書名,都是些不常見的,就是江南那幾個書樓都不一定有,我當初子啊翰林院的時候,怎麽就沒看到呢,我還以為我抄的夠全了呢。”

“這有什麽可稀奇的,每年總有些新的增加唄,再說了翰林院書庫這麽大,你那裏能看全了?就是大哥,皇上給了一年的時間,大哥都說絕對不夠的,若是想要把這裏頭要緊的書看全了,沒有三五年是不可能的,更不用說是抄書了,他如今恨不得把二哥也抓進去,一起抄呢,母親來信說,大哥都快要魔怔了,整天除了書還是書,抄寫的手都發抖了,都不肯停。”

“真是沒想到,大哥居然還是個書癡?”

“什麽書癡,母親說,大哥一個勁的在那裏說,這都是珍本,珍本,外頭沒有的珍本,抄寫好了隔上兩三代,到了他孫子那一輩,那就又能成為古董了。”

“哎呦,大舅哥,大舅哥,這不是書癡,是古董癡。“

“可不是。還有啊,二哥也讓他帶壞了,如今。。。。。。”

趕緊的把話題扯了過去,兩口子又就著書本的事兒,開始了新的討論,八卦似乎剛才的事兒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回家這麽一個話題已經被這二人埋在了心裏,時時刻刻的埋伏著,等待著時機合適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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