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嗎？”

姜聿擡頭說：“嗯。”

“好冷啊。”季程往洗手間的窗戶外面看了眼, 雖然雪已經化了，但氣溫反而更低, 外面的風呼呼的，撞得玻璃“哐當”響。

“等下進去。”

季程這才發現，姜聿並不在他家的小區外面, 遲疑問：“你回家了嗎？”她說的家指的是姜家。

“吃年夜飯。”姜聿聲音有點悶，“不太愉快。”

正好這時，手機裏出現另一個人的身影，個子看著挺高, 但也看不清模樣。他叫著姜聿名字, 但姜聿沒回，只對季程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季程連忙說，“好像有人叫你了, 你去忙吧。”

姜聿應了一聲, 掛斷視頻通話, 轉身看去。姜翰穿著黑色羽絨服，若非皮膚白，整個人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他在不遠處停下，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姜聿收起手機，將手揣進外套的口袋裏, 淡淡說“有事”, 從他身邊走過。家裏沈粟已經發完脾氣，姜南天坐在那裏，神色難看, 直到姜聿走進來，臉上露出笑容問：“怎麽出去那麽久？”

“我該回去了。”姜聿淡淡說。

姜南天一怔：“不在家住一晚。”

“外婆沒人照顧。”姜聿說著走到門口，換掉腳上的拖鞋，彎腰蹲在地上穿球鞋。他的球鞋是大眾品牌，價格不貴，但質量很好，已經穿了兩年。

鞋依然是好的，只是原本的黑色洗得有點發灰發白，和門口擺著的其他名牌鞋對比，實在有點寒酸。

姜南天看著覺得心酸，從口袋裏摸出錢包，將裏面的現金全部拿出來，遞給姜聿。

姜聿已經換完鞋，擡頭看到那一疊錢，淡淡說：“已經給過我紅包。”

“那才幾個錢。”姜南天將錢塞進姜聿手裏，“這些你拿著，放心，我不告訴你媽。”

“我不需要。”

姜聿將錢推給姜南天，卻被他攔住：“不許不收。”

他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你性子倔，不肯落了話柄，可你才多大？這些事本來就不該怪你，是你媽媽……唉，都是我的錯，這些錢你拿著，買點吃的，也給自己買兩件衣服。”

姜聿神色依然冷淡，卻沒有再推拒。

姜南天心裏滿意了些，說：“聽說你還在打工，年後工作那裏就不要去了，你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說你成績進步很快，還剩一年半了，好好努力，爭取考個好大學。爸爸這輩子只有你們兩個孩子，小翰……你也知道，以後重擔還是要落到你身上的。”

“你如果想要工作，寒暑假來公司實習也行，可別為了那點蠅頭小利浪費時間了。”姜南天溫聲說。

姜聿沒有回應，只是說：“我該走了。”

“誒！我讓司機送你。”

姜南天說著打電話讓司機把車開過來，跟著姜聿往外面走。等車的時候，姜南天看著姜聿，姜聿的相貌很好地融合了他和妻子的優點，雖然從小過得孤苦，小小年紀卻已經很有氣勢。

只可惜環境所限，受到的教育也有限，不過沒關系，以後時間還長。

姜南天又囑咐了幾句學習上的事，見他好像沒什麽興趣，就改口說：“回去代我向你外婆問好，改天有空我去探望她。”

“不必了。”

姜南天神色一僵，轎車已經開過來，姜聿揮揮手上車。

過年期間，京城少了大半人，街道上顯得空蕩蕩的，寬敞的路面少見車輛。轎車飛馳著，很快到樓下，姜聿下車，開門前將姜南天給的錢遞給司機，說：“麻煩幫我帶給姜先生。”

司機有點為難：“姜先生看到會生氣的。”

“他不會的。”姜聿見司機不接，將錢放在副駕駛座，關上門上樓。

上樓後姜聿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徐姨家裏。

開門的是徐姨的小兒子，他年紀不大，正在上大學，對網絡上的事了解得多，見到姜聿就問：“小聿你是去你親爸親媽家吃年夜飯了嗎？他們家怎麽樣？是不是特別豪華……”

徐姨走過來，拍了下兒子的腦袋說：“就你多嘴！小聿來了？你外婆在看電視呢，你也進來坐會？”

“不用了，我帶外婆回去。”姜聿說著走進來，看到外婆坐在沙發中間，正盯著電視看著，看到精彩的地方，不斷地鼓著掌。

她身邊坐著的都是徐家人，徐家人多，老老少少加起來七八口人，客廳裏有點擁擠。徐家是這裏的老住戶，也是看著姜聿長大的，而且他現在還是徐姨的雇主，徐家人對他都很客氣，拿出瓜子花生讓他坐一會。

姜聿本想帶外婆走，但老太太看得入迷，他一拉就甩手罵他是“壞蛋”。姜聿沒辦法，只好在徐家坐下，等著外婆看完節目。

徐家的小兒子剛被老媽拍了一頓，心裏覺得冤枉，但心裏實在好奇，坐到姜聿身邊又問了起來。除了他，徐姨的女兒徐丹也很好奇，不過她比較愛吃，關註的也是年夜飯，問：“你們吃的年夜飯是不是特別豪華？聽說有錢人吃的食物都是空運的最新鮮的，全是有機食品，廚師都是特級廚師……”

徐姨聽得窘迫不已：“你們這都是從哪聽來的。”

但姜聿沒有生氣，語氣平和說：“年夜飯一共有十八道菜，有空運過來的海鮮，也有自己農莊種的蔬菜，廚師不是特級廚師，不過食物很好吃。”

他一個個問題回覆著，直到外婆困了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才抱著她回去。

在姜聿離開後，徐家人談論的話題中心依然是他。

徐姨的大兒子說：“既然他是有錢人的兒子，為什麽還住在咱們這個小區？”

“估計是喜歡吧，他現在身價可幾十億，有錢人的想法我們不了解。”她的小兒子說。

她的大兒媳婦心裏一動問：“姜聿身價真有幾十億？他不是還在外面打工嗎？”

等被科普了姜南天贈送姜聿百分之五股票的事，大兒媳婦咂舌道：“那要是能嫁給姜聿不就等於嫁入豪門了？”

“夠了，這些話你們在家裏說說，到外面都給我閉嘴！”徐姨冷聲說，她受雇於姜聿，了解得比別人多點，因此她說完之後，客廳裏漸漸沈默下來。

……

兩束車燈遠遠照進屋裏，周君海動作一停，擡頭往外看了眼。

轎車在橘色燈光中駛來，他放下手中的麻將，起身往外走去。管家看到周君海的動作，不動聲色指揮大家收拾了麻將桌。

季程往外看去，看見徐雲從轎車裏下來，周君海走出去，將她擁進懷裏。

客廳裏的牌桌散了，周君海牽著徐雲的手走進來，廚師笑瞇瞇問：“時間不早了，要不我給大家煮個夜宵？”

周君海點頭，管家、廚師和司機一起去了廚房，留下季程一個人站在客廳裏當電燈泡。

季程站起來，腦子裏靈光一閃，打了個哈欠說：“好困啊，爸媽我先上樓睡覺了。”

徐雲神色詫異，這是除了爭執的時候，季程第一次喊她“媽”。她看著季程走向樓梯，突然笑了笑說：“程程晚安。”

季程揮揮手，回了房間。

雖然借口困了回房間睡覺，然而實際上季程一點睡意也沒有。她看了下時間，十一點五十五分，馬上就要新年了。

班級群裏和她一樣興奮的人比比皆是，二班的班級群在搶紅包。

季程點開時剛好有個紅包發上來，她順手搶了個，搶到了三十塊，手氣最佳。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兩塊甚至幾毛錢。

回到聊天群，大家開始慫恿季程發紅包。

季程看了下，才知道原來紅包最大的人就要發紅包，就準備發一個。但她正準備點紅包，就看到一個紅包被發出來。

是姜聿。

季程反應慢了半拍，點開紅包，發現紅包已經被搶完了，這次手氣最好的是的班裏另一個女生。

季程退出班級群聊，點開姜聿，打字問：“你剛剛……怎麽突然發紅包？”

緊接著聊天框顯示輸入中。

然後一個紅包彈出來。

紅包介紹寫著：季程，當我女朋友吧！

季程臉頰騰地變得緋紅，她猛地關掉了手機，整個人癱在床上，腦袋完全放空。

過了十幾秒，她才拿起手機打開，聊天框裏並沒有更多消息，但顯示依然是“對方正在輸入”。

他在等她的回答。

不知道為什麽，季程心裏很篤定。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比如問怎麽這麽突然，又或者說她們現在年紀太小了，不應該早戀，又或者說她爸爸不讚成她現在談戀愛……

可季程什麽都不想問，什麽也不想說。

她點開了紅包。

是520，有點俗氣的數字，甚至不像是姜聿會發的。

想到這裏，季程坐起來，發了條語音過去：“姜聿，是你嗎？”

視頻邀請發送過來，姜聿出現在鏡頭裏，他身後是因為年塵老舊而泛黃的墻壁，顯然是回到家裏了。

視頻接通後，他沒有立刻開口。

季程也紅著臉頰，沒有敢吭聲。

大概沈默了兩分鐘，姜聿聲音沙啞問：“看清了嗎？”

“什麽？”季程疑惑，沒明白他的意思。

“看清楚，你的男朋友是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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