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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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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柯皇女的歸城,著實讓樞機會松了一口氣,對於這個沒有威脅、又足以安撫深沈老練的巴羅伊五世的皇女殿下,她能安全回來,他們樂見其成。

“聖裁”一戰過後,諾丹羅爾再度恢覆了平靜,克萊茵教皇很少理事,除去每日帶領聖徒禱告,此外深居淺出,一直呆在行宮中與女兒為伴。

他的面貌與骨架越來越年輕化,除了侍從官,基本無人侍奉左右。因為他與茜柯在一起,不像是父女,更趨向於兄妹,也許漸漸的,他看起來會比茜柯更小。

望著聚精會神看著畫冊的女兒,克萊茵眼神略沈:如果在以前,他是無所畏懼的,活夠五十年,就算死時是一幅孩童模樣又怎麽?大不了一場火燒幹凈。

可是茜柯……

他座下還有兩位養子,是爭奪皇位的人選,原本他並不在意,對他們之中的結果也無動於衷。但是他不敢保證那兩個兒子會不會對茜柯下手,茜柯長大之後,會過什麽樣的生活?她會不會被當成戰爭的戰利品?她落入危難時有沒有人肯救她?

他逝世之後,誰來保護他的女兒?

手指敲擊著桌面,他垂眸思索,某一個瞬間,他瞳仁微凝。

窗外有風吹過樹葉,茜柯擡頭望去,又看向了克萊茵,她靈動的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就像第一次認識他,每一眼都是初遇的相識。

克萊茵微笑著過去,撫摸她的頭發,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對,不要記得我。”

不記得我,那麽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悲傷。

我最愛的孩子。

… …

格洛歐一腳踹開了城堡頂層的門,走上了觀光的長廊,兩側是侍衛已經見怪不怪,在波因爾城堡內,公爵繼承人向來暢行無阻,用腳開路。

長廊上佇立著一道人影,手搭在墻垛上,眺望席勒都城的大街小巷,夜晚寒冷,頭頂上方的星空卻明亮閃爍。她轉頭看向大步走來的格洛歐,點頭致意。

“蘿蔔的信。”格洛歐扯了扯陷入衣領的披風扣子,將手中的紙遞給克維爾頓,“他字越發醜了,我看不懂,你翻譯一下。”

克維爾頓眼神一亮,聖城封鎖極嚴,烏塞伽迪爾能送出信非常不容易,她打開紙,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撲面而來的字,還是醜不堪言。

“他是用左手寫字,說自己被剝奪了軍團長的軍銜,逐出聖職,但是後來又被分配成了抄寫員。”克維爾頓辨認,“他說因為職位低微,能接觸到的消息不多,只是聽聞總軍長要退了,軍團長們都很浮躁,目前來看,最有希望上位的是第三軍團長。”

寥寥幾句,很快看完,沒說過自己的近況如何,也沒有絲毫抱怨,只是平淡直敘了他能聽到的消息。

“你認識第三軍團長麽?”格洛歐問。

“見過幾次面,做事比較穩,其他不知道。”克維爾頓說,“怎麽了?”

“只是覺得蘿蔔嘴上不說,心裏一定不甘心吧?從一個抄寫員爬上來,結果又跌了下去,還失去了右手握筆的手指。”格洛歐說,“以他的智謀,如果不是受制於侏儒的身體,或許對於總軍長的之位,也有一搏之力。”

聽到這裏,克維爾頓淡淡說:“你又想發動戰爭了,是麽?”

“在你被流放的那幾年,我表面在家族中足不出戶,但是領著黑塔騎士團,去了七個與聖城相鄰的盟國!我也幫助範賽斯,他所在的昂家族,如今已經逐步壓倒了新月亮黨的首領,阿布拉奎家族。他如今在月黨的話語權,應該跟我在水玫瑰黨的地位差不多。”

“現在你的敵人只有獅黨與聖城了麽?”

“不,你忘了茉漢納麽?邁希倫家族是獅黨的主力家族之一,她雖然是個瘋子,但身份沒有問題,我可以借助她,安插人手在獅黨。”

“所以……只剩下聖城了,你要包圍聖城,把持住教皇之座。”

過了一會,克維爾頓皺眉:“為什麽找我?這一切你都能自己做到,為什麽又要把我推上那個位置?權力畢竟握在自己手裏才是最安心的,難道你信我勝過自己?”

格洛歐說:“我是血族中的貴族,怎麽能成為人類的信仰?”

克維爾頓說:“以你的才華,會被這個拘束?何況,諾丹羅爾已經沒有信仰了,所謂神,不過是權力的附庸。”

沈默很久,格洛歐說:“我只是一個征伐者,一生無法為王。”

“為什麽?”

“我的心已血流成河。”

提忒·巴羅伊之死,對於格洛歐的打擊是巨大的,波因爾公爵曾斷言女兒:“自星黯死後,她無法為王。”這這個決斷,對於一個親自看著愛女一天天出類拔萃的父親來說,艱難又哀涼,因為以格洛歐·波因爾的才能,必然卷入權力紛爭,但無法坐穩一把手的位子,等待她的下場就是失敗者的結局。

因此波因爾公爵默認了讓克維爾頓爭奪教皇之位的計劃,克維爾頓曾是依布烏海的王女,與修沃斯王的感情很深,她不會背叛血族,同樣也可以扶持格洛歐。

而格洛歐憎惡殺害星黯皇女的貴族二黨,必須要借助教皇之力,才可以將他們牢牢鎮壓,鏟除當年的劊子手。她對權力已經失去了興趣,唯一的動力就是覆仇。

格洛歐擡手握住克維爾頓的肩:“克爾,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就算將你推上教皇之位,也是為了增強我的力量。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因為就算你拒絕了,我還有第二人選、第三人選、第四人選……只不過,越往後排,可能戰亂就會越久。”

克維爾頓沒有說話。

“你可以慢慢想,在克萊茵活過他的五十年之前,你都有時間。”格洛歐說,“我希望你能同意,也許是歷史的安排,你身負二族的血脈,就必定要活在這個人類與血族共同存在的土地上,做出你的抉擇吧,王女殿下。”

格洛歐眼高於頂,也就在克維爾頓剛來諾丹羅爾時,在摩西雅面前叫了她幾次殿下,之後基本直接稱呼名字。此時,一聲“殿下”坦然出口,她戰甲披風飄揚,握住克爾肩膀的手堅硬有力,沒有以一個夥伴的姿態,而是站在歷史的書頁上。

這一幕,也終將成為歷史。

給予克維爾頓思考的時間並不多,而一個謠言的散布更是讓這場戰爭變得迫不及待。

第九紀元三十年左右,一個震驚諾丹羅爾的言論傳出:“巴羅伊五世非人類!是幾百年前的異教徒遺孤!”

波因爾公爵當即召開了血族內的執權會,克萊茵教皇是知道血族存在的,之前的相安無事,是因為雙方皆非人類,互相制約。但這個平衡突然被打破,誰知道克萊茵會不會同歸於盡?

格洛歐臉色凝重,抱著手臂提議:“總督,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這讓我們圍困聖城有了正當理由,而且越拖下去,越不敢肯定克萊茵的心思。”

也有血族反對:“總督殿下!還是先向克萊茵澄清這並非血族所為,剩餘的讓克萊茵自己處理吧,如果貿然開戰,恐怕血族秘密暴露,導致的是種族之戰!種族之戰一旦開啟,將很難罷手,我覺得我們還沒有做好這個漫長戰役的準備。”

波因爾公爵沒有下定論,忽然擊掌,背後的門打開,一個深紅鬥篷的人走了進來。

這種血族執權大會,是極其私密的,絕對不允許外人進入,如今竟然放進來一個陌生人,諸位血族掌權者都驚疑不定,只見那人掀開了風帽,露出暖棕色的頭發,漠無表情:“我是克維爾頓。”

“克維爾頓”這個名字,在依布烏海中,就是夜鶯王女的代稱。

波因爾公爵淡淡說:“這是可能會引發種族之戰的爭論,擁有決斷權的只有王族。諸位都不必再發言了,王長眠之前將血冕之戒交托王女殿下,這是權力更疊的表示,我想王女殿下有權對此事發表意見,以及做出結論。”

格洛歐坐在父親的右側,看向克維爾頓,像是等著一個答案。

血族都沈默下來,血冕之戒在血族的地位,無疑等同於君主親臨。既然修沃斯王能把這麽貴重的象征交托王女,就算王女並非原始血脈,也有了不可忽視的話語權。

所有血族屏息凝神,會議一時沈寂。

“我同意宣戰。”

像是過了一個紀元,王女的聲音遙遠地傳來。

會議登時被打破安靜,格洛歐帶頭擊掌,數位追隨她言論的血族也擊掌,掌聲帶動了另一邊的血族,最後無論是正反兩意見的血族掌權者,都擊掌表示追隨。

波因爾公爵是最後一個擊掌的,他轉身,看向了默立的克維爾頓,然後伸手,將她的風帽戴上,遮蓋了她的臉。

雷動的擊掌中,王女的淚水落到了衣領上。

那個曾經反感戰爭、厭惡殺戮的夜鶯,終還是親口說出了“宣戰”二字。

修沃斯,我的王,你尊重我,也尊重我的未來,因為這是我的一生,這是我要走的路,你無法代替。

但這樣的未來,你想到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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