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教授。”

電話那邊的艾汕靠在墻上，墻面的冰冷讓她的大腦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您和頭兒都懷疑方瑩有問題, 但您之前接觸過方瑩, 對我們這個案子也有了解，等會兒我和領導請示一下，把連環殺人案的資料發給您，不管兇手是不是真的混進去, 您那邊也好有個防備。”

“謝謝。”莫榭頓了一下, 補充了一句, “不過據我所知, 方瑩的體能並不出眾, 即使是下雨天，從後方襲擊沒有任何防備的岳景書，成功率也不會高於三成。更別說是直接用刀正面插進他的肺裏。”

艾汕眉頭緊皺：“您剛才不是還懷疑襲擊的人是方瑩？”

“我提方瑩，並不是說她會直接親自來襲擊岳景書。”窗戶外面的燈從綠變藍再變紅，莫榭眼中也如同染上了血色一般。

“她很可能教唆其他人來幫她。”

他話鋒一轉，突然問, “今晚岳景書為什麽會一個人在出事的地方躲雨？”

艾汕嘆了口氣：“不知道。本來我們整組人為了那個‘一刀狂魔’的案子已經在這辦公室裏連通了兩個大夜，今天輪到頭兒休息，他下午四點多就回家了。後來就到了晚上八點半左右, 頭兒給我們打電話, 說方瑩很快會出現，讓我們過去支援他，沒想到我們到了那兒就發現他躺在路邊——”

“‘一刀......狂魔’？”

“那是我們給他起的代號, 因為兇手每次殺人都是一刀割喉。”艾汕解釋，“他的力氣很大，根據現場痕跡推斷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二之間，穿四十三號鞋，體重在65kg-70kg之間。這些資料等會我都會給您發過去。”

“現在岳景書出事，你們那邊誰負責？”莫榭問。

艾汕扯扯嘴角：“暫時是我。莫教授，我知道你們的活動明天就會開始，現在停止只會打草驚蛇——我們決定派一個人過去和你接洽，不知道你那邊方不方便？”

樓下的燈光換成了刺眼的白色，莫榭拉上窗簾，轉身回到房間內。

“這我做不了決定，等下我把鬼屋經理的電話發給你，你和她說。”

“好。”艾汕點頭。

莫榭準備掛電話，突然聽到艾汕那邊喊了一句“莫教授等等！”

他又把手機重新舉到耳邊：“什麽事？”

艾汕在電話那邊說：“我能不能問一下，你們為什麽會懷疑方瑩和一刀狂魔有關？”

“我沒有懷疑過他們之間的關系，這個連環殺人犯也是剛剛才從你這裏聽的。”莫榭頓了一下，“我想岳景書既然去那麽偏僻的一個地方，還打電話特地叫了支援，又專門提到方瑩——你有沒有想過，此時此刻有什麽事是最能吸引他的，還有，方瑩一個人的戰鬥力有限，為什麽他抓一個方瑩，還要叫支援？”

莫榭聽到對面沈默，又加了一句，“岳景書躲雨的地方是便利店，他完全可以進去等你們，他為什麽要站在外面，那個那麽顯眼的地方？”

最後，他下了個結論，“我覺得他不是在等你們，是在等其他人，而且是一個危險的人。”

艾汕如同醍醐灌頂：“因為便利店裏有服務員，如果外面出事裏面的人有時間可以報警，可是如果爭鬥發生在便利店裏面，店員可能被當做人質，或者直接在混亂中被誤傷——”她喃喃自語，“方瑩沒有這個戰鬥力，但是那個襲擊頭兒的人，他有。”

“在現場有沒有找到岳景書的手機？”莫榭問。

艾汕撐著額頭：“沒有，雨下的太大，手機很有可能被水沖走，也有可能被襲擊他的人撿走。”她打起精神，“放心吧莫教授，我會去查他的通話記錄。謝謝您。”如果說她剛才還是滿腦子亂麻，現在已經清醒了很多。

隊長突然出事，擔子全壓在她這個病愈歸隊不到半個月的人身上，底下的兄弟一個個都像沒頭蒼蠅似的恨紅了眼，她卻連一點頭緒都理不出來。

還好剛才和莫榭通完電話之後，她的頭腦已經清醒。

刑偵中隊的隊長被人襲擊，現在生死未蔔，不僅僅是隊裏的同事，局長可以說是震怒，半個警局的人都被連夜叫了回來。

而艾汕交上去的申請被火速批準，她也第一時間把整理好的資料用警局的內部系統傳給莫榭。

莫榭還沒來得及打開，電話又響了。

接電話之前，他看了眼時間——已經快要零點。

不做實驗的時候，莫榭的作息通常很規律。

但今晚情況特殊，他也只能忍著太陽穴的隱隱作痛，將聽筒貼在自己耳邊。

是曲辛欣。

“莫榭，分局派的人過來了，你下來看看吧。”

莫榭隨便披了條毯子，出門先去了一趟公共區域，才不急不慢地乘電梯到一樓。

電梯打開，他朝著中廳走過去。

“這邊！”

曲辛欣朝他揮揮手。

莫榭腳下一頓，改變方向朝她走過去。

曲辛欣身邊的男人也站了起來。

平頭，國字臉，一米七八的身高，身材結實。上半身穿了件黑色的毛衣，下面是軍綠色的休閑褲，雨鞋。羽絨服抱在手上，雙肩包擱在沙發上。

莫榭走到兩人面前，已經把這人從上到下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遍。

“我來介紹。”曲辛欣站在兩人中間，“這位是茂陵區分局刑偵中隊的馮宇，這是莫教授。”

“您好。”

馮宇主動伸出手，可莫榭的雙手卻依舊拿著文件，動也沒動。

曲辛欣見狀，立刻伸手從莫榭手中拿過那些資料，一邊沖他使眼色一邊打圓場：“這些資料給我就可以了。”

莫榭這才和馮宇握手：“你好。”他表情冷漠，“剛才下樓之前打印了些資料。”

馮宇原本以為他是要見和他對接的警員，沒想到等了這麽久，竟然只等來了個教授。

而且——他看向莫榭的肩頭，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這男人竟然是長發嗎。

“這位是？”馮宇收回眼神，轉頭問曲辛欣。

“哦。”曲辛欣忙介紹道，“他是心理學家，也是市局犯罪心理的顧問。這次因為市局那邊負責案子的中隊出了點狀況，所以就由他來負責在你們之間傳遞一些訊息和材料。”

她把手中的資料遞了上去：“這些應該是案子相關的資料吧，我不方便看，也不方便聽，你們在這聊著，有什麽事就叫我。”說完曲辛欣就起身去了另一邊。

看著曲辛欣在距離很遠的沙發坐下，馮宇才收回眼神，看向莫榭。

“莫——教授是吧，呃，你是心理醫生？”他問。

莫榭波瀾不驚：“不是。”

馮宇一楞：“剛才曲經理不是說——”

“嚴格來說，我是精神科醫生。”

他把剛才曲辛欣臨走時放在桌上的資料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這些都是這七天鬼屋的活動流程。”

馮宇拿起來翻了翻：“我還以為是案子的資料。”

“打印機會留下備份。”莫榭說。

馮宇點了點頭：“不愧是市局的顧問，做事還是很謹慎的。”他放下資料，“剛才你來之前，我已經和曲經理商量過。我知道你們有‘守衛’這個角色，所以從明天開始，我會扮演守衛，對你們邀請來的九個人進行觀察，一旦確定某個人是犯人，我就會動手。”

說完，他補充了一句，“當然，是在盡量保證不傷害其他人的基礎上。”

莫榭點了一下頭。

“至於莫教授您，我希望今天晚上您能把您所知道案子的細節都告訴我，因為明天所有人都會出現，我想提前做好準備。”馮宇看上去幹勁十足。

不過莫榭卻靠在沙發上，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帶電腦了嗎？”

馮宇拿過自己的雙肩包，拉開拉鏈：“帶了，您要用？”

“現在先不忙著拿。”莫榭說，“我等會兒從系統裏把案子的資料都傳給你，你自己看就行。”

聽到這裏，馮宇有幾分尷尬：“呃，教授，我是從家裏直接過來的，所以帶的也是私人電腦，這電腦上沒有公安系統，恐怕沒法接收資料了。”

莫榭擡手按了按太陽穴，無奈地嘆了口氣：“那你等會兒來我房間。”

馮宇也知道現在已經很晚，可是案情緊急，他也是被逼無奈。

“那耽誤您了。”

另一邊，戚白玉已經卸了妝躺在了床上。

剛才她把曲辛欣發給她的“耿耿”的背景看了一遍，嘗試著把自己代入“耿耿”，又用後來莫榭教她的方法，對著鏡子叫“耿耿”的名字，果然沒過半小時，她就已經覺得，自己就是耿耿，就連走路和說話的方式都不像下午的時候需要可以假裝，都流暢自然了很多。

不過這樣的後遺癥，就是導致她現在卸了妝躺在床上，都還覺得自己是那個優雅囂張的“耿耿”。

她盯著天花板，用力晃了晃腦袋——明天還要早起演戲。

她可要養精蓄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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