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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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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廣見突厥一事差不多妥善解決, 自也是松了口氣,又書信告知說讓他們再觀察段時日,確定突厥局勢真的平穩後, 回去陪他游玩。聽聞原本是想派長孫晟過來傳詔正式冊封突厥可汗並且全權接手處理接下來的突厥事務的, 可病來如山倒, 這位風燭之年的老人的忽然過世, 倒是讓楊廣一時間感嘆可用之人越來越少了。

在瓊花看來,楊廣對宇文成都的感情(?)很奇怪。一方面, 不知是因為在楊堅事情上產生的分歧,還是因為騙他楊玉兒已死,又或者是忌憚臣子在軍中威望過重什麽的,反正就是防著的;另一方面,在這種真的遇到突厥出事或者其他什麽突發狀況的, 楊廣作為君主,又能夠做到, 完全放開手腳讓宇文成都去做的。這兩個人,簡直是可以出同人本的那種存在。

再三表示自己只想成為草原上脫韁的野馬,對汗位沒什麽概念的咄苾最終還是不情不願地被楊廣正式下詔冊封為突厥可汗,然後攜可敦, 當然實際觀感上是被可敦牽著小手到長城底下托隋使表達對大隋皇帝誠摯的敬意。

咄苾現時對大家的觀感就是, 這些討厭的大人們因為各自的目的,哄他當可汗。可他最大的報覆方式也就是全程撅著嘴,冷著臉,斜眼看著大人們假模假樣地各種敬酒喝酒, 聊突厥和大隋的將來, 時不時地還會在可敦楊姝的友善提醒下,營業性微笑。總體來說, 這還是個比較聽話的孩子,像楊逸之前那樣對家國心懷怨恨的,楊姝都能將他教化成一個愛國愛家小少年,教導這個孩子對她來講應該也不是難事。

瓊花在冷冷月光中,半個身子探出長城矮墻外,揮著手嚷嚷著再見,送他們離開。他們的結局會是什麽,她不知道,哪怕現在發展對於楊姝來講是不是最好的,她也不知道。

突厥方中有一些人盛(有)情(意)難(刁)卻(難),灌了她不少酒。邊塞帶著草味的寒風吹襲而來,落在發燙的臉上,上了頭,暈暈乎乎地,微醺著腳下一個踉蹌,幸好有人將她橫抱了起來,才不至於一頭栽下去。

宇文成都見她雙頰泛紅,淚盈於睫,就像一只受傷了的小兔子,不禁瞥過頭去,不敢再看。

終於,瓊花摸著他的臉,湊在他耳邊,意亂神迷地叫著他,“宇文成都”

“是。”宇文成都應了一聲,雖說幫她擋了大多數的酒,可男女對於酒的承受能力有差距,他自認還清醒,吩咐城樓邊的士兵,“讓軍醫送碗醒酒湯來。”

直到被抱進城樓邊小屋的時候,瓊花還在伸手四處亂拍,然後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始終空空如也的手,“咦,為什麽我抓不到螢火蟲。”

“那是星星。”宇文成都無奈回著,將她抱到床上,才想起身去關房門,小兔子不安分的爪子相環掛在他的脖子上。如果真要離開,其實也不難,不過看著這紅撲撲的小臉,腳下就跟生了根似的,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在了她額頭之上。

“我跟你說,女孩子是要哄的,我說是螢火蟲,就,就是螢火蟲。”察覺到額頭觸電異感的瓊花迷迷糊糊地呢喃教育著,“最麻煩的就是你,幾年前在楊玉兒還有點喜歡你的時候,抓住機會帶她走,現在什麽事都沒有啦。”

瓊花的思維是他要是一開始就跟楊玉兒表白,帶她走,就不用參與到楊廣各種奪嫡計劃中去,自己也會因此少很多任務。

“就這麽,不想看見我?”宇文成都失落。

“對啊,太討厭了。喜歡我幹嘛不說,你不說我怎麽知道?”瓊花毫無邏輯性地念叨,“我不知道怎麽發展……”

感情線三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封了口。

聽著裏頭天搖地動的聲響,侍衛幫著關了門,趕走了來送醒酒湯的軍醫。

伴著城樓上空的鷹唳響遏行雲,長公主殿下在腰酸背疼中睜開雙眼,如果不是她睡在裏面,估計是要嚇得翻下床去的。頭依然隱隱作痛,迅速翻了個身對著墻壁,斷片似地回憶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她昨天喝大了,把宇文成都給睡了。不知道是不是就算完成這個任務了?

“唉,別裝睡了。”瓊花用手肘戳了戳後面男人,“我都醒了。”

“嗯。”睜開第一只眼,睜開第二只眼。他正懊惱自己昨夜也喝了不少酒,神魂顛倒之中沒把持住,醒了也不敢動。不,這世上所謂的酒後亂性都是借口而已。

只聽得她說:“知道我父皇在成婚之時說了什麽?”

“誓無異生之子。”宇文成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這話原就不對。兩個人既在一起,中間便容不得第三個人的,並非是否與他人生子的問題。從前喜歡過誰,在意過誰皆不是事情,但從今以後,除非和離,除非有一方死了,否則便不能和別的人有情感身體上的糾纏不清,我是能做到的。”瓊花對著墻壁摩挲著手指畫圈圈,“希望你也可以。”

原本還在想著若是她生氣惱恨,該如何是好的宇文成都心中一喜,急忙答應道:“當然。”

“宇文成都,我說這些不是因為身份使然,驕縱蠻橫。自皇兄決意奪嫡到現在,我歷經的事情你也知道些,人總會成長。我會將你當作最重要的人,哪怕,哪怕有一日,皇兄與你刀劍相向,我也會堅定地站在你這一邊的。”瓊花轉過身子,與他四目相對,繼續說,“若是滄海桑田,江山驟變,我們都只是尋常百姓,今日答應的事,可還算數?”

雖說覺得她的想法天馬行空,可既如此說,宇文成都自然深受感動,“算數。”

“話本上說,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不能信的,也許我應該換個地方問才對。”

自咄苾繼汗位之後,突厥倒也沒出什麽大事。俟利弗設雖說想搞點事出來,可楊姝智商壓制,暗中培養勢力與之抗衡;鄭婕柔情攻勢,說咄苾年幼,你才是實質上的汗王,何苦非要掙個名號?雙管齊下,將突厥的攝政王兄哄騙得一楞一楞的。俟利弗設一閑,就帶著各種突厥武士跑來找事,當然名義上不叫找事,算是帶人來友好切磋。畢竟突厥和隋朝還是“友好和諧”的。這個要比騎射,那個要比摔跤,這個要比刀法,那個又要比槍法,比來比去的結果是終於在找宇文成都薄弱項目的這條路上絕望了。

突厥形勢漸漸趨於穩定,他們也差不多到了離開的時候了。臨別之際,宇文成都仍不忘在城樓上叮囑守將,“待我們離開之後,務必要時刻關註突厥。若有異動,立刻上報陛下。”

瓊花拿著自制望遠鏡在城樓上東張西望,忽然急沖沖地跑著臺階下去。

“怎麽了?”上一刻還在跟守將說話的宇文成都三兩步也跟了過去。

“真讓人查過了。沒有你要找的趙阿三這個人。”長城施工的守衛不耐煩地攔著衣衫襤褸,提著菜籃子的老叟,不讓他靠近。

“怎麽就沒有呢?明明是被征召到這裏的。求求你們行行好,不見也可以。家裏的蔬菜總要捎給孩子嘗嘗鮮的。兒子是為朝廷做事,又不是犯了錯,小老兒也是沒日沒夜地趕了幾十裏地來的。”老叟討好笑著,遞過菜籃子。

守衛打開籃子看看,見沒什麽值錢的物件,真不過是些野菜蘿蔔,半捂著鼻子嫌棄地往外一甩。

老叟無奈,瞧了衛兵一眼,嘆了口氣,自己蹲下去一片片地撿起來。不料那甩籃子的守衛看了不遠處有人過來,卻忽然放下長矛,也過來替他一起撿,“怎麽不好好拿著?”

“演得倒是挺像的。”瓊花朝守衛冷笑了一聲,扶起了老叟,“老伯,你休息會兒,讓他撿。我幫你找兒子。”

“殿下,真的核查過名錄了。”守衛撿好了東西,連同籃子一同遞給了老叟,為難道,“如今留在這一片地上收尾的不過數十人,沒有他兒子趙阿三。”

宇文成都問道:“老伯是不是記錯了,或是在別段長城上?”

“當時說的便是這裏,不會錯的。”老叟搖頭。

“除了留下的這些人,能回去的都回去了;回不去的,撫恤的銀錢也發了。”守衛喃喃了一句。

宇文成都聽了個明白,吩咐道:“將征討民人時登記的名冊和走的時候畫押簽字,領餉錢的名冊都拿來。”

不到一會兒,便有那文吏帶著三兩個人抹著汗捧著幾摞書冊過來,詢問了老叟要查的人的籍貫姓名後,文吏迅速找到了一本此地的民人錄,來的人裏果真有這個十五歲的趙阿三。可走的人裏並沒有他的名字。

這趙家老叟雖不識字,可在一旁瞧著眾人神態,也能知道個大概,丟了菜籃,捶胸痛哭道:“這天殺的朝廷,竟連一個孩子都不給我留!”

一句話,一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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