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

吃完飯後，她很平靜的收拾碗筷。剛才的話題沒有影響到任何人的心情，因為話題在一個很特別的時間很特別的中斷了，好像誰都沒去註意到它是怎麽中斷的，也沒去在意。

我愛羅坐在茶幾旁淡淡的喝茶，熱茶升騰起來的霧氣在眼前繚繞。他看著廚房女人洗碗的身影，這是曾經許多次夢中才會出現的畫面。突然又心慌，害怕現在也是夢境，即便不是夢境也會短暫得很快流失。想伸手抓住一切，又怕會嚇走一切。五年前，不就是這樣？

外面起了挺大的沙風，朝顏凜趕忙去關上家裏的每一扇窗戶，沙隱村夜晚起的風幾乎不小，都是帶著一縷一縷的沙。若不趕緊關上窗戶，待會房裏就該都是沙礫塵土。

我愛羅看著她養成的這些習慣，問道：“五年來你一個人過？”

“嗯……是啊。”可能是因為氣氛太安靜了，她忍不住講起了那些事：“我回去的那一年，照顧我的阿姨已經過世了，她的兒女們賣掉了她的房子各奔東西，我住回原先的家。”

知道她是自己一個人，我愛羅不覺微松了口氣。但是又想，剛開始的時間，她自己一個人是怎麽度過的？沒有人照顧，生病了也得自己一個人撐著。重要的是她的生活中沒有他。想到這裏，心便一觸。這也是他曾經最想不通的一點，她那麽愛黏他，怎麽會舍得離開得那麽遠？因此他那時才定義為，背叛。

他突然問：“你是不是有個大姐叫朝綾穗？”

朝顏凜一驚，雙眼瞪得大大的：“是啊，你怎麽知道的？她是我阿姨的大女兒。”

“她……”我愛羅張了張口，又道：“沒什麽，她現在住在風之國，就在十街那裏，如果你想的話，可以找個時間去看看她。”

她點點頭。那個大姐雖說十分沒心沒肺，賣起小妹來跟賣白菜一樣廉價，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能在這裏碰到一個親人，又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朝顏凜就盤算著，明天去見見她也好。

兩人一時又沒了話，她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他繼續喝著茶看她做自己的事情。她忙活完家裏的事情，拭了一把頭上的汗。

我愛羅自己都沒發現，從起初的開始到現在，他起碼盯著她看了一個多小時，“你長大了。”

她聽這如同父親似的感嘆，回答道：“我已經二十歲了。”以前認為十五歲就應該算長大，然而現在已經不知不覺到了二十歲的年齡。

我愛羅瞥了她一眼，說：“阿凜，你真的長大了。”

她不明所以。但是她聽到了他叫自己“阿凜”。新的稱呼，也是真實的稱呼，這大概是代表全新的開始。

休息下來後，她又提出了另一件事情：“對了，我想，以後晚上我都去祭那裏住吧？”

這句話聽起來和前面幾句一樣平淡無奇，其實她也就是很自然的這麽一提，而貌似對某人來說起了點不同的影響。

我愛羅握著茶杯的手一緊，略滯片刻，將茶杯放回茶幾上：“不必去麻煩祭。”

她答道：“祭不會在意的，她前天也有提過。況且，我以前也在那裏住過。”

他涼涼的說：“我說不準。”

她微蹙眉毛問：“為什麽？我晚上在那裏住也比較方便，她那裏的東西比較全……”

“你想要什麽東西？我都可以給你買齊。但是我說不準，不準你去麻煩祭，聽明白了？”他投來一個眼神，那個眼神明顯就是一句話：敢違抗我你就死定了。

都說了不會麻煩了……

朝顏凜甚感無語，又怕下一秒被他抓去餵沙子，唯有屈從：“是……”

“還有，”他說，“我明天想吃粉肝。”

她的音量降低了一大格：“是……”

即使過了這麽久，她狠狠的叛逆了一把之後，對這個人仍是只有唯命是從的份。

第二天一大清早，朝顏凜從床上爬起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出房門。他已經走了，留了一桌子熱騰騰的早餐。

師父的廚藝略生疏了，估計是常年來只吃方便面而導致的，反是練就了對方便面口味以及份量鑒別的特殊技巧。

慢慢吞吞的吃完早餐，她出去買菜，回來後將冰箱裏填滿了新鮮的蔬菜水果。接下來的時間，洗衣服曬被子，在陽臺種上新買來的花種。

天氣很清朗，陽光很明媚。她在用手刨土，種花種的時候和那只貓相遇。一只貓咪，看起來大概兩三歲，白得不全，是花色的貓。從陽臺外面竄過來的，舔了舔她刨土的手背。

朝顏凜人生一大弱點之一，對可愛的小動物沒什麽抵抗力，那只貓咪軟軟的“喵”了一聲，瞬間把她萌化了。

此時此刻在辦公的我愛羅眼皮一跳，心裏油然生起一個不好的預感。他還不知道已經出現了生命中的第一個情敵。

她抱著貓咪進房裏，給它餵牛奶，吃面包。從它臟兮兮的小身子和不完美的花色看來，這應該是一只流浪貓，也可能是從自己娘親的嘴巴下幸而逃脫的貓。

她想應該先給它一個名字，她認為取名須謹慎，這種事情很重要不能馬虎。可是剛慎重不到三秒，她的腦子就跟打亂了毛線團一樣的亂七八糟。她說，那麽好吧，就叫你阿喵吧。

阿喵呆呆地看著她：“喵……”

她給阿喵餵完飯，洗完澡，和它建立起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從第一項到第五項都是教它聽話和乖巧，不準搞破壞。

可是不到一個下午的時間，這五項原則都毀得差不多了。所以我愛羅一回到家，以為自己回到的不是家而是戰場。

那位戰場上的女將軍正在四處捕捉破壞了沙發和門板的小怪物。

朝顏凜在用盡全力捉到它的時候，已是一身狼狽，頭發七散八散。她甚至在懷疑，這只貓是不是因為對名字的不滿而給的如斯報覆。這才註意到怔怔的看著一切的我愛羅，朝他赧然一笑：“那個，咱們家可以……養貓嗎？”

以現在家中戰況，講這句話似乎已經沒有任何說服力了。

他坐在那張被刮了三條痕的沙發上，凝視朝顏凜懷中那只晃著尾巴的小萌物，它也瞪大了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著他。

意料之外，我愛羅答應了。

至於原因，那就是讓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阿綿。她還叫阿綿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養著她，起先也是當作貓咪一樣的養。誰讓她那時軟萌萌的，經常趴到他身上，窩進他懷裏，或者是掛在他背上蹭來蹭去，就跟一只貓一樣。

因為阿喵的突然出現，朝顏凜原本打算在今天去十街看大姐的計劃就沒有實現。

一個晚上的時間，朝顏凜都在對那只貓進行教導。它坐在地板上，她蹲在它面前嚴肅臉的教導。

“阿喵，聽懂了沒？聽懂了就給我搖搖尾巴，或是吱一聲！”

它搖了搖尾巴，因為它不會吱。

我愛羅插了一句：“你給她取名叫阿喵？”

朝顏凜抱起這只接受管教的貓咪，笑著“嗯”了一聲。

我愛羅略覺汗顏，對她說：“看來以後孩子的名字不能讓你取。”

朝顏凜撇起嘴：“什麽嘛，阿喵又不會很難聽，為什麽孩子的名字就不能……等等，孩子？”

我愛羅也被自己這句話驚訝到了，呃，一時沖動說了奇怪的東西，“沒什麽……我說你，別再跟那只貓玩了，快去睡覺。”

“哦……”

“喵……”

因為折騰了一天的緣故，那只貓也累趴了，撲到布置的暖暖和和的紙箱裏，很快就睡得昏昏沈沈。

朝顏凜倒在床上，全身放松了下來，睡意一點點上侵，深夜很安靜，被窩很舒適。她沒有去想過這突然回歸的平靜生活，並且生活裏還有他。她孤零著，艱辛了五年，這份回歸的安逸幸福是否仍舊屬於她？還無法確認。

籠罩天空的黑色更深了一層，月亮也安眠的階段。靠在房間門外的我愛羅，那只舉落不定的手，終究還是停落在門把上，悄悄開門進來。

她又把被子踢掉了一半，露著大腿在外面，睡裙退到了腿根一截，大片的皮膚暴露在外面，而他的視線，很難不觸碰到。

他楞楞的看了許久，走上去幫她把腿收進去把被子蓋好。

他不由自主的朝她的臉逼近，距離僅剩鼻梁抵著鼻梁。靜靜的端詳她的臉，聽見她穩定的呼吸聲。然後唇下移，吻住她的，再稍微碾轉，輕抿。怕動靜太大會把她吵醒，便沒有繼續停留在唇上，轉而是輕擦過臉頰，到耳側。

她胸脯隨呼吸而一起一伏，頻率很難發覺的加快。混在空中的呼吸聲有急促的意味，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這是不好的征兆。他漸漸的離開她的溫度，深吸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定了神，起身，出門。

在他碰到她的時候，她就醒過來了，如果再晚一步，他一定能看到她大腿一片灼熱的緋紅。而他也知道，她醒了，如果再晚一步，他不敢保證一切事情會這麽安然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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