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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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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簡直是啞巴吃黃連。

他瞪著下面跪著的自己的一幹重臣, 自己一直信賴,委之以重任的大臣們。

自己還沒死呢, 他們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對繼任之君表忠心了!

繼任之君......

腦子裏一蹦出這四個字皇帝就跟被熱鍋給燙著了一樣, 想要跳還得憋著。

可惜,老二他真的要死了!

他掃了眾人一圈, 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次輔溫時正和戶部尚書吳啟同身上。

這兩人總不會是真心要朕立老二的吧?!

不過溫時正是老四的外祖, 不好直問。

那就問和溫家有姻親的吳啟同好了。

西行紀他道:“吳愛卿,二皇子重傷,生死未蔔, 值此之際,連吳愛卿也覺得該立二皇子為儲嗎?”

吳啟同突然被點名腦袋就一嗡......皇帝這一問, 不是把他往火上架著烤嗎?

若是二皇子真的死了的話也就罷了, 但這不是還沒死嗎?

若他最後沒死成, 而他今天說要立四皇子,豈不是就是站錯了隊?

要是往日他也能侃侃而談, 說出一番大道理出來。

可岑家的下場就在眼前, 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可並非易事。

而他剛剛跟著大家跪下, 也不過是一是隨大流, 二是想讓皇帝自己決定,可不是想要自己來表態立誰......

他憋了好半晌,最後才終於狠了狠心,道:“陛下,陛下您現如今龍體欠安,當多加歇息調養龍體, 可偏偏又發生了這許多事,為免朝廷動蕩,的確是立下儲君,以安天下人心為妥。”

“原本二皇子乃元後嫡子,又戰功卓著,於軍中甚至廣為人道,曰其有先祖建元帝之風,本來的確是儲君的不二之選。奈何他此時受刺身受重傷,吾等此刻請陛下立儲是為穩定朝堂,安天下人心,並能替陛下分擔朝政,讓陛下能好好休養的。如此看,二皇子好像又並非是最佳......”

他都重傷快死了,立了還如何能穩定人心,如何能替皇帝分擔朝政啊?

他這些話,前面好像一直都在讚著捧著趙允煊,實際上卻是又暗暗地插了他一刀。

因為皇帝本就忌憚趙允煊和他背後的勢力,他再說他“戰功卓著,在軍中被傳有建元帝之風”,這不是讓皇帝更加忌憚還有什麽?哦,除了忌憚,還有嫉妒......

皇帝聽了前面那些話那滋味簡直如同吃了什麽酸毒骨頭似的,哽得難受。

但好在聽了後面那句那憋著的心總算是松了些。

他點頭,道:“的確如此,立儲既是為安穩人心,諸卿,你們有所不知......”

“陛下!”

皇帝剛說了這麽一句就被一個有些害怕但又有些驚喜,戰戰兢兢的聲音給打斷了。

皇帝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了一個面上又是驚喜,又是焦急,又是忐忑不安的小太監。

他皺眉看著他。

這小太監也太沒眼色了些。

他轉頭正待示意身後的德慶去處理了他,卻不想就聽到那小太監已經急急稟道,“陛下,大喜啊,剛剛太醫來報,說是二皇子殿下已經蘇醒,除了,除了功夫可能會受些影響,但身體應已無大礙了。”

“哐當”一聲,皇帝的衣袖一掃,那桌上的茶水潑出來,灑了滿桌都是。

眼看著那水就要漫上桌上的文件,可是從背後侍立的大太監小太監,到前面跪著眾大臣,卻是無一人敢出言提醒,或者上前去幫他收拾。

皇帝面上肌肉抽動,面色鐵青。

若說驚是有,卻哪裏有半點喜色?

他醒了,他竟然醒了?

那之前重傷昏迷,很可能再也醒不來是怎麽回事?

是所有的太醫騙了他,還是他騙了他?

皇帝多疑,心思深。

想的格外多,懷疑的也格外多。

皇帝面色難看。

大臣們卻只作不見,或者是低著頭真的沒看見。

楊首輔則是激動的老淚橫流。

他很沒有眼色的哽咽道:“這是天佑我大周!陛下,請陛下以天下計,立二皇子殿下為儲君,穩固我大周的江山社稷。”

皇帝:......

他的嘴抖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裏迸出了幾個字,道:“此事不急,待朕,待朕去探望過二皇子,再作決議。”

他說完只覺得胸中一痛,一股腥甜就直冒上來。

他坐在龍椅上用手撐著桌面,不讓那口血吐出來,也不讓自己倒下。

他當然不能倒下。

若是他再倒下,怕是這位置就要再也坐不回來了!

“陛下!”

他身後的德慶最為了解他,自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忙低聲道,“陛下,是不是要先去召見太醫問問二皇子殿下的情況?”

皇帝吞回了喉中的那口血,沖著身後的德慶微舉了舉手,就對下面的大臣們道:“諸卿,你們且先退下吧,其他的事都待朕先見過太醫問明二皇子的情況再議吧,還請諸卿各司己職,不要辜負朕對你們的信任。”

眾臣莫名其妙。

大家就是在說著二皇子殿下的身體狀況,您要召見太醫問情況,為何要趕我們走啊?

不過楊首輔看出了皇帝不耐煩,想打發他們走的心思。

走就走吧。

見好就收。

他們也不能真今天就要皇帝立即頒下立儲詔書。

楊首輔便道:“那臣等就先行告退,也還請陛下多保重龍體。”

說完就慢慢起身,再慢慢的退下了。

楊首輔走了,其他人便也就陸續告退跟著走了。

內閣次輔溫時正也受了驚。

本來二皇子受重傷就快要死,岑家倒臺,眼看著他們溫家就要撥開烏雲見天日,誰知道事情突然又急轉而下了。

這幾日溫時正這把老骨頭差點沒撐住。

他倒是想留下來跟皇帝談談“心事”......往日裏皇帝是最愛找他“談心”的,可奈何他慢騰騰的磨了半天,皇帝連頭都沒擡一下,他無奈,便也只能憋了一肚子的血退下了。

*****

楊首輔走得慢,出了宮眾人陸續拱手告辭,唯有鄭閣老留了下來。

空蕩蕩的廣場上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鄭閣老道:“楊大人,您看陛下這是何意啊?”

他還是不太敢相信皇帝竟然,好像,是不盼著二皇子醒的?

這事有點不太對啊。

楊首輔看了鄭閣老一眼,道:“不知道鄭大人可看到了今早兵部那邊收到的奏折?”

鄭閣老無語。

這不是欺負人嗎?

今早兵部才收到的奏折,應該還沒拿到內閣眾議,他當然還沒看到。

楊首輔也並沒有賣關子,他看著他道,“兵部今日一早就收到了雲南督府的奏折,說是雲南各族突然要求朝廷免征他們的賦稅,同時他們還查到這些異族和鄰國有勾結,就是在雲南作亂十幾年的山匪都和好幾個異族有牽連,雲南督府都督林樹啓十分惱怒,他想要朝廷出兵剿滅山匪,同時震懾各族......鄭大人覺得,若是陛下看到此奏折會是何反應?”

鄭閣老皺眉。

雲南督府都督林樹啓的夫人是岑太後嫡親的妹妹。

這麽一個奏折......

皇帝雖算勤勉,但卻真的不善戰事,以往對這種事情的處理一向是大臣中,誰說的好像有理,他又願意相信誰,那他就用誰的建議。

而雲南的事以往一向都是岑家人拿主意。

那邊的情況最清楚的也是岑家人。

皇帝根本是岑家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可現在皇帝要辦岑家。

而林樹啓寫這封奏折的時候怕是還不知道京中變天了,但彼時不知道,現在也應該知道了。

這個時候,若皇帝收到這個奏折,怕是稍微處理不慎,就會引起雲南大亂。

西北戰亂剛平。

他們大周經不起更多的戰亂了。

楊首輔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低聲道,“所以,現在聖意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江山,不能亂。”

說完就一甩袖走了。

他兩朝為官,入內閣都已經數十年,對貞和帝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

聖意如何?

聖意自然是不希望二皇子為儲君的。

以前二皇子只是一個侯府庶子的時候皇帝應該還是屬意的,因為皇帝夾在大皇子和四皇子,岑家和溫家之間幾十年,估計也已疲憊,所以當一個新鮮的兒子出現,背後沒有一個朝堂上的老臣在他面前“嗡嗡嗡”,他還是樂意的。

可是當二皇子越來越超出他的掌控,甚至已經對他造成了絕對的威脅之時,心就會慢慢變了,直至此時,他怕是只恨不得他不存在。

不過往日皇帝想要怎麽折騰楊首輔他都懶得管。

只要大局在,不引起大亂就行。

其實以往皇帝在政事上還算是靠譜的。

但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越來越瘋魔了。

皇家亂了楊首輔也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不要天下亂了,黎民百姓受苦啊。

*****

皇帝身體不好,但兩日後竟然還拖著病體親自去探望了已經“蘇醒”過來的二皇子趙允煊。

兩人都不太會表演父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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