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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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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允煊:......

他的面色僵了一下。

心也急遽的沈了下去。

先前的那麽一點點喜悅蕩然無存,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失落。

他沒有想到這麽多天以來,她終於肯正視自己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

不是什麽賜婚, 什麽皇子妃, 岑太後或者溫淑妃。

而是一語就道破了他和皇帝的關系。

直指核心,並想要借此勸說, 或者逼迫自己讓她離開。

“殿下請坐下吧。”

阮覓接著又道。

剛剛進門, 她坐下了,他卻還是一直立在那裏。

她一直不喜歡他那樣氣勢逼人,總是一副像是要納她入他掌心為他所控的感覺, 所以先說了那句話,在他怔楞之間, 才再請他坐下。

她是想要跟他好好談一談。

可是趙允煊卻沒有順著她的邏輯來。

她說來說去無非是想要自己放她離開, 有千萬種理由。

但他不願意放她離開。

一個理由就足夠。

他要她留在他身邊。

這段時間她很認真的投入到新的生活當中, 學著宮中的規矩禮儀,了解著宮廷和勳貴世家錯綜覆雜的關系。

他以為她已經定下了心來......對自己的態度也有軟化的跡象。

他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可卻原來都是假象。

趙允煊的心裏燒了起來。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面對她時情緒波動的越來越厲害。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以前的他克制, 冷漠, 所有的事情都能做得很精準。

該做什麽, 不該做什麽, 就像是他的劍削出來般,絕不會有半點拖泥帶水。

可現在,只要是關於她的就都可能出現意外。

其實也是一步一步退讓。

他不是沒想過斷了這份意外。

可是想到要這麽做,雖不至於痛至錐心,那種感覺還是猶如心裏突然就缺了一個很大的窟窿一般。

想到以後的生活再也沒有她,再也沒有玄淩, 就感覺好像這整個世界都突然沈寂了下來,冰冷又空蕩。

他便想,他並不是承受不起這個意外。

如果他連自己喜歡一個人,想要一個人都不能承受,那等他報完仇,做完那些事,坐上那個冰冷的位置之後,還剩下什麽?

所以他已經決定,去鎖住這份意外,留她在自己身邊。

而只要決定了,他便不會再猶豫。

他沒有應著她的話去坐下,竭力將那火燒的感覺控制在心低不讓這火燃出來,然後看著她,慢慢道:“無所謂。那嫌隙本來就在,大不大都影響不了大局。”

阮覓:......

這真是一開口就斷了她的圖謀。

她吸了一口氣,擡起頭看他。

他面色平淡,說的語氣也很平淡,但她卻從他深如潑墨的眼睛裏看出了星星點點的赤色,讓人驚心動魄......越是平淡,就越是驚心。

他說那嫌隙本來就在。

他和皇帝的嫌隙本來就在。

阮覓是看到那位太妃說玄淩像翼親王時皇帝瞬間就變了的臉色,還有那小皇孫趙正希說貞和帝不是玄淩的皇祖父,翼親王才是時貞和帝那黑得簡直要滴出墨汁來的難看臉色,還有後來對玄淩不加掩飾的厭棄。

若是心中不是早有嫌隙和猜忌,他的反應至於那麽大嗎?

若是有嫌隙和猜忌,那是什麽樣的嫌隙和猜忌?

而偏偏趙允煊離宮之後還是翼親王撫養的。

阮覓只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是最先以為只是踩到了一個淺坑,抗上一抗,日子還勉強能過,後來發現竟然是個深坑,日子不好過,那就試著跳出來吧,到最後不僅沒跳出來,卻是發現自己進了個懸崖......還是越看越深的懸崖!

而且他說跟皇帝的嫌隙大不大都影響不了大局......

那就是他這個元後嫡子的歸來,面對的敵人可能不只是大皇子,大皇子背後的岑太後,岑貴妃,岑家,四皇子,四皇子背後的溫淑妃和溫家,還有可能是皇帝......

阮覓覺得頭痛欲裂。

他那麽高,她坐著擡頭看他也很累。

她覺得算了,還是不撐著了。

隨便吧。

她不想再跟他比氣勢,鬥心理戰術,根本比不了,也鬥不過。

她轉而問道:“你知道陛下他打算挑選哪家女兒為你的皇子妃嗎?”

阮覓擡頭很累。

趙允煊居高臨下的看她卻是半點不累。

他聽到她這句問話原先緊繃的心總算是松了一些下來,緊繃的身體也放開了下來,只要不是要離開,她想說什麽他都陪著她說。

而她關心皇帝想要給他賜婚哪家女兒,這總是好事。

他既已打定了主意,便也不怕她問......還就怕她不問。

他看著她,不放過她每一絲的表情,慢慢道:“是誰都不重要,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娶,所以你不必擔心,這些我都會處理好的。”

阮覓搖了搖頭。

她不想要聽他說這個,更不喜歡他盯著自己專註又深情的樣子......看得人難受。

她道:“你沒有必要為我改變任何原本的計劃......殿下,外面的事情我不懂,那裏面的水有多深我也不知道。但我不希望因為我或者玄淩給你帶來任何拖累......”

“可是我並不覺得拖累。”

他直接打斷了她,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阮覓側開,起身往後退了退。

莫名的,她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總覺得他好像又有點不對勁。

他表面一直不動聲色。

但阮覓卻感覺到他的反覆無常。

剛剛自己就一句話,好像就又點燃了不知道他那根神經。

“殿下,我想好好跟你談談......你之前說跟我談不也是這個意思嗎?”

她竭力讓自己平心靜氣道。

他扯了扯嘴角,心裏冷笑了一下,你是想要跟我談嗎?

他道:“不,你不是想要跟我談,只是想要勸說我,讓我送你和玄淩離開罷了。不是嗎?”

不管開始是在說哪個點,但最後都會繞到這裏。

阮覓:......

的確是這樣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殿下,你不覺得這樣是最好的嗎?我跟玄淩離開了,你才可以後顧無憂,不用再擔心別人拿我跟玄淩來威脅你,現在的情勢這麽覆雜,若一步踏錯都可能......”

“不會有什麽踏錯不踏錯。”

他再次打斷了她,而隨著這次的話音,他已經直接上前了一步,伸手就去握她的胳膊。

阮覓一驚之下擡頭,然後就看到了他眼中的如藤蔓般爬長的戾氣,還有她看不懂的風暴,壓得很沈很實,就是前幾次的爭執也不是這樣的。

她驚疑間,只稍一猶豫,就已經被他拖住。

他貼在了她的身後,拖了她入懷中。

那一瞬間她的鼻息間已全是他的氣息。

全身都好像被籠罩住......她感覺一陣的心慌,不知道是怎麽了,總覺得好像莫名其妙他就突然在瀕臨失控的那個界點。

她忍著想要掙紮的沖動,牙齒有些打顫,竭力鎮定道:“趙允煊,你不是跟我說過,只要我留下來,你可以給我能給的所有自由嗎?你說過,我不想見你,也可以嗎?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你之前不是說有事情想要跟我談嗎,難道就是以這種方式?”

可是說什麽也沒有用。

他抱著她,還是越來越緊,但總算是在阿覓覺得要窒息之前停住了。

他低頭在她頭頂道:“我是想要跟你談,阿覓,你那麽冰雪聰明,應該知道我想要跟你談的內容......我希望你能搬到皇子府,可以嗎?”

而不是談讓你離開才是最好。

“你先放開我。”

阮覓感覺到頭頂他的氣息,身體也滿是他身體的觸感,這已經讓她心慌,喘不過氣來。

她搖頭,道,“趙允煊,你不是要跟我談,你只是在逼我。勸說我不成,就逼我。你早就決定好了的事情,只是想要一步一步逼我就範而已,不是嗎?”

他垂眼看她。

她難道不也是如此嗎?

早已經打定好了主意。

勸他,勸他不成就裝模作樣讓他放松警惕,然後再伺機離開。

“你先放開我好嗎?”

她心慌至極,想到在未和離前對付他的手段,聲音便軟了下來,顫抖著帶了些他最喜歡的軟糯道,“你不會希望我用其他的方式讓你放開我,趙允煊,我們開誠布公好好談談。”

“阿覓,”

他沒有放開她,只是伸手撫了撫她有些僵硬的胳膊,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低聲道,“你想聽我的實話嗎?我可以跟你說實話。上一次我的確是想著,你們留下了來,我可以給你空間和自由......我當時的確是那樣想的。”

“但實際上,我做不到。阿覓,你是我的妻子,我喜歡的女人,唯一的女人,以後也會是這樣。你要求的,我已經決定都給你,所以我現在能跟你說的實話是,我想要你留下來,繼續做我的女人,我可以給你時間,一步一步適應,也給你時間,一步一步建立信任,但是不要想著離開,我是不會允許你帶著玄淩一起離開的,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你知道,不,你大概不知道,挑戰我的底線,只會讓那道繩索將你鎖死,沒有任何用處的。”

他說完不等她的反應,就低頭吻在了她的鬢角,一直到臉頰。

阮覓如同被雷劈住。

然後他就在她的僵硬之中終於放開了她。

阮覓癱坐到了席上,擡頭呆呆的看著他。

也不知是受驚過度,還是因著他話裏的那層意思,然後眼淚不受控住的冒了出來。

他看到她眼中的淚水,心裏一絲尖銳的疼痛劃過。

他別過了臉去,道:“阮家已經在上京的路上,應該這幾日就快要到了,你應當好好準備準備。”

“還有梁衡,他很快就要回福州......他的確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經商太過埋沒了他,也不是他真正的志向。朝廷早晚會開通海運,在那之前,會肅清海賊和倭寇,梁衡不僅精於造船,行海和海戰上面的經驗也非常豐富,更難得的是,他本身還武藝驚人,將來前途定不可限量。”

阮覓只覺得心像是被一道道的繩索勒住,勒得又疼又緊,疼得打顫,緊的窒息。

他在告訴她什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嗎?

她以前怎麽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

總要一點一點剝,卻發現一點更比一點可怕。

這樣一個人,為什麽一定要纏住她,不肯放過她呢?

他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她不想哭。

因為哭有什麽用啊。

可是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滴。

但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懦弱的人。

她心中遽痛。

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心裏的怒火卻也同樣一寸一寸的在往上爬升。

他又轉回頭來看她,看到她滿臉的淚水,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她哭得他也很心悶煩躁。

事實上他已經竭力在控制自己。

他伸手幫她抹了抹淚水,用輕柔到近乎哄勸的聲音道,“阿覓,你現在到底為什麽這麽想要離開我?”

“你要求的,我都已經答應了你。你以前,也不是沒有喜歡過我,只是因為我的身份變了,就有這麽大的分別嗎?更何況我們還有玄淩,你能不能試試,試著再接受我,你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只是你心裏抗拒,不願意而已。”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我只有一條路,只能喜歡你,對嗎?”

她喃喃道。

聲音很輕,但實際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實說得已經近乎咬牙切齒。

心裏那根緊繃的弦也繃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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