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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顧雲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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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嬤嬤心中暗罵阮覓狐媚。

待阮覓和阮二嬸坐定,申嬤嬤就上前簡單的給兩人行了一個禮,道:“老奴見過阮少夫人,阮二太太。”

阮覓端了小丫鬟上上來的茶,笑道:“多年未見,不知嬤嬤今日可是有何貴事上門?”

申嬤嬤道:“老奴今日過來的確是有要事。”

“阮少夫人怕是應該已經知道,我們二公子已經從西疆回京了。所以今兒個夫人便特地吩咐了,命老奴過來阮少夫人處接了小公子回府,好讓他們父子見上一見。還煩請二少夫人這就準備準備,讓小公子這就跟老奴去侯府吧。”

申嬤嬤雖然面上帶著笑,但聲音尖銳,語氣隱含倨傲,“我們二公子”和“阮少夫人”這兩個詞上更是重重加了音量,其意不言而喻。

阮覓聽了申嬤嬤的話後慢慢撥了撥手中的茶,這才淺笑著慢慢道:“哦,嬤嬤,那可真是不巧了,淩哥兒今日有事,所以今日怕是去不了侯府了。而且,”

阮覓語氣一轉,聲音也冷了下來,道,“而且申嬤嬤,幾年未見,雖說當年嬤嬤你是侯夫人身邊得用的人,但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我又怎知嬤嬤現在還是侯夫人的人,還是已經是別的什麽人了呢?”

“嬤嬤還當體諒,我和離在家,淩哥兒就是我的命根子,除非是二公子親自來見我,否則不管是誰,我也不會允許她帶走我的淩哥兒的。”

申嬤嬤的臉一下子黑了下去。

這真是個不要臉的!

她怎麽有臉說出“除非是二公子親自來見我”這種話來?

果然如夫人所擔心的,這就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

當年就是靠狐媚手段誘的二公子娶了她,後來見二公子要上戰場,又吵著鬧著要和離,現在見二公子立了大功回來了,竟又寡廉鮮恥的想借著兒子貼上來了!

她冷笑了一聲,帶著些嘲諷,聲音有點刺耳道:“阮少夫人,您嫌棄老奴身份低微,不配接小公子那也就罷了,但阮少夫人剛剛的話可是差矣,就算老奴不配接小公子,可是侯爺和侯夫人可是小公子的嫡親祖父和祖母,難道也不配接嗎?”

“至於二公子,二公子才從西疆回來,每日裏要上朝見駕商議國事,忙得很。而且阮少夫人怕是不知道,二公子現如今身份已經今非昔比,這京中不少的勳貴世家都有意和我們侯府結親,二公子怕也顧不上來見阮少夫人的,恐怕要令阮少夫人失望了。”

“叮”得一聲,阮覓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置到了桌上。

阮覓面沈似水。

她看著申嬤嬤,冷笑一聲,道:“你也知道你身份低微,竟敢在此教訓我了嗎?嬤嬤不要嘴上自稱身份低微,在這裏卻以侯爺,侯夫人或者二公子的代言人自居,以他們的身份來教訓質問我......無怪得世人常言,不知多少大戶人家的門風都是些惡奴在外給敗壞的,今日我倒也見識了一番。”

“來人,送這位嬤嬤出去,以後她再過來,就不必再稟告於我,直接請回就是了!”

申嬤嬤被罵得又驚又怒,老臉氣得通紅。

這阮氏可真是又狂妄,心腸又歹毒啊!

竟想扣她“惡奴”,“在外敗壞主家門風”這樣的大罪,若這樣的罪名被人拿住,她不死也得脫成皮。

這位還真當自己還是侯府的二少夫人嗎?

她現在不過就是個和離在家的商戶女!

宰相門前七品官,自己是侯夫人身邊的心腹,平日裏別說是商戶,就是普通的官家夫人看到她都是客客氣氣的。

而且就算這位現在還沒和離,也還只是個庶子媳婦,平時在侯府,就是世子夫人,夫人的嫡親長媳,見到她,不說恭敬,也還是客客氣氣,不會說一句重話的!

果然是個又蠢又毒的短視商戶女!

也是,若她是個聰明的,也不能做出和二公子和離的事來!

呵,現在還想借著小公子攀上去,別說是夫人,就是她都想啐兩口!

不管怎麽樣,她敢這般給自己扣罪名,她必不能讓她的齷蹉念頭得償所願,再攀附上二公子了!

申嬤嬤這樣想著,被阮覓打了臉子的氣惱總算是消了些。

她心中這般想,但卻也不敢跟阮覓硬頂,只臉上的肉抖了幾下,僵著臉擠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出來,強忍著又給阮覓行了一禮,道:“既然小公子沒空,阮少夫人也不信任老奴,那老奴就先行告辭了。阮少夫人的話,老奴自會原原本本的稟告侯爺和夫人,也不勞阮少夫人相送了。”

說完就轉身急急往門口去了。

*****

這一系列的發生簡直快得令人目瞪口呆。

全氏尚未反應過來,那申嬤嬤就已經只剩下一個背影了。

全氏覺得侄女太兇悍,這樣豈不是把侯夫人身邊的嬤嬤給得罪狠了?

可她同樣也覺得這嬤嬤實在太過無禮,所以這一猶豫,中間便沒有打圓場。

待那嬤嬤走了,她才轉頭看阮覓,神色有些覆雜道:“覓覓,你就這樣抗拒和顧雲暄覆合嗎?”

她又不傻,也十分了解自己的侄女,如何不知侄女剛剛半點臉面也不給那嬤嬤,狠狠呵斥的用意?

阮覓輕笑。

她道:“二嬸,您當真看不出這嬤嬤過來的真實意圖嗎?”

全氏面色又難看了些。

阮覓伸手拿過茶杯,略帶了些嘲諷慢慢道,“她過來,根本就不是真的想來接淩哥兒的。她不過是侯夫人派來警告我,說顧雲暄已經在另議親事,讓我不要再癡心妄想,更不要妄想仗著孩子打什麽主意了。”

全氏默了默,道:“或許這只是侯夫人的意思,並非是顧雲暄之意。”

阮覓當然知道這是侯夫人曾氏的意思。

要是顧雲暄也是這個意思就好了!

她搖了搖頭,笑道:“好了,二嬸,您知道,這能有多大分別呢?當年侯府就覺得我的出身配不上顧雲暄,現在就更配不上了。所以,這事以後都不要再提了,否則就真的是自取其辱了。”

這回曾氏和這位申嬤嬤倒是助了她一回,也不用她再費心勸自己二嬸了。

全氏心裏憋悶得厲害,可是有些事她也知道是事實,而且侄女的性子又一向倔得很,勸也勸不動,否則這三年來福州那邊不停的來信催她回福州,她也不會完全置之不理了。

她只得無功而返。

阮覓待全氏離去,臉上的笑意卻是隱了去,原先的好心情也失了泰半,改而變得有些沈重起來。

她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顧雲暄會跟她搶淩哥兒。

淩哥兒現在還太小,有時候看起來好像挺乖,但其實脾氣壞得很,又壞又倔強,若顧雲暄現在就想要要走他,她是不會放心的。

更何況還有顧柔......

因著那些夢,阮覓即使和顧雲暄和離了,這幾年深居簡出,卻也沒敢忽略南陽侯府那邊的動靜。

顧柔這兩年做了很多事情,小小年紀就已經在京中名聲大躁。

災年時她拿了自己多年存出來的私房錢,捐贈出來設棚施粥,救濟災民無數。

前年冬她又賣了家中送給她的兩個莊子,換了四千兩銀子托人從南方購置了棉花,又雇傭災民做了數千件冬衣捐贈給了朝廷,送去給西疆戰士。

因著這許多事朝廷特意嘉獎她,給她冊封了一個素來只有宗室女才會得封的“鄉君”爵位。

外面的人都稱讚顧柔品德厚重,賢德良善。

但這一件件事傳到阮覓耳中,想到那些個夢,她只覺得不寒而栗。

這樣的一個人,若是嫁給了顧雲暄,她的淩哥兒在她手下,哪裏還能有活路?

阮覓走到梳妝臺前,抽開一個抽屜,從裏面許多的瓶瓶罐罐裏面拿出一樽,打了開來。

一陣馨香傳來,她娶了唇刷沾了點,便細細的往自己的指甲上塗,不一會兒,原本粉粉的指甲就如同上了一層淡淡的粉光。

這甲粉是她自己做了玩的。

看著好看,但沾了水,卻會有致幻的作用。

當年她做了那樣的夢,自然不會以為和離了就萬事大吉了,尤其是顧柔這幾年的一系列行事更是讓她警惕,所以這幾年她從來都沒敢松懈過。

而且她自幼身體就很好,可生淩哥兒時卻生得十分艱難,勉強生了下來也壞了自己身子,她想到她孕時吃過那麽多曾氏做的湯湯水水,還有顧柔整日往她那裏跑,她在顧府身體越養卻是越差,可是和離回來後沒多久就痊愈了。

說她的難產和“體弱多病”和顧家人一點關系都沒有,她是萬不敢相信的。

所以這幾年來她一直在學著很多東西,還有尋找著穩妥可行的退路。

至於梁大公子梁衡,與其說是去相看......其實有什麽好相看的?

兩家根本就是世交,她幼時都不知道見過他多少次的。

她見他其實主要是有事相詢。

*****

南陽侯府,軒和院。

顧雲暄難得的照了照鏡子。

許久沒刮的胡子刮了,一身黑衣也換了,換成了一套寶藍色織金暗紋的錦衣,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原先那種暗沈沈的殺氣和戾氣沒有了,卻是添了好幾分的貴氣和英氣。

但到底和三年前還是不一樣了。

這幾年他在戰場上風餐露宿,原先的白皙俊美曬成了玄鐵一般,眼神中的淩厲也再難以用慵懶和不羈掩飾,線條也變得冷硬無比......他甚至再裝不出曾經紈絝玩世不恭的樣子,好像冷著臉才是常態。

雖然他自己覺得這樣很好,但卻也記得,她是喜歡他原來的樣子的。

三年。

從他和她和離,然後去了戰場,到現在已經三年一個多近兩個月。

他對她......

在遇到她之前,他以為他對女人無感。

遇到她之後,他才知道,那只是因為那些美人沒有一個能打動他而已。

而他看到她,在她好奇的看著他,然後粲然一笑的那一刻,他就仿佛第一次看到他的墨曜一般,突然就想占為己有。

墨曜是他的劍。

所以他便娶了她。

不管多少人反對,不管那位怎麽發脾氣,他還是堅持娶了她。

做這個決定,他也從來沒後悔過。

想到他們的初識和婚後的那幾年,他的神色總算是軟和了些,嘴角也不由得往上揚了揚。

墨五進來,就看到了自家公子那往上翹的嘴角。

他心頭跳了跳,想到自己要稟報的話和事,就有點頭皮發麻。

很明顯自家公子這番孔雀......般的打扮,那是要去見二少夫人的,他能跟他說二少夫人她,今兒個並沒打算出門嗎?

除非您去阮家,否則就是晃蕩一整天,也是“偶遇”不著二少夫人的。

墨五心驚膽戰中,顧雲暄已經轉過身來。

他看向墨五,道:“今日少夫人帶玄淩去哪裏游玩?”

墨五的心一緊。

但要稟的話總還是要稟的。

他頂著頭頂上的壓力,道:“公子,今日武淵會帶小公子到沅河游賞,中午會在聚仙閣用膳。”

武淵就是教習淩哥兒武藝的師傅。

阮覓能給淩哥兒尋得這般合心意的師傅,當然不是阮覓運氣好,瞎貓碰到死老鼠,而是武淵根本就是顧雲暄安排了送上門的。

淩哥兒是他的長子,他對他的教育當然不敢有絲毫疏漏。

顧雲暄看著墨五。

墨五只得硬著頭皮繼續稟道,“少夫人,她不喜熱鬧,今日未有打算出門......不過,”

墨五急中生智道,“不過少夫人三日後會去源山寺上香。”

但說完之後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是啊,二少夫人三日後是要去源山寺上香,但不僅是上香,還要相親呢!

這事是要稟,但不該是這個時候稟......實在有誤導之嫌。

顧雲暄先前沈下來的臉終於緩了些。

她不喜熱鬧嗎?

他不由得想起他在福州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正是上巳節,少女肌膚如雪,眸光瀲灩,看到他時眸光驟然亮起,帶著三分驚艷,三分好奇......那時的她,眼神裏滿滿都是靈動活潑,又怎麽會不喜歡熱鬧呢?

她現在不愛出門,怕只是因為他們和離的緣故罷了。

想到這幾年她深居簡出,自己一個人帶著淩哥兒,他便又生出不少的愧意和心疼來......他一直都太忙,婚後也是聚少離多,這一次更是直接去了戰場三年,他娶她,卻好像一直沒有好好待過她,也不能給她安穩安心的生活。

還有淩哥兒......他走時他還只會說幾個詞,只會在地上爬,可現在他都已經開始習武。

聽說還特別能言善辯。

她見到他,定會很激動吧?

她去源山寺上香應該是為他歸來去寺廟還願的吧。

不知道他回了幾日都沒有去尋她,她是不是有些惱了......

墨五看到自家公子神色放緩,想到那邊探子送過來的消息,便忙又把申嬤嬤去了阮府的事情稟告了。

墨五道:“申嬤嬤前去接人,要求立時就帶走小公子,但少夫人說,除非是公子您親去,否則她是絕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小公子的。”

果然,顧雲暄聽到這話面色就愈發的好了些,嘴角再翹了翹。

他就知道她一直在等著他。

他點了點頭,正待打發了墨五出門。

這時門口卻是傳來了“嘟嘟”兩聲叩門聲。

顧雲暄看向門口,就聽到外面墨七畢恭畢敬的聲音道:“公子,宮中派了路公公前來傳旨,現在正在前廳候著,侯爺請公子前去前廳接旨。”

聖旨?

顧雲暄皺了皺眉。

他知道會有聖旨,倒是沒想到會是上巳節的今天。

他沖墨五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少夫人那邊你繼續派人看著。”

說完就越過他徑直走了出去。

等腳步聲都聽不見了,墨五才擡起了頭。

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他覺得自家公子怕是誤會了什麽。

可是......

他想到這三年少夫人屢出不窮的追求者......若不是他派人在背後作梗,少夫人怕是都要嫁出去好幾回了......但這種事他總不好亂報,最多也就是簡單的說他們處理了某個少夫人的愛慕者,絕不敢半點說少夫人有紅杏出墻之意......這都顯得很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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