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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同謀(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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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探左相府?”

連笙難以置信地看著長恭與長青, 只覺不可思議極了。

她在折回左相府後好不容易捱到散席,回來衛將軍府便直奔長青住處,將她跟蹤兆忠卿一事傾囊道出,本以為他們會像她一樣深感焦慮與不安的, 卻沒想到他二人只憂心忡忡了片刻, 便告訴她,焉知非福, 是到了該再探左相府的時候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啊, 不怕衛將軍府被卷進去了嗎?”

長恭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黯然, 道:“怕與不怕, 衛將軍府都已然被卷進去了。”

秦汝陽如此心思縝密之人,既然能夠安排兆忠卿來查漏補缺, 自然也該十有八.九業已猜出,當夜擅闖蛇屋的人,就是長恭了。他既猜到這個份上, 確實無論他們如何應對,衛將軍府都擺脫不了被卷入的命運。

“如此就該孤註一擲去探左相府麽?”連笙仍然不解,“秦汝陽處並無確鑿實據,如若我們按兵不動,頂多也就招致一番懷疑,可是這樣貿然前去,萬一行差踏錯,那豈非是板上釘釘再也洗不清了。”

長青見她仍想不通, 便笑一笑,問她:“你且說說,秦汝陽這數月以來,是為何苦守?”

“因他找不到人,只能守株待兔。”

“那事到如今,還得守嗎?”

長青一語中的,連笙一時便啞住了。

只聽長恭低聲接道:“他既已想到是我,便不會再老老實實地等著甕中捉鱉,而今我與秦汝陽之間,不過一層窗戶紙尚未捅破而已,被他盯上,再要對付我也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我若不動,便只能坐以待斃,唯有趕在他下手之前查明一切才可爭得一線生機,越早越好。”

他說時雙眼盯著腳下,抱了手倚在一側,連笙忽而湧上心頭的熱血:“那今晚就去吧!殺他個措手不及!”

她話裏興致勃勃的,長恭立時擡起頭來斜覷了她一眼:“我說事不宜遲,但也沒說已然急迫到了這個地步,今日左相府方設了宴,必然有得清點盤算的,人多勢眾,你今夜去,豈不是擺明了要去送死。”

連笙一時又有些訕訕地笑笑:“那何時為好?”

“暫緩幾日再說吧。”

長恭側過頭看了看長青,長青亦是默默然點頭以示讚成,連笙便也只得作罷。

方才起了心血來潮的念頭,眨眼卻又這麽硬生生給壓回去了,哎……她有些顧影自憐地嘆口氣想,如今這樣束手束腳的,當真是好生麻煩。

二月春寒,天上一天接連一天地陰著,好像在與日光過不去,始終不肯放晴。

許是這樣陰沈的天氣亦給了人陰沈的心境,連笙日覆一日陪著長青練習站立,卻也隱約感到他的進展似乎益發慢了,甚至偶爾還要生出一種錯覺來,覺得長青的腿疾是不是已然到此為止,任他再怎麽努力也無好轉的餘地,所謂行走,根本就是妄想而已。

她看了看身旁不遠處還在費力起身的長青,又搖了搖頭,也許還是自己太過頹唐,兄長比她艱難一百倍都未曾說過放棄,她又有什麽資格自作傷感。

然而她雖這樣想著,卻仍舊沒能驅散那股子頹廢壓抑的情緒,它們便宛如盤亙在天頂上的厚重層雲一般,死死糾纏,縈繞在她心頭,甚至漸而加重,就連連笙自己也說不清,這份略帶了些絕望與不安的悲觀心情,究竟是哪裏來的。

將軍府上有棵樟樹被蛀空了根,連笙幾乎是心灰意冷地坐在樹下看那葉子受了北風,一片一片地從枝上剝落。府外停了一輛馬車,下來一個捧著聖旨的太監,連笙的心頭沒來由地“咯噔”一下,繼而便聽到太監細聲細氣地喊:“北中郎將衛長恭接旨——”

年初衛大將軍參加皇太孫的冊封典時曾帶回過一份旨意,要由長恭負責三月春祭的行宮外圍守衛,而今太監宣旨,便是為了此事而來。聖旨上清清楚楚,要他即日赴行宮,整頓衛隊,肅清閑雜。長恭率了眾人皆跪在堂下仔細聽著,紋絲不動,直到太監讀到末尾一句,他才倏忽一楞,連同連笙也是兩眼一擡,聽見宣旨太監說的話:“但有不明,悉請兆惠大將軍示下。”

“對了,還敢問公公,此番春祭,兆惠將軍……擔任何職呢?”長恭接過旨,打了賞後,趁那宣旨太監高高興興正要出門之際,隨口便問了一句。

那太監自然毫不在意,立時拱起手道:“回中郎將的話,聖上有旨,令兆惠大將軍任今春祭典總調度,統掌親兵衛、行宮衛隊與宮外守衛,方才旨意上業已宣明,中郎將初次擔此大任,若有不明之處,但可去請兆大將軍示下。”

“哦,原是如此,”長恭禮貌地頷首致意,“如此甚好。”

“是。”那太監說著又恭恭敬敬地弓身拜了一拜,“中郎將若無旁的疑問,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好,有勞公公。”

那太監作了個揖,便畢恭畢敬地退出門去,長恭站在門口目送,待到宮中的車馬行得遠了,他才轉過身來。身後不遠處,連笙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他會意與她點一點頭。

長青的屋子,春寒未盡,炭火還生得暖洋洋的,連笙抱了杯熱茶暖手,安靜地聽長恭與長青商量對策。長恭即日便要離京,行前這一夜,他們一致認為,無論如何都該去左相府走上一遭了。

只是,連笙問:“那密室入口就設在秦汝陽床榻旁,深更半夜的,你們要怎樣才能避開他進去呢?”

她的話音剛落,長青便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起來似乎已然有了主意,可這一眼意味深長裏又帶了些許凝重,似乎不願意那樣做。但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連笙……”

“聲東擊西吧。”長恭忽而出聲接上,打斷了他的話,“你來引開秦汝陽,讓我趁亂進去。”

連笙想也不想便一口應下:“好。”

長青聞言擡了擡眼望向長恭,又低頭皺眉道:“連笙,此行比之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兇險,要不還是,容我再想一想……”

“不想了兄長,”連笙放下杯子笑笑,“再想天都要黑了,就這樣定吧,我能行。”

她說話時,眉眼當中盡是寬慰他的神色,比屋裏生的火爐子還要暖和,長恭看在眼裏,心頭一時有些別扭。他又何嘗不知此行兇險,只是這樣短的時間,即便是兄長,又能有何更好的辦法,倒還不如幹脆些,直與連笙說了。

可真到說出了口,他又只覺懊悔不已。

連笙義無反顧地應下了,越是這樣的義無反顧,長恭心頭便越覺難受,轉眼卻又見她反過頭來只寬慰兄長,心裏便落寞得仿佛自己真該做這十惡不赦一般。

耳朵裏聽見長青道:“那我但求一事。”

“兄長請說。”

“今夜行前,須請墨先生與白先生同往,連笙引人,長恭入室,二位先生定要留在府外接應。”

“好。”他與連笙不假思索地齊聲應下,只見連笙含笑望著長青,笑靨裏有不盡感激,好似謝他顧慮周全,自己一時只顧附和,便覺自己仿佛是一個隨意插話的局外人般,遂又滿腹心事略低下了頭。

連笙聽出長恭話裏的低低沈沈,有些不放心地擡眼看了看他,見他低眉垂眼,看不到他眼波之中流轉的黯然情愫,於是也只當他憂心忡忡,並未太過在意。

是夜,左相府中,一聲犬吠,忽然便聽到“咣當”一聲銅器落地的聲音。

頃刻間,某一處的房門大開,有人沖出來大喊:“賊!抓賊!來人吶,抓賊啊——”

一聲呼百聲應,立時左相府裏便接二連三地亮起了燈火。

府衛迅速朝著喊賊的方向趕過來,卻發現正是秦大人的院子附近,屋頂上一個黑衣蒙面的身影正飛快地上躥下跳,躲著府上下人們不停飛擲的石子磚塊。只見他足尖一點,竟一躍跳到秦大人的房頂上。

“怎麽回事!吵吵嚷嚷的!”秦大人的房門“砰”地打開,尚且還披著衣服的左相秦汝陽一面喝問一面踏出門來。

“大人,”管家當即上前稟報,“府中進賊了,府衛們正在拿他。”

“賊?”秦汝陽立時順著眾人的目光擡頭上看,卻見好巧不巧的,那賊人不偏不倚就停在他正前方的屋脊上。他似乎正在等著秦汝陽的目光,見他朝向自己的方向望來,瞬時便瞇了雙眼,彎彎地一笑,從懷裏取出一樣物件晃了晃。

此時此刻闔府上下燈火通明,借著燭火的亮光映出那是一塊牌,仿佛是塊普普通通的木牌,蒙面賊人晃過一晃便立馬收回去了,可秦汝陽只瞟了一眼卻霎時間面如死灰,他有如發了瘋般地大喝:“拿住他!——”

那是一塊靈牌。

長青說:“府衛如何無關緊要,你我要的只是秦汝陽,若說能有什麽辦法可以確保他一定會離開屋子去追連笙,那便必須要讓他看見這個賊,偷了靈牌。”

連笙將靈牌揣在懷裏,身後是吵吵嚷嚷追她而來的左相府府衛們,這群府衛之後,秦汝陽竟也屈尊絳貴,一刻不懈地尾隨盯緊了她。

她得逞般笑笑,一面變著法兒地繞圈跑,一面回想今日午後已然於長青房中推演過的一切,此時此刻,長恭他,應當已經得手了吧。

這邊廂,長恭趁亂摸進秦汝陽的臥房,依照連笙描繪,迅速找到密室入口。一腳踏下地磚,那石墻才一顯出門縫,他便迅疾躲了進去。

眼前只見一條長長的石階通往地下,來時以防不測帶了火折子的,這會兒看來卻是全然無用武之地了,蓋因那底下的亮光折返上來,倒照得他的腳下都是亮堂的。

長恭立時便多留了一個心眼,莫不是下頭有人?

他一面側耳聽著,一面小心翼翼地沿著石階探下去,石階筆直,約摸三十多級步子,他屏著呼吸走了一路,終於探到底時,見這一路皆無動靜,他便斜了身子,露出半只眼睛瞄了瞄。眼前只見一個偌大的房間,四壁上點著長明的海燈,卻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長恭一時只覺奇怪,從石階後現出身子來。

既然無人,為何卻將海燈點得這樣亮呢?

他暗暗留了個心眼,仔細查看起這間密室來。

密室不小,當中陳列了諸多雜物,只是眼前物什雖多,一眼望去卻是整潔有序,看來秦汝陽是常來此地。長恭先是迅速掃視一周,預備再行仔細翻看,然而正是這迅速的一掃視,長恭卻陡然間怔在了原地。

一面墻的正中,左右琳瑯擁簇的,一道金黃極其晃眼,掛在一只沈香木精雕的架子上,菩薩一般供奉著,一件龍袍。

作者有話要說:(純閑聊)我今晚,吃火鍋,吃到十點!脹且得意!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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