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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跨國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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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咖啡館裏的人及時將陷入昏迷的織田作給送到了樓上武裝偵探社的醫務室。

經過數個小時的急診、檢查、與對花束的分析檢驗,在醫務室外焦急等候的眾人才從醫生口中得到安心的反饋。

“放心吧,只是中了一種麻痹神經的藥物而已,做出這件事的兇手並未想要致人於死地,憑織田的體質,估計昏睡個幾天就能醒過來了。”

說出這番話的人是位幹練豪爽的短發女性,穿著襯衫與黑裙,夾在發間的金屬鏤空蝴蝶發飾,雕琢得異常生動。

作為最先得知織田作情況安然無恙的人,她甚至還不爽地咋了下舌:“嘖,本來還以為終於讓我逮到一次能解剖織田的機會呢。”

坐鎮醫務室的這位與謝野醫生是武裝偵探社內的專屬醫師,亦是擁有著能夠將重傷瀕死的人治愈好的珍稀異能者。

但這個前提卻是只能治好瀕死之人,所以每次治療前都必須得將人弄得半死,加上她有著肢解傷者的愛好,搞得偵探社裏的人每次出動任務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受傷就會被送到與謝野的手上遭殃。

不過與謝野的醫術確實高人一等,有了她的擔保,關心著織田作安危的眾人終於能卸下心頭的巨石。

“我會為這件事情負責的。”

站在人群之中的霜葉忽而出聲說出了這句話,令其他人都將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當前寡淡的神色沒多少感情波動,可大家分明能感受到有什麽東西好似在此刻悄然凍結。

她知道究竟是誰做出這件事情,又是為了什麽。

正是因為如此,才沒辦法心安理得的將事情輕輕帶過。

只是,周圍不明真相的人或許都誤認為她因為愧疚而將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開始出言勸慰。

“亂步先生之前已經說過了,我們都能明白——是你前男友的蓄意報覆吧?你不必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的。”國木田表示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

織田作方才被轉送進醫務室裏的一幕在事務所掀起了頗大的波瀾,剛好解決完事件回歸的江戶川亂步撞見了忙亂現場,通過自己【超推理】的能力,一眼就判斷出了來龍去脈。

之後像是劇透般敷衍地給眾人解釋了幾分鐘這次事件是霜葉前男友造成的情況,確認不是大事就揮揮手回去吃自己的粗點心了。

其他人得知霜葉居然有那樣的垃圾前男友,一時之間都對她曾眼瞎遇上這等危險人物而深感同情。不過同情歸同情,當其他人問起關於前男友的信息時,霜葉卻選擇避而不談。

“抱歉,我現在不是很想提他……”霜葉垂下了眸,避開了眾人的視線。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這樣探究別人的傷心事不好,互相尷尬地沈寂了一瞬後,都紛紛開始圍在霜葉身邊安慰她:“沒事沒事,都是我們的錯,霜葉小姐現在才是最混亂的人吧——”

好在大家並不是多麽介意,很快將話題繞開。

“或許這麽說不太好,但如果不是織田擋下的話,霜葉小姐恐怕就要被對方得手了。”

回想起這個後果,連國木田都不由皺起了眉峰,可他的眼底不曾染覆過陰霾,正如他也從未聯想到需要就此事針對霜葉一樣。

他只是打開隨身的筆記本,握筆記錄下事件蹊蹺的地方,同時對霜葉交待了幾句。

“請霜葉小姐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同樣作為受害人的你近來最好保護好自己。至於你前男友的事情,先不說誤傷的織田,光是為了其他無辜的民眾,我們偵探社也不能隨便放任那樣危險的家夥待在社會不管,平時會留意有沒有那家夥出現的痕跡的。”

霜葉微張了唇,某一刻很想說織田作並不是被誤傷,而是對方一開始就打算故意促成的陷阱——是為了強迫她不得不回頭面對某人的陷阱。

與其對她本人出手,動她身邊所在意的人,從各個方面來說顯然都是更有效達成目的的方法。

可話語在一瞬湧上喉嚨,卻在最後關頭被她給理智地吞沒了回去。

有自己想法的她最終只能微微抿動雙唇,象征性地以淺薄的弧度回應這份善意:“我知道了,謝謝你,國木田先生。”

在道謝完後霜葉又轉頭看向救治了織田作的女醫生。

“還需要感謝你的出手幫忙,與謝野醫生。”

在靠門的那一邊,操勞好幾個小時的短發女性聞言只是將手臂往上抻直,舒展了個懶腰。

“道謝的話就免了吧,作為醫生,我只不過是做好本職工作而已。”

活動完身子的她這時忽而睜開了半只眼睛,眼尾瞥向了霜葉的方向:“與其口頭上說這種沒必要的感謝,不如改天來我‘病床上’聊聊怎麽樣?”

與謝野晶子這話一出,偵探社裏的人登時都下意識變幻了臉色。

可霜葉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註視著她,表面沒有產生多大波瀾。

與謝野大概將這副模樣當成了退卻,於是神情掃興地擺擺手說了句‘嗤,我開玩笑的’,就打算離開。但偏偏在她剛說完即將轉身的剎那,霜葉挽留般的執住了她的右手。

與謝野雙手戴著皮革材質的黑手套,摸起來的觸感粗糙,遠不及人體皮膚的溫涼,可霜葉並不介懷這一點。

“請別這麽說,我可是很樂意來赴約的。”

霜葉往前邁近一步,纖長的黑色發尾因而飄揚在背後,縈繞她身際的隱約香氣猶如一陣微風翻動著花浪,在兩人之間的距離相互糾纏。

比起外表兇狠骨子溫柔的與謝野,來自她身上傳遞而出的氣息反倒更加危險,形容像是暗夜中的瑰麗,不知覺間便逐步蠶食著對方的強勢氣場。

“為了答謝醫生救下我的朋友,做這點小事不算什麽。”

“況且我認為……”只見霜葉稍稍收斂起眉眼,偏頭過去,在與謝野的耳畔放柔了語調:“這世上沒人能拒絕天使的邀約,我也一樣。”

觸及了某個熟悉關鍵詞的與謝野聞言微微一怔,在這刻裏對她的個人觀念發生了急轉變化。

半晌後她像是發現了什麽有趣事物一般,回握住霜葉的指尖,勾唇說了一句話:“你,還挺有意思的嘛。”

隔壁的國木田以及谷崎等人不敢說話。

……他們的存在,是不是有點多餘?

之後與謝野正式開放了探望病人的權利,不過其他人在這時都相當自覺地將這個機會拱手讓給了霜葉。

她並沒有矯情,領了眾人的好意,就單獨邁步進入了醫務室。

醫務室裏只有一張樸素的病床與辦公桌椅,探照燈等醫用設備被關閉了電源挪到了角落。陷入昏迷的赤發青年仰面平躺在素白的病床上,胸膛微微起伏,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霜葉走到病床邊佇立,靜默凝視著青年那張臉龐。

他之所以現在會躺在這裏,霜葉很清楚完全是被自己牽連的緣故。

織田作的異能【天衣無縫】可以說是幾乎萬能的高級異能,但它同樣也存在最致命的破綻:一旦在預知時間之前便身處陷阱之中,就無法擺脫這份戕害。

只有對他能力深入了解過、並且關系非常親近的人才能知曉這個破綻。

而這個人無疑指向的就是霜葉。

做出這一切的人對她的過去經歷和人情交往一清二楚,沒道理放過搜集關於織田作情報的機會。

在腦海中細細捋清所有脈絡,霜葉不由自主分神向病床上的青年伸出了手指,好似想要嘗試觸碰他的存在。可指尖卻在即將觸碰之前及時停留在了半空,最後原封不動地抽回垂放在自己的身側。

“真想問問你,為什麽無論我做出什麽事,你都始終堅定不移地將為我劃歸成‘美好’的一方啊……”

霜葉喃喃自語的樣子,像是一個人對著空氣講話。

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陷入沈睡當中的織田作無法張口回答她這個問題。

不過,霜葉其實也不打算親口追問對方這個問題的答案。

正如某書中的那句話所說——‘我不敢下苦功琢磨自己,怕終於知道自己並非珠玉’。她亦不敢迫切地去追尋真相,怕知曉自己並非蒙塵的珍珠,而只是一顆灰撲撲踢落水渠的石頭。

心中棲息著的那頭名為逃避的野獸,是那麽理所當然的存在著,蟄伏著,盤踞在恐懼的黑暗裏。

但為了自己重要的友人、因為自己而無辜受罪的牽連者,霜葉垂望了病床上那位青年好一陣子,最終還是長呼出口氣,不得不順遂某人的意,做出當前應做的選擇。

“好好睡一覺,阿作,等我解決完事情回來看你。”

對著正在沈睡當中的赤發青年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病房。之後找到醫務室外邊擔心的人交待一聲,霜葉獨自一人回到了織田作的住所。

少了房屋主人的所在,整個房間無疑冷落了許多,陰影塌陷,空寂感如同潮汐般從四面八方覆湧而來。

好似在腦海中刪除了關乎晚餐的詞匯,霜葉絲毫提不起想要進食的欲望。

她一回來就去到了房間內唯一那面窗臺旁站立,安靜凝視著玻璃窗前自己那抹半暗的倒影,隱約間映出的那雙銀眸仿佛鑿刀裁下的一塊薄冰,透露著冷硬……與某些情感被放涼了的疲倦。

現下已經來到了夜晚,黑沈沈的夜幕勾連著成片的積雨烏雲,大雨拍打在玻璃窗上,淌下一條條透明狼狽的蜿蜒痕路。

帶著厭惡感取出了自己口袋裏的私人手機,完全不需要辨認數字存在的位置,霜葉便迅速撥出了那串熟稔於心,卻極度不願意再回想的號碼。

跨國長途話費貴得要死,所以霜葉只能盡量長話短說。

於是她毫不猶疑地事先按下了擴音鍵,趁電話接通對方還來不及出聲的剎那,轉身抽出手邊那只卷紙的滾軸,令嘴巴對準洞口,極度真情實感地發表了此生最真摯的感言:

“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你真的是個弟弟——聽見了嗎!我說你是個弟弟!”

一上來就被擴音實名辱罵的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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