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又蒼老了許多：“這法器威力絕大，越是威力大的器物或法寶，越難以封印到體內，也越難操控，只有等你修為到了開靈三層的時候才能憑借念力勉強喚出，在這之前，我將它強行寄生在你體內，此生它將與你一體。”

說完後身子一晃，似乎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路生趕緊將白衣老者扶坐在他之前修煉的白色圓玉上，自己單膝跪地，蹲跪在老者身前。

“年輕真好，”老者看著路生年輕的面龐，由衷的感嘆了一句，又道，“我操控彎月，需要借助神念和結印，以及法決。我沒時間，也沒有能力去教給你這些，這也是我將彎月渡入你體內的原因，等你有能力喚出它的時候，操控他只需一縷神念，那個時候，它已經是你身體的一部分。”

路生認真的聽著。

白衣老者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個儲物袋，交給到路生手上，道：“此生孑然一人，本以為可以死的了無牽掛，可有些事，有些人，越是到了最後，越是怎麽也忘不了的，想請你替我見一個人，了卻一樁心願。”

路生道：“但憑前輩吩咐，路生定不負前輩所托。”

白衣老者指著儲物袋，道“此中有一塊紫玉，日後若有可能，你將此物帶回巫山，交給一個叫落汐的女子。”

路生本想問，巫山在何處？落汐又怎麽才能找到？可看到老者面容時，不忍心讓他多說一句話，是以忍住沒問，心道這些日後自己多方打聽，自然會知道。

想到往事，老者的面上浮現出幾分喜色，他的眼神變得飄忽不定，帶著無盡的溫柔，也許是想到自己心中一直念著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念著的人，陷入某種回憶。

“那時我一百七十歲還是一百八十多歲，記不清了，在巫山的那處幽谷中，我與她邂逅，倘若……”白衣老者說到這裏，突然面帶遺憾，苦笑著搖搖頭，“倘若那時我和她廝守，倒也可以免去這一生的寂寞遺憾，可惜啊可惜，我那時剛剛獲得這部《無名修法》，心中自是無比高興，那裏還顧得上她。”

路生不由的問了一句：“前輩在這谷中已經呆了八百年，那落汐姑娘會不會不在了？”

“我遇到她時，她還是十七八歲的姑娘，在修煉一道，她也是資質卓絕之輩，我想他應該還在人世。”白衣老者笑了一下，眼神有些迷離傷感，道，“若是不在了，那請你在她的墳前捎上一株紫羅蘭，那是她最喜歡的花。”

說完後仰首看向巖洞的某處，又感嘆了一句：“佳人不可唐突，我真是作孽。”

沒有了彎月的藍紫色光芒，巖洞中的光線暗了很多，老者靜靜的看著巖洞的那處黑暗。路生突然心道：一生千百年的時光何其精彩，只是，在生命最後的這片刻光陰中，這位曾經的風雲人物會想到什麽呢？

又是過了很久，突然聽到老者道：“這裏面還有一部功法，是早年諦空寺的一個高僧所贈，名曰《渡心指》，留著你日後自己慢慢參閱吧。”

老者說完後，又盯著那處黑暗，回憶了片刻，道：“我本是一個棄徒，為世人所不齒，可與他一見如故，當時他說我殺孽太重，要以佛法渡之，我說他過於慈悲，強生弱滅才是生死之道，他贈我這功法，渡心二字用意再也明顯不過了，可是我也一直沒有修煉過。因為，我從來沒認為他是對的，可是現在，我忽然發現，是我錯了。”

似乎這是一個心結，白衣老者言語之中帶著些悔意，將目光看向路生，道：“他叫禪悲，若是你能見到他，告訴他，當年是那個棄徒錯了。”

“是。”路生看著老者，道，“前輩，請恕晚輩不敬，您怎麽稱呼？”

老者聞言面色一痛，路生那句話顯然觸到了他極其傷心之處，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只是一個棄徒，你無須知道，剛剛那兩人，你縱然不說，他們也知道是我。其他人，恐怕早就忘了有我這麽一個人了。”

“前輩……”巖洞中，似乎聽到路生有些哽咽。

白衣老者伸手在路生的頭上撫摸了一下，笑道：“你這般善良，全然不像吾道中人。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生死等閑事耳，何必哭哭啼啼，做出這番婦人姿態。”

路生哽咽道：“是，前輩。

白衣老者道：“這裏的一切，你斷不可說與外人聽，強者，一定要有自己的秘密。這個道理你或許懂，但我還是要叮囑你一聲。”

路生道：“前輩，我牢記在心。”

過了半餉，白衣老者突然有些嘲諷的道：“來到這谷中之後，先是為了修煉，後是為了活命，我攝取萬物靈氣，人畜草木，凡是入這谷中，其靈氣皆被我攝取，造下了無窮無盡的殺孽。本想以此修法獲取長生，卻沒有想到做出此等逆天之舉，連墮入六道輪回也是不可能了！”

老者的身體如同老樹般，開始慢慢的枯萎。

過了很久，從淬魂谷的巖洞中，發出一聲斷斷續續的嘆息：我可以破生死……斷輪回……可終究……還是逃離不了因果……

伴隨著老者的嘆息，是少年低沈的抽泣。

此後。

彎月安靜的貼在路生左臂上，藍紫光隱約流轉不停，一人、一月、一清泉，在這淬魂谷的巖洞中，呼吸吐納，忘了歲月！

……

二月二，龍擡頭。

這天，據古歷記載：黃道吉日，諸事可行！

這天，是天丹門大賽開啟的日子。

天丹門，神丹殿中，站著兩百多參賽弟子。

路怡身著粉色長裙，小嘴微閉，永遠是那個最引人矚目的天才少女，只是，與往日不同，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眸子中憂慮重重。

很少有人想的通，世上還有什麽事，能驚擾到她的道心。

另外一人，身著淡綠色的長裙，一條深綠色的裙帶束腰，身材嬌小，面色沈靜，與路怡相比，她美的不夠溫和，但多了一些清涼，她眸子中時常有深思之色，還有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

不過當她輕輕一笑時，她絕對是能迷死人的少女。

可就是這樣嬌小迷人的少女，卻聽說掌門人都對她客客氣氣！

她叫路離川，是天丹門最神秘的少女，路離川。

無論大殿中數百只眼睛敢還是不敢、有意還是無意……一道道眼神總不時的從她們兩人身上掃過。

除了一人，他背負烏青古刀，一臉的沈靜和剛毅，他正是路飛。

已經過去三個月了，路生依舊沒有消息，他臉上原本習慣性的、憨厚的笑意再沒有出現過，短短三個月，他由一個淳樸少年變成了一個心事重重的男人。

他站的很直，身上很少有其他動作，只是偶爾想到什麽的時候，他眸子中會閃過一抹深沈的痛意，每到這個時候，他的手總會擦著胯骨、悄悄的伸過去，緊緊的握一下烏青古刀的刀身。

似乎他背負的不是一把普通的長刀，而是心靈深處、隱藏的仇恨。

雖說色膽包天，可面對路怡跟路離川這樣的少女，上百弟子很少有人敢去造次。

很少，那就不是沒有，路駿騰就有，他有意無意、半步或一步，一點點挪向路怡站立的方向，但很快發現，今日之路怡身上有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這種氣息讓路駿騰望而卻步……

年輕弟子的前面，站著三個總堂中的執事長老，首先是中間大長老訓話，無非是這次比賽對天丹門的重要性，以及事關蒼生安危之類的套話，其實別說這些弟子，就是這些長老，恐怕也最多只知道路姓部族，而不知道天下蒼生長什麽樣。

套話之後，三長老向前邁出一步，清了清嗓子，道：“比賽事宜和往年一樣，有一點特別處需要提前交代清楚，神風堂路生因為有事耽擱，可能比賽當天無法到場。”

有人暗中揣測：什麽比賽當天無法到場，是這輩子無法到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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