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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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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默斯頓環礁幾乎與世隔絕,如同釘在巨大洋面中的一顆針頭,四面八方都是茫無涯際。據官方統計,此地固定面積不過個位數平方公裏,島上僅有的六十多個人口還都是同一個祖先的後代。

島民的房屋聚在小島的西部港口旁,而時湛陽的住所位於東南部。這是一百多年前那個首次踏足此地的英國人修建的落腳處,一座三層的意式小樓,有著漂亮的紅屋頂和鏤空露臺,已經被打理得相當整潔,卻還是帶著點陳年舊跡。種滿熱帶綠植的花園外就是白色的海灘。

十幾個醫護人員和二十幾個傭人保鏢已經在裏面等著他,老管家居然也在。

他就站在門口迎接,歉然地看著自家的兩個少爺,領結還是打得一絲不茍。

大致安頓好之後,邱十裏推著時湛陽繞島轉了一圈,一路陽光極佳,兩人都不說話。邱十裏走得很慢,有時路過沙地,輪椅會陷進裏面,路過的島民對他們好奇極了,用英語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忙,邱十裏就把膝蓋抵在椅背上,直接擡著它和大哥,穩穩當當地走過那段。

三兩島民站在那裏發楞,似乎是驚訝於這個小個子的力大無窮。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繞回住所時,邱十裏的皮鞋裏灌滿了細沙,時湛陽的皮膚不適應陽光直射,也被曬紅了。但或許是因為風景的寧靜,兩個人心情都舒暢了些許,擡眼看,濃烈雲霞潑灑在遙遠的海平面上,太陽正在熱風流動中搖搖晃晃地下墜,海天都成了一塊被氣流拂擾的巨大幕布。餘暉中,大片海鳥呼啦啦地低回,翅膀裹挾變幻的夕色,消失在山丘叢林中。

邱十裏不知道天空原來還能有如此豐富的色彩,這不是城市徹夜的燈光,所以也短暫。少看上一秒就會抓不住似的。

他留下來吃了晚餐,又找幾個最放心的手下囑咐了幾句,打算半夜就走,這樣趕去地中海那邊也方便倒時差。十點多,他把計劃和時湛陽說了,時湛陽卻像是早就想到了一樣,沒有挽留,只是要他註意安全,隨後便由管家推著回屋睡覺了。

邱十裏獨自坐在客廳裏,給自己剝了一個火龍果。這果子他本來是準備剝給時湛陽的。掏出匕首,他割一塊吃一塊,吃完了才發覺周身的死寂,以及自己的失魂落魄,指甲縫裏全是紫紅的汁水,匕首也染了色,比血還詭異。

下意識掏了煙,邱十裏卻沒有抽,他匆匆把手和刀都洗幹凈,爬上院外的一座礁石,站直身子,他忽然發覺自己很高,黑浪和白沫都在腳下流連,暗潮躁動地亂漲。對著雲間的那一抹忽明忽暗的月光,邱十裏把兜裏兩支雪茄都抽完了,又攥著那只獅子打火機站了很久,聽見那潮聲、風聲,他覺得吵鬧,可又覺得自己根本聽不清什麽。

他面對平靜總有種這是錯覺的錯覺。他知道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直到八仔從後面跑過來,說飛機已經準備好了,邱十裏才如夢初醒。

他沒有急著去機場,而是回到那座小樓。是的,他又在不舍,估摸身上煙味已經散了,他就輕手輕腳地上樓,推開主臥的門。

午夜已過,時湛陽就躺在床上,身上鋪著月光,均勻的呼吸把他襯得更靜,也更遠。邱十裏合上門,脫了鞋子,踩著地毯慢慢挪到床邊,此時此刻,大哥看起來和過去昏迷的那幾個月沒有不同。

可終歸還是不同的。邱十裏已經不可能再爬上床去,擠在他的身邊,像戀巢的幼獸那樣吞咽自己那些無稽的乏累和恐懼。

“大哥。”邱十裏用氣聲說,輕得不能再輕。

“我走了。”他又道。

時湛陽忽地張開眼睛,直直地望向他。

邱十裏差點落荒而逃,他明明也沒在心虛什麽,的確,他想躺過去,甚至想吻下去,但他都只是想想而已啊!想想也是犯罪嗎?更何況,他從前,想躺就躺,想親就親!

他搞不懂自己了。

卻聽時湛陽道:“我們可以一起走。”說著,他還撐著床面,自己坐起來,靠在床頭。

邱十裏搖頭,往後退了兩步,“半個月,我回來看你。”

話畢他轉身離開,直到出了那扇門,他也沒聽見時湛陽的任何動靜。

邱十裏的確言出必行,他待在煙熏火燎的戰區和欠錢扯皮的所謂“將軍”折騰,可謂耐心十足,也絲毫都不露怯。對方當然還是想要繼續從他這兒收貨的,畢竟某些中程炮實用到根本離不開的地步,耗得又快,只能找他買,加上政界的朋友也明裏暗裏給他搭了把手,十三天後,邱十裏終於要齊了款項,風塵仆仆地回到帕默斯頓。

時湛陽恢覆得不錯,主要是那條未曾受傷的右腿,肌肉狀態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邱十裏在車裏和醫生聊了聊,推開院門的時候,只見大哥正單腿站在一棵紫荊樹下的扶欄旁,端著紫砂壺飲茶,海風烈烈,好一個巋然不動。

頗具禪意。

“這邊好熱!”邱十裏走近,抖了抖襯衫領子。

“生日快樂。”時湛陽卻說。

邱十裏一楞,他其實已經給忘了,“好像是……後天?”

“是啊,我還在想,今天下午ナナ不回來,我該怎麽去找,”時湛陽泛起笑,“反正這邊連信號都沒有。”

邱十裏也笑了,反手握緊扶欄,身子一撐,直接坐了上去。他把領帶抽了纏在腕子上,回身看著大哥閃著光的面頰。

無意間,兩只手碰在一起,兩只都是左手。這久別的溫度就像是撞上來的,邱十裏楞是沒能將手縮回去,他一低頭就看見一排並在一起的手指,只有他的那一根,格格不入地套了枚戒指,鉆石越亮,鉑金的光芒越均勻,這戒指就越刺眼。

近日來一忙起來邱十裏就又開始犯傻,還是一直戴著,更沒人敢提醒他,於是他也就忘了去琢磨再次見面時如何處理這種尷尬。

可事實上,尷尬的只有他一個。時湛陽視而不見,完全不避諱,就仿佛從來不存在那樣一對指環,又好像,那一圈金屬微不足道,只是邱十裏自己戴著玩的飾品而已。

也正是這種態度最能刺傷邱十裏。哪怕說點什麽呢,哪怕是勸我摘下來呢,只要告訴我為什麽,解釋一句就好……他腦海裏歇斯底裏地飛竄著一句又一句話,表面上還是鎮定如斯。

“對了,兄上找人去幫我了吧,”他晃了晃懸空的腿,輕輕松松道,“我就說呢,怎麽會這樣順利。”

“我不想讓你再受傷了。和那群北非流氓在一起。”時湛陽瞇起眼睛,看向遼遠的雲際。

邱十裏喉結滾了滾,確實,這幾個月他也受過不少傷,從在山洞裏被石鋒剮爛的脊背和露出指骨的手開始,舊傷好了又來新的,還有他自己弄的。他沒跟時湛陽提過,可他明白是絕對瞞不過的,這也正是他不用多提的理由。

如果時湛陽心疼他,為他做了什麽,這是主動的,不是他打滾耍賴說自己好疼而求來的,邱十裏就會因此感到巨大的滿足。身體上的疼痛從來都不可怕,有時他甚至覺得,貪求大哥的憐惜,制造大哥的擔憂,這正是他受傷的意義。

倒是心理上——他現在也破了好大一個血窟窿,搖搖晃晃地,他天天都想撲過去躺倒攤開自己,讓時湛陽好好看看,可真正做出來的,卻是三緘其口滴水不漏了。

“說好的沒有信號呢?”他又笑,“兄上還是想找誰就能找誰。”

時湛陽擡起搭在扶欄上的手,懶洋洋地捏了捏眉頭,並不反駁,算作默認。那片緊貼的溫度離開了,他也喝空了茶壺,單腿挪蹭著,在邱十裏跳下來扶他之前,兀自坐上了輪椅。

“走吧,我叫他們準備了蛋糕,”他已經能夠十分熟練地轉動滾輪,壓過草徑,朝屋子的方向去,“ナナ過生日,好像從來沒有吃過蛋糕。”

邱十裏立刻拾掇好心神,追了上去,推著他走得飛快。其實是吃過的,邱十裏想,大概十二歲。那次時湛陽被父親派出去幹活了,沒有人記得邱十裏的生日,他就一個人打車過了金門大橋,進城看了一場電影,也給自己買了塊蛋糕。

電影是《蜘蛛俠》的第一部 ,邱十裏記得相當清楚,2002年5月3日首映,比他生日早了兩天。

蛋糕就是快餐店常見的紙杯蛋糕,頂上有一層厚厚的奶油,淋了鮮紅的櫻桃醬,被人撞了一下,那醬汁就沾得他滿手都是。於是邱十裏蹲在電影院門口,盯著地面上來來往往的車輪和人腿,默默地含吮手指,那滋味甜得他舌尖發麻。

他還記得,幾天過後大哥就回到了家裏,好像很自責似的專門陪了他好幾天,還送給他一把胡楊木做的彈弓。那是大哥從辦事的地方找的木頭,在回家的飛機上自己動手削的,手柄被打磨得光滑細膩,一個紮手的木刺也沒有。那把彈弓現在還放在他的寶貝盒子裏面呢。

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這是邱十裏二十五歲的生日,也是他的第二塊生日蛋糕。巧的是,也是奶油,上面也綴了櫻桃,不過是新鮮的,個個都好比含了一個春天。算上那些守在這兒的夥計,十幾個大男人圍坐在桌邊,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平均切,越發顯得那蛋糕過分秀氣,也過分甜美。

“嫂子,生日快樂!”邵三和八仔領著夥計們,一手捧著小碟,一手舉杯敬酒。

祝福的話千篇一律,其他倒是胡扯了不少,還有感嘆他年輕的,說他這麽多年也沒長成老氣橫秋兇神惡煞的模樣,萬一那樣,這聲小嫂子還真有點叫不出口。

邱十裏不乏困窘地微笑,“天天管男的叫嫂子,也不問問我同不同意,”他把手裏的龍舌蘭兌雪碧一飲而盡,重重放下酒杯,“誰教的毛病!”

眾人拍腿大笑,擠眉弄眼地看向自家大哥,時湛陽也瞇起眼睛哈哈地樂,無奈地搖著頭,舉杯同樣一口悶,又用小勺舀起一顆火紅的櫻桃。縱使是他這種不愛碰甜食的自律人物,也吃完了他的那一份。

諸位也都是識眼色的人,晚餐熱鬧過後,便一股腦去小島西邊的酒館續攤去了,管家也領著女傭迅速把桌面打掃幹凈,屋裏就只剩下這兄弟二人。

邱十裏方才猛灌自己來著,至少一瓶半的高純度蒸餾酒,他就著汽水喝得飛快,此時有點上頭,站起身子,又昏昏沈沈地往桌沿上倚,靠不穩當,他直接坐上了桌面。沒外人了,邱十裏也就不想再繃著自己,做出個正兒八經的二把手樣子。

“我弄了一個新輪椅,”時湛陽就坐在桌邊,身側是他的膝蓋,擡眼看他,忽然開口道,“還是挺好用的,可以自己走,一般的減速帶和石塊都沒問題,改造了一下,時速最高能達到30千米吧,還設計了放彈夾的卡槽,比掛在腰上方便多了。”

邱十裏抹了抹嘴角的酒漬,吊燈在他腦後形成了一個毛絨絨的光圈,他望著時湛陽發呆。

“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就在書房放著,”時湛陽又道,“ナナ,你可以幫我想想還要做什麽改造會比較實用。”

邱十裏終於反應了過來,也皺起了眉頭,“兄上,”他彎下腰,把手肘撐在膝蓋上,腦袋湊近他腰桿筆直的大哥,“你要坐著輪椅……去開槍?”

“現在也只能這樣咯?”時湛陽開玩笑似的說。

“不是。不是。”邱十裏一下接著一下地搖頭,努力吞咽著酒氣和醉酒後的口吃,“兄上,你聽我說,你,要在這裏,恢覆好了,再出去。”

時湛陽也支起下巴,“沒用的,壞了就是壞了,現在我好歹撿回了一條腿,”他柔聲道,“ナナ,我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怎麽適應當前的情況,而不是不切實際地做夢。你也一樣。”

“我不是做夢。”

“你是的。”時湛陽的目光異常溫和,口氣卻異常堅決。

“我現在就是在浪費時間。”他又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做,ナナ,你應該明白的。”

“我幫你做。”邱十裏不斷地揉眼睛。

“只能我自己。”時湛陽耐心地解釋,“你也有這種事吧,不想讓我插手的事。”

我沒有!邱十裏差點脫口而出,可他閉上了嘴。他確實也是有的。譬如這座島,這個漂亮的牢籠……又譬如許多。他多想在時湛陽面前做一張白紙,可很早以前就失敗了,他如今滿身印痕。

“所以,兄上,”他把臉埋在手心喘了幾口,又捋上去,抓了抓頭發,“你要出去。”

“嗯。”

“其實不用和我說,你也能出去,”邱十裏忽然又短短地笑了一下,“我是關不住你的。”

“嗯。”時湛陽仍舊專心凝望著他,望得他心口生疼。

“所以為什麽還要和我說?你直接走了,我也就懂了。我做的這些都是任性,是小玩鬧,是我太無聊了。”邱十裏疼得說起了氣話,“我還會和你道歉!”

時湛陽聽楞了一下,長長呼出口氣,卻又低頭露出了笑,他的笑意漸漸轉深,“那樣你不會難過嗎?”

邱十裏頓時啞口。

“難過也是難免的,”他捏了捏鼻梁,燈光打在上面,落下刀刻般的影,“但我希望,我帶給你的難過,能最大限度地減小。”

又是這個論調,邱十裏想,又是這個詞。難過,難過,難過。它簡直可以概括任何事了。越想避開它,它就越是一個詛咒。

“兄上,我問你,”他一下子滑下來,穩穩地落在地上,卻踉踉蹌蹌地往時湛陽身上撲,那輪椅都被他撞得往後退了半米,“我問你,我問你,”他重覆道,“你知道我為什麽難過。”

“我知道。”時湛陽扶穩他的肩臂,也穩住自己的重心,輕聲道,“我也是。”

“不對!你說的不對,你不知道,”邱十裏猛地擡高了聲量,他被酒精沖得眼圈酸疼,握住時湛陽的手,直接把自己左手的無名指塞到那幹燥的指縫裏,“摸到了嗎?你摸到了嗎?”

緊接著,他聽到時湛陽嘆氣的聲音,他喝得再多也清楚,大哥只有在一籌莫展時才會嘆氣。

邱十裏的心臟皺縮了一下,更惶恐了,他莽撞,他急不可待,活像個娶親路上丟了媳婦的毛頭小子那般,狠命捏著那只手,毫無章法地攥,“它在這兒……你的呢?哥,哥!你的去哪裏了?”

“ナナ,”時湛陽是這樣說的,“你先起來。”輪椅的確被邱十裏頂得還在往後倒,很快就要碰到墻上了,但邱十裏偏不起身,偏不松手,他甚至用膝蓋更用力地抵著時湛陽的膝蓋,俯身親吻上去,就那麽含著兩瓣嘴唇不放,用一種類似啃咬的力度和節奏,這種溫度,這種濕潤,這種接觸的感覺……時湛陽終於是醒著的了,可邱十裏感覺不到任何回應。

倒是他自己,親得這麽賣力,這麽急渴,氣也喘不勻,喉嚨都開始痙攣般的疼,輪椅終於撞了墻,好大一聲,可他還是著魔地想著,我絕不停——

直到他感覺到無名指上的力量。

輕輕地,他的手掌被托著,無名指根上的指環松動了,某個瞬間,它被摘了下來,那個瞬間也立刻就過去了。

短得就像錯覺,這才是做夢吧,邱十裏想,可它不是,大哥指腹上的繭子,大哥的脈搏,都和他如此真實地接觸著,緊貼著。

然而這番接觸是為了摘下他的戒指。

邱十裏頓時忘了如何呼吸,大大地張著眼睛,驀地直起身子,嘴角還掛著晶亮的涎液。時湛陽也一樣,嘴唇在燈光下閃著光,手裏的戒指更閃。

他一句話也沒說,自己轉著輪椅回到桌前,“哢嗒”一聲,邱十裏聽到金屬接觸木質桌面的聲響。

身體是僵硬的,無名指上的空虛感如此難以忽視,也如此不可置信,哪來的一直大手,一把將邱十裏拍死在地上,他釘在原地足有十幾秒,這才勉強轉過身子,沒有錯,他在桌上看到了他的戒指,而時湛陽正沈默地看著他。

邱十裏也沈默,大概,此刻,也沒什麽好問的了吧!只需一瞬間,他就能被打得什麽都不剩呀!他還要跪下來去問為什麽,去求不要嗎?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撈起那指環,死死捏在手裏,氣喘籲籲地,他瞪著自己攥成拳頭的左手發怔,又很快恢覆了正常,轉身走開之前,他最後看了時湛陽一眼。

而時湛陽仿佛再也挨不住了,目光相觸,他眼睫下築起的高墻也崩落了,他竟露出被殺了一刀的表情。

可邱十裏沒有再看,也沒有再逗留,當天淩晨他就乘機離開了,有一個手術,他已經準備了很久,事到臨頭卻又猶豫,因為時湛陽醒了,他就開始貪圖安寧,並且理所應當地覺得自己又有了安心藏身之處。

現如今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這件事,這一切,錯終究在他,錯在他進了那個洞,錯在他需要別人用命來保護,錯在他是完整地活下來的那個。

不過,離島之前,邱十裏也不是什麽都沒再做,他從花園拎了把鐵鍬去到書房,把那高科技輪椅給砸了,仿佛它就是阻止他大哥變回原樣的仇敵,也是擋住他抓回過去的兇手。

時湛陽就在門外,靜靜地坐著,靜靜地看著他砸,漆黑的眼仁中跳動著漆黑的影,目光穿透兩人之間厚厚的那層空氣,亦穿透午夜刺耳的斷裂聲,一下接著一下,襯得這孤島如此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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