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天氣晴朗，心情不爽。

早晨睜開眼的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對自己說：“李蔚然的破事兒，到此為止。再折騰下去還不知道會把我搞成什麽樣。”

自從昨晚跟沈薇薇大吵一架之後，就一直處於極度郁悶之中。整件事情中我並不認為自己有錯，所以沈薇薇的無端揣測讓我著實火大，自尊心使得我不可能主動去跟沈薇薇解釋一切，重修於好；但話說回來，跟她鬧翻又恰恰是一個完全沒有必要的情感缺失，在個人利益方面，我就無形地受到了毫無根據的損失。這種矛盾的心態導致我寧願是自己做錯了，那樣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只能被動地等待著沈薇薇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來跟我道歉......

“媽的。”我跳下床點根煙叼上，“小勇提前知道了也好，他想怎樣就怎樣，關我屁事。”

剛到公司就被夏迪請到了辦公室。

夏迪：“遲到五分鐘，這個月的考勤扣五分。”

我：“恩，就這事兒？”

夏迪：“恩，就這事兒。”

我心情本來就不好，逮著個機會直接遷怒夏迪：“我說夏迪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遲到了扣分你就扣唄，非得把我叫到這邊來，再小人得志一樣地告訴我被扣了分你才開心是吧？我看你心理陰暗潮濕地可以長水草了吧？”

“不尊重領導，違背公司團結精神，再扣兩分。”夏迪無視我的情緒，遞了一疊材料給我，“你看看這個。”

我低頭掃了兩眼，是一份個人簡歷：“蕭楓，工大應屆畢業生，二十三歲。特長是能夠精確計算各種覆雜矩陣，愛好是玩泡泡堂----這是嘛意思？”

“這是公司新員工，來實習的，剛剛來我這邊入職的。”夏迪斜著眼瞄我，似笑非笑，“做你的徒弟。”

“徒弟？！”我蹦了起來，“我一大學實習生，來公司半年不到，都帶徒弟了？！哪個吃錯藥的經理安排的？”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帶徒弟怎麽了？”在夏迪眼裏我就是一塊扶不上墻的爛泥，“你是黃總欽點的，說實話最近老黃還真器重你。”

“器重個屁，前天剛扣了我五百塊錢獎金。”

“那是你自作孽不可活！嚴重違反公司制度，沒開除你算便宜的了。”夏迪終於正眼看了我一眼，不過是用瞪的，“不過嘛，就你利用大電子屏泡妞這件事，我個人還是挺佩服你的。”

讓夏迪佩服是一件特不容易的事兒，我心裏充滿受寵若驚但還是竭力表現得心如止水：“行了嫂子，沒事兒我先閃了。”

“這周末公司全體成員去太湖旅游，每人限帶一名家屬。”夏迪跟我嘮了半天終於扔出了正事。

“旅游？公司不是在趕工做實驗小學嗎？”我懵了，今兒的事還真不少。

“停工了。”

“為什麽？”

夏迪勾勾手指，我把耳朵湊到她面前：“我們公司的項目經理和監理公司的負總監勾搭上了。”

“So what？”

“甲方知道了，認為他們倆會相互包庇，所以責令停工，正在商議怎麽處理這件事。”

我無語：“經理也是，多大的人了，幹這事也不知道偷偷摸摸一點......”

“幹嘛要偷偷摸摸？”夏迪又瞪我一眼，“兩個人相愛了，就應該正大光明！”

“你腦子是真進水了。”我邊說邊走出夏迪的辦公室。

下樓，到了辦公室，小敏他們都出去幹活了。於是我終於見到了我人生的第一個徒弟，蕭楓。

個子不高，長得有點小帥，兩層酒瓶底厚度的眼鏡還是掩蓋不了一雙女性化的丹鳳眼。總地來說：模樣不錯、書生氣很濃、有點木訥。

只是很可惜，我沒有任何一見鐘情的感覺，因為他是個男人，而我在第一章 就已經論證過我的取向是正常的。

有點掃興。

“師父！”他見到我的這第一聲稱呼，像極了悟空叫唐僧，“俺叫蕭楓，黃總讓俺以後跟著你混。”

他的一聲“師父”把我嚇了一跳，而一聲“俺”則又著實讓我吃了一驚。人不可貌相，我心想。

“別這麽叫我，我跟你一樣，就是個實習生。”我作出一副誠惶誠恐何德何能的姿態，“我叫莫墨，比你早來公司半年，大家以後都是同事，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說。

“師父，煙！”蕭楓從兜裏掏出一包軟中華拆開，遞了一根給我。

我樂了：“你平常都抽這煙？在我們公司，實習生的工資可禁不起你這麽抽的。”

“俺不抽煙。”蕭楓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俺聽黃總說，你喜歡抽煙....”

真心話我有點感動了，接過煙：“既然你叫我一聲師父，那我總要教你點東西的。你大學是學什麽的？”

“電子電力工程。”

我點煙：“直接說你會什麽。”

“高等數學、線性代數、概率論、模擬電路、傅裏葉變換。”蕭楓難為情又帶點自豪地說，“大學裏這些課程，俺都是九十分以上的。”

我仿佛看到了半年前的自己，無奈地扶著額頭，問：“如果給你一棟二十層的大廈，你知道怎樣用一條電信光纖把二十層的網絡系統都布置到位嗎？”

蕭楓楞了一下，臉紅，搖頭。

“如果給你一百個攝像頭，你知道怎樣才能讓這一百個攝像頭的圖像在同一個監視器上顯示，並且可以隨意切換嗎？”

蕭楓的整個臉蛋都變成了紅色，繼續搖頭。

“你今天不用出去工作了。”我從辦公司資料櫃裏翻箱倒櫃出一疊圖紙，“這是我們公司在財富中心的整個弱電系統，今天你就呆在辦公室看一天。”

蕭楓低著頭接過圖紙，攤在桌上一頁一頁地研究。

“不用覺得丟人，誰剛進公司的時候都一樣。”我苦笑，“我剛進公司那會兒，差點被技術總監問到想當場走人。”

“恩！”蕭楓重重地點頭。

“其實我倒覺得---，八塊錢一包的紅雙喜比六十的軟中華好抽得多。”

蕭楓不解地看著我，顯然沒有明白我的話。

看著眼前的蕭楓埋頭苦學奮筆疾書，我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人---萬小勇。

他真的有點像萬小勇。只是智商要比萬小勇更高，情商要比萬小勇低得多。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仔細想想，雖說我昨個兒剛和沈薇薇吵完架，決定再也不管這件破事，但話說回來，人萬小勇憋屈地、痛苦地要比我多得多得多：跟前女友分手三年以來，一直處於對感情的向往和敬而遠之的矛盾之中，不相信愛情、遠離女人。這回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自己奮不顧身的，又偏偏遇到這樣的事兒，內心的糾結和苦悶怕是比我和沈薇薇失戀的加起來都要多。

而一個朋友的義務，無非兩點：在對方即將誤入歧途的時候提示和警告；在對方消極沈淪的時候陪伴和安慰。

對於萬小勇，沈薇薇做到了第一點，那我就盡力做到第二點吧。

我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樓上的夏迪。

“嘛事兒？”

“夏迪。”我措辭，努力不讓夏迪誤會，“那個，周末的旅游，我能帶一個朋友去嗎？”

“只要你承認她是你的‘家屬’就行。”

“呃....我的意思是，我能帶個男的去嗎？”完了又加上一句，“一個很好的朋友。”

“男的怎麽了？”夏迪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男的就不能是家屬了？你做都做了，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滾！”我直接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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