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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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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載著賈赦與梓莘悠悠而回。兩人之間相隔了一個炕幾的距離,也不知道這車內燈火如何制作,任由馬車如何顛簸,燈火紋絲不動。梓莘偷偷看著賈赦,朱唇微啟,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今日在山頂她無言以對,而後賈赦卻好似全無此事的模樣,陪她看完了龍舟,又去了醉仙樓用膳。

賈赦如此對待自己,梓莘略覺過意不去,可又無法應答。她深知誓言若是有效,怕是男人這生物早就絕種幾回了,故雖有感動,到底不敢冒險。車停在二門處,賈赦扶著梓莘下車,又命人準備了軟嬌送梓莘回擎蒼齋,入轎之時,梓莘擡眼瞧了一眼賈赦,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看著轎子打從垂花門而過,賈赦淡淡吐出一口氣,臉上看不出悲喜之色。一個長隨打扮的男子見剩賈赦一人快步而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大爺,今兒寧府那邊出了一件新鮮事兒,有一僧一道求見了敬老爺,三人相談省歡。那一僧一道走後,敬老爺趕著上我們府邸,稟告了我們家老爺,說是要上書讓出爵位,跟著那一僧一道去修仙呢!”

賈赦神色一凜,問;“如今老爺現在何處?”

長隨低頭答道,“老爺還在外書房,今日好一通生氣。”

賈赦也不再多話,擡腳往外書房而去。

且說今日賈赦帶著梓莘往山澗而去,沒走多遠便有那一僧一道緩步往寧榮二府大街而來。這兩人衣衫襤褸,道人跛著腳,走路一高一低,那僧人還生著賴利頭,門房見了他們遠遠躲開,倒也沒趕走他們。這世人到底心中敬畏鬼神之說,見到僧侶道人雖不會人人供為上賓,卻也不敢怠慢,敬而遠之罷了。不想兩人走到寧府門口,居然哼哼唧唧唱起歌來,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公民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才沒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終朝只恨聚無多,即至多時眼必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

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兒孫誰見了?”

門房聽這僧道二人反覆吟唱這首不知何意的歌,只覺兩耳嗡嗡作響,頭暈腦脹,心火漸起。再見這僧道二人神色不悅起來,起身就趕人,

“去去去,你們可知只這是何處?要化緣賣唱趁早去了別處。在敢放肆定不輕饒。”

那僧道兩人也不惱,只是搖頭晃腦對著門房直道“癡兒,癡兒。”門房惱怒不已,才要命人將這兩人趕走,卻見“呼”的寧國府大門應聲而開,賈敬居然著一等將軍官服而出,且目不斜視快步走到僧道二人面前,一揖到底甚是恭敬,口中說道,

“兩位神仙到訪,小子有失遠迎,還望兩位神仙見諒。”說著微微側身讓出一路。

那僧道二人對視一眼,也不看那門房一眼,大搖大擺從大門而入。賈敬急急跟上待到大門再度關上,門房嘴巴微張用力揉了揉眼睛,又搖了搖頭,嘴裏喃喃“我這是在做白日夢,一定是的白日夢。”

寧府內皆聞老爺引入貴客,待知曉竟是跛足道人與癩頭和尚不由面面相窺。賈敬卻毫不在意,一路引著二人往外書房而去。待把那一僧一道引入房內,賈敬殷情的命人奉上茶點,又著人準備素齋,這才又恭敬站與二人跟前,俯身拜倒,

“今聞兩位之言,小子如醍醐灌頂,特特前來拜見,請兩位神仙收小子為徒。”

那道人衣袖一揮,無風自起,待風而過賈敬已被扶起,他臉上敬畏神色更甚。那道人對著賈敬上下打量一番,搖頭說道,

“想來閣下還是未懂吾意,如此盛裝到底是著相了。”

賈敬微微一思量,點頭稱是,臉上露出豁然開朗之色,居然當著二人面,解袍散發,赤足而立身上僅著月白中衣。僧道二人見狀卻相視而笑,頭搖的越發厲害。賈敬見狀更加著急,撲通一聲,跪在二人身前,

“小子愚鈍,今日的機緣得見二位仙人,還望仙人點化小子一二。兩位不在他人門前,偏偏與我門前唱那《好了歌》,可見二位也是特特來點撥小子的。”

那癩頭和尚眼看著賈敬赤足散發跪在身前,眼中閃過一絲無奈,那警幻仙子之言有掠上心頭,當下收斂心神。卻聽跛足道人已經發話,

“聽小子所言,便可知爾乃吾同道中人。且爾慧根極深,此乃修道之良才,只可惜在這俗世蹉跎至今。哎……”

賈敬聞言更是連連磕頭,口中皆是求大師指點之言。跛足道人瞥了一眼癩頭和尚,臉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摸著幾縷長須,又從懷中他掏出一枚玉簡,擡手貼在賈敬眉心處。賈敬頓時覺得腦中多了什麽,雖不得解,卻已完全記住,仿佛是印刻在那裏似得。

“這枚玉簡你收好了。雖然上頭內容皆以印在你識海之中,但若此後遇到有緣之人,到可以贈之。至於玉簡用法,他日你修煉有成,便可知曉。只是,從今日開始,你要勤於修煉,不可荒廢資質,辜負我等苦心。好了,你我之緣暫盡於此,他日待你修煉有成,我等可在西方極樂再度相見。哈哈哈……”

隨著道人笑聲漸止,賈敬擡頭哪裏還有什麽一僧一道,書房內自己著官服,發髻整齊。細細一想,腦中卻多出了修煉之法,手中更是握了一枚暖玉。當下大喜,令小斯進門替他換上常服往榮國府而去。

這寧榮二府乃賈演,賈源兩兄弟所得。彼時,天下初平,賈府一門雙國公羨煞旁人。不過雖兩人是兄弟,年紀卻差了許多。故而這寧府倒比榮府多傳了一輩。這賈敬只比那賈代善小了十來歲而已。故而如今這賈敬雖為賈氏一族族長,可賈代善到底是長輩。如今他得了神仙點化,需了卻俗世種種,自然必定向賈代善交代一二。

賈代善冷眼瞧著賈敬氣的說不出一句話。他猶記得這堂侄兒出生的時候,父親說過,賈氏雖有名望,可兩府直系人丁不旺,故要他好生照顧侄兒。

待到那賈敷病故,這那府更是小心伺候賈敬且不要他再習武,轉而從文。都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丙辰年賈敬高中了進士兩府皆喜。只是那榜單剛出,朝堂卻發生了大皇子逼宮的“丙辰之亂”。至此之後,賈敬不讀書,也不習武,每日關在他書房中,不知究竟忙些什麽。多虧的得他媳婦,竟然內務外務一手操辦。

賈敬跪在賈代善跟前,卻見他一言不發,心中忐忑,不由再度懇求:

“叔父,珍兒如今也已十二歲了。侄兒想著這些日子就上書皇上,讓出這爵位。可珍兒到底年幼,不堪族長之職,還請叔父看顧一二,待珍兒弱冠之年,再以族長之位許之。”

賈代善閉眼,想起前些日子進宮面聖時總總,不由只覺心寒。這富不過三代,居然是沒錯的!再想到自己家那兩個兒子,更是悲從中來。他輕嘆一口氣,當下也不多言,只是閉著眼睛不理這不孝侄子。

今日聽他所雲總總,賈代善只想替他找個太醫來瞧瞧腦子。可眼前這個好歹是襲了一等將軍爵位的,打不得罵不得。無奈,賈代善最後只道了一句知道,便打發走了賈敬,自己待在書房中出神,絲毫不覺天色已暗。因是吩咐了不準打攪,小廝雖見他不曾用膳,卻也不敢貿然上前。

賈赦進入書房,見老父神色哀傷,收起了往日戲謔,吩咐人端上晚膳,親為賈代善斟上一杯酒。賈代善瞧著兒子,接過酒一飲而盡,幽幽問道:

“赦兒,你可是真的決定了?此路可不好走。為父雖希望家業更甚,卻更想子孫安享太平。”

賈赦盯著賈代善,一雙美目中帶著些許覆雜心緒,最後還是慎重點了點頭,再為賈代善斟上一杯,又舉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保證,

“父親放心。兒子定然會留著命保護妻兒,也會好生守著這份祖上辛辛苦苦創下的家業。兒子糊塗一次就夠了,斷然不會重蹈覆轍。”

賈代善擡眉不解看著賈赦所言。賈赦也不解釋,只是笑著舉杯飲光了杯中之酒。他眼前又浮起了梓莘今日表情,不由暗自苦笑。雖說保護妻兒,可是這妻子若是不明自己心意,怕是兒子還不知道在哪兒。賈代善見賈赦不願多言,也不追問。一想到日後的自己必須的作為,卻又不覺搖頭。

“赦兒,以後……委屈你了。”

賈赦搖頭輕笑,“父親嚴重了,以後只是怕為難的只是父親。”

賈代善聞言搖頭苦笑。其實,他們父子還有其他選擇嗎?出生給予了他們富貴榮華,卻也註定他們無法像平常人家。再想那四王八公之家如今局面,又覺自己何等明智,加之有兒如此,甚覺得滿足。

幾日後,聖上頒旨,令賈府嫡長子賈珍襲三等將軍之爵。賈敬搬入了賈代化臨終小院,過起潛心修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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