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俊！”

一中年男子策馬而來, 身上還穿著知縣官服, 想必正是賈俊的父親，就是太瘦了。

賈俊一見他爹來了, 倒半點沒了剛剛囂張的氣焰, 縮著脖子弱弱地喚了聲爹。

讓郭九曲沒想到的是，賈大人一下馬就揚手狠狠給了賈俊一耳刮子, 不知道是因為賈俊臉上肉多還是賈大人用力太大, 那聲音之響聽得郭九曲都牙酸了一下。

而陸小鳳表示還好, 聽慣了郭九曲出招時的震耳龍鳴, 這就很一般。

賈俊哭嚎著，賈大人卻是擡手還想打。

只見門內一個胖胖的華服女子以不符合身形的敏捷沖了出來, 擋在賈俊面前，“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剛剛還想著這父子倆體型太不像了的郭九曲這會知道, 賈俊的體型是隨了誰了。

賈大人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還護著他？！強搶民女這種事都做得出了！他遲早被你慣得五毒俱全！”

賈俊仗著母親護著犟嘴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們還不上我的錢，自然要用人抵債！”

王蕓立刻道：“不過五天時間，二兩銀子你要我們還二十兩銀子！我們哪裏還得出來！”

賈大人：“你現在還學會賺這種黑心錢了！”

郭九曲終於沒耐心看這場家庭倫理劇了，問王蕓：“為何借錢？”

王蕓：“王家村很多人都得了怪病，我父親也病倒了, 找了幾個鄉間郎中都沒起色, 錢卻花空, 我沒辦法……”

“都病倒了？不會是瘟疫吧！”

賈大人狠狠瞪向自己妻子，見她閉上嘴才走到王蕓身邊老者面前，捋著山羊須打量思索一番才道：“你是王家村的王老？”

王老：“是的。”

賈大人眼珠子一轉, 試探著問道：“很多人同時病倒？郎中有沒有說可能是瘟疫？”

王老為難道：“這個……那些郎中都……”

郭九曲打斷道：“具體什麽癥狀。”

王老：“暈倒的人都是舌頭發黑，一天內只能清醒一小會。”

郭九曲和陸小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

“帶我們去看看，說不定我們能幫上忙。”郭九曲說著又回頭看向賈大人，“應當不是瘟疫，您請放心。”

賈大人此人本算不上什麽好官，之所以約束兒子，不過是現在傅宗書已倒，皇帝完全掌權，風頭正緊。他擔心被兒子連累，不止升官無望，還會被連累丟了頭上的烏紗帽。

既然不是瘟疫，一個小小的王家村他也懶得去管，面上倒還是一副感激的模樣，“有勞兩位俠士了。”

可一看蔣方文也要跟著走，他立馬慌了，“蔣壯士，你這是去哪啊。”

蔣方文手搭在他的大肚子上，“公子已將我趕出府了。”

賈大人：“那混小子做不得主！你要是走了，我這家宅安全可怎麽辦。”

“我只是個廚子，七年了，欠您的也該還清了。”

見賈大人神色不虞，蔣方文還是憨厚笑著，眼神卻一變，氣勢立刻淩厲了起來，“賈大人，好聚好散，日後也好再見。”

賈大人被駭得後退一步，勉強笑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郭九曲本自顧自走著，忽然臉色一變一停，回頭看向了蔣方文，“這胖子是個高手。”

陸小鳳：“收放自如，至少是內家高手。”

見蔣方文咚咚咚向自己跑來，郭九曲笑道：“你跟著我們幹嘛？”

蔣方文憨憨一笑，“因為你們我才丟了差事，你們自然要負責啊。”

郭九曲挑眉驚道：“你不是自己不想幹了嗎？”

蔣方文：“若沒見著你，我還準備幹到年底呢。”

“你這是準備賴上……”郭九曲眼睛一瞇，“你認識我？”

蔣方文嘿嘿笑道：“丐幫郭幫主，天下沒比您更好認的女子了。”

陸小鳳：“什麽要我們負責，你只是想加入九曲的丐幫吧。”

蔣方文搖頭道：“我不想加入丐幫，只是暫時不知道去哪，只能跟著你們。”

郭九曲對那一家子沒什麽好感，可蔣方文這人著實有趣，她笑著搖搖頭任由人跟了。

顧忌王老的年紀不好騎馬，他們就租了馬車，第二天中午才到了王家村。

還在江南的時候，郭九曲和陸小鳳就看了不少的燕返二次中毒者，再加上行走江湖的人多少都會些簡單醫術。陸小鳳是成名前學的，郭九曲是系統往她腦子裏灌的。

這兩者加持下，他們確定這暈倒的村民都是二次中毒者，又有點不敢置信。

郭九曲：“那人毒花家金家這樣的人家怎麽都能說出些由頭，可他毒個小村子的人有什麽意義？”

陸小鳳：“試藥？郭顏不是說過萬毒門門主喜歡這麽幹嘛？”

郭九曲：“可他已經死透了，再說郭顏不是說過老怪物不滿意還想銷毀嗎。他自己研制的都改不了，我不信現在有誰制毒能力比他還強。”

“還有另一種可能。”陸小鳳無視了含情脈脈看自己的王蕓，問王老：“村子裏最近有沒有生人來過？”

王老：“……半月前收留過一對夫妻，現在就住在我兒子媳婦隔壁房，那漢子是最先病倒的，眼看著快不行了。”

郭九曲忍不住嘆了一下王家村人的善良，這種疑似瘟疫的爆發，居然沒將人打出去。

只是這麽一聽，幾乎已能確認那夫妻中的女子就是首次中毒者，故意還是無心得見見再說。

問了名字，郭九曲在門外喚道：“仇碧姑娘，我乃……”

她話還沒說完，門突然開了，沒能看清仇碧樣貌，因為眼中只能見一片絢爛的劍光，虛虛實實，絢爛變幻，分不清到底是哪一道是真。

郭九曲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詭異又美麗的劍法。

可隨她自身的變強，眼界也在提升，這劍看起來厲害，卻遠不及那兩白衣劍客的劍光。

她能輕易躲開……

耳邊忽聽一串銀鈴聲，極其的清脆悅耳，直鉆到了她腦子裏回蕩，讓人著迷……

郭九曲臉色猛地一沈，一聲長嘯驚得數裏外飛鳥皆驚。

一時間被銀鈴聲所惑的人都清醒了過來，而作為攻擊者的仇碧則是悶哼一聲，唇角溢出血跡。

她看著郭九曲，眼裏有驚懼，恨意，更多的卻是強烈的求生欲。

郭九曲因她這眼神有些疑惑，又顧忌著不能碰她，只向一側飛速劃去，避開了她未收勢的一劍。

已受內傷的仇碧踉蹌著向前撲去，她突然猛地瞪大了眼，因她劍鋒之前有一個小孩正巧跑過。

這個村子的人救過她，她絕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仇碧一咬牙盡力偏轉劍鋒，卻是來不及了。

那當是一柄極好的軟劍，輕易就刺入了小孩所站的土地。而小孩已被郭九曲掐著腋窩拎到了另一邊，他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只疑惑地看了郭九曲一眼，就奔向了在叫他的小夥伴。

仇碧這時看向郭九曲的眼裏已沒了恨意，她掃了眼郭九曲身旁的蔣方文，眼中有些不確定的驚疑，又只問郭九曲：“你不是他的人？”

郭九曲：“你不說他是誰我怎麽回答你。”

仇碧冷冷道：“好奇心太多，是會喪命的。”

“這不是好奇心。”打狗棒攔住仇碧去路，“村民們都不是病倒，而是二次中毒。看你不願傷那孩子，你不知道自己已經中了一種可感染旁人的毒嗎？”

“……二次中毒，感染旁人，我沒聽過這種毒！”說話間仇碧眼神閃爍，臉色越來越難看，明顯已經想起了什麽。

郭九曲：“你沒聽過燕返此毒？”

“燕返！”仇碧臉上血色驟然褪盡，目露驚恐沖回了房間。先是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舌頭，又撲到了昏迷男子床邊。

手伸過去又抖了一下縮回，她看向跟進來的郭九曲幾人祈求道：“你們……能不能幫我看看他的舌頭……記得用衣物隔著。”

“快全黑了。”郭九曲道：“二次中毒者不會再次感染他人，不然這個村子早全倒下了。”

“燕返……真的是燕返。”仇碧突感覺全身失了力氣，倚著床滑坐在地。

她看著昏迷男子，臉上的冰冷表情已全然不見，聲音裏驚恐又無助，“阿星，我該怎麽辦。”

郭九曲：“你既然知道燕返此毒，應當知道誰有，既有毒，那人應當會有解藥。”

仇碧：“他當然會有解藥，既然尋到了這樣無差別殺傷的毒，怎會沒有解藥。”

郭九曲：“他是誰？在哪？”

仇碧那雙黑眸漸漸放空，似是回憶著什麽，又似看向很遠的地方，“他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人，那個地方，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我們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若再回去，不等毒發，也是必死無疑。”

郭九曲：“我們可以幫你。”

“你？”仇碧神色重歸冰冷，融雪一樣的雙眸看著郭九曲，“我都不知道你是誰。”

郭九曲笑道：“我是丐幫幫主郭九曲。”

仇碧：“丐幫……我似聽過。可你為何要幫我？”

郭九曲：“因為我也有朋友中了燕返，急需解藥。”

仇碧沈默一會才道：“可那個地方是地獄修羅匯聚之處，人進了那裏，就算能活著出來，也不再是人了。”

郭九曲：“你不是人嗎？”

仇碧自嘲一笑，“我現在只要觸碰就會害人，如何算是人。”

郭九曲：“你不想救你的心愛之人嗎？我覺得只要有一點希望就不應該放棄。”

仇碧直直看著郭九曲，“能如此輕易破我音攻，你確實給了我希望。”

“仇碧！你叛教出逃，教主只給你下了燕返已是法外開恩！你還想帶著外人前往我教嗎！——”

仇碧聽這聲音臉色當即一變。

這倒正常。

可在沒人註意到的地方，蔣方文現在的神色也難看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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