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九曲倒是沒感覺到痛，只是錯愕, 掃了一圈看熱鬧的人, 又無奈又嫌棄地想推開陸小鳳。

這陸小雞幹嘛呢？

……眼淚？！

感受到肩上的濕意, 郭九曲微微瞪大了眼。

“為什麽真的是你, 你為什麽會嫁給花滿樓, 你可以……不嫁給他嗎？”

“你能不能不要嫁給他。”

“我的錢夠了，我們去京城吃滿福樓的全魚宴好不好。”

陸小鳳一遍遍地, 顫著聲音在郭九曲耳邊說著些前言不接後語的話，但最核心的意思不過一個——求你不要嫁給花滿樓。

郭九曲或許足夠遲鈍，但也不至於木訥到如此地步。

她一直相信愛情是一瞬間的事, 這不局限於一見鐘情, 有時候, 只是一個一瞬間的契機。

在這個瞬間, 郭九曲想明白了前段時間的所有疑惑。

為什麽陸小鳳會對那假的東瀛公主櫻子和牛肉湯避如蛇蠍，對沙曼的誘惑無動於衷。

又為什麽陸小鳳今天會來他好友的婚禮上搶人，還抱著新娘哭。

為什麽這些絕不可能在她曾認知的陸小鳳身上看見的事，她都親眼看見了……

都是因為喜歡她……

他是因她而變的……

他現在抱著她的力道……

如同抱著一切。

郭九曲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不斷加快的聲音, 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感受。第一次……可又明確的知道, 加快的心跳, 陌生的感受, 都是因為陸小鳳。

她確實因為陸小鳳的感情心動。

【你的錯覺。】

你騙不了我的。

【你不能……】

我知道我該做什麽。

郭九曲輕聲在陸小鳳耳邊道：“是假的。”

可惜陸小鳳似乎完全聽不進她在說什麽, 甚至想拉著她離開。

郭九曲深吸一口氣，甩開了他的手，手中青光乍現！

這不是亢龍有悔, 雄厚的內力也不是攻擊，只是推開了陸小鳳。

這不會傷到他，可郭九曲還是被陸小鳳臉上的淚痕和眼中的絕望刺痛了一下眼。

聽不進去話的家夥。

郭九曲輕嘆了一口氣，“之後再說。”說著，飛到一邊的蓋頭被郭九曲隔空攝入手中。

當那蠱惑人心的面貌被遮擋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向了陸小鳳，看著他突然轉身逃似的狂奔離開。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看著郭九曲——

宮九臉上已沒了悠閑的笑容，只剩徹骨的冷意。

沒人註意到，他手中的酒杯已成了糜粉。

入夜，本該只有兩位新人的婚房裏人卻有點多。

司空摘星猛地跳起，瞪圓了眼道：“你們是假結婚啊！”

郭九曲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小聲一點，說不準那個綁架花家媳婦的人就在外頭聽著呢。”

司空摘星撓撓頭坐了下來，放低聲音道：“怎麽不告訴我們啊。”

郭九曲：“又不是真的，都不打算請你們，鬼知道你們會不請自來。”

司空摘星眼珠子一轉，狡黠笑道：“你真嫁人就會請我們了？”

郭九曲擺了擺手，“不會有那一天的。”說著她頓了頓，“猴精，去把那只陸小雞找回來，不知道他今天發什麽瘋。”

司空摘星張圓了嘴，好半天才恢覆正常道：“你不知道？陸小雞喜歡你啊！”

“我知道啊。”郭九曲坦然道：“我也喜歡他。”

半真半假的話，卻讓所有人都聽成了此喜歡非彼喜歡。一時間，好幾個人的神色都特別奇怪。

司空摘星嘟囔了一句，“還真沒見過這麽木頭的女人。”

郭九曲：“你嘀咕什麽玩意呢。”

司空摘星猛搖了一下腦袋訕笑道：“沒什麽……不過這花家媳婦失蹤和你們假結婚有什麽關系啊。”

無情忽然開口：“近日，江湖上好幾個大家族的媳婦都被擄走，沒幾日又被送了回來。部分男子因此懷疑妻子失貞，沒過多久，這些男子便都被殺了，還被爆出了其它惡行。”

司空摘星：“對，這事我也聽過。北方元家大公子平日裏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沒想到他就是滅了林家的元兇！”

郭九曲：“其實藏在暗處做這種事的人很可怕。”

司空摘星：“怎麽說？”

郭九曲：“以同樣的手法殺人，再廣泛宣揚死者的惡行。若以後再出現因相似手法而死的人，很多人會第一時間懷疑那死者。甚至會有同樣隱在暗處的人效仿以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

無情細細聽著，眼中笑意愈濃，在最後一字結束的時候，他點頭道：“我同意。”

司空摘星：“擄走花家媳婦的也是那幫人吧，可我還是沒搞懂這為什麽要假結婚。”

郭九曲翻了個白眼道：“那些受難世家都是所有兒子的老婆被擄得一個不剩，花滿樓還沒呢，那人還留下了紙條，上書，差一個。”

司空摘星臉擰巴成了一團，“有幾個就抓幾個唄，那人硬要花滿樓也來一個幹嘛。”

郭九曲扯了下嘴角，“我還想知道呢。花家找了挺久找不到，媳婦又真的一直沒被送回來，花滿樓就找我了唄。”

司空摘星挑眉道：“你就真答應了？”

郭九曲一甩打狗棒，自信笑道：“不介意假成婚又不怕遇到危險的也只有我了，不找我找誰。”

看著她手裏呼啦啦轉圈的打狗棒，司空摘星咽了咽口水，默默挪遠了些，嘟囔道：“知道是你，誰還敢動手啊。”

“那他們說不定會知難而退送人回來……”郭九曲頓了頓，聳肩道：“不行就再想想其它辦法咯。”

無情：“我們可以幫忙。”

“你們？”郭九曲壞笑道：“傅宗書的黨羽和留下的暗樁都查明白了嗎？剪除幹凈了嗎？”

無情抿了抿唇，第一次露出了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還沒……”

“自己都忙不過來呢，還幫忙。而且……”

手中打狗棒一停，郭九曲的笑容張揚霸道，“這可是我們江湖事！”

郭九曲的每一次笑，每一次出手，每一次揚眉……她的每一個樣子，都在陸小鳳腦子裏，跟皮影戲似的，一幕幕閃過。

只要是有關她的記憶，都像被刻刀雕在了腦海裏，一輩子都忘不掉。

她一直都很美，今天一身紅衣的她也一樣，又帶與平日不一樣的蠱惑。

她今天上了妝，額中花鈿，眼尾勾紅，紅唇更艷。盛裝打扮的她不似凡塵之人，似仙，又如妖奪人心魄。似妖，又如神正氣浩然。

那麽美的畫面，同樣深刻在他腦海。可那刻刀帶著倒刺和銹跡，還並不鋒利，一遍遍刻過加深，一次次讓人疼得牙齒打顫。

可這種疼痛遠不及她那句話帶來的，深紮入他心口的一瞬劇痛。

之後再說……

何來之後……

陸小鳳突然想喝酒了，可這種時候，只有一種地方會有酒。

“陸大俠！真是好久不見啊，今天還叫……”

“一個房間，不要姑娘，只要酒。”陸小鳳將沈甸甸的錢袋整個扔給了老鴇，“這裏的錢，能上多少酒就給我來多少，要最烈的酒。”

“好嘞，張四啊，帶這位陸大俠上樓。”

看著陸小鳳走遠，老鴇才一臉匪夷所思地道：“陸小鳳居然不要姑娘只要酒……”說著她拉開錢袋子往裏一瞅，一張老臉立刻笑成了一朵菊花，“管他呢，還和以前一樣大方就行。”

百花樓裏最烈的酒，也及不上她手中的萬一。

可他卻醉了……

陸小鳳依靠在桌上，看著亂七八糟滾落了一房間的酒壺，捋著胡子吃吃地笑。

他想去找郭九曲，可今日他在婚禮上鬧的那一出，已是極對不起花滿樓，甚至也算對不起九曲。他又有什麽資格再去找他們呢……

門突然被打開，陸小鳳偏頭看去，只一眼楞住，他呢喃著道：“九曲……”

春日清冷的夜裏，這房間內卻異常燥熱。陸小鳳身前的女子脫下了外袍，也為陸小鳳脫下了外衣。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自然是不言而喻……

這不可能是九曲！

陸小鳳目光一凜，掐著女子的脖頸一把將人按在床榻之上，兩人的位置立刻倒轉。陸小鳳用力摁著自己的太陽穴，狠閉了一下眼才用力睜眼。

溫順躺著的女子並沒有易容……

“歐陽情？你為何在此？”

歐陽情的上身已只剩肚兜，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要害被人擒住，牛乳一樣白皙的手臂環上了陸小鳳的脖頸，“自然是來安慰你。”

陸小鳳拉開了她的手臂，腳步有些急切地摔回了木椅，“不需要……你下藥了？”

“不是我下藥了，這裏的酒本就含有些助興的藥物，你又喝得太多了。”歐陽情坐了起來，秀眉微蹙盯著陸小鳳看了好一會才道：“你變了。”

陸小鳳苦笑一下，“對，我變了。”

“是因為她？”歐陽情似乎並不需要陸小鳳的回答，頓也不頓繼續道：“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我知道。”陸小鳳的笑容愈發苦澀，按著木桌的手指已經泛白。

婚禮已成，他絕不會去破壞，卻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

“陸小雞！——”

內力激發的聲音不知從何傳來，卻霸道地猛灌入人耳朵。陸小鳳整個人呆住，他以為這又是他的錯覺，直到再次聽見一聲。

是她！只能是她！

陸小鳳外袍都沒顧得上拿，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門。

被他拋下的歐陽情只是神情淡漠地穿上了衣服，不知對著何處道：“陸小鳳這幅模樣，那應當是場真的婚禮。”

窗外有黑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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