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帶著包裹, 跟著赤箭進到山洞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郭九曲一臉無奈抱著一個小孩。那是一個小男孩！抱著郭九曲的腰！臉碰著她的胸！

陸小鳳先是磨了磨牙，又是一楞，無奈笑著擡手捂臉。

陸小鳳啊，你現在連小孩的醋都吃？

“你楞那幹嘛呢。”

陸小鳳移開手，將包裹遞給了郭九曲, 那裏面是兩件粗布衣服。

郭九曲將它們給了顧惜朝和皇帝，“先套外面。”

至於冬衣, 這的丐幫據點已經一件不剩了, 連丐幫弟子，只要有些內力傍身的, 都穿得輕薄。

“郭姐姐要走了嗎？”

郭九曲掐了一把小孩圓嘟嘟的臉, “對, 我該走了。”

小孩眉頭聳拉著，“你一走阿寶又會很冷的。”

郭九曲將小孩放下, 親了親他的額頭, “阿寶加油, 很快會好起來的。”

“對, 很快。”

郭九曲挑眉看向了皇帝，看見他摸了摸小孩的頭，極認真地道：“我保證。”

這個皇帝沒他想象得那麽渣啊……不過可能這段時間被勞改了？

郭九曲帶著略微喬裝, 其實就是披散下束發的兩人到了丐幫據點。手起一扯，直接撕開了顧惜朝腹部的衣服，皺眉看著那幾乎橫跨了整個腹部的傷口, “傷成這樣你還敢和人打啊。”

顧惜朝沒說話，他瞪大了眼震驚地看著郭九曲，皇帝臉上的表情和他如出一轍。

而陸小鳳……

他習慣了。

郭九曲低著頭隨手將另一個藥瓶往後一拋，“你給陛下上藥。”

陸小鳳知道她是在和他說話，一把接住藥瓶挽起了皇帝的褲腿，也是一長段的傷口，不過已經好的差不多，只是又裂開了一點。

皇帝震驚過後就不滿道：“為什麽不是郭幫主給我上藥？”

“哈？”郭九曲擡頭，“我手比男人還重，可不想因為這個冒犯陛下。”說著她一緊繃帶，顧惜朝瞬間扭曲的表情驗證了她的話。

皇帝看得一陣牙酸，他這個親信，被刀砍的時候可都是面不改色的。

“別叫我陛下，也別叫我公子了。”

郭九曲看著皇帝道：“那叫什麽？”邊說著邊遞給顧惜朝一塊碎布，糙漢人設是不會幫人擦汗的。

皇帝：“就叫阿三吧，裝一裝丐幫弟子能更快回到京城。”

顧惜朝無奈地接過碎布，卻意外感覺，他剛剛還一陣劇痛的傷口已經不痛了。

“你這藥？”

“西門吹雪送我的，他醫術絕佳。”

這確實是西門吹雪送的藥，不過郭九曲還在裏面加了點系統獎勵的止血散。不全用止血散真不是她吝嗇，而是那逆天的藥效，鬼知道那皇帝會不會想些有的沒的。

“幫主，有人送來了一大批冬衣。”

郭九曲看向了跑進來的丐幫弟子，“誰送來的？”

丐幫弟子：“不知道，送來的人只說了一個九字……幫主，你買的啊？”

郭九曲眉毛一挑，“我有沒有錢買你們不知道？去，把那些冬衣發給災民。”

“好嘞。”丐幫弟子撓著頭出門，“不是幫主的九？”

陸小鳳幹巴巴道：“宮九吧。”

郭九曲：“應該是。”

陸小鳳：“你剛來這他就知道了，還真是盯得緊。”

郭九曲：“也不一定是我在這的原因啊。之前萬梅山莊和花家已經送過一批糧食來了。”

陸小鳳忽然將自己腰間的錢袋裏兜翻了出來，展示自己的一貧如洗，“全魚宴的銀子我攢到一半了，都給郭顏了。”

郭九曲：“行了，我知道你陸大俠也心系百姓。”

陸小鳳嘀咕道：“又不止是因為這個。”

郭九曲只聽到一片模糊的聲音，剛想問他說什麽呢，就聽見皇帝道：“我想去給那山洞裏的百姓送冬衣。”

郭九曲詫異道：“你腿還傷著呢。”

皇帝笑道：“本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一點痛而已，離開之前……我想再見見他們。”

郭九曲：“也行。”

為了不顯眼，皇帝也沒上馬，就穿著一身補丁的冬衣，跟郭九曲一深一淺地在雪地裏走著，還帶一個硬要跟來的陸小鳳。

他們身後一丐幫弟子拉著車，頗為嫌棄地罵了一句，“跟屁蟲。”

陸小鳳眉目一橫就要懟，卻聽皇帝也極適應身份地跟了句，“跟屁蟲！”

陸小鳳一噎，得，這位他惹不起。他只能看向郭九曲，“郭幫主，你就不能管管你的手下嗎？”

郭九曲笑著斜他一眼，“他們說錯了嗎？”

“……沒。”

“那不就得了。”

陸小鳳只覺得冤啊，要是郭九曲對他也有點意思他還樂呵呵受了，可……她完全沒那想法啊！他磨著牙又愛又恨地盯著郭九曲的側臉，走入洞口，忽然見她臉色一沈。

陸小鳳眉頭一皺扭頭看去。

只見地上倒了數具屍體，全是不久前見過的百姓。

他們脖頸上都有一道極薄的血痕，顯然已經氣息斷絕。

只有三個人還活著，一個老頭，和那對母子。

老頭兩手捏著兩柄極薄的小刀，橫在那對母子咽喉。不知維持這個姿勢多久，小孩臉上的淚都幹了，只驚恐地不斷抽噎。

“你們終於來了。”老頭瞇眼看著郭九曲，“郭幫主，您來得太快了，再晚上一步多好。你看，弄得老頭子我被逼再殺了些人。”

郭九曲沈聲道：“你早知我們會再回來？”

難道是因為宮九送的那批冬衣？

她立刻想起那無名島上的殺手，小老頭吳明稱他們為隱形人。並不是什麽魔法，而是一些別人絕想不到他是殺手的殺手。就如這個老頭一樣，他不出手，誰也料不到他居然是個殺手。

老頭笑了起來，居然還是他哄小孩時那樣和善慈祥的笑容，說出的話卻殘忍極了。

“我猜到你們應當會再來，卻不確定是哪天，只能先殺幹凈了。不過你們要是來得太晚，這兩個就不好做人質了，可能會活生生餓死凍死。”

郭九曲：“你為何早不動手。”

老頭：“我們這一行，可不幹什麽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放過的事，該殺的是誰必須確認。”

郭九曲怒極反笑，“可你還是殺了無關的人。”

老頭：“這還不是因為郭幫主你嗎，我實在沒信心在您身邊殺人，只能用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了。我們做個交易怎麽樣，您將皇帝給我，我將這對母子給你。”

郭九曲正想冷笑，忽然瞪大了眼，因為她看見那婦人手腕一翻抓緊老頭的手，狠狠咬了上去，看起來居然會些粗淺功夫。其實她本不該這麽輕易得手，可老頭知道郭九曲有多強，看似輕松，實則全神貫註地在筋惕她。

老頭低聲咒罵一句，手腕一動，輕薄的小刀眼看要割破小孩的咽喉。卻被一棒狠狠打上手腕，胸口也正中一棍，老頭口噴鮮血倒飛出去，另一把小刀脫手而出，直刺小孩心口！

郭九曲又是一棍打偏，沒想到那刀分成兩把，又向婦人心口飛去！

陸小鳳接住了。

郭九曲正想打趣一句，瞳孔驟然緊縮。

退到一邊的婦人身前，一具“屍體”一躍而起！

另一個隱形人！

郭九曲擡手就是一記亢龍有悔。

一掌便結果了那隱形人的性命，可已經遲了……

郭九曲俯身接住軟倒的婦人，抿緊了唇，緊縮的瞳孔有些顫抖。她從懷中掏出了止血散，不要錢似的傾倒在婦人胸前傷口上。

沒有用……

老頭捂著胸口，也不管自己滿口的鮮血，指著郭九曲大笑道：“是她！是皇帝害了你們！”

“不是的。”婦人瞳孔已經放大，喃喃道：“她救了我們……阿寶。”

小孩楞楞地走到他娘親面前。

婦人手虛虛搭在小孩臉頰上，“阿寶…娘希望……你拜入丐幫……”

婦人擡手，抓緊了郭九曲還在撒藥粉的手，她已將死，可抓著郭九曲的手卻用力到關節青白。

郭九曲沈聲道：“我丐幫千萬弟子皆為手足，他絕不會孤苦伶仃。”

握著郭九曲的手依舊很緊，搭在小孩臉頰上的手卻已無力垂落。

小孩此刻才意識到，他娘親沒了……

“娘！——”

郭九曲沒去安慰趴在婦人身上痛哭的小孩，只走到了老頭面前，眼中似是有火在熊熊燃燒，她一腳踩上老頭胸口，立刻便聽一聲清脆的骨肉碎裂聲。

她笑著，氣勢霸道壓下，聲音極其冰冷，“你主子是誰？”

老頭艱難笑道：“郭幫主難道不知道嗎？”

郭九曲知道，這裏頭定有傅宗書的手筆。但她控制不住地去懷疑宮九，這可能有些不公平……

她俯下身在老頭耳邊低聲道：“你的主子，是不是九公子或者小老頭吳明。”

老頭嘲諷笑道：“這兩人我聽都沒聽過，我的主子，自然是權傾朝野的……”話說到一半，老頭的眼睛猛地瞪大，他看見郭九曲忽然對他張揚一笑，青色掌印之中，是一個巨大的龍頭呼嘯著向他沖來……

郭九曲蹲到了還在哭喊的小孩身邊，抿了抿唇輕聲道：“你叫什麽？”

小孩抽噎著回她，“我們村的小孩…嗝，都沒有名字的，娘親只喚我阿寶。”

“那你便叫郭安吧，那老頭已死，別想著報仇，你娘……應也只望你一生平平安安。”

沒想到小孩居然搖了搖頭，“我娘讓我入丐幫，絕不是只望我一生平平安安。”

郭九曲笑道：“那是為了什麽？”

小孩低頭想了想，揚起小臉朗聲道：“我爹爹是被人所殺，可那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娘親第一個教我寫的字便是放下的放，我爹爹姓尹，我要叫尹放！雖放下仇恨，卻望尊丐幫教義，原以雙手，蕩平天下不義之事！”

郭九曲錯愕看著眼前這個不過到她膝蓋的小孩，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不知道。”小孩緊緊抓著婦人的手，眼眶還含淚，眼中卻是與年齡不符的堅毅，“可娘親叫我記住，我便會牢牢記住！”

郭九曲沈默片刻道：“那你便叫尹放。”

皇帝自步入山洞已經失語，此刻突然擡眼看向郭九曲。他眼眶有些紅，些許悲傷，更多的卻是憤怒，“郭幫主！我希望盡快趕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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