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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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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4日,襄城郊區,清寧度假村

“珊姐,我砍不斷紅眼病的骨頭。”念叨這句話時,劉蒼原正揮舞著一把鋒利軍刀,流露出來的鬥志和渴望完全不像十二歲男孩。

他應該在學校讀書,迎接期末考試。盡管這麽想著,走出七號別墅伸個懶腰的雷珊依然停下腳步,拔出自己的彎刀:“GOGOGO。”

小男孩歡呼一聲,拉著她急不可待地繞過別墅奔向後面。

像度假村其餘十五棟別墅一樣,厚重圍墻和三層小樓之間形成一塊小小區域,木制刀劍、沙袋、杠鈴和練習平衡的獨木橋擺在四周,人型靶貼在墻壁,頭頂兩座焊接在一起的鐵梯連接著圍墻和別墅,仿佛一座橋梁。

拉開一個簡易衣櫃,劉蒼原熟門熟路地拎出一個真人大小的小醜公仔,掛在大樹下面。按照男生意見,從外面帶幾個喪屍回來以供日常演練,被女生們集體否決了:拍恐怖片呢?會做噩夢的!只好靶子換成公仔。

看過《小醜回魂》沒有?也挺可怕的。

“珊姐,我準頭沒問題。”他準確無誤地戳中公仔的眼睛、嘴巴,又側面攻擊太陽穴。“昨天大樹哥和大力哥狩獵的時候,我也跟著去了”

咦?身為隊長的雷珊豎起眉毛:“小原子你出村子了?你媽居然沒打你?”

說漏嘴的劉蒼原懊惱極了,大人似的嘆口氣,“我藏在後備箱,我媽不知道。珊姐,這是我們的秘密,行嗎?”

“行吧,但你得答應我,再也不出去了。”雷珊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面前搖晃,“直到你成年為止--狩獵是大人的工作,懂嗎?”

劉蒼原挺起胸脯,“我十二歲了!現在是災難時期,不能用以前的標準來衡量!我是成年人!”

還不到一米六~雷珊鄙夷地用大拇指指指自己:“等你身高超過我,就可以出去了,OK?”

“NONONO~”劉蒼原原地轉了兩個圈,機靈地轉移話題,揚起手裏軍刀:“大樹哥和大力哥打喪屍,給我留了一只。我用這個砍它,怎麽也砍不斷骨頭,晨哥就能砍斷。珊姐,你打喪屍最威風,晨哥大樹哥都很佩服你,就連老田隊裏的彭雁斌都差遠了~”

那還用說?她開了掛,和喪屍作戰的時間比所有人都多了七年。被小孩子一番彩虹屁,雷珊有些得意,連禁止對方離開度假村都放在一邊。

“小原子,你還小,沒學過庖丁解牛。”當年師傅鄧成巖也是這麽手把手教導她和黎昊晨的,令雷珊印象深刻,把廚工和文惠君的故事細細講給他:“你力氣小,砍不斷喪屍骨頭很正常--你幹嘛砍它骨頭?庖丁從不硬碰硬,而是順勢而為,順水推舟,殺了十九年牛,刀還是鋒利的很。喪屍要害在頭部,把它大腦刺穿就好了,你晨哥是成年人,力氣大胳膊長,適合用長刀,而且戰鬥的時候不止他一個,我和別人會掩護他的。”

劉蒼原低著頭,認真琢磨什麽,忽然問:“庖丁殺過多少只牛?”

“足足幾千只。到了最後,牛的肌理筋骨、骨節穴位都刻在他腦子裏。”雷珊講的高興,拍拍他腦袋,“要使巧勁,發揮你的優勢,不要靠蠻力。小原子,喪屍跳得比你高跑得比你快力氣比你大,你的優勢是什麽?”

劉蒼原想也不想,“我有智慧,喪屍都是大傻B!”

行吧,小孩挺清醒。

看看手表,清晨八點半,雷珊大叫:“啊~快點去上課,不許逃學,今天什麽課?”

春節之後度假村會議,探討防禦措施和制度之後,田肖旭提出設立學校,地點就在中央小樓,老師也是現成的。這個提議得到一致歡迎,於是十二歲的劉蒼原和七歲的娜娜搖身一變,成了初中生和小學生。

可惜無論語文還是數學,劉蒼原都沒興趣,大喊“拜拜”就一溜煙沒影了,連小醜公仔都顧不上收。

相比之下,紅格連衣裙搭配粉書包,頭上戴著蜻蜓發飾的娜娜就乖巧多了,戀戀不舍地抱著一只花母雞:“六花,我上課去了,你乖乖等我,要多多生蛋哦。”

活動手腳的黎昊晨學著小姑娘語氣,叮囑擦拭別墅大門的郭莉莉:“莉莉,我們幹活去了,你乖乖等著,要好好做飯哦。”

用棉布圍裙擦擦手的郭莉莉應了,“今天去的遠,晚上不一定回來,對不對?中午蒸桂花糕好了,再煎點培根,燉鍋魚。”

桂花醬是狩獵拿到的,金黃香甜,相當誘人,可惜只有兩大瓶;上周做了一次,一大鍋被一搶而空,每人只吃到一口,黎昊晨尤其愛吃。

於是他憤怒了:“憑什麽?為什麽?怎能這樣對我?我做錯了什麽?”

好像甄嬛附體,雷珊哈哈大笑。

一位做過維修工的新人96號熱情招呼:“珊姐,車弄好了,油也加滿了,老規矩,後面備著一桶,開穩點。”

她揮揮手:“謝了!辛苦了。”

幾個男生晨跑歸來,滿身大汗的楊雲迪往大門臺階一坐,抄起一瓶礦泉水喝,“累死我了,等我上樓換身衣服就走。”

該對練的對練該配合的配合,足足休整幾天,今天的狩獵他也跟著去。

雷珊應了,隨口問:“迪哥,回來把夜勤病棟拷給我--什麽片子啊?”

一口水被楊雲迪噴得老遠,把路過的杜瑩新裙子弄濕了,後者只好揪著他不放:“你賠你賠!我老公狩獵帶回來的,香奈兒最新款!”

抱著腦袋的楊雲迪大叫“王小冊,你不能看”

黎昊晨笑得前仰後合:“王小冊是你叫的嗎,要叫珊姐!”

“OKOK,日日哥。”楊雲迪蹭地溜進別墅,比兔子還快。

與此同時,另一只狩獵歸來的小隊正往度假村所在的山腳開。

“這幫玩意越來越多了。”像大多數年輕力壯的幸存者一樣,災難爆發兩年之後,劉玉輝成了三號別墅隊員,定期外出狩獵,按值班表輪流看門、盯墻、巡邏和放哨,其餘時間加固圍墻、翻修別墅、搭建逃生通道或者修剪花草,每周休息兩天。

以前的鄰居,現在的搭檔兼室友徐家歡打了個大大哈欠。他正追求十二號別墅一位女生,不光絞盡腦汁帶些新奇玩意回村,還得陪著對方體檢,休息時間大大減少。“幸虧村子在山中間,要是換成平地,被圍上就麻煩了。”

車上第三位成員袁心玥表示讚成:“鍋爐廠和考拉公司早被圍了,賀志驍和徐巖每天都得組織清場,否則車都開不回去。”

劉玉輝慶幸地拍著方向盤:“他們每天在北門集合三次,八點、十二點、四點,比咱們村麻煩多了。”

清寧度假村以前的集合時間是十一點和四點集合,年初調整為每天十點和四點,過時不候。

“你們聽說了麽?”徐家歡想起小道消息,“月初開會,七號別墅攛掇老田換地方,讓各隊安排後路。”

憑什麽啊?剩下兩人異口同聲叫起來。

劉玉輝義憤填膺地說:“他們是不是吃多了?合適地盤哪裏找?我在交易會認識幾個南邊的朋友,上月忽然沒去,開車找過去,你猜怎麽樣?住的農家院被喪屍攻破了!他們幾個也,也變成紅眼病了。”

“找條後路也沒錯。”膽小謹慎的袁心玥想了想,開始翻地圖。“就當候選吧,萬一村子被喪屍沖進去了呢?”

想想就不寒而栗。

“哎呀,你們就是杞人憂天,老田也拒絕了。”劉玉輝拉高衣袖,把手臂一條長長疤痕給兩人看:“去年安鐵板留下的,看見沒有?只要墻不倒,紅眼病就進不來!”

徐家歡也安慰自己:“王心樹黎昊晨就愛折騰,還有那個雷珊,恨不得挖條地道。月初會上還說,無間道得慎重,玩多了容易生病,鬧瘟疫,廢話麽不是--她平時跟男的似的,動不動往大城市闖,現在開始嚇唬人了。”

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三人頂多狩狩獵,走進喪屍環伺的城市是萬萬做不到的。

不遠就是山腳,做為度假村路標的一棵高大松樹被系滿橙紅絲帶,路邊立著“清寧度假村”路牌和兩盞太陽能路燈。

這裏很快會匯集各個別墅的車子,等待十點結隊返回度假村。

咦,路邊停著一輛救護車,紅十字格外醒目,三人忍不住看兩眼。不等駛近,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就跳下救護車,朝車子揮手。

第一眼看到對方禿腦殼,劉玉輝就下意識踩下剎車:郝一博嘛!樓下鄰居,在業主群聊得投機,一塊罵過物業,還來家裏吃過飯。他和老婆非常恩愛,朋友圈不是滿世界旅游就是昂貴美食,令單身狗劉玉輝很羨慕。

災難爆發那天,剛剛逃到度假村的人們驚慌失措,亂了分寸,巴不得離紅眼病遠遠的;換成今天,不至於把郝一博趕走,關起來觀察觀察也好啊!

當時另一個受傷的女人就很聰明,申請留下,可惜逃不過變異,被隊裏負責幹臟活的彭雁斌處決了。

排山倒海的歉疚湧上劉玉輝心頭:當時腦子一根筋,不但沒護著他,還把車子扣下,眼看著夫妻倆那麽走了。事情壓在他心底,從不敢提,仿佛從襄城逃出來的只有三位鄰居,而不是五位。

“老郝!”不等車子停穩,劉玉輝就跳下車子,不知怎麽眼淚都快出來了:“你這可是,吉人自有天相啊!我看看,哎呀,兄弟,瘦多了。這兩年在哪裏落腳?”

久違了的男人風塵仆仆,滿臉漠然,目光犀利而冰冷,令劉玉輝非常陌生。

“等你們兩天了。”郝一博嘴角扯了扯,眼中沒有笑意,朝迎上來的徐家歡點點頭:“好久不見。”

故人相見分外親熱,劉玉輝拍著他肩膀大包大攬:“回來吧,村裏還有地方,我去找老田,給你申請個房間!以後還一起混!”

最後下車的袁心玥打量著救護車,忽然說:“老郝,你太太呢?婷婷來了嗎?”

這話令郝一博定了定,背轉身軀,朝身畔救護車招招手:車門忽然開了,下來三位膀大腰圓的男人,滿臉兇光,手裏舉著黑洞洞的槍。

又三個光頭?老郝的禿頂還能傳染?他老婆天天給他抹生姜啊?劉玉輝腦子轉不過彎,被人按在車上,隨身帶著的武器被搜走了。只聽袁心玥尖叫,顯然被光頭占了便宜。

直到被押進救護車,套上手銬,兩把槍指著,劉玉輝依然沒反應過來,茫然問坐在身前的郝一博:“老郝,這,什麽路數?”

怎麽變了個人呢?

郝一博什麽話也沒說,揮揮手,一個光頭下去,隨後救護車開動了,三人開來的車子跟在後面。車開的很快,不時顛簸幾下,車廂裏三人東倒西歪。

第三次追問“老郝你什麽意思”之後,最近的光頭不耐煩了,狠狠扇他一巴掌,於是劉玉輝老實了。

好不容易車子停穩,三人被依次拽下去。眼前是座破舊農家院,十來輛車圍在外頭,一水兒越野或者救護車,二十多個彪悍的男人分散在周圍放哨,見到郝一博都很客氣,叫什麽“郝哥”

成古惑仔了?劉玉輝很不習慣,繼而恐懼。

大廳角落支著便攜火爐,空氣留存方便面味道。原本正埋頭研究IPAD和地圖的幾個人擡起頭,相當友好:“一博回來了?”

“回來了。”郝一博招呼著,瞧瞧跌跌撞撞跟在後面的三人:“波哥,運氣不錯,搞定大半。”

為首鷹鉤鼻來了興趣,起身打量三人:“不容易啊,一博,千裏迢迢的就為了這三個貨。我看看,誰是劉玉輝?誰是徐家歡?這個妞兒就是袁心玥了?”

四、五個男人湊過來,四、五道猥瑣的目光盤繞著瑟瑟發抖的年輕女人,如同毒蛇信子:“夠嫩的,咂咂,妹妹,怕什麽啊?”

“怎麽著,沒有王法了?”話一出口劉玉輝也覺得有點滑稽:確實沒有法律了,只好急拐彎:“告訴你們,清寧是有規矩的,我們不回去,馬上就有人追出來!老田知道吧?那是我們老大”

鷹鉤鼻拍拍巴掌:“放心,清寧得去,田肖旭也得打交道--三號別墅少了三個大活人,老大不能不管,對不對?”

“來來,拿著。”他示意手下把紙筆遞過來,“把你們知道的都寫出來:多少隊伍多少人,多少糧食多少汽油多少水,多少人帶著槍多少人能打,叫雷珊的女的還有鍋爐廠姓賀的,一個都不能少。寫完了互相核對,對不上的話,你們自己說怎麽辦?”

打探村裏消息?郝一博怎麽知道我們出來?不偏不倚堵在路上?劉玉輝越想越害怕,話都說不利索了,扭頭求助:徐家歡還不如他,強撐著亂罵,被幾個男人圍在中間的袁心玥就別指望了。

“郝一博!”他東張西望,忽然提高聲音,猶如抓著救命稻草:“你你,你什麽意思?你怎麽自甘墮落,和這幫人混在一起?你對得起學校嗎,對得起你爸你媽嗎?你你,你對得起你老婆嗎?”

抱著胳膊立在一旁、像是局外人的郝一博冷笑兩聲,一把揪住他脖領子朝門外拖。他胳膊圓鼓鼓的,手掌像鐵鉗子,明明差不多高的劉玉輝一點拖延機會都沒有,跌跌撞撞被拽到外面,兩個光頭嘻嘻哈哈跟著。

走到一輛敞著半扇窗的救護車面前,郝一博才停住腳,一把拽開車門,扳著劉玉輝腦袋湊過去:“老劉,你好意思麽?好意思提我老婆麽?”

帶著血腥味的熱風熏在臉龐,身後傳來女人驚叫和男人獰笑,不過劉玉輝雙腳發抖,已經顧不上了:相隔兩年,郝一博妻子變了模樣,令他幾乎認不出了。

“老郝。”他差點咬到舌頭,不停朝後退:“你聽我說,這不能怪我,我,我也後悔,我夜裏做夢總夢到你,夢到你老婆....”

從腰間拔出短刀的郝一博點點頭,狠狠一刀刺進他後腰,隨後又是一刀,這才把他推進車裏。

“我知道,不能怪你。”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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