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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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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30日,襄城

和昨天滿心歡喜不同,短短一夜過去,再次踏入竇婉家門的雷珊心臟沈甸甸,渾身發冷。

足足敲了十分鐘,竇婉才慢吞吞打開防盜門,陌生人似的用兩只淺紅大眼睛盯著她瞧。

“我給你帶了吃的。”雷珊晃晃手中拎著的KFC紙袋,又把一提伯爵奶茶放在客廳茶幾,“吃早餐沒?”

看上去竇婉很高興,接過袋子嗅嗅,不知怎麽沒抓牢,炸雞蛋撻漢堡滾落滿地;她歉意地想撿起來,動作卻呆滯笨拙,如同八旬老嫗。

她慢慢失去對身體的控制了,只有心臟還在跳動,雷珊喉嚨哽咽。

臥室直挺挺走出一位中年婦女,正是竇媽媽。她想批評竇婉笨手笨腳,又想招呼客人,脖子僵硬面部呆板,眼睛比女兒還紅。

“您今天沒去公司?”雷珊木然招呼,不知說什麽好,任竇婉拉著手臂回到她的房間。

華麗柔軟的公主床立在房間中央,獨角獸公仔擺在枕邊;最醒目的是滿滿兩面墻書籍,中外文學名著應有盡有,流行小說也非常全:《哈利波特》《魔戒》《鬼吹燈》,外加《幽游白書》《凡爾賽玫瑰》《聖傳》--祖母級日漫,翻閱時有種時光穿梭的錯覺。

和自己同款的淺綠睡裙就堆在羽毛枕旁,還帶著紅玫瑰。雷珊黯然轉開目光,拉著摯友胳膊:“豌豆,我,我有話跟你說。”

竇婉想了半天才明白,慢慢坐在床邊。

“我~我不是以前的我,我還是以前的我,我是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雷珊結結巴巴說著,七年游走在生死邊緣令她喜歡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對敵兩個喪屍簡單,廢墟翻找食物也容易,表白可難多了。“我~我從七年之後回來。七年之前我跟著黎日日沖出襄城,在三個地方落過腳,結果都被喪屍攻陷了,只好逃到廣州去--是不是像柯南?”

她被自己逗笑了,雙手比劃著:“廣州啊,豌豆,悶都悶死了,我天天過敏,長一身疙瘩。”

竇婉像是聽懂了,跟著哈哈笑。

於是雷珊絮絮叨叨說著,把漫漫七年的心酸驚惶和悲苦對摯友一一傾訴,連黎昊晨的死亡也毫無保留,末了低下頭:“豌豆,我~我要是能早回來一天就好了,我一定攔住你,不讓你沾到赤炎一點點。”

她難過地望著摯友淺紅雙眼,就這麽一會功夫似乎更紅了,看起來像只兔子。

“謝謝你,豌豆,謝謝你陪著我。如果沒有你,我~我一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高中時代歷歷在目,永不能忘:父母意外去世之後,自己痛不欲生,暴飲暴食,體重驟增到180斤,一度無法讀書,全靠黎伯伯黎昊晨照顧才撐下來;到北京讀大學是沒指望了,好在底子還在,考入武漢大學,就此遇到同宿舍竇婉。見雷珊為減肥每日長跑,竇婉也湊熱鬧跟著,居然堅持四年,連帶竇媽媽對雷珊也既親熱又同情。

有了這位善良樂觀、嗜閱讀愛電影、動不動拽文藝的摯友,雷珊慢慢舔平傷口,猶如從地獄回到人間。

“想不到,我還能見你一面,真的,我很知足了。”雷珊給她一個發自內心的絢爛笑容,從背包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匣子,打開赫然是一朵盛開的紅玫瑰--一元硬幣大小,花蕊是赤金的,金絲和紗編織成層層疊疊的紅艷花瓣,下方是兩片可愛的翠綠滴油葉子,十分美麗。“我想,和你換著戴一陣,行嗎?”

這是竇婉跟父母去英國旅行時,在梵高紀念館買下的,做為20歲禮物送給雷珊,把她感動壞了;竇婉自己則挑選另一款,平時舍不得,跟家人商務活動配小禮服才戴。

看得出竇婉想了半天才明白,點點頭,於是雷珊笑起來:那是她心愛之物,對我可從不吝嗇。於是她熟門熟路打開床頭櫃上的首飾盒,發現一朵大紅山茶花赫然躺在裏頭。

玫瑰花絢爛,山茶花溫柔,如同兩團跳動的火焰--並列懸在面前的兩條項鏈把竇婉雙眼映得更紅了。

把自己的玫瑰戴在摯友脖頸,摯友那朵山茶花掛在自己胸前,雷珊心裏舒服多了,用力擁抱住她。“豌豆,我走了,我會好好的,連你那份一起。我~我不會忘記你的。”

像是預見到無法再相見,直到雷珊走出大門,身體僵硬的竇婉依然戀戀不舍跟著。

“我走了。”她回過頭,望著站在防盜門裏的母女,永遠忘不了眼前情形:竇婉說不出話,淺紅眼睛戀戀不舍,胸前掛著盛開的紅玫瑰,右手努力擺動:身畔竇媽媽卻面色猙獰,不時露出牙齒,緊接著又閉上嘴巴,迷惑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

別了,豌豆。

背包不停振動,初中高中大學的同學們,都是像她一樣沒沾染過赤炎的。有信號真好,雷珊這麽想著。

“趕緊跑,見到紅眼睛就躲,找人少的地方。”她沒什麽好說,在腦海中胡亂搜尋對方臉龐,卻一個也沒能成功:七年過去,彼此早成了陌生人。“能帶的都帶著。我?我先不走,明天再說。”

電話接的太多,在戶外用品店見到老板的時候,雷珊有點驚訝:面前這人雙眼正常,並沒被感染,不多見啊。

提醒幾句,除了睡袋,雷珊又挑了質量上佳的登山繩、背包、水壺、探照燈、鐵鎖、多功能刀具、冰鎬和手杖、頭盔,又拿了酒精燈和煤油爐、炊具餐具,迷彩衣褲和保暖內衣等等,連帳篷也買了兩頂。

幸虧錢夠用。除了居所,父母還給她留下兩套長期出租的房屋,理財存款也相當富裕,再加上以前申請的幾張信用卡,采購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主顧上門,老板眉開眼笑地主動打折,又自告奮勇幫她送回家:東西實在太多了。

“你這是準備逃亡啊?”開著貨車的老板笑瞇瞇,指指頭頂太陽:“真信網上那些謠言?過兩天國家弄出眼藥,完事。”

解釋太多的緣故,雷珊實在累了,笑笑不語。東西卸載完畢,老板卻主動留電話:“有事照應。”

當然雷珊已經顧不上他了。

“黎昊晨,我剛從豌豆家出來。”站在黎家門外的雷珊簡捷地說,看看手機:“她和你爸爸一樣,昨天清早就接觸陽光,眼睛也變紅了。”

徹夜未眠的緣故,黎昊晨眼圈發黑,臉色疲憊,不得不靠吸煙提神。他沒說話,於是雷珊開始難過,艱難地說:“她攻擊我了,和她媽媽一起,她們~想咬我,想吃我的肉。我逃出來了。黎昊晨,《行屍走肉》和《生化危機》都看過吧?她們變成喪屍了,還有~還有你爸爸。”

“說什麽廢話?”黎昊晨突然爆發了,唾沫星子噴的老高,雷珊印象裏還是第一次,“有TM這樣喪屍嗎?你是不是傻?自己去大街上看看,再去醫院走一圈,一百個人裏有九十九個人這德行,又不是我爸一個。”

就像專門唱反調似的,黎伯伯呆滯臉龐從門廳玻璃露出來,淺紅眼睛望著她猶如陌生人,看著黎昊晨的時候還有些生氣。

比豌豆癥狀輕一點,雷珊不願多瞧。

幸存者們研究過,無論接觸赤炎,還是被喪屍咬傷感染,活人喪屍化的速度都是青壯年最快、小孩其次,新陳代謝最慢的老人墊底,有點像癌細胞擴散。

“你這是自欺欺人。”雷珊冷靜地說,直視他的眼睛:“你以為今天太陽恢覆正常,就踏實了?就安全了?我告訴你,錯了。”

“政府正利用這24小時搜集物資,轉移沒被感染的官員專家和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隔離感染者;之所以沒告訴公眾,是怕引起社會動蕩和騷亂,給他們惹麻煩。”她把七年之後才領悟到的事實和盤托出,大聲強調:“今早幾個同學給我打電話,都是和我們差不多的,真正家境好的都沒出聲。”

可憐的大男生側頭看看父親,後者隔著玻璃呆呆望著這邊,猶如一具空殼。“這不也沒事嗎?哪兒那麽好就咬人了?又不是老胡。要不然再去醫院看看。”他小心翼翼說著,抱著微薄希翼。

七年之前,他能獨自沖殺到樓下找我,這一次,我也不用為他擔心。

雷珊沈默著,朝著電梯方向挪動腳步,突然回身擁抱住他。面前青年只是位陽光善良的大男孩,遠遠不如各位基地領袖高層深謀遠慮、手段狠辣,可過去七年,正是他把自己護在背後,猶如遮風擋雨的樹,直到變成喪屍那天。

“黎昊晨,我~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她吸吸鼻子,朝黎伯伯揮手告別,隨後看看手機:時間不多了,先去醫院還是公安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今天發的早啊~熬夜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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