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宋海回頭看了眼竹園的上房，見梁明之還沒有出來的跡象，疾步朝著三個女兒走了過來，“你們怎麽到這裏來了，快回去，別打擾了世子爺！”

宋芳把躲在宋雪背後的宋涵一拉，直直的推了出去，“父親，是大姐姐要來看看世子爺，我們才跟著過來的。”

宋海一聲“胡鬧”還沒說出口，宋雪已經拽住了他的袖子，朝著宋芳瞪了一眼才說道：“不是的父親，是……是我們姐妹三個聽說世子爺是京城來的，京城那麽遠，我們都沒去過，也不知道京城的人都是什麽樣子的，他們吃的穿的都和我們一樣麽？我和三妹妹好奇的緊，便求了大姐姐帶我們來看看的，那世子爺是不是很兇啊，若是很兇的話，那父親，我們就先走了。”

宋海在幾個女兒中最喜歡宋雪，一是她肖似她姨娘，長得最為漂亮；二是有大女兒魯莽沖動在前，三女兒處處小心眼在後，這個大度又體貼的二女兒便尤其的可貴。

宋雪輕聲說了一段話，又是體貼父親的難做，又是表明了自己姐妹幾人的好奇之心，最重要的，是沒有像三女兒一樣，遇事全推到大女兒身上了。

“世子爺脾氣還好，只是不大愛說話，京城的人和我們一樣，也是一樣的兩只眼睛一張嘴，吃著同樣的五谷雜糧，沒什麽大不了的。”宋海聲音也緩了幾分，“你們下去吧，想知道什麽來問為父就是，你們都是大人了，莫要學那小丫頭片子不長眼色，朝世子爺的身邊湊，若是惹了世子爺的生氣，為父也救不了你們。”

梁明之昨兒剛到，下午記氏撥丫鬟過來的時候，就有好幾個眼皮子淺的爭著搶著要過來，宋海平日裏不大愛管這些，可因為重視梁明之，便多關註了一二，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幕，氣了好一會兒。

不過這會子，看著三個女兒走出去的背影，他卻後知後覺的想到，三個女兒果然是長大了啊。

若是可以……

呸，他是什麽身份啊，還是別有那些想頭的好，免得最後好事沒湊成，反倒是惹了禍。

宋海轉身往上房門口走，陳平匆匆出來對他道：“實在抱歉宋老爺，我們家大爺說昨兒剛下船，現在還有些疲憊，暫時不想出去，叫您白跑一趟了。”

“沒事沒事，是我考慮不周了，從京城到杭州府，又是陸路又是水路的，舟車勞頓確實辛苦。那陳小爺您先忙著，若是有什麽需要，只管叫人來告訴我，若是世子爺想出去，也只管叫人來通知我一聲就是了。”宋海說道。

陳平進屋，梁明之正在看京城送來的信，隨口問道：“宋海走了？”

“走了。”陳平笑道：“還好生的給我們道了歉，說是他考慮不周了，讓日後有什麽事，只管叫人去通知他。”

梁明之點點頭，沒有多言。

宋海一介商人，想的是什麽他清楚的很，看在意嘉的面子上，他便是幫了一二分也無不可。

陳平有些擔心京城的事情，昨兒早上，弟弟陳安沒有跟著一起來杭州府，而是直接被大爺派去了京城，也不知道京城那邊如何了，而弟弟能不能做好大爺安排的事情。

“大爺，京城那邊，如何了？”他有些猶豫的問道。

梁明之將信紙直接遞給他。

陳平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這周宣，這一回是死定了！

……………………

京城，德興樓。

樂成敏揮退了丫鬟的伺候，自己親自上手，將酒蒸鯽魚夾在面前的白磁碟裏，一面享受的吃著，一面隨口問對面的齊湛，“說吧，這回又破費請我來吃德興樓，是想叫我幫你趕走哪家的小姐？”

十日前，皇後娘娘終於被不肯選妃的兒子氣著了，不管不顧的就要給他下旨，選了賀琬給他做側妃。只不過這旨意還沒下達，齊湛就帶著樂成敏去了賀府，任著樂成敏將那賀琬折騰的夠嗆，最後要不是她那醜兮兮的妹妹出來說了好話，樂成敏差點將賀琬踢進賀家的荷花池裏。

一個不成便再選一個，皇後娘娘這次將目光鎖定了樂成慧，這個可是樂成敏的親堂姐，她就不信樂成敏還敢胡鬧去。樂成敏倒是真不敢了，可齊湛敢啊，拉著樂成敏去了樂家大房，樂成敏一句話沒說，齊湛就不知道說了什麽，直接把樂成慧氣得幾欲自己跳河。

一個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一個是最疼愛的外甥女，皇後娘娘頭發都愁白了，不得不暫時稱敗，給了齊湛一段安生日子。

“我哪裏是有事要你幫忙，我是聽說你最近又被人欺負了，故而請你吃一頓，讓你吃飽了有力氣再去把受的委屈欺負回來。”齊湛盯著樂成敏吃，自己卻沒有動筷子。

樂成敏一噎，最喜歡吃的東西都有點吃不下去了，橫眉斥道：“不許跟我提樂成清那個賤人！”

齊湛被她又氣又丟臉的樣子逗笑，攤攤手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樂成敏更是生氣，怒瞪了他一眼後，塞了一大口的魚肉。

門被敲響，內侍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五爺，周宣正好也在德興樓用房，看到了小的，問能不能來拜見您。”

出門在外，為求方便，私服的時候齊湛便叫下人直接叫他五爺。

“周宣來啦！”樂成敏臉上露出一絲笑，含含糊糊的說著，看起來挺高興的樣子。

齊湛收起笑，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叫他進來。”

周宣警告性的看了周意涵一眼，隨即春風得意的推開門，走了進去。進屋便瞬間換了一副表情，弓著身子給齊湛行禮，“小的參見殿下，參見郡主。”周意涵心中雖然不甘不願，可此時也不敢表露出來，周宣話音一落，便也規規矩矩的跟著行禮。

“不必多禮。”齊湛說道，問向周宣，“你今兒怎麽也在這裏？”

周宣道：“聽說德興樓出了新菜，我特意帶姐姐過來嘗嘗。”說著一笑，也不顧周意涵就在邊上，倒是像老友一般和齊湛開起了玩笑，“家母近日正在給姐姐相看人家，等訂了親，出來就不便了。如今正好我也有空，倒是該多陪陪姐姐出來走走才是。”

樂成敏擦擦嘴，清脆的道：“你倒是對你這個姐姐很好，可就不知道你這個姐姐值不值得了！”

不過月餘的功夫，樂成敏見了周宣幾次，倒是對他生出了些許好感。可是對於周意涵，因為在安平侯府碰見時說的那番話，有著先入為主的觀念，無論如何也好不起來。

周意涵真的不敢和樂成敏較勁，可她給舅舅和姨母去了許多封信，一點回應也沒有，而靠著自己也打聽不到梁明軒相看人家的情況，心裏本就又煩又亂了。今兒還被弟弟和母親趕著出來，想拿著她去討好襄王，給周宣謀個前程，因此對於樂成敏的挑釁，一時間便忍不下去了。

“堂堂郡主，就這麽正大光明的挑撥人家姐弟關系，我也真是大開眼界了！”她冷哼道。

“你說什麽！”樂成敏一拍桌子，肅著一張小臉喝道：“我怎麽挑撥你們姐弟關系了？我是說實話，你弟弟那麽好，嘉姐姐和意琬妹妹也那麽好，偏你就這麽討人嫌！”

“郡主您別生氣，是我姐姐的錯，我替她向您道歉。”周宣忙上前一步，擋住了周意涵，也擋住了眾人的目光，狠狠的踩了周意涵一腳。“大姐，你無緣無故得罪郡主，還不快向郡主道歉！”

樂成敏皺著的臉立刻揚起來，一副就等著周意涵道歉的表情。

齊湛伸手捏了捏眉心，打斷了他們，“成敏，不許胡鬧！”

他語氣並不好。

樂成敏和周意涵都被他震住了，一個不敢再要道歉了，一個不想道歉，也只敢低著頭不吭聲。

“你先帶你姐姐去用飯吧！”齊湛語氣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周宣聽出他的不高興，什麽話也不敢說，立刻和周意涵退了出來。出了門就拉著周意涵的手腕，幾步就將人帶到了二樓拐角的一間包廂裏，一進門就甩開了周意涵的手，一個巴掌就狠狠甩了過去。

“你是怎麽回事？你是嫌我過得太好了，故意要在襄王面前給我找麻煩是不是！”他壓低聲音吼向周意涵。

周意涵被掐又被打，可眼淚在眼眶裏轉啊轉就是不肯流出來，冷冰冰的看著周宣，道：“這怪我嗎？你沒看見，是那樂成敏，是她無理取鬧，是她先給我難堪，我回一句嘴怎麽了？你為了自己的前途，為了自己的未來，就不把我這個姐姐當人了嗎？”

“那屋裏是誰？那屋裏是襄王殿下和成敏郡主，你在他們面前，你還要什麽好看？你以為你是誰？”周宣立刻反駁她。

周意涵卻忽然平靜了下來，緊緊的盯著周宣的臉，語氣緩慢的問道：“意嘉……真的死了？”

她聲音很小，可周宣卻猛然一巴掌拍過去，堵住了她的嘴，怒罵道：“隔墻有耳你不知道？你這蠢貨，你是不是故意要看著我倒黴？！”

看來是真的死了。

母親和弟弟，居然殺了她。

她也恨她，也不想她好過，甚至希望她嫁一個很不堪的人，一輩子都不如她過得好。可她畢竟是二叔的女兒，自家人，怎麽能殺自家人呢？

周意涵驚恐的看著周宣，心裏盤算著，自己得早點嫁出去了，若不然，等著自己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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