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忍不住嘲諷的哼了聲，那麽難吃的東西，還說好吃，真是會拍馬屁！

周意琬見了，也指著那鴨肉道：“姐姐，我也想吃。”

她這麽一提，宋家三姐妹俱都看了過來，一個個的，臉上都掛著看好戲的神態。

不等小宋氏反對，宋老太太已經笑瞇瞇的給周意琬夾了一塊鴨肉，放到了她面前的小碗裏。很是高興的道：“琬兒和你姐姐口味一樣呀，快嘗嘗看，告訴外祖母看好不好吃。”

小宋氏未出嫁時是吃過的，她非常的不喜歡吃。因此看著周意琬一大塊子的塞進嘴裏，緊張的手背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

自從姐姐去後，母親就再也沒讓這道菜上桌子了，若是今兒意琬說不好吃，惹著了母親……

她緊張的摟住了女兒，聲音裏帶著一絲顫抖，“琬兒，是不是很好吃啊？”

意嘉也看出她的緊張來了，雖然只是一道菜，可意嘉想到母親，也不願意宋老太太此時因為這個事情而不高興。便又夾了一塊送到嘴裏，故意逗妹妹道：“是不是酸酸的，甜甜的？”見意琬被酸的糾結著一張臉，恨不得要吐出來似的，忙又說：“這個吃了可是有好處的，能長高高，琬兒很快就能長得和姐姐一般高了。”

“真的嗎？”周意琬忍住了吐掉鴨肉的沖動，含糊不清的問道。

“真的。”小宋氏道：“你和姐姐那麽好，你幾時見過姐姐騙過你？”

周意琬偏頭想了想，腦子裏只有這半年的記憶，姐姐又溫柔又體貼，對她可好了，從來沒有騙過她。於是她就笑了，大口大口的嚼著，吃完了嘴裏的一塊，還繼續要：“姐姐，我再要一塊！”

意嘉便給她選了個小一點的夾了。

宋老太太只顧著看意嘉了，像是沒有註意到她們的小動作似的，見周意琬又吃了一塊，便忍不住笑著道：“哎，像我，我這兩個乖孫女，都像我!”又朝周意琬伸出手，道：“來，到外祖母這裏來！”

周意琬想都不帶想的，從小宋氏身上滑下來，歡快的跑了過去，猴到了宋老太太的懷裏。

沒看到祖母發火的好戲，宋家的三姐妹都有些遺憾。記氏看到三個丫頭的表情，狠狠的蹬了過去，除了宋涵無所謂的聳聳肩，宋雪和宋芳都老實了下來。

吃過飯，男客那邊已經散了，宋老太太也沒多留意嘉和小宋氏，喝了一盞茶便叫她們回去休息。但在人往外走的時候，輕輕咳嗽了一聲，叫住了李媽媽。

“青蘭，我多年沒見你了，難得你隨著幼琳回來，今晚上便留下來，陪著我好好說說話吧。”青蘭是李媽媽從前做丫鬟時候的名字。

李媽媽朝小宋氏看去，耳朵裏卻聽到宋老太太的咳嗽聲，這才慌忙的應了是。

小宋氏和意嘉都沒放在心上，跟著記氏以及宋家三姐妹走了出去。意嘉牽著妹妹，不知宋家三姐妹是有意還是無意，就把她和前面的小宋氏隔開了，留在了後頭。

宋涵最沈不住氣，問道：“表妹，那個世子爺，叫什麽名字？是哪個府的世子爺？聽祖母說，他姑姑是當今皇上的貴妃娘娘？”

意嘉只以為她們對京城來的人好奇，並沒有多想，道：“他姓梁，叫梁明之，是安平侯府的世子爺。他的姑姑是當今的梁貴妃。”

宋雪推推宋芳，宋芳便俏聲問道：“他多大了，娶妻了嗎？”

未出閣的女孩子問這個……意嘉朝她看了過去。燈籠的照耀下，宋芳臉上有著明明白白的傾慕。她不由得好笑，這個梁明之，今生居然這麽能招蜂引蝶了。

“今年二十有一，還未娶妻。”意嘉說道。

三個女孩子難得的驚呼了一聲，卻也沒有再多問旁的，直接和意嘉道了別，快步走了。

意嘉這才拉著妹妹快走幾步，追小宋氏和記氏。

周意琬忍不住小聲的問她，“三表姐是想嫁給梁世叔麽”

“不是。”意嘉下意識的回道，看到妹妹一臉疑惑的表情，只好道：“三表妹是對梁世叔好奇了，畢竟她們難得見到京城來的人，所以見到梁世叔，就好奇的問了一下。”

周意琬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著倒是嘆了口氣，“哎，你說這梁世叔也真是夠愁人的，都這麽大年紀了，也不知道找個媳婦。都快把父親的白頭發給愁出來了！”

小小年紀的，就這麽老氣橫秋的樣子。

不僅是意嘉，就是前面等著她們的小宋氏和記氏聽了，也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來。

………………

李媽媽跟著宋老太太進了內室，習慣性的便服侍了宋老太太洗漱更衣，直到宋老太太上了床，歪靠在大迎枕上，才說道：“自你走了六年了，還是覺得你伺候的我最舒服。”

李媽媽笑著道：“是老太太擡舉我了，我笨手笨腳的，也就老太太看得上了。”

宋老太太卻沒有笑，而是冷冷的看著李媽媽，道：“我是太擡舉你了，擡舉的你不知道姓甚名誰，不知道主子是誰了！”

她突然變冷的呵斥嚇了李媽媽一跳，條件反射的就想下跪。可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想到小宋氏有了三小姐，如今又懷了一個，而自己也是周家二房最得體的媽媽，那腿便怎麽也彎不下去。

“老太太這是在說什麽，奴婢怎麽聽不懂。”她說道。

宋老太太哼笑，“聽不懂？那我來問你，年初的時候嘉兒為什麽會落水？而落水後你又為什麽沒告訴我？這個你聽不聽得懂？！”

李媽媽這次是真的嚇到了，噗通一下就跪下了，“老太太……”

“你想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是吧？”宋老太太冷笑，“多虧我還有其他法子，不然靠著你，我怕是入了土都不知道呢！”又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把你的賣身契給了幼琳，放你一家出了府，我就再也奈何不了你了？你兒子一家是跟著你在京城過好日子呢，你可別忘了，你三個女兒都嫁在了哪裏！你若是只要兒子不要女兒，那便也罷了，算我失策。若是你還在意你那三個女兒和外孫外孫女，你不好好待意嘉，你看我能不能奈何得了她們！”

“老太太……”李媽媽打了個寒顫，忙帶上了哭腔解釋道：“不是奴婢不想告訴您啊，是太太說您如今年紀大了，不想讓我把這些事告訴您，惹得您擔心傷了身子啊。二小姐落水的事情是因為大太太那邊的大小姐推了她一把，這個後來老爺和太太都和大房那邊鬧開了，不僅如此，還鬧得大房的大少爺名聲都臭了，京中的各個書院都不肯收了呢。而且二小姐也沒什麽大礙，感了兩天的風寒就好了，因此奴婢才沒有告訴您的。若是您不信，您大可以叫太太或者二小姐過來問問……”

“真的？”宋老太太淡淡的問著。

“真的！”李媽媽忙不疊的點頭，又挑挑揀揀的，把周宣的事情說了，半真半假的，倒是和宋老太太得的消息差不多，她也就放過了這事。

“幼琳是怎麽了？今兒晚上在席上，我瞧著她像是不大對勁的樣子？”宋老太太看似不在意，其實小宋氏吃飯時候的顧忌都看在了眼裏。

李媽媽猶豫了一下，想到了自己那三個女兒，還是硬著頭皮說了實話。

“哦，有孕了啊。”宋老太太輕聲重覆了一句，才喃喃的道：“我還以為她不能生了呢，這麽多年了，到底是又懷上了。”

李媽媽心裏一跳，有些不敢說的張了張嘴，見宋老太太一直沒註意她這裏，才終於狠下了心問道：“老太太，您不會是想要……”

“我沒有那麽狠心！”宋老太太說道，見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便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等李媽媽出去了，才疲憊的躺了下去。

她時日恐怕是不多了，如今倒像是回光返照的樣子。

她在這個世上除了這個外孫女兒，也沒其他的眷戀了，外孫女兒若是過得不好，等到了地下見到女兒，她都不知道怎麽面對啊。

幼琳這個時候有孕也好，這個年代的女人，總歸是要有了兒子，後半生才有了依靠的。而且若是她能生個兒子，對嘉兒也有好處，起碼以後在婆家，也有個出頭的人了。

不過女婿的家產……

當年女兒的陪嫁是一定要給嘉兒的，另外的自己再補上些也就是了。

宋老太太想著這些瑣事，慢慢的闔上眼，睡著了。

………………

宋府華姨娘的院子，宋芳一面吃桌子上擺著的米糕，一面低聲的跟華姨娘說了梁明之的來歷。

“真的？”華姨娘是沒有資格去前面的，因此只知道今兒小姑奶奶和兩位表小姐過來了，並不知道還有位世子爺也來了。聞言高興的差點跳起來，“這可真是好事啊，芳兒啊，你可得抓緊機會，雖然咱們不能嫁去做正妻，但做妾是一定可以的。若是你給他做了妾，那娘肚子裏的這個……”

華姨娘的月事遲了一個月還沒來，她很肯定自己是有了。可如今記氏有了一對雙胞胎兒子，她的兒子能不能生下來，可就不好說了。畢竟，生過宋芳的第三年她又有了身子，生下了一個兒子不到三日就沒了，她一直都覺得是記氏搞的鬼。要不然，她好好的一個兒子，怎麽會才活了三日不到就沒了呢？

若是她的女兒能攀上這樣的大人物，那記氏就算為了她自個兒的一對兒子考慮，也不敢再害她。

宋芳也喜滋滋的看向了生母的肚子，道：“姨娘你放心吧，我一定護著你和小弟弟的！”

華姨娘溫柔的摸了摸女兒的頭發，道：“那世子爺現在還未娶妻，若是你可以在他娶妻之前有了身孕，那這輩子可就都不愁了。”

宋芳想了想那世子爺的容貌和家世，堅定的點了點頭，“姨娘放心，女兒一定會抓住機會的！”

而與華姨娘住處有一道墻之隔的黃姨娘，也為這個消息而感到興奮，拉著宋雪交代道：“你大姐性子直又不會說話，宋芳又是個眼皮子淺的，不管是論長相還是論性格能力，你都要強於她們兩個人，你可得給我上點心，一定要比過她們兩個，攀上那世子爺！”

宋雪卻沒這個心情，她淡淡的道：“母親，我不想做姨娘，我想做正房太太。”

黃姨娘楞了一下才道：“做正房是好，可是你這身份……”

宋雪沒等她說完便打斷她，“我對那世子爺沒心思，他好是好，可不是我這樣商賈家的庶女該肖想的。便是大姐，估計也沒那個資格。嘉表姐說了，他是安平侯府的世子爺，姑姑又是宮裏的貴妃娘娘，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這樣的人物，只怕在京城有許多官家庶女甚至是嫡女願意給他做妾呢，哪裏能看得上我們家這樣的門第。”

宋雪聰慧有主見，黃姨娘一向聽她的，見女兒這麽一說，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可是看著女兒明麗的長相，還是不由得嘆道：“倒是可惜了，這麽好的一個機會……”

宋雪微微勾起嘴角，燈光下笑的溫柔中似乎帶了絲陰狠，“不可惜，這真的是一個好機會呢。”

而此時，旁人口中的好機會，意嘉口中的招蜂引蝶的人，正從夜色裏走來，翠竹給他開了門，他一閃身便入了內。

入鼻便是濃烈的藥味，叫他微微皺起了眉，心也有點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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